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了眼,笑得如同鬼魅,语气诱哄:“舔呀,太子爷。”

他说,“雷很大,我可随便叫了。”

姬青翰板着一张脸,眼里浮起一丝凶狠之意,他心中清楚卯日说的舔是什么意思,可太子爷从没为别人做过这样的脏活,免不了隐隐抗拒。

但情蛊似是野兽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叫他在理智与放纵之间来回奔波,最后被周身涌起的汹涌热潮淹没。

他的理智被击溃了。

他只想距离卯日更近,抱着他,抚慰着他,最好让艳鬼似一条蟒蛇紧紧缠绕在他身上,把那些不受控制的情潮与欲望挤压、碾碎成灰烬。

他在一瞬间期望卯日是一道不近人情的残忍鬼魂,黏在他的灵魂上,无论姬青翰做什么,情蛊的主人都如影随形,束缚住他的视线,囚禁住他的身心。

姬青翰恍然,这才是情蛊的厉害之处。

能叫一个理智尚存的人变成一无是处的畜生。

比起行尸走肉,更像是陷在滔天欲海中的可笑东西。

姬青翰没能彻底避让开,被弄脏了半张脸与唇皮。

卯日虚靠着窗柩,浑身都是绵软的,实在是不愿动,被姬青翰抱下来,坐在太子爷怀中,靠在他肩上伸手一点一点擦干净他的脸。

他的身体竟然散发着一股热气,懒散地坐在姬青翰身上,浑身充斥着一股要命的撩人劲。

卯日把手指递到姬青翰唇边。

“吃下去。”

“这能安抚你体内的蛊虫。”

姬青翰垂下头,含住他的手指,将上面的东西舔干净,随后又抬起头,扣住卯日的脑袋,回吻给对方。

唇齿之间都是莫名的味道,他揽卯日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暴雨还在继续,姬青翰的情蛊算是稳定了,只是太子爷看上去怒火冲天,把卯日的腿肉都捏出了猩红指痕。

卯日:“气什么,你没爽到?”

姬青翰避而不谈:“情蛊多久会发作一次?”

卯日伸手算了算:“一个月大约十来次,别担心,有我在你身边,很容易就安抚下来。”

“你要是不在孤会怎样?”

“大约欲火焚身?”卯日玩味地说,“实在不行,你自己,”

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到姬青翰的双腿上,似乎终于想起他是位残疾的病秧子了,伸脚踩着他的大腿,懒洋洋地说:“别人可以自己缓解一下,你没办法,只能憋着。”

卯日心情极好:“挺好的,等下次积攒得差不多,一并发泄到我身上,说不定我能被你干到虹车上。”

姬青翰被巫礼的放浪形骸震到失语,胸膛快速起伏了一下,才平静下来,将他的脚拉下去,整理好衣物,他还要说什么,却被外面的敲门声打断。

月万松站在外面,神色有些尴尬与焦急:“公子,这么大的雨,阮次山还未回来,长老派人去寻了。”

卯日理解她的担忧,简单安慰了月万松两句,长竹杖出现在掌中:“我去,正好有些东西需要确认一下。”

“你去哪里找他?”姬青翰问。

卯日笑了一下,正巧屋外一道雷霆劈过,他身上又出现了那条环绕的白蛇,眼尾潮湿的薄红如同红霞,漂亮得惊心动魄。

“别担心,我可是巫礼。”

直到他消失在雨中,月万松才回过神来,惊叹不已,忍不住夸了几句巫礼大人的相貌。

姬青翰嗯了一声,心知这人和张高秋自传中的巫礼性子截然不同,似乎除了脸,没有一点能讨太子爷欢心。

他面色不愉,月万松也不敢多问,现在屋中没人,雷声如吼,两人却听见一道道沉闷的鼓声。

月万松推着姬青翰到了前院,才发现那原本覆盖大鼓的布被吹翻,连续不断的咚咚声竟然是雨水打在夔牛战鼓上的声音。

“还没找着人吗!”

“没有!”“我这边也没有!”

阿摩尼长老披着蓑衣斗笠,手抓着拐杖狠狠地杵了一下地面:“再去找!他要出事了,我怎么和红山交代!”

阿摩尼被人搀扶着往山上赶,大吼道,“他有没有说去哪采药了?对了,放他爹棺材的那面崖壁去找了吗!”

“没有!”有人回阿摩尼。

阿摩尼着急道:“快去瞧瞧!”

人群簇拥着朝着西面的山崖赶去,卯日到的时候,正巧遇上寻找阮次山的队伍,他便跟着队伍一道前往悬棺葬的地方。

那是一面黑压压的崖壁,陡峭而高耸,崖壁上垂着硕长的藤蔓,一些大小不一的洞穴散布在崖上,洞穴中停放着深黑色的棺木。棺木有些受潮腐朽。

雨下得极大,雨水瀑布似的从崖壁上冲下来。谁也不知道阮次山有没有在某个洞穴中。

人群便朝着崖壁上大喊起他的名字。

“阮次山!”

