……

桶里的水没剩多少,他们却感受不到凉意,姬青翰脸上挂着一层热汗,说的话也格外暴躁。

卯日忍不住打趣他是炸毛的小虎崽,逗一逗就龇牙咧嘴的,凶得一塌糊涂。巫礼大人胸腔里的怜爱之意又冒了出来,一边又一边啄着他的眼睑,笑吟吟地招惹姬青翰。

这么做的后果,自然是他被暴怒的太子爷弄得嗓子喊哑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卯日也不再骂他了,眼尾挂着泪,啜泣似的喊姬青翰的名字,把太子爷骨子都喊酥了,理智都喊回笼了。

姬青翰沉着一张脸掰过卯日的脸,目光在他张开的唇上打转,阴森森的,凶狠得似盯着猎物的狼。

“吻我。”

卯日折过身,一条雪白的胳膊攀在姬青翰脖颈上,凑过去吻到他紧抿的唇,仿佛蛇吐信子一般触着他的唇皮。

……

他也不知道唇瓣何时染上的温度,只是在研磨姬青翰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自己与对方体温的不同。

这让艳鬼充满了兴趣,连带着觉得小气鬼也变得可爱起来。于是脑子里可着劲地想着坏点子,只想着变着法再欺负一下太子爷,让自己再爽爽。

谁让他是放纵的艳鬼。

他不惧怕任何疯狂,只会惬意享受快感。

第37章 得鹿梦鱼(九)

卯日枕在他胳膊上,环抱着姬青翰的脊背,因为太子爷的动作摇动着腰,情不自禁用手指掐着姬青翰的脊背。

太子爷下颌线紧绷,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姬青翰一直知道巫礼的脸挑不出半点错,身体的每一寸都似乎是精雕细琢出来的,肤色雪白,肌理细腻,浑身线条流畅,腰身劲韧,在顿颤的时候又能感受到掌下这具身体充满爆发力。

眼下卯日躺在他怀里,身上都是舔吻啃咬出来的痕迹,身体泛着漂亮的潮红,明明被他粗暴地摆弄了一夜,却享受地喊着他的名字。

姬青翰沉默着抚着他的后脑勺,五指插入他汗淋淋的长发中,喉舌间一阵发痒,他目光冷冽又充满野性,冷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微微倾身,叼着卯日的咽喉舔了舔。

巫礼慢悠悠地喘息着,眯着眼漫不经心地瞥着姬青翰,手臂一展,抓到姬青翰的长发,吻到那张紧抿的唇上。

柔软的舌舔着唇瓣,一点一点描摹出唇线的模样,卯日闭着眼,享受着余韵,四肢滑溜绵软,跟泡在温泉里一样舒服,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姬青翰的脖颈,懒洋洋地夸奖自己的太子爷。

“青翰,好棒啊……”

“只是用玉就要把我弄死了,”他用泛红的膝盖磨蹭着姬青翰的侧腰,被对方抓住腿窝,往腰上搂,“哥哥好生欢喜。”

姬青翰冷静地吻着他的唇,在分开的间隙吐出两个字。

“骗子。”

他感受不到巫礼的半分真心,更何况是欢喜。

巫礼口中的欢喜也不过是因为舒爽施舍给他的奖赏,和太子爷兴致高昂时随手赏给下人的玩意一样。

都是假情假意,不值一提的轻贱之物。

他撑在卯日的上方,垂着头,被揪乱的长发随意散下来,堆在卯日身上,磨得本就敏感的巫礼浑身瘙痒。

卯日用手指懒散地卷着他的发丝,顶着一张春意盎然的脸,唇边噙着笑哄他。

“我哪敢骗你呀,青翰。我喜欢你弄我,凶一点也没关系,用手也好,玉石也罢,只要舒服,我都乐意。”

