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有孕 师弟有孕 第23章
作者:江洲渡
两个打扫屋舍的道童慌忙迎了出来,弯腰分站两侧,“崔师兄。”
崔玉折点点头,径直走向房中,将房门紧闭。
往日里逍遥峰就占了个“冷冷清清”,现在成了“凄凄惨惨”。
果然如闻广寿所说,学宫遭此重创,着实伤筋动骨,本门弟子折损不少。
清点名谱,死去的弟子若是孤儿还好办,掩埋到后山之上,来日享学宫香火。
可若尚有亲人的,还要通知家中,本来家里把孩子送来就知道斩妖除魔很是危险,心里早做好准备,可谁想到孩子是死在了学宫,这哪能忍?学宫要花功夫安抚,洒去金钱无数。
这还不是最头疼的。毕竟是自家子弟,怎么样都好说,尚有转圜余地。
那日祭祀大典,来了众多仙门世家,优秀子弟不少,折在这次大典中的人也不少,这才是真正让长老们束手无策的地方。
天下皆知这次是学宫遭到无妄之灾,但是这些来大典的人又何其无辜。
那些大宗门倒还好说,明事理,只逼着学宫将祸首抓到交出,给予解释。
小门小派本来弟子便稀薄,这次来学宫本想着能打个秋风,学到点东西,谁想到反而人都回不去了。
于是也没了顾忌,与学宫撕破脸,大张旗鼓的在学宫附近聚集,誓要讨个说法。
学宫本身就是受害一方,可现在没有玉剑屏的踪迹,小宗门的怒火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一股脑直冲学宫而来。
学宫有苦难言,说的多了,小宗门便觉得仗势欺人,为了维护名声,只能对他们以礼相待,饶是学宫如此家大业大,也撑不住这样熬。
崔扬戚出事,除了那日闻广寿告知崔玉折外,学宫大大小小的长老均没有谁再过问此事。
崔玉折有心想寻个长老打听一二,可崔扬戚平素有几分孤傲,往日里就没跟人打点来往过。
崔玉折这会儿临时抱佛脚,哪有人愿意应承。
况且此事事关重大,谁也不敢插嘴。
崔玉折碰壁无数,心灰意冷。却只能振作,毕竟再没有人愿意为崔扬戚奔走。
闻广寿倒是敞开大门,迎崔玉折进去,可还不待崔玉折开口,他只会劝崔玉折稍安勿躁。
时隔五日,学宫上下越发戒备森严,生怕再有人惹事。
连积雪峰上这些小弟子们也被严加管束,不允许乱跑。
崔玉折本来还稳得住,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戒堂对父亲一直没有定论,他甚至不知戒堂将父亲关押到了何处。
夜里,他忽然做了个梦。
他不知为何来到一处暗无天日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前方却有一丝灼目光亮,崔玉折慢慢走过去,突然看到一个背影,伟岸挺拔,他心中一动,快跑几步,随着视线越来越清晰,他确认这是父亲的身影。
触手可及,他轻轻拍了拍崔扬戚的后背,欢然道:“父亲!”
“砰!”这具身体头颅砸在地上,崔玉折瞳孔紧缩,看清了他没有合上的双眼。
崔玉折惊吓过度,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心脏急剧跳动,他急促呼吸,抓紧了被子。
没有消息难道就是好消息吗?
戒堂一直不处理此事,关着父亲到底是何用意?
父亲真的在戒堂,还是说……出了事?梦境是在预示着什么吗?
崔玉折再睡不着觉,披上衣服走到窗边,仰望星河无际。
天色微亮。
两个小道童早早起来,要打扫房舍,虽峰主不在,却不敢懈怠。
他们拿了扫帚,走到庭院之中,一人戳戳另一人,压低声音道:“崔师兄怎么醒着?”
“他今夜没睡吗?”道童蹑手蹑脚离远了点,“咱们避一避,发生这么大的事,崔师兄哪里睡得着,你没看他最近脸都白了,总是皱着眉毛。”
“崔师兄这几日常往外跑,怎么没有打听出来什么?”
崔玉折并不知道小道童的议论,他在窗边枯坐半夜,是在等天亮。
他要去戒堂问个究竟。
崔玉折三步并做两步朝外走去,转过最后一道石阶时,忽然见前方一道身影,在晨光中笼罩着一层金色。
他张了张口,“……陆师兄?”
陆江应声回头,脚尖无意识地来回踩着脚下的泥土,“师弟,你起的好早。”
这是逍遥峰的大门口处,陆江已在此等候多时,他这几日待在积雪峰上养伤,始终挂念着崔玉折,多次想来找他,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但王知文日夜守候,勒令他伤不养好哪里都不允许去,陆江违逆不得。
这会儿伤还是没好。
可王知文却有一弟子夜里发起高热,王知文权衡利弊,认为无论怎样陆江作为一个大人总比小孩子要能照顾自己,便整夜耗在了弟子房中,这可给了陆江可乘之机。
他天还没亮就来到了逍遥峰下,没有贸然叩响山门,怕扰了崔玉折休息。
一看到崔玉折,心里倒是很惊讶,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他又踢了一脚土,“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崔玉折说:“不做什么。”
“起这么早?你一夜没睡?”