声音淹没在雨中,一群黑压压的飞鸟受惊冲出了洞穴。

第34章 得鹿梦鱼(六)

迎着冰冷的闪电,阿摩尼费力地仰起头,跟着人群大喊阮次山的名字。

暴雨如同洪流一般泄闸而下,陡峭的崖壁上冲下来一些碎石,差点砸中人群。

队伍变得紊乱,突然间,有人指着崖壁上惊恐地叫喊起来。

“那是什么!”

卯日抬起头,见一片昏暗中,软绳制成的梯子竖直垂下,就在风雨中乱颤。如果不仔细查看,容易误以为是山上的藤蔓。

那是方便抬棺人爬上崖壁的软绳梯,关系着抬棺人的性命,自来结实牢靠,不会轻易滑落。

但现在绳梯的最下面,吊着一具人形骷髅。

骷髅已经不再是白色,而是深褐色,头颅耷拉着,双眼的位置深深凹陷进去。细长的两臂被绳梯缠着,身上裹着一条银色长幡。

似是山神的傀儡,孤零零地吊在崖壁上。

阿摩尼到底是族中长老,最先冷静下来:“过去看看是哪家的棺开了!”

“大长老……”

阿摩尼面色严肃,看出那人害怕,不争气地哼了一声:“扶我过去!”

他冒着雨走到崖壁下,指挥着两个胆大的百色人将骷髅放下来。两人忙不迭翻出腰带上挂的小刀,割开了绳梯,将骷髅平放在地上。

卯日也来到骷髅旁边。

他们瞧不出是哪家的骷髅。

阿摩尼眯着眼,仰望上方的洞穴。崖壁笼罩在一片阴雨中,百色代代人都有悬棺葬的习俗,过去阿摩尼会主持这些丧葬,但因为年岁太久、悬棺葬的数量太多,他已经记不清每个洞穴都葬的是谁。

“雨下得太大了,要等雨势小点,再把骷髅送上去!”

人群应了一声,吆喝着把骷髅搬运到附近的洞穴。众人蜷缩在洞穴下避雨,之前割绳索的男人找了些干燥的柴火,点起了火。

阿摩尼喊他:“大水,来烤烤火!”

大水嗯了声,和众人坐在篝火边,烤着淋湿的衣物:“大长老,次山怎么这个天出去采药?”

因为姬青翰身上的情蛊,阮次山才临时决定进山采药。

阿摩尼:“次山走得太匆忙,只说句等回来再说。我想着估计是什么珍奇草药,必须他今日去采。”

大水哦了一声,又聊了一些赶鸟节的事。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雨势小了些,阿摩尼与其他人继续寻找阮次山,大水主动提出要把骷髅背回洞穴里安葬,另一位名叫多依的小伙也自告奋勇加入。

两人把骷髅包裹好,绑在大水身上,跑到崖壁下,找到完好的绳梯往上爬。

卯日活动着手脚,却没有像两人一样耗时耗力去爬软绳梯,他现在是幽精,作为鬼魂,最方便的就是如云飘到另一个地方。

他落到了软绳梯的终点。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洞穴,内里飞出一只漆黑的夜燕。

固定在崖壁上的绳索窸窸窣窣动起来,多依率先爬上来,擦了把脸上的汗与雨水,连忙折身过去,跪在崖边拉下面的大水。

两人坐在洞穴边上喘息,多依抹了把脸,看了眼外面。洞外是遮天蔽日的雨幕,洞穴口距离地面大约二十米,竖直望下去双腿都在打颤。

“人家好好的睡觉,哪个缺德的给人挖出来了。真不吉利!”

他起身往里走了一步,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内响起一道诡异的声音。

紧接着,一张脸徒然出现在多依眼前。

多依被吓了一跳,脚步踉跄向后跌去,但他身后就是悬崖,大水立即去拉他,却被惯性扯得一起往外跌。

卯日当即伸手,长竹杖勾住多依的脖颈,左手捏住大水的肩臂,手腕一用力,将两人向洞穴内部一拨。

两人同时滚进洞里,疼得龇牙咧嘴,慢吞吞爬起来。

“哎哟……大水!你没事吧!”

大水捂着扭伤的胳膊嗯了一声,背后的骷髅撞得四分五裂,他心有余悸,“多依,你还好吗?”

“我魂都要吓飞了!还好你拉了我一把!”

“我没拉你!我还正想说你力气很大……”

“……所以谁拉的我们?”多依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定只有两个人,不自觉往大水身边凑了凑,咽了一口唾沫,“……你快把骷髅放回棺材里,我们赶紧走……我总觉得脊背冷飕飕的,今日肯定不宜出门!”

大水的面色也极其严肃:“你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一张傩面!”多依连说带比划,“黑漆漆的!都要贴到我脸上了,那傩面的眼睛都要突出来了!”

大水拍了拍多依:“多依……多依你看……”

多依转过头,正巧外面响起一道轰天裂地的雷声,惨白的闪电照亮了洞中的景象。

洞穴内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傩面,大小不一,颜色绚丽。傩坛上供奉着盖着赤红方布的三傩神,黄红青的脸面,竖目龇牙。

上坛众祖师、八万宗师、天地虚空,似鬼似神,无言惊惧。红绿黄三色的绸符在洞穴顶端哗啦啦地飘。

多依躲在大水身后,声音都颤抖起来:“怎么……怎么会有怎么多傩面在这!”

大水拿起最近的那张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