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食外卖 开棺,食外卖 第57章
作者:闻一二
听了九年€€这样直言不讳的发言,卿白那些原本准备好的委婉之言顿时失去了意义, 他不免心中一紧,猜想九年€€应该是感应到了什么新的情况,并且已€€经由不得他们哄着孩子慢慢来了。
小猴脑袋一歪,还€€是天真活泼的模样,但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却飞快闪过一丝幽绿色的光:“小光头已€€经长€€大了,是大人,那个是假的小光头。”
“我分得清楚,你别想骗我!”
还€€挺有逻辑,就是不太清醒。
得罪人的话不能全由九年€€一个人说,卿白抢先一步道:“小光头已€€经长€€大了,那你呢?”
在小猴越发幽绿的眸光下,卿白一字一顿的说完了堪称迎面直球暴击的话:“你为什么还€€是小猴子的模样?”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刹那,蹲坐在哀蝉肩膀上的毛绒绒小猴子彻底变了模样€€€€浓黑的黑影宛若一团清水也化不开的陈年€€老墨,有丝丝缕缕的黑雾缓缓朝着四面八方涌动,没什么形状也没什么质感,要不是上面那两团发着幽幽绿光的洞,和后面竖着的长€€尾巴,猛一看还€€真分不清前后左右,只有盯得久了,才能勉强从那团黑里分辨出一个猴样。
还€€真是今早蹲在窗外树杈上和他玩木头人的那团黑影……这算是被说回原型了?卿白想。
那两团绿光灭了灭,大概是在眨眼睛,再次睁开眼后就见它€€急促地左看右看,那些原本缓缓涌动的黑雾像被什么凭空吹了一口冷气一般,猝然€€消散又乍然€€再起,有空洞嘶哑的声音响起:“因为我已€€经……我已€€经死了……死了就,就长€€不大了……”
说完,小猴影突然€€发出凄厉尖啸,一瞬间风停气缓,周围树影凝固,有层无形的屏障悄然€€破碎,风再起时树影婆娑摇碎一地金子般的阳光。
树林不再是先前的树林,羊肠小道不再望不到尽头,不想重温当€€年€€惨剧的也不止哀蝉一个。
在小猴尖啸的前一瞬,九年€€就像早有预料一般抬手捂住了卿白的耳朵。
自€€从变回兽形卿白有许多不便,唯独五感突飞猛进,其中听力€€与视力€€最为突出,捂耳朵这种动作€€对如今的卿白只能说聊胜于无,调情意味高于实€€质意义。
“出来了……有没有不舒服?”九年€€的声音很冷静,一点没有刚刚伤害了一只小猴子脆弱心灵、打破了小动物天真幻想的自€€觉。
卿白摇摇头,正要说话,山林深处突然€€远远传来一阵阵尖啸,由远及近,越来越近,就像是在……回应小猴。
来不及反应,卿白眼前一花,不知九年€€带着他又隐在了何处,大概是树上?也可能他并未费心躲藏,只是换了个形态便轻易消失在所€€有活物与死物的视线里。
卿白低头看了看像安全带一样牢牢捆在他腰间的黑色蓬松尾巴,突然€€有点羡慕九年€€对于尾巴妙到毫巅的操控力€€。他变回灵犀幼崽后除了向别人解释自€€己不是猫以外最大的烦恼就是那条多出来的尾巴,尾巴不是指甲也不是头发,长€€了影响生活了可以直接咔嚓一刀剪掉,它€€是一个身体部位,就像四肢,但又不像已€€经磨合了二十€€多年€€的四肢那样听话,它€€总是有自€€己的想法,还€€特别喜欢和卿白的意志对着干。
比如现在,在明显即将发生什么的情况下,为了尽可能不给给九年€€添麻烦,卿白的大脑向全身上下都下达了静止的指令,身体器官包括四肢都第一时间响应指令,尾巴作€€为身体新晋部位对此自€€然€€也有反应,只是反应的方向有些微不对……它€€翘了起来,然€€后缠上了九年€€绕在他腰间的尾巴。
不能说有多明显,只能说黑白分明,像极了两条合为一股再撒点糖霜就能搁甜品店货架售卖的€€€€黑白巧克力€€麻花。
卿白清晰的感受到了九年€€的身体从自€€然€€到僵硬的全过程,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卿白还€€真体会到了一种欺负老实€€人的隐秘快感。
众所€€周知,猫咪的尾巴向来和身体与大脑各过各的,所€€以是尾巴自€€己动的手,不关他的事€€。
自€€欺欺人的‘免责声明’一想好,卿白心里那本就为数不多的不好意思便消散得更干净了,然€€后脑袋一抬,就看见一群不知道啥时候到的猴子抬着一个人形物体吭哧吭哧往树林深处跑。
如果他的眼睛没出问题,那个人形物体似乎是……哀蝉?!
