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 四道者 第81章

作者:鄙人上官铁蛋 标签: 玄幻灵异

  “可你却暗地里给我下了‘永白头’!要是没有你,我怎么会跟着你们这一群心怀不轨的进那死人村子!又怎么会落得今天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都是你!都是你!”

  他越说嗓音越是糙砺高亢,陶月逢那双寒光凌厉的眼睛在他术法打出之时映出了一张残破青蓝的女鬼面容,她当即从贴袖的宽口之中放出一群青黄的飞虫,这些飞虫随着葛元白的阴雷齐头并肩,虽说在与那怨戾浓重的阴魂撞上之后炸得所剩无几,却也不是毫无效果,顾良潇被这阴魂炸裂的阴戾震得后退两步,也如陶月逢一般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顾兄弟你听我说,我师父与师兄乃至其余几位高功几乎年年都叹当年没在崖边拉你一把,我们皆是一悔多年,甚至头回返败西村时只想将你与陶谷主的尸身找到合葬聊表歉意……”

  他这番话在顾良潇嘴里只是令人更怒的€€嗦,顾良潇手诀三换心上默诀,他脚下的土地便有了动静,之间那些半埋在土或是随意丢弃的残肢头颅间随着坑中的晃动升起一片鬼笑层叠的烟雾,烟朝着顾良潇身后聚成一股高有三丈还多的烟团,烟团之中那拥挤不堪的阴魂正不断地伸手抓空,好似在向着这一众闯山人求救,又好似要伸手抓过他们这群生人吸干吃净。

  “哎哟喂,这不是那些阴山老道的‘阿鼻煞’么!我家仙姑当年可就是站赢了那些戕害无辜的谢家老道才被观音尊者认在坐下的!今天,你可是遇上祖奶奶了!”

  冯常念看到顾良潇身后这阴魂拥挤的烟团之后忽然大笑出声,还没等其他人身手去拦,她便已经晃动手脚所系的法铃持剑而舞,很快她身后便起了风动,一个持剑模糊也高有数丈的烟罗大鬼随她的嗓音哼唱成调,随后这一人一鬼同时朝着坑口边沿快步冲去。

  冯常念猛然一跃,携着烟罗持剑凌空朝顾良潇刺去,顾良潇上术朝她,那烟团之中当即扑出了数不清的阴魂朝她而去,众人看到之后也先后上术起法地在坑口跃起,很快这人鬼混杂之中便炸出了法鬼相撞的火花与浑烟。

  顾良潇赶忙朝着那棺前的法坛跑去,抄起了一把斑驳黯淡的法剑,他以剑刃划破自己的掌心以血醒器,随后用剑凭空书符敕令呵出,在与数不清的阴魂纠缠不清的众人耳旁忽添滚滚雷声,当即就被浓云间割裂而出的青蓝雷电炸得砸落坑中。等到雷电炸出的火星浓烟完全散去,韩不悔一口腥锈从喉间涌上,喷溅在身旁那些死人残肢之上,他用九凤剑支撑起身,却看到顾良潇已经站到了坑口他们原本俯瞰向他的位置。

第175章 满七忌

  如千斤巨石般挤压得喘息艰难的茅绪寿忍痛起身,在恍惚之中看到了坑口上忽现一个浑身血符,皮肉灰黑泛青的瘦小男人。那张血痕显眼的嘴巴让他惊得骤然瞪眼,原本昏沉之下还有所迟钝的浑身疼痛也随之全然激醒。

  “干嘛替我……”他艰难地偏眼朝着身旁王玖€€望去。

  这人身上的灰蓝麻衣被刚刚的鬼咬雷炸已经破烂不堪,虽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却两眼难睁,喉间难答,茅绪寿咬牙挤出一口力气踉跄而起,颤抖着摸出王玖€€塞给自己的那小瓶子药膏,王玖€€被药膏中的冰皮呛得鼻头发痒,在这人胡乱倒了两指望自己身上乱糊之后他终于手上有了些力气把人截下,满口血沫地骂了一句

  “浪费个什么!哪有……哪有药堂里几个小板的化淤药能治得法雷和鬼的伤的!”

