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 桐花万里丹山路 第112章

作者:四季奶糖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被砸了一脑袋的冉静怒不可遏,抬手要取她性命,芽儿抱紧那樗木,大喊:“阿娘,孩儿下辈子再偿还您的养育之恩!”

  可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

  一根葱绿的树枝破开了层层废墟,从地下生长出来,挡下了冉静这一击。

第109章

  芽儿睫毛微颤, 悄悄眯开眼睛,只见头顶不知何时冒出一片榆钱,花叶繁茂, 不断生长。冉静被一根枝条缠住右手红绫, 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她愠色难消:“是谁在装神弄鬼!”

  她左手一挥, 那破神针再度出袖,直逼树下几人。只见榆钱轻动,化作片片飞羽,将那些破神针尽数打落。冉静红绫狂舞,如蟒蛇出洞, 吐着信子朝几人扑来。那棵榆树岿然不动,枝叶摇曳, 精准地缠住每一根作乱的红绫, 顺势将冉静团团裹住,吊在了半空中。

  冉静挣扎着,却怎么都挣不开,她怒不可遏:“小丫头,你耍什么花招?”

  “我?”芽儿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嚷嚷着,“我怎么知道?兴许是你作恶多端, 老天爷收你来了!”

  “哈哈。”不知是谁在笑,芽儿头一抬, 才发觉树梢上坐了个人。

  那人看上去和沈景越差不多大,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黑色长发盘在脑后,一身素雅衣裙, 看着漂亮又温顺,像一只在树上晒太阳的懒洋洋的小猫。

  “你是谁?胆敢戏弄我!”冉静横眉竖目,对方却只是淡然开口道:“我叫历拂薇。”

  冉静顿时瞪大了眼睛,芽儿亦是愕然,历拂薇,不就是牌位上那位吗?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祖宗在上,快救救我们吧!”

  “你是历拂薇?”冉静不敢置信,历拂薇不是云游四海,不见踪影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她没有死,而是一直藏在历家?

  历拂薇点了点头,反问她:“你是无渡峰的人?”

  “无可奉告!”冉静话音未落,缠在她身上的树条又绞紧了几分,历拂薇不悦:“我劝你好好回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冉静张开五指,企图施展灵术,破开禁锢,可那些树叶却迅速爬上她的掌心,一节一节,将指头全部掰断。

  冉静痛得面目狰狞,历拂薇冷声道:“砸了我的牌位,伤了我家小孩,你倒挺横?”

  芽儿闻言,忽然心虚地抱紧了手中之物。

  冉静哂笑:“与我无渡峰作对,就是自找苦吃!我主不会放过你们的!这天下百家,终有一天会全部臣服于我无渡峰之下!”

  “无渡峰本是无主之地,你们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历拂薇蹙眉,“你一口一个我主,他到底什么来头?”

  “你也配知道?”

  冉静依旧嘴硬,历拂薇不欲与她争辩,单手结印,那榆钱竟是穿过对方的眉心,将她的记忆勾了出来。

  天高云低,山岚弥漫,峰峦叠嶂,雷声隐隐。

  冉静关于无渡峰的记忆,最开始来源于一个叫叶星的男人。

  历拂薇望着那张脸,只觉陌生。

  叶星,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历拂薇思量着,冉静被树枝捂得死死的,根本发不出一点声响。她的记忆如同她的红绫,飘飘荡荡,浮在半空。

  冉静直接听命于叶星,替他山间问月,海中捉浪,也替他杀人越货,铲除异己。

  只要叶星一声令下,她就能不折不扣地完成全部任务。

  他们交接的地点,也许是在半山腰的小石亭,也许是在隐蔽的山洞,也许是在,雷电交加的滚滚雷池边上。

  历拂薇又一次眉头紧锁。

  这无渡峰的雷场,本是天地孕育所生,最开始发现它时,因其形似水波圆池,故称其为雷池。可后来的修者却发现,此处似有磁场,能与天地鬼神相通,故又称雷场。千百年来,在此悟道之人不在少数,得道飞升亦有之,但无人能将其据为己有。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这雷场力量过于强大,还没有谁能完全掌控。这叶星究竟什么来头,竟可以在此处占山为王?

  历拂薇将叶星的长相牢牢记住,心想,待时机成熟,她大概要再去翎雀宫一次。

  冉静与叶星的交集,只有这么多了。

  剩下的,便是与她共事之人。

  谢照卿、栾易山、顾冲、燕知、秋浣、冯冬月……

  “很好,一个都不认识。”历拂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那个叫叶星的很谨慎,他与冉静每次见面,都只在无渡峰外围,就算是在雷场,那也只能见到冰山一角。

  无渡峰里边藏着的一切,冉静一无所知。

  其他人,亦是如此。

  “难办。”历拂薇蹙眉,现在看来,他们能从冉静身上得到的有效情报少之又少,那么这个人,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历拂薇眸色一沉,攥紧掌心,那些捆着冉静的树枝也随之收紧,只听一阵“咔嚓咔嚓”的刺耳声响,冉静全身的骨头竟被一寸一寸拧断,五脏六腑移位,她扭曲的指节耷拉下来,无力地垂着。

  榆树将她的尸身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一滴血都没有让其流下。很快,榆树收拢了一切,带着没了气息的冉静重新回到地底。

  历拂薇飘飘然落了地。

  跪在地上的芽儿目睹了一切,整个人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拂薇先祖?怎么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吓到了?”历拂薇莞尔,伸手将芽儿拉了起来。

  脚底顿时窜上一股酸麻之感,芽儿腿一软,就哀哀叫了起来:“腿麻了腿麻了。”

  “哈哈。”历拂薇摸摸她的头,灵气微转,替她舒缓了下差点抽筋的双腿。

  芽儿心情复杂,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她,也不说话。历拂薇笑笑:“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要杀她?”