卿白冷静了两秒钟……冷静失败:“怎么办,哀蝉被猴子绑架了。”
九年€€脚下轻轻一跃,背着个猫也不影响他身轻如燕踏叶无声,就这样借着树枝的遮挡与光影交错,不远不近的跟在猴群后面。
“它€€们不是在给我们带路?”九年€€声音清淡一如往昔,高速的跳跃奔跑也没令其产生一丝颤抖。
卿白怜悯地看了一眼前面在猴群中‘众星捧月’的哀蝉……都这样了那团猴形黑影还€€蹲在他身上。
小不忍则乱大谋……谁叫他半道作€€妖作€€出个记忆幻境鬼打墙,要出去总要付出点代价。
于是卿白果断点头:“你说得对,它€€们是在给我们带路,哀蝉就是路标。”
有了引路猴带路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一间塌了一半的砖瓦房,或者说是一座无名野庙。
那庙白墙青瓦,无门€€无窗,檐门€€口摆着一个瘸了腿的红泥香炉,屋里一米高的砖台上蹲了尊看不清脸的黑色泥塑,那泥塑既不像佛家的罗汉菩萨,也不像道家的山神土地,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看其身上绑缚得密密麻麻的红色粗布绳索,想来也不会是慈眉善目那一挂。
樗山深处竟然€€还€€有这样一间庙。
更令人意外的是,这样偏僻残破的小庙‘香火’还€€挺旺盛,今天这样不年€€不节的日子门€€口都跪了一地人,还€€都是熟人。今早农家乐饭厅那两大桌人除了燕姑娘全在这儿了,就是状态都不太好,不是鼻青脸肿,就是昏迷不醒。
看来他们之前在罅隙看戏、树林打转的时候错过了一场恶战。
这样看来那位燕姑娘还€€真没有和他们信口胡说,人家说是来踢馆砸庙还€€真是来踢馆砸庙,只是此庙非彼庙,砸的不是和尚庙是无名野庙。
从庙的规模来看他们这种行为绝对算是欺软怕硬柿子挑软的捏,并且还€€有仗着人多势众以多欺少的嫌疑,至于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大概是他们错估了山中猴群数量以及战斗力€€。
卿白快速扫了一眼小庙四周,光是他肉眼可见,明处便有将近五六十€€只猴。
所€€以还€€是人带少了……卿白看着在几个已€€经衣衫不整的保镖三€€百六十€€度保护下依然€€跪地不起的唐先生想,既然€€想以多欺少就该拉几百上千号壮汉直接用人海战术把樗山碾平,带十€€来个不同教派的神棍半仙进山一旦‘法术’伤害不够就只能像这样躺平。
不知是不是看在那个小猴的面子上,猴子们并没有为难哀蝉,虽然€€算不上轻手轻脚但把人丢在庙内空地时至少还€€记得往地上垫了层干稻草,和外面那些跪了一地的残兵败将相比绝对称得上是温柔了。
见状卿白也放心不少,正想定睛研究研究庙里那尊一看就大有问题的泥塑,那几十€€只猴子突然€€停下动作€€齐声呼啸,震飞半林飞鸟。
卿白虽然€€没见过这等阵仗,但稍微动动脑子也大致能猜到它€€们这是在做什么:“……猴王要出来了?还€€挺有排场。”
卿白猜得不错,在阵阵呼啸声中一只体型比其他猴子整整大了一圈、毛色也格外茂密柔亮的猴子从林中荡枝而来,它€€嘴里叼着一根结满毛桃的桃枝,大而灵活的手掌里还€€捏着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了小半袋看不清品种但活蹦乱跳的虫子……不像是觅食,像是目的鲜明的专门€€去寻了这些‘华而不实€€‘的小东西€€。
猴王落地后长€€臂一抬,猴群瞬间安静,令行禁止纪律严明,对比之下,那片歪七扭八躺了一地的神棍们越发像是乌合之众。
仔细打量了一番闪亮出场的猴王后卿白惊叹:“嚯……这还€€是位猴中武则天?”