  他脸色灰白地缓和气息,刚将这人指腹上那一抹还没糊上他的药膏撇下抹上自己牙印还在的糊口,这就也被那盘坐诡异,满嘴是血的人吓得万全清醒,两人齐齐往那人身上盯了片刻才彻底看清,这是一个凸眼血口,活灵活现的鬼尊。

  “你这是要逃命了么?!”陶月逢揩了一把嘴角的血痕仰头吼去。

  顾良潇负手而立,看到这一众人的狼狈模样又露出了欢喜的模样,可他还没嘲讽出声便察觉到了不对,就在自己闪身的刹那一道瘦弱的法雷便落到了他原本站着的位置,这雷不如他刚刚的霸道迅猛,却将落地之处劈出了个大缺口,若非此地泥土潮湿,怕是因为雷电滚落下坑的土块碎石也能要了在正下方那人的命。

  顾良潇看了看那凹陷的焦坑,又缓缓地将眼睛转向以九凤剑支撑的韩不悔,他并未起术上法,而是朝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同门伸手喊道

  “师弟,跟我走罢!我们兄弟二人本就该同心协力的,等师兄要了这几个让你也被连累了这么多年骂名的狗命,咱们一齐去槟城,你会喜欢……”

  他心里见到这个在故土国中唯一还有的几分挂念人情在韩不悔毫不动容的一击阴雷给击得荡然无存,葛元白扶住了又一口鲜红洒地的韩不悔,再转眼向顾良潇时他已脸色黯淡,即便相隔不近,这坑中的众人也无一不觉察到他眼中涌出的冲天杀气。

  “我宁愿你死了,也不愿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你!”

  韩不悔朝着顾良潇吼去,顾良潇沉默了片刻之后从衣袋之中掏出了一小瓮,将韩不悔不领情的怨怒狠狠砸了个粉碎,只听那原本被云团法雷给震慑得有所收敛的黑鸟们再度随着猛烈的阴风高亢出声,这口竖在土中的大棺也再度挣扎起来,茅绪寿伸手拽起被这尸气感染得快要两眼翻白的王玖€€聚到其余人身旁,有将他手中的师刀夺下放回布挎

  “我护你,你不乱心就是!万魂归呢?要不要先吃一颗?”王玖€€却摇了头,他并没有再掏师刀,而是将催命响捏到了手中

  “那夜要不是你先给我扣了罪,我也不至于乱心,你也不用护我,不要又临阵不信我就是。”这话说得茅绪寿心里内疚不已,就在陶月逢的蛊虫再一次与顾良潇撞法炸开之时,他一把环上王玖€€的腰,用法锏挡去了飞来的火星

  “我信你,你……你别再不认得我。”

  王玖€€先遭了法雷又被顾良潇这邪法招来的尸气给牵连得五脏六腑如同被浸入寒水,他偏眼看了看茅绪寿,虽说他的下巴仰在顾良潇的方向,但眼中的波澜却不是他这么个少涉人情的能藏深了去的,就好像……就好像自己将这人从浴桶中救出那回,他有羞无怒,却逃到了桁架才肯认下。

  “这十多年你们不过是背了些骂名遭了些笑,可到底还是有了那七圣的名声!七圣……不过就是一群各有奸诈谋在一处的小人!你们的师父有同你们说他们是为了什么去的败西村么?!他们敢说么!”

  顾良潇眼角青筋凸起,手腕发力,这就摇动起了手中那枚铜锈乌黑的法铃,铃音如鬼声尖哑,长音如哭,短音似笑,长短之间变换了两回之后他又心上成诀地敕令而出一道召请阴雷的符纸。

  就在韩不悔将身旁左右的人推开要起术挡下之时这道符纸却略过了众人的头顶撞上了那口与王玖€€炼尸相同,法锁禁锢的大棺,大棺顶上那最是涌得凶猛的混云漩之中先传来了一声低压的男子叹息,而后一道青紫的大雷直劈而下,让众人眼睛生疼,脚下地动猛烈。