崔玉折没说话。
陆江温声道:“你再担忧崔师叔的事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睡觉哪受得了。”
“你猜错了,”崔玉折打断他,“我夜里睡了的。”只是被噩梦惊醒后,是没再睡。
陆江笑笑:“好罢,算我没猜着。我再猜猜看,你匆忙出山峰,又这般早,还是为了你父亲的事?你这样打听,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我知道,这几日我问了不少人,但大家都闭口不言。我今天是打算去戒堂,求见戒堂长老。”
陆江观他这副急匆匆的样子,心中本就有了一点猜测,真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吓了一跳。
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戒堂长老极为严厉,更何况此事乃是里通外贼来谋害掌门,造成无数人伤亡,长老单单只拿了崔扬戚一个,已经算是法外开恩。
按理说崔玉折是他唯一的儿子,依照长老们喜爱“连坐”的处事风格,怕是早就将崔玉折一并抓了去。
崔玉折这般冒失冲上去,肯定会被大大训斥一顿,说不定还会真被连累,一道关进牢中。
原本只要戒堂长老没想起他,便相安无事,可他竟还要主动撞上去。
“你看,日头刚升起,长老们这会儿怕是没空见你。不如等到夜间,等他们忙完手头事务,届时你再登门拜访,他们许会见你。”
崔玉折本就一夜未眠,一心等着天亮就去找戒堂长老。
他实在等不及了,已等了太多天了,每多等一刻,父亲就多受一刻的罪,仍坚持道:“我想去试试看。”
“你就算去了,多半也是白跑一趟,何必呢?”陆江垂眼看向他,放柔声音道,“你先回去,可好?别太着急,我替你去问问情况。等我疏通好了,你再去,不然还是会吃闭门羹。”
崔玉折定定看着他,严重有什么在闪动,忽然道:“我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问过一句你的伤势。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现在不是问了吗?况且,我怎会比得上你父亲,你满心都是对他的担忧,哪里还能想起别的?那日是你送我回去,这份情谊我记在心里。”
陆江见他沉默,又笑道:“再说了,我亲师叔就在戒堂当差,我问他是很方便的,也不是为了帮你,我有段时日没回学宫了,和他都有些生疏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走动一番,见见面,说说话。”
崔玉折怔怔地望着他,这段时间遭受的冷遇,与陆江此刻柔和的目光、关切的话语交织在一起,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只有一个朦胧的念头,即便师兄这次没能问出什么,自己心里也定会感激他。
他深吸一口气,说:“我夜里再去。”
“这就对了!你快回去吧,你虽说夜里睡过,可看着好没精神,正好补补觉,到了时辰,我再来找你。”
姜姿意是闻广寿的师弟,陆江年幼时尚能常见他的面,后来姜恣意就进了戒堂。
倒见的少了。
不过积雪堂师承一脉,就这几个人。姜恣意同陆江很是亲近。
找到他通融一番,让他行个方便,要不然怕连戒堂大门都进不去。
陆江一将崔玉折劝了进去,便提气赶路,肩膀处的伤势隐隐传来疼痛,咬了咬牙,将步伐更加快了点。
“我听你师父说你受伤了,怎么还有空过来?”姜恣意相貌清俊,手中握着烟斗,歪着身子瘫在椅子里,吐了一口烟。
他向来没个正形,能躺着就绝不站着,不太像执掌戒律的戒堂长老,倒像是凡间的纨绔子弟。
此刻戒堂内还在议事,不过陆江与他自有一套联络方式。
姜恣意一接到陆江传讯,便立刻找了个借口从戒堂出来。
陆江躬了躬身,嘿嘿笑道:“我这不是刚从外面回来,突然想起许久没来看师叔了,所以来瞧瞧您。”
“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别以为我不清楚。”姜恣意敲了敲烟袋,“说吧,有什么事?”
陆江也不拐弯抹角:“是关于崔前辈的事,您也知道……”
姜恣意打断道:“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掺和进来干什么?”
“是这样的,崔前辈与我师父交情向来不错,前两年还让我和他儿子崔玉折一道在山下历练了两年,所以我也认识崔玉折。这可是两个山峰、两代人的交情。如今他父亲遭了难,我想帮帮他。您不是在戒堂主事吗?我想求您帮着说说话。”
“大少爷,你当我这差事好当?哪能随便求情!”
“我可从没求过师叔,这是第一次。崔玉折担心他父亲近况,你晚上时把他放进戒堂就行,再帮说两句好话,这又不碍什么事。”
“我跟你说,这要是你自个儿的事儿,不用说,我也能帮,可这崔玉折我都不认识,我帮他干什么?”
“好师叔,你就帮他一次吧,你帮他就等同于帮我了。”陆江走到姜恣意身边,给他敲了两下肩。
姜恣意呲牙咧嘴,摆手道:“行了行了,别锤了,肩都要被你锤塌了。”
“师叔这算答应了?”
“你师傅都不愿意插手的事,你倒是殷勤。”
“好师叔,你最好了,比我师傅待我都好。”
“信不信我把这话讲给你师傅听来?”
陆江笑道:“师叔才不会呢。”
“好了,你快走吧。我也要去戒堂了,为了你偷溜出来一趟,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他一袋烟已经抽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们倒是享清福,留我在戒堂受罪,可惜你师兄也是个不争气的,不然就让他来顶替我了。”
“师叔,他哪能跟你比呀,您是多大的人才,我们这些人可不敢担此重任。”
姜恣意不轻不重的踢了陆江一下,“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