第75章 燕子
猴群虽然说是母系社会, 雌猴可以通过‘继承’得到母亲统治管理族群内成年雌猴的权力,但这‘权力’也只作用于雌猴,在猴群中的地位相当于‘皇后’。
而真正拥有优先进食权与□□权的猴王的上位则不看血统只看武力, 王座的更迭永远伴随血与泪, 美食与美猴都只配强者拥有,兽类的逻辑总是十分简单粗暴€€€€赢了得到一切,输了要么死€€要么流浪。
眼前这位一呼百应的猴子显然是这个庞大族群的王, 但它的生€€理性征又是雌性, 实在是……很有趣。
若卿白是研究猴类的学者, 此刻大概论文标题都出来了。
可惜他不是, 但也不影响他继续观察这位难得一见的母猴王。
猴王在众猴的簇拥下跃进破庙, 将嘴里€€叼的桃枝端端正正地摆在那诡异泥塑面前,然后€€打€€开塑料袋, 把里€€面装的虫子一股脑倒了出来。卿白九年藏身€€的树在空地边缘,离破庙不算远,只是中间隔了躺一地的‘乌合之€€众’, 还有莫名肃穆起来的猴群, 若不是两€€人耳清目明只怕就错过那短促而微弱的几声蝉鸣€€€€那塑料袋里€€装的, 竟然是樗山珍稀物种,蝉。
这一套宛若上供的动作结束后€€猴王突然伸出爪子……似乎是想摸摸泥塑?还是想扯那些绑缚在泥塑身€€上的红布绳?
不管是哪一种它都没有做到最后€€, 爪子在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秒又收了回€€去。
它仰头看了泥塑许久, 两€€只大而黑的爪掌在胸前轻轻合拢, 那是一个祈祷的动作。
卿白居然在一只猴子身€€上看到了清净寂定的禅意€€。
……然而下一秒它却突然转身€€,仰天怒吼, 露出一嘴尖锐獠牙, 尤其€€是那两€€根齐长无比的犬齿,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着森白的冷光。
猴王亮出了它身€€上最锋利的武器, 群猴踞伏,而后€€齐声呼啸,一丛丛獠牙如白骨花,在樗山深处盛放。
这一刻,卿白终于有了误入野兽群的感觉。
至于地上那些,早早晕过去的还好,装晕的就惨了,进退两€€难,只能在响彻山林的兽吼声里€€瑟瑟发€€抖,还不敢抖大了,生€€怕被哪只眼神好刚巧脾气还暴躁的猴子瞧见,要是一口下去……啧。
万幸猴子们€€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猴王绕着躺在稻草上的哀蝉转了两€€圈,那团小猴黑影依然蹲在哀蝉身€€上,两€€只绿幽幽的眼珠子随着猴王的动作滴溜溜地转。
奇怪的是它只看着,并没有其€€他任何动作,称得上安静乖巧。
猴王转完圈后€€,盯着昏迷不醒的哀蝉定定瞧了片刻,就在卿白疑心€€它是在打€€量从什么部位好下嘴时,它突然从门后€€摸出一个矿泉水瓶,极其€€熟练且迅速地拧开瓶盖后€€……对着哀蝉的脸就是哐哐一顿倒。
瓶里€€的水不知是在哪个田沟里€€灌的,里€€面还有绿油油的藻丝。
卿白悬着的心€€放下了,语气有点复杂:“……智商还挺高,知道用塑料袋塑料瓶。”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类会制造使€€用工具。
九年低声说:“它灵智已开。”
“灵智开了会怎么样?成精吗?”卿白挺好奇,那小猴都会说人话了,这堂堂一猴王,还是突破性别禁锢打€€破自然规则百不得一的雌性猴王,怎么看怎么前途光明,不成个精都对不起它波澜壮阔的猴生€€。
九年话说得很保守:“或许吧。”
见卿白目光疑惑,九年解释道:“开了灵智的生€€灵通常会比它的同类更聪明更强壮,甚至寿命也会更长,但本质依然是兽。精怪其€€实是生€€灵的另一种生€€命形式,想要突破那道虚无缥缈的界限不仅需要资质悟性天时地利,更要缘分。”
资质悟性先天大于后€€天,天时地利不可强求,而缘分大概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来,即使€€来了也不一定就是好缘分。
孽缘总是纠缠不休,而良缘却不堪一击。
尤其€€是这修行路上的良缘,最忌沾人血。
……被泼了满满一瓶水后€€哀蝉终于睁开眼睛,翻身€€咳得惊天动地,鼻孔里€€呛出好几缕下水道头发€€丝一样缠缠绵绵的藻荇。
其€€实卿白也不知道他先前是真晕还是假晕,毕竟应对这方面的经验不是很足,反正上一个陷入自己记忆幻境的李苍蓝出来后€€没晕……可能出家人常年吃斋念佛身€€体娇弱吧。
娇弱的哀蝉咳完后€€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许多,却在看到自己身€€处何处时迅速变了脸色,可惜猴王的耐心€€大概已经告罄,直接一把子将人拎到泥塑前,娇弱哀蝉毫无反抗之€€力,下半身€€跪地,上半身€€扑在砖台上,脖颈横陈,是个砍头的好姿势。
猴王强迫哀蝉抬起头来,然后€€它隔着空气对着泥塑龇牙咧嘴一顿比划,卿白不知道哀蝉如何,反正他听不懂它的猴言猴语只能看出它很暴躁。
哀蝉任其€€折腾,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只是脸色从红润变得……红里€€透白,白里€€透青,青里€€还有点黑。
事已至此,卿白有点担心€€:“这猴王一怒之€€下不会把哀蝉给咔嚓祭天了吧。”
话虽这样说,卿白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来樗山之€€前哀蝉曾说这里€€的猴王十分不简单,乃是香火加身€€得享供奉的‘仙家’。
亲眼目睹之€€后€€,这猴王的确不凡,但离‘仙家’还是有一定距离。而且九年虽未明说,但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这猴王虽然开了灵智,但还未到精怪的程度。
所以,到底是哀蝉夸大其€€词,还是他口中的‘猴王’……另有其€€猴?