  段沅与陶月逢被葛元白用后背护在坑沿,二人比起其他率先睁眼去看,只见不仅在这雷劈之时,顾良潇那阴法铃招来的毛僵已经在坑上围成了尸墙,破棺之中更是稳稳地立这了一个皮肉干瘪青黑,一身殓服赤脚的炼僵。

  “这是……”陶月逢将持着拘魂链就要朝着这出棺的炼僵起术打去的段沅截下,此时她眼中的惊恐甚至比刚刚看到顾良潇尚在人间还要多上许多。

  葛元白也缓和过来,可一转身,原本手里捏得几乎要嵌进皮肉的玄女法剑竟然哐当落了地,再借着大棺遇雷的火星去看其余几个,却也没这葛陶二人的脸上丰富。

  “难怪我说当年的飞僵怎么没成个不阴不阳的残废反而更是劫过大九地有了不化骨的势头,看来传闻并不是假,《阴域鬼经》旁卷上下两分;上卷是那败西村养阴棺里教阴术士炼化飞僵与如何招阴天地九劫的,而下卷,就是如何以‘七忌术’蓄养炼出的飞僵,让其成为真正能分割阴阳,三界皆惧的逆天兵马!”

  听完之后众人赶忙抬眼去环这围在坑口的一众毛僵,他们得了此地纯阴怨戾与高深功法的炼化已是浑身尸毛泛绿,但凡遇上一个就已经需要一个修为深厚的高功费不少力气!

  ‘七忌术’之所以不在鬼经正卷而去了旁卷做了个比阴山派这等旁门左道还要被忌讳的东西不仅因为施行此术需炼化亡人为一个死得惨烈且生辰为纯阴的高功道人,还得此人年不过四十九,结合上卷术法以八块尸变的棺木铸就棺椁,更需开坛四十九日,以年岁为龆龀七岁、豆蔻十四、弱冠廿一……直至满七四十九的男女活人七人共七组活钉入法棺之中炼成一方纯阴怨重的养尸地。

  此地既可以作为上卷炼出的大僵修养集阴劫渡不化骨之处,跟可以让渡劫偏差的炼僵不至于前功尽弃,只是需要养阴的年月与所遭劫伤有关,多为十一二年才可再次历劫……

  “顾良潇你真是个毫无人性,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年我不该只是给你个‘永白头’而是该直接让你七窍流血蛊虫爬,受尽折磨死在光绪二十六年!”

  若不是她这一句,王茅二人也不会从顾良潇放声的大笑之中明白了这具炼僵的秘密,他们先互觑一眼,随后也变出了与葛陶二人一样的惊惶不信,眼中这具已是枯皮朽肉的炼僵映在二人眼中逐渐变出了一张剑眉星目,道髻高束的道人,而这人正是王添金地宅里仅有的一副巴掌小相画的人!

  茅绪寿之所以也有幸见过这张小相全托了那日背阴山被纵火的福,他匆匆随着王玖€€去是因为想起了他曾说过自己想毁了王添金的地宅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王玖€€不知为何并没有像自己担忧的那样把孙三康的笔墨抛进火堆,看到他来,当即就将一大捆塞到了自己怀中,自己则操起了书架上的一堆杂书,而这小相便是从那些杂书之中颠簸飞出的,他好奇捡起,在看到相后王添金的小印与清瘦的字迹那句“此生唯念”之后,还险些撞上了神明厅的门板。

  王玖€€手中忽然起诀想朝着这具刚出棺的炼僵发泄一番自己十多年来对他生前的憎恨埋怨,可自己被茅绪寿截了个及时,反倒是吴巽与魏通宝二人各持法器地忽然动作,不仅让其余人拦不及时,还因为吴巽手中的法鞭让这本还混沌的炼僵忽然睁了开了一双浑浊无珠的眼,只见这赤脚的死物将黑甲锋利的双手朝着吴魏二人扑去,茅绪寿与韩不悔各持法剑与九凤剑去拦,怎知他身上的殓服被割了个稀烂也没让其下干瘪的皮肉有半分破损。

  “破不了的!想想那晚毛老鬼干嘛要舍命去封棺,若是引他上去还有弄死的希望。”

  韩不悔在不断隔档这炼僵的空隙挤出一句,但当即就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走在吴巽边上太多天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让这阴阳不收的死物再死一回的胡话!