  芽儿摇摇头:“不是这个,我说不上来。”

  她顿了顿,观察着对方的脸色,生怕这人不高兴:“先祖这么做,定有您的理由。”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我应该是个正气凛然的得道高手,要慷慨陈词,要光明磊落,可是我所作所为,却十分邪性。”

  芽儿一惊,更是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每个人术法不同,自然€€€€”

  “别害怕。”历拂薇抿了抿唇,“别说你了,我自己都觉得,我离变成大魔头,只差临门一脚。”

  芽儿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又跪下来:“先祖,求求您救救罗叔叔吧,他是为了救我才遭此劫难的,您救救他吧,求您了。”

  历拂薇抬眸,只见沈景越一言不发跪在黄二狗身边,掌心还紧紧贴着那人心口,可她神色凝滞,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历拂薇沉默片刻,道:“他一只脚已经在黄泉路上了,要救,恐怕比登天还难。”

  “真的没有办法吗?”芽儿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您再想想呢?只要有个法子,刀山火海我都能去!”

  历拂薇低头看她,芽儿眼眶红了一片,眼泪汪汪地抱着自己,看上去格外可怜。

  “办法,倒是有的。”

  芽儿眼前一亮,又抓紧了些:“什么办法?”

  “若我在世,尚有妙法,但如今我已是油尽灯枯,只能依靠这棵榆树,勉强维持着这一缕神识。救下你们,已经是极限了。”

  历拂薇叹息,藏书阁的作用,一是藏书,二便是保护她不被外界干扰。若不是冉静打碎了整个阁楼,她也无法重见天日。但与此同时,她消耗也太多,无法再多救一人。

  历拂薇思量着,交给芽儿一枚榆钱:“你将这榆钱放到他口中,可保他三日内魂魄不散,暂且成为一个活死人。只要你们能在三日内找到能人异士,想办法为他续命,他就能活。”

  “我能给的,只有这一线生机了,你们好好把握。”

  她郑重地将这枚榆钱交到芽儿手上,小姑娘愣怔片刻,猛然间握紧,跑到黄二狗身边,用力掰开他的嘴,将那榆钱塞了进去。

  沈景越呆呆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如梦方醒:“这是什么东西?”

  “拂薇先祖给的榆钱,她说只要三日内找到高人,就可以救活罗叔叔。”芽儿拉住沈景越的手,“沈姐姐,我们带叔叔回临渊吧,那里不是有很多很厉害的人吗?我们现在就走。”

  “临渊……临渊……”沈景越喃喃着,“临渊距此千里之遥,三日根本到不了。”

  越着急,她便越沉默。芽儿手足无措:“三日内到不了的话,那,那我们去找谁呢?姐姐又不在家,那几个哥哥更不可能赶得回来€€€€”

  “哥哥?小未?”

  电光火石间,沈景越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岁寒峰,我们去岁寒峰,找小未师父。”

  沈景越说着,两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口哨。

  一辆挂着黑色双喜字的骡车凭空出现了历家院中。

  “坐这辆车去。”沈景越说着,施术托起黄二狗,将他放到车上。

  芽儿傻了眼:“这又是什么?”

  “能保佑我们的东西。”沈景越伸出手,“走吧,上车。”

  芽儿握紧她的手,忽然回头看了眼历拂薇:“拂薇先祖,您怎么办?您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我去不了外边。”历拂薇两手抱胸,风轻云淡地说着,“你走吧,我替你看着这个家,你替我多看看外边的世界。”

  芽儿不忍心:“可是,万一那些人卷土重来呢?他们要是掘了您的根,推了您的树,那岂不是€€€€”

  “我没事。”历拂薇似是有所触动,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你不需要担心我,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们要是来找我,倒省了我不少工夫。何况€€€€”

  她像是在开玩笑:“你才多大呀,就敢说自己是一家之主了?我可还在呢,这一家之主还轮不到你当。”

  芽儿顿时红了脸:“您都听见了?”

  “听见了。”历拂薇拍拍她的头,“你去吧,守护这里的责任,就交给我。”

  “嗯!”芽儿点头,“我去了。”

  她两腿一蹬,爬上了那辆马车。沈景越指尖一弹,那白色灯笼之中便燃起了幽幽火光,拉车的骡子发出一声沙哑低沉的哼叫,便飞奔起来。芽儿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撞在马车后壁上。她慌忙打开窗户,历拂薇早已不见了踪影,入眼全是她已成废墟的家。芽儿心情沉重,待路过镇外石桥,她又探出头来,左顾右盼,可怎么都没有看见母亲的身影。

  他们都去舅舅家了吧?

  芽儿缩回身,发现手里还抱着拂薇先祖的牌位。

  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沈景越见状,紧紧抱住了她,无声地安慰着。

  前路未卜,退路已无。

  芽儿年岁尚小,还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她只觉得,此去一别,恐怕与家人难再相见。

  生离死别的难题,困扰着这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对未来的恐惧,对亲人的牵挂,对友人的担忧,她是说不清楚的,她只会说难过,说她害怕。

  芽儿擦着眼泪,又小声问:“这辆车,跑得快吗?”

  “这是世上跑得最快的骡车。”沈景越抱着她,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这辆车,去过很多很多地方,山河大川,就没有它不曾去过的。”

  “恩公在天有灵,绝不会任由我们被欺负。”

  沈景越说着,骡车似有感应那般,瞬间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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