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竹马竟是龙傲天! 第42章
作者:樱笋流光
他大哥自然不会同意。
所以他趁着即墨琛不注意,沿着石板路溜进了村中。
跟月照棉的相遇并没有多巧,因为那巨大花冠实在太显眼了。
无数鲜艳的木棉花瓣被狂风卷着,在漆黑夜色中泛着耀眼的红意,飘到即墨珩身前,他一路跟着花瓣,便误入了尚未关合的庭院中。
院中除了耀眼夺目的木棉花树外,还有树下,炉台前一身灰衣的少女。
大风掀起炉台中飘扬火花,散落如星雨,将少女的侧脸映得明明灭灭。
即墨珩这才注意到,炉台里正燃着熊熊烈火,而灰衣少女虽身形单薄,长袖半卷的手中却挥着一柄大锤,高高举起然后砸落,“铛——铛——”清脆的捶打声不绝。
她一身灰衣在狂风中贴着身体,因动作较大,牵扯出明晰的肩颈、手臂线条,一张侧脸却平静无波,锋利和柔钝感奇异融合。
无数的木棉花瓣从她头顶飘落,有些被风卷着,飘进火炉跃动的火舌中,即墨珩见此,不禁怜惜地“欸”了一声,吸引了少女的注意。
她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寡淡无味的脸,细眉、高颧骨,面无表情,一双眼却极亮,穿过纷扬花雨和呼啸夜风,寒剑一般刺向了即墨珩。
在这寒芒中,她身前还跃动着耀眼火光,几片木棉花瓣在火中被烧地卷曲、皱缩,映得少女侧脸似乎也泛出一层红意。
总之,即墨珩出了一瞬神。
随即,他惊慌道:“小心——”
木棉花树的一截树干,在这狂风中不堪重负,“嘎吱”一断砸了下来,直直对着燃烧的炉台,而少女就在炉台边上!
即墨珩已经窜了出去,在少女做出动作前便将人扑倒,倒进已经积攒了一地的木棉花中。
“砰——”树干砸倒了炉台,险而又险贴着两人砸落,洒落一地的凌乱炭火。
就连少女即将完成的灵剑,也摔丢出来,砸变了形。
她躺在即墨珩身下,冷冷盯着人。
即墨珩忙从她身上下来,没察觉出她的怒意,反而一脸紧张:“你没事吧?”
待确定女孩儿全身上下没受伤后,他才长叹一口气,后怕地拍了拍胸:“人没事就好。”
火光还在两人身边燃烧,烧得满地花瓣卷曲,焦糊中又透出一股淡淡香味来。
即墨珩忙挥手将火熄灭,可惜地看着余烬中的残缺花瓣,忽然间,他目光一亮,低头扒拉,在一角中找到了一片完好无损、没有被烧毁的木棉花。
他拍了拍花瓣沾染上的灰和泥土。
而旁边的女孩,一直冷冷注视他。
“你看”,即墨珩献宝一样,将那片木棉花递到她眼前。
彼时的月照棉表情未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即墨珩想着,这女孩儿铸剑只差一点便能成功,而且看地上残剑的品相很是不错,换做哪一位剑修、或者铸剑师来看都是惋惜得很,看对方面无表情,估计正伤心呢。
于是他做了一个堪称大胆的举动。
他将那片残存的鲜艳木棉花,小心翼翼插在了少女鬓发间,然后笑着说:“此花坚强,在烈火中也能残存下来,怎不必那剑珍贵?”
他退了一步,打量着簪花的女孩,故意逗她开心:“一瓣‘花剑’相赠,这位姑娘,可莫负花意啊。”
许是狂风吹走了屯云,清寒圆月恰好揭开面纱,如水月光洒落大地,映照树梢花瓣、映照满地残红,以及、映在女孩发间的一抹红中,花面相衬间,原本寡淡的脸也也映出格外韵味来。
月照棉抬首,透过交叠树枝,看向苍穹中一轮圆月,露出的一截颌颈纤驰,白如映玉。
即墨珩看了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暗道非礼勿视。
“你是剑宗的儿子?”
月照棉打量着他。
即墨珩今夜并未穿弟子服,只是一袭宝蓝色长袍,长发用同色锻带束着,显得整个人文雅俊秀。
他道:“正是”。
“我知道了”。她只说了一句,然后俯身捡起地上残剑,转身就走。
即墨珩下意识追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厅堂中。
回到村口时,他的父亲、剑宗宗主已经回来了,把他斥骂了一顿。
即墨珩见父亲面色沉郁,想必所求之事不利,于是也就咽下了方才的经历不提,跟着他转身离开。
第二日再见到父亲时,却见他容光焕发,高兴地对大哥说,他有一个未婚妻了。
即墨琛唯爱剑道,对父亲安排的婚事不置可否,倒是即墨珩好奇,他父亲那般宠爱大哥,得给他找个什么天仙?
出乎意料,他未来的嫂子竟是那夜遇见的女孩,她对他说:“我叫月照棉。”
她说:“你怎么没说,你还有个哥哥?”