  茅段二人齐齐持诀上术想以拘魂链牵制这句炼僵,但还没捆得牢实自己持链的手就已经被从炼僵身上传来的阴寒刺痛给扎得本能一松,炼僵吼了一声,这就借着腰间缠着的两条铁链甩打向不断冲上拦他的术士们,葛元白被这沾满阴凉的链子抽打到了胸口当即一口腥锈涌上喉间,后退一吐,竟是一滩乌黑。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陶月逢看了看地上的乌血才明白他怕是已经苦撑了一路,自己将一把滇南雕纹的宝石短刀塞到他手中之后便开始想往坑上爬去,怎知那闭眼上术念诀让坑口这些被做了阴肥的毛僵们摇晃而动的顾良潇忽然睁眼朝她,又将手中的法铃摇出一串,陶月逢头顶便忽有黑影碾压而来,恰好葛元白回头来望,只见他们从山前找到山后的不化骨不知从哪里忽然腾空而起,正朝着陶月逢俯冲而下

  “想上来,你觉得我会答应么!这里给你们葬身,还是我们宗主慈悲了呢!”

  顾良潇看着不化骨就要刺穿陶月逢简直五脏六腑都满是激动,他虽身子康复了不少,但这一番法动与召请的都是并非寻常的阴物,就在自己缓和头晕目眩的一刹就听到一声衣料撕裂与尖锐入肉齐发的响动,他赶忙抬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瞳仁一缩,心头上颤出一丝惊慌。可不仅他自己惊讶,就连坑中原本与炼僵纠缠的其余人也不敢相信眼前,陶月逢从坑中的陡壁摔回那一滩潮湿粘腻的地上,他手背不断地砸下殷红近黑的血,自己耳旁那一声声对葛元白呼喊则如刀一般不断地刮在心上。

  “师叔!”

  段沅这一声喊得几乎将自己的嗓子扯破,一众人因为葛元白忽然冲上而被不化骨穿膛悬空分了神,可这腰间缠着拘魂链的炼僵没有半分停歇,他粗吼一声甩动着拘魂链打上了段沅的后背,她强忍着背上的寒痛朝着葛元白奔去,在还差三五步的时候听到这个也将玄女法剑插到了不化骨眼中的人大吼而出

  “九动天雷降临来,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顾良潇肩头一耸,慌张地咬破指腹持诀念念,最后血指诀向着不化骨吼出一声“退”,不化骨才带着一身被葛元白溅得污浊的血收手朝上跃去,在坑口悬空之处被迅猛而来的九道法雷纠缠得又显出了那条已快大成的不化骨。

  雷落一瞬这受过雷的也如同弃物一般撞上了坑边不远的毒木,眼中的玄女法剑已成了一块残破不堪的焦木,顾良潇易怒之下将所有毛僵摇铃敕进坑中,自己则往着那不化骨跑去。葛元白的修为倒是真比当年败西村精进了许多,否则这不化骨十年之中一直是自己血祭喂养,挨了他这九动天雷劈成了副火场里烧干了的死人模样不说,甚至连自己都不认得,抬手就划破了自己的法袍。

  段沅在葛元白身旁双腿一软,她刚刚哭喊的力气在这脏腑翻出的人身旁被无名的力气抽走,只有两眼瞪圆,唇间颤颤地握上了他的手

  “走……别回……山里……”

  说罢她手中一沉,只见葛元白用尽浑身力气将原本藏在袖中腕上的一串七色符玉珠滑到了她手中,如同走僵一般生硬地把头转向了陶月逢,只是他再没力气朝她挤出一个嘴角,就已经瞳中失神地断了气。