他的那个小猴朋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庙里€€供奉的泥塑又是何方神圣?
疑问一个接一个,千头万绪错综复杂,卿白正想让九年发€€动他的‘隐身€€术’潜进庙里€€占个好位置近距离围观,若猴王真要宰和尚祭天他们€€也好及时抢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
那声音十分刻意€€,它刻意€€就刻意€€在还专门在跑他俩头顶盘旋了好几圈,就好像在和他们€€打€€招呼:注意€€,有鸟要落在这棵树上了,藏在树枝里€€的各位别被吓到……就还挺贴心€€。
卿白循着动静望过去,在隔壁枝头看到一只黑背灰腹的燕子,燕、燕,这着实有些巧,难免让人想起那唯一不在下面的燕姑娘。
那燕子也果然没让卿白失望,站在枝头优雅的理了理翅羽后€€尖嘴一张口吐人言:“你们€€不下去帮帮你们€€的朋友吗?他好像坚持不了多久了。”
精怪这东西还真是不禁念,刚刚和九年说了几句,这就闪亮登场了。
卿白稳住心€€神,眼尾余光扫了一下下面的进度,不答反问道:“燕姑娘应该比我们€€着急吧?你们€€那位唐先生€€的情况好像更加不妙。”
猴王不知究竟想让哀蝉做什么,哀蝉或许知道或许和他们€€一样不知道,但他的反应显然没能令猴王满意€€,奇怪的是明明已经暴躁到龇牙怒吼了猴王也没有要伤害哀蝉的意€€思€€,反而跃出庙门在那些扑街的乌合之€€众里€€挑挑拣拣,也不知它的选择标准是什么,总之€€就是拎出了两€€个倒霉蛋,半拖半扔进了庙门,巧的是,穿着中山装的唐先生€€正是倒霉蛋之€€一。
只从那落地的‘咣当’两€€声巨响就能看出猴王对那俩从人群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倒霉蛋一点不像对哀蝉那么‘温柔’,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它已经把人反手摁到泥塑前,先对着泥塑一顿比划,然后€€又把锋利的爪子压在倒霉蛋的脖子上像是随时准备割喉放血。
哀蝉表情十分微妙,他从猴王的肢体语言大胆判断€€€€猴王好像真是想让人帮它解开绑在泥塑上的红布粗绳。
但这个动作对于有手指,并且手指还相当灵活的猴子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再不济还有尖牙呢,为什么一定要人来?
……是做不到,还是不能做?
那位唐先生€€倒是十分沉得住气,袖子底下的手指抖成帕金森眼睛也还是闭得死€€紧,装晕装得兢兢业业。
眼瞅着猴王那尖利的指甲已经压进唐老头脖子里€€,有血珠缓缓渗出,燕姑娘乌黑的眼珠也凝重起来,她翅膀一扇,如离弦之€€箭朝庙内俯冲而去,只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在树枝间余音缭绕:“我说的你们€€的‘朋友’可不是指那个和尚……”
不是哀蝉还能是……
“戚小胖?!”卿白终于想起还有个掉队许久的小胖子,“九年你知道戚小胖在哪儿……”
“抓紧。”九年声音低沉,不等卿白反应两€€人已经从庙外树上到了庙内,甚至比先出发€€的燕子还要早一步进门,“别担心€€,仔细听,他们€€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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