姬青翰凑过去,用额头轻轻抵了一下卯日的额头。两人对视片刻,才交换一个缠绵吻。

许是被喂饱了,卯日瞥到姬青翰下方,故意用膝盖顶了一下,如愿听见对方低沉的闷哼声,随即被姬青翰扣住了膝盖,按压在床上。

卯日眨眨眼,语调又轻又柔,可着劲地哄他:“太子爷,把玉拔出去罢,换你进来,让我帮你含一含,磨一磨,说不定那东西就好了呢。”

他舔了舔唇,暧昧地说:“毕竟,我可是神医在世。”

片刻之后,屋内只有一些破碎的声音,勾子一样馋得人心神荡漾。姬青翰被缠得双目发红,周身涌着热气,试图耳聋眼迷听不见也看不见巫礼的模样。

“好爽……好喜欢……青翰,青翰……”

“啊嗯我帮你磨好了……”

他原本怒气冲冲地想讨伐对方一顿,没想到又被卯日调戏了一番,胸腔里翻涌的酸涩之意便磨成了欲望,只想着堵住他那张嘴。

卯日似乎吃得爽极了,倒把姬青翰憋红了眼,巫礼心中升起一点怜爱之意,弯下腰伸出一点猩红的软舌舔了舔姬青翰的上眼睑。

“瞪着我做什么,还生气呐?我这不是在哄你么,太子爷,气性好大呀。”

他语调慢吞吞的,把姬青翰胸腔里的怒火又给勾了出来,直到帮姬青翰含了大半宿,终于在天光初亮时躺在姬青翰怀里半昏半睡过去。

太子爷披着外衣,靠在床边,揽抱着没心没肺的艳鬼,沉默地凝视着对方的睡颜,伸手抚开卯日额边湿漉漉的发丝,露出巫礼的五官。

睡着的巫礼难得安静沉稳,少了那些风流浪荡的话语,他似乎又成为了自传里一道孤高峥嵘的笔墨,遥不可及,可那么逍遥快活,轻狂潇洒。

姬青翰知晓对方没有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吃醋了。

他就是看不惯卯日叫别人弟弟,看不惯卯日将视线放在他人身上。他克制不住怒意与施虐欲,叫他像个疯癫的暴徒,只想在对方讨得点什么好处,无论是惧怕、懊悔,还是虚假的喜欢与亲昵。

他都想要。

高高在上的身份与显赫的身世养出了他的坏毛病,姬青翰总觉得自己的东西就该纤尘不染,最好永远精致华贵地待在自己的目光下。不管他在不在意,那东西重不重要,旁人都不能动弹分毫,不然他宁愿砸碎了,也不愿再看半分。

就连人一样,身、心、目光都该一瞬不瞬凝在自己身上,全部为他所有。

可卯日从来都在忤逆他。

从来都不是他一人的所有物。

虽然他本就不该是谁的所有物。

姬青翰烦得啧了一声,捂着半张脸,目光狰狞又努力平静下来,片刻之后,他掐住了卯日的咽喉。

巫礼纤长的颈项上还有些红红紫紫的痕迹,犹如书卷上的印章一般引人注目,有些是他暴怒时咬上去的,有些是姬青翰情难自制时轻柔地吻上去的。

他觉得卯日不光是一条毒蛇,一道鬼魂,还是一只轻盈的蝴蝶,吻他的脊背骨时就像是在吻那些容易摧折的羽翼。

他在与卯日相处时,总觉得自己神志被割裂了,仿佛自己不再是个人,时而是面目狰狞的恶鬼,时而又是广视众生的神佛。恶鬼鼓吹着他去残忍撕裂卯日这只蝴蝶,神佛则慈悲地垂望对方,试图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被困在密林中徘徊三十年的鬼魂。