  光绪二十七年时初秋的皖地,她随着陶芝玉还有一群各有古怪的老道一齐往着一个车马行一听便连车都不乐意赁给他们的偏远县镇行去,而就是在这一片萧条的县城门前,她看到了脸色黯淡的顾良潇与一个仙风道骨的长髯长者。

  “我这徒弟虽说入门不早,可恰好今日有两位小辈一同而来,恰好让他当个罩护,也算历练。”葛沁的心思其实在他没开口之前就已经众人皆知,只是他身后那个不算太老也不年轻的平庸面孔却让自己不禁多看了几眼,没有顾良潇的奸诈也没有其他修行人的假清高,那是一种略带卑微的纯净,是她本以为谷外的动荡混乱不该再有的东西!

  她愣愣地从口中吐出五只蠕动扭曲的黑色蝉蛾,就在那些被顾良潇令下坑的毛僵扑着葛元白血腥而来的时候忽然朝他们狠狠一掷,蝉蛾们凭着身形这就从毛僵的鼻洞口腔钻入,让他们在离了葛元白还有两三步之时杀气化成了哀嚎,而段沅与其余几人恰好趁此契机狠狠出手,一番法动之后,这五只中了金蝉蛊的毛僵便成了倒地的一具死尸。

  陶月逢走向葛元白,用那只粘腻着他血渍的手合上了这最后一眼停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她上次落泪在几岁的年纪,那已经是太久远之前的事了!

第176章 孙三康

  “你们这得瞎浪费到什么时候!力气不该是留给起坛那个杂碎的么!”

  万魂归服下之后少说十天半月不该法动,冯常念再一次挥剑而舞,烟罗鬼王虽不及四爷失了蛇胆的惨烈,却也因为她与古应龙的以命相抗而被削弱得法身恍惚,当她替王茅二人挡下要从背后扑来的那刚出棺的炼僵一击之后,当即鼻中流血站立难稳。

  “冯堂主,您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这尸坑里的死气,您大可放心出去,我们……”

  茅绪寿本好意想让冯常念先走一步,却被她一把挣开了自己搀扶的手,冯常念摇晃地朝着又凑到坑口沿边的顾良潇挥剑起术,却被这俯瞰混乱的人一眼轻视,不仅用一把死人灰挡去了她这已经不如个厉鬼的烟罗鬼王,甚至还摇铃谴兵,让她险些邪煞压身。

  “师兄,你可知道你在去败西村之前问咱们师父交好的宫庙借去的数目是谁替你偿了的么!你竟然又与阴山恶人还有鬼王宗为伍,就不怕报应太大,地府难熬的么!”

  顾良潇依旧冷眼低垂,他看着韩不悔起诀踏罡,自己就也随着他一样动作,两人同时敕令出声撞法在坑口之上,韩不悔终究还是欠缺分毫,在火花炸裂之时后退了几步,心口间涌上一阵钝捶般的疼痛。

  “若不是我还念及师父的收留授法之恩,你们这会儿全该是这坑中的阴肥才对!我们宗主觉得你们有意思,说死得快太便宜了。”

  说罢腕间一晃摇出一段喑哑尖锐的铃声,那被冯常念拼死打进了坑壁之中的赤脚炼僵忽然力气大增,带着满身土灰一跃而起,那些被九凤剑震慑得有些畏畏缩缩的毛僵躲闪不及,甚至被这炼僵徒手拧下了头臂朝着韩不悔等人砸去,王玖€€将茅绪寿一把推开与吴巽一齐各自凭着本事周旋起来,可两人再怎么眼疾手快也只是险险躲过,根本找不到起术上法的契机。

  “王家的小子,我这些年听到关于你的传言都说你是恨极了孙三康的,可是你那师父不男不女的一个,看来也没教得你什么厉害的。”

  即便现在的顾良潇又要应对韩不悔不断朝自己打来的兵马术法,却丝毫没有败相,他眼中的嘲讽让韩不悔越发火大,只是自己朝坑上爬一步就会被他打退两步,待得韩不悔已经绕坑半圈来到那尊不知怎么出现在坑口的鬼尊身侧了自己也彻底脱力摊在了那大棺的碎木之中。

  顾良潇的眼中的轻蔑与自己周围狼狈不堪的小辈们,他上次有如此的绝望,还是自己草草一副薄棺葬下自己师父之后那条遭着罢了原本宫庙的一个他打不过的南传老道与几个歪眼斜嘴的术士在身后的嘲笑,而他刻苦多年终于寻到的仇家,竟然就是自己要替他报仇的那人!

  顾良潇手中摇出一段长短不一的混乱,那赤脚炼僵便如得令一般将王玖€€的师刀与韩不悔的九凤剑一齐劈断,可就在他要直扑韩不悔面门的时候忽然胶住,任由顾良潇再催也无济于事,就在他打算持诀上术的时候忽有一轻薄的金斑蝉翼落到手背,心中大觉不对,俯身望下,就见那赤脚炼僵后背的殓服凭白生出无数的黑洞,喷涌而出数不清的蝉蛾。

  “青月谷的母蛊,穿铁碎石,万物可侵……”

  顾良潇在毛僵的哀嚎之中低声自语,虽说这鬼经炼出的也就是受了些母蛊蝉蛾的有所钳制,而那些外强中干的毛僵则极其惨烈,在被蝉蛾的折腾之中中了各家的镇尸手段,一些被吸干了阴戾的直接倒下腐败成了枯骨,其余的也多变成了手脚不快迟钝。

  “得上去,在这里怎么打我们都不会是对手!”

  韩不悔看着自己已经有了缺口的九凤剑很是恼火,王茅二人听完之后当即协助段沅与陶月逢向上,而韩不悔则一咬牙搀起又昏厥过去的冯常念,在三个小辈的抵挡之下也咬牙暂时脱险,在喘息之间他看到了半丈之外被顾良潇匆忙设坛的不化骨。他再咬牙发力挥剑而去,可在靠着还有五六步的地方忽然头脑昏沉,口鼻流血地腿软跪地,好在王玖€€及时感到将已经要两眼翻白的他拽远了这尸油灯忽然火光大窜的法坛,待得自己被这人的塞进口中的苦药有所缓和之时,他恍恍而见坑口对面的顾良潇已经划破手臂,将不断涌血的口子覆到了那活现如人的鬼尊嘴上,与风中飘散的尖锐笑声一同嘲讽

  “才这么点长毛的就把你们折腾得半死不活,真是后不如前,若不是那个毒妇舍命用青月谷的命根子搏了一把,你们现在已经是这些畜生嘴里的烂肉了!”

  说完这句他又躬下身去朝着鬼尊耳旁不知说了什么,而韩王两人却已经心头大颤,他们急忙退回三个女眷身旁,果不其然陶月逢面色惨白黯淡,喉间翻腾吐出的乌血之中还有几只开肠破肚的蛊蛆。

  “陶谷主何必舍出母蛊去对付那些臭鱼烂虾,那棺里出来的是谁您也清楚!凭着他那口喉间死气,您……”

  陶月逢伸手截停了韩不悔的话,只见她眼中的寒光穿过身旁几人而去,手中掐出一诀,那原本已经颤颤起身的不化骨身上也飞出了几只蝉蛾再度瘫回了顾良潇设坛的位置,王玖€€赶忙掐上她侧颈胸前的几处穴位,这才没让她因为大耗脱力而气阻喉间。

  “我没力气了!只要能把阿芝的仇报了,我就算死在这里又如何!毕竟……”她瞥了瞥那不断炸出火花与泥沙的尸坑,惨白地笑了笑

  “毕竟那姓顾的说的也不错,后不如前,当年七圣造的孽终究是都要偿命的!”身后顾良潇的敕令又忽然而起引得养尸地头顶浓云再次汹涌,韩不悔赶忙三道画着九凤鸟的符纸扬臂一抛,又用九凤剑凭空书符,剑指云间逐渐显现的一张鬼面