姬青翰目光冷冽,五指收紧,卯日在昏睡中发出了难耐的鼻音,眼尾渗出一道水液,姬青翰手腕上的青筋鼓起,指腹定在卯日细腻的皮肉上。

他想着。

他被艳鬼蛊惑了。

他被艳鬼蒙蔽了。

他被卯日欺骗了。

他还要被对方哄骗。

他做了很多荒唐的事,青天白日里和艳鬼厮混在一起,他该诛邪破魔,坚定心神,趁现在杀了对方,就像卯日心情坏的时候就要杀了他一样。

他和鬼都不是好东西。

这时,他看见卯日淡薄的唇动了一下,口中喃喃细语,他顿了几息,还是鬼使神差垂下头,去倾听对方在梦中呢喃什么。

屋内格外安静,木桶里的水淌的淌、干的干,在月光下颤动着支离破碎的光,与当年他坐在屋中点起烛火,在跳跃的火光中专心致志捧读新都纪实,初识灵山卯日的那日如出一辙。

卯日本人性子与张高秋自传里截然不同,但有时他也能寻到一些相似的影子,那一刻,三十多年前的巫礼似乎与他怀中的卯日重叠在一起。

仰慕之情变得复杂难言,姬青翰忽然想起张高秋同他说的一段话。

若是真心爱慕一个人,你会爱他举世瞩目,华光万丈,也会爱他平庸无为,随波逐流。

无论朱门绣户,还是金钗换酒;

无论平安喜乐,还是病骨支离;

无论高山绝顶,还是低谷藏花;

无论一溪风月,还是瀚海复还。

他是山,仰山而视之。

他是水,逐浪而行之。

千秋万代,仰山逐浪。

共此青绿,半岁生平。

他听见巫礼模糊的一声呢喃。

是他的名字。

姬青翰坐在原地,抱着卯日,掐在对方咽喉上的手便认命松开了。

他自欺欺人地想。

只有今夜,他是神佛。

***

卯日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姬青翰怀里,他枕着太子爷饱满的胸肌,上面还有一道抓痕。

姬青翰还未苏醒,卯日戳了一下太子爷眼下的青紫,眯着眼回味了半晌,又被屋外的鸟叫声惊了一惊。他转过头,瞧见那只萎靡不振的鹦哥正立在窗边,歪着脑袋打量着一人一鬼。

卯日便从姬青翰的怀里坐起身,从桌上倒了一杯水,朝着鹦哥伸出手,想要喂它。

那条胳膊上满是欢好痕迹,手掌指缝间更是布满咬痕,因为昨夜姬青翰太过凶狠,痕迹还没消下去,日光一照,雪白皮肉似乎也散发着冷光,叫他看上去倒真像一具艳尸。

卯日伸手点着喝水的鹦哥的脑袋,悄声说:“不许吵醒青翰。”

鹦哥似懂非懂,歪着脑袋蹭了蹭他的指腹,随后才跳跃到床边,仰望姬青翰。

卯日顺手把被子盖在太子爷身上,坐在一侧喝了水,才听见外面响起脚步声。

阮次山敲响房门:“公子醒了吗?”

鹦哥从窗户飞走。这次不用卯日去叫姬青翰,对方也睁开眼,安安静静地看了卯日一眼,才回答阮次山。

两人洗漱完,去见楼征。屋内都是新摘的草药,桌上放在一个漆黑的瓦罐,紧紧盖着盖子。

阮次山正在捣药,见月万松推着姬青翰进来,只道:“前日我走的太匆忙,没有好好同你们解释,我去采什么药。”

他放下捣药的罐子,走到桌边,抱起那只瓦罐:“这事听上去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我不想瞒你们,所以你们信与不信都全凭自个。”

阮次山揭开了瓦罐盖子,屋内顿时飘出一股甜香,姬青翰与月万松同时捂住口鼻,倒是昏迷不醒的楼征难受地皱起了眉。

卯日走到阮次山身边,探头往瓦罐里望了一眼。

黑漆漆的罐子里面,藏着几条胖乎乎的虫。

阮次山:“这也是蛊虫,用来炼蛊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