  “速降天罡,精怪亡形!”片刻之后平地又起了一股风与那卷云的阴风撞去,青蓝的雷电与金黄的法雷在云间纠缠,一时之间难有强弱

  “你如何了?”韩不悔持剑与顾良潇对抗之间朝王玖€€挤出一句,也就在他问出的前一刻王玖€€心头如同在背阴山那样被人狠狠捏了一把难受,捏着催命响的手腕之上也开始血脉凸起,显出青黑

  他唇间动动又摇铃而起,顾良潇持诀让几具尚且凶猛的毛僵跃出坑中朝他要来,怎知段沅舍出了最后那道段元寿的雷符敕令而出,将这三具毛僵劈回坑中,还险些砸到了在坑中以一五的吴巽头上。

  “王小子,我看不懂你是修得不行还是痴心妄想,就凭你这几声还能倒戈了我这群喂了十几年的好狗么?!”

  顾良潇再一次轻蔑大笑,他从身上掏出一道墨书紫色的阴符敕令自燃,就在符纸朝着坑口对面冲撞而去的时候那已经浑身破烂的赤脚炼僵一跃而出,而他腰间那拘魂链的另一端还拽着一个比他还要浑身破烂的人

  韩不悔在快要被黑影盖过头顶之时咬牙撤法后退,王玖€€则强忍半臂的剧痛接住了这被赤脚炼僵拽上的破衣人,只是这炼僵的气力足有五六个壮汉的凶猛,在一声衣料破裂之中,他后背沉重摔地,右胸口之上压上了一个擂鼓猛烈的胸膛。

  “既然上去了就都别下来!这些绊脚的都死透了我就上去!”

  尸坑之中传来吴巽的叫喊,可他嗓音之中透出的疲惫却让坑上的人忧心不已,茅绪寿掏了最后一把四道魂直扑这炼僵的面门,又回身朝段沅催促

  “带着她们躲远一些!”

  段沅有些不服气地持诀上术,可她不过五六年的修为打在这赤脚炼僵的身上也仅仅是将他枯草一般的头发劈下一段,韩茅二人齐齐挡在她身前才没让她被忽然脚下调转的炼僵伤到。

  “走!”茅绪寿吼出一声,王玖€€也撒出一条盐米做引的路朝着一处山石窄洞的方向而去,段沅见自己闯祸很是羞愧,倒真的与魏通宝各搀扶一人往盐米所向过去。

  就在她们走出十来步的时候忽然耳中刺痛脚下地晃,就连原本睁眼都吃力的陶月逢也被惊回了不少精神,回头一望,只见那坑口混乱之处王玖€€险些被这赤足炼僵直戳喉间,而将这与邪物拦下的并不是韩茅哪个,而是王玖€€一路以铃引进山中的那背阴山大棺之中的炼僵!

  顾良潇原本已经捏在手中的,打算号令坑中的兵马与所剩毛僵对吴巽下死手的那张催命符被对面两具已经撕打起来的炼僵给惊落到了尸坑之中,不仅他觉得难以置信,就连身旁的鬼尊也掀起一阵阴风,风中携着恼怒的阴吼。

  王玖€€吃力起身,强忍胸口那股要将他炸裂的疼痛摇铃令尸,韩不悔赶忙趁机再跳下了尸坑,替吴巽解了个背后耍阴的麻烦。

  “韩叔,上面什么动静?没死了哪个罢?”

  吴巽不断持诀笞鞭起术,可人不如死物般力气不竭,顾良潇那些膘肥马壮的五鬼兵马与毛僵齐齐攻来,他术法越来越余力不足,就在自己再度想以血醒器,挥鞭去打那面目狰狞的兵马领头鬼之时,却被得了地利的恶鬼快了半步,已经沾满尸泥乌血的蛇鞭断裂成三,而他也被这领头鬼一掌打到胸口,撞上了坑壁。

  韩不悔一把盐米扑到了眼前毛僵的口中,在他哀嚎之间起术燃符,一声九凤破秽敕令呵出,这浑身起火的毛僵扭转了方向朝着顾良潇与那尊鬼尊奔去,只是还没爬上两步便被鬼尊身上凭空而起黑烟打回层叠的腐骨之上,扭动几下之后火苗熄灭,也成了地上一样无用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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