后来发生的事即墨珩不甚清楚,因为见过女孩后,他就被勃然大怒的父亲关在了偏僻寒洞中修炼。
他不明白父亲的怒火从何而来,不过也习惯了父亲的严苛,毕竟那点父爱,父亲已经全给了大哥。
只是在寒洞苦修的间隙,他会偶然想到那名叫月照棉的未来嫂嫂,想到那夜狂风花雨下,女孩发间簪花,仰头望月的场景。
再后来的一切猝不及防,大哥身死、父亲重病,他被赶鸭子上架坐了宗主之位,就连原本的嫂嫂,也成了枕边人。
他的肩头陡然压下无数重担,太多的质疑与讥讽在他走过时窃窃响起,如同鬼魅的呓语。
父亲的失望、长老的排挤,即墨珩只能在无人时,对着寝殿前新种下木棉花树倾诉:“我怕是、撑不下去了。”
他身后,发间簪花、一身素衣的妻子静静听着,也如一棵花树,不发一言。
只是之后,她消失了很久。
再次出现时,她递给了即墨珩一柄鲜红如血的剑。
一柄能引发天道异象、让他瞬间拔升修为的本命宝剑。
它来得如此及时,即墨珩深陷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妻子陡然一深一浅的走姿。
后来他才知道,那剑中融了一截月照棉的腿骨。
“她是最好的剑道契机,我若想领悟剑意不能没有她陪同,可是领悟之地,大多凶险万分,她那次因为腿疾,而我又在悟道的关键之处,所以不免受了伤,我当时以为没有什么,但、直到一年后,你母亲的化魔丹出来,我才知晓,原来当初的悟剑之地,竟藏了入体的邪魔。”
当年鬼仙横空出世,在他指导下,原本散作一团的鬼修竟学会了合作,还控制吞噬血肉的邪魔们,侵入凡人修士窃取记忆,取而代之。
即墨珩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剑宗从药宗购回三千枚化魔丹,他当夜兴致勃勃同夫人说“明日要阖宗检查时”,对方笑着同他说好,然后当夜逃回铸剑村,屠杀了全村。
泪水从苍白的脸上滚落,“我赶到时,她就那样浑身染血站在我面前。夫人平素未对我说出口的事,包括当年原本要同我联姻、腿骨铸剑、宗门排挤甚至邪魔入体等等,她体内的那个邪魔都完完整整说出了口。
最后它告诉我,它并没有完全吞噬夫人的神魂,如果我要杀它,会带着夫人一起魂飞魄散。”
“我于是将她和满村的怨灵,都封印在了日月剑的幻境中,本来是不会出事的。但、鬼蜮之乱却爆发了。”
仙门流传,即墨宗主正是因为在大战中损耗太多,伤了根基,所以才早早退位传给月怀霁。
只有即墨珩知道,损耗是真,但最主要的,是他损耗过多的身躯,压制不住幻境中的邪魔了。
他原本也想向玄阴门求助,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玄阴门有邪必除。
所以,当其他世家因为种种原因忌惮玄阴门而找上他时,他一如当年被迫担任宗主,这次也被裹挟着同意。
事后,分得了一颗故人的头颅。
“是谁?你当年求助的是玄阴门中的谁?”
云栖鹤打断他哽咽的复述,几乎冷酷地质问他。
即墨珩一顿,遗憾摇头,“我不能说,当年所有参与的人,都发了血誓,以自身和宗门气运为质,有关此事所有,通通不能再提起。”
血誓是仙门最重的誓约,凡是违反誓约内容,会即刻受到天道谴罚。
云栖鹤不禁笑了,提起这血誓的人,心思何其缜密!
这群世家宗主,最怕的不是五雷轰顶魂飞魄散,而是宗门运衰门派断代!
云栖鹤毫不怀疑,即便他此刻能控制即墨珩让他开口,在他说出真相前,定会暴毙而亡。
有什么意思呢?
云栖鹤闭了闭眼。
耳边的男人又在忏悔。
“此事,是我对不住云琅,对不住你。”
即墨珩反复说了几句,最后才图穷匕见,“日月剑应该在你手中,我欠玄阴门的,没有其他能还,这剑便赠予你。只是,我想知道,照棉仙逝前,有没有说些什么?”
他眼中露出期冀光芒,甚至双手不觉攥紧了膝上的宝蓝色衣袍。
像是时光巨轮轰然回流,他又变作了那个月夜下、小心翼翼为女孩簪花的十八岁少年郎。
云栖鹤冷厉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
“有”,他道,“专门留给你的。”
即墨珩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她说如果再来一次,那夜满地的木棉花,她宁愿都在烈火中焚烧殆尽,也不要徒留什么虚妄花意,骗了她一生。”
即墨珩眼中的期冀,像是被冰凝固住了,只有嘴唇轻颤,挣扎着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徒劳地了闭上了嘴。
毕竟,芳魂已逝,他连往日自欺欺人而封锁的幻境,也已烟消云散了。
又能说给谁听?
他颓唐地将脸埋进掌心中。
云栖鹤站了起来,烛光下的身形高挑,投落一道长影。
他居高临下打量着男人:“斯人已去,你又何必惺惺作态给谁看?”
即墨珩肩膀一颤,抬头看向他。
云栖鹤的面容逆着光,显得格外冷酷无情,吐出的话更像是淬了冰:“一个无家世无貌的女人,一个跛脚却能当上剑宗夫人的女人,当她为你抽出腿骨铸剑的时候你在哪里?当她被弟子嘲笑讥讽的时候你在哪里?甚至当她重伤以至邪魔伺机入体、生吞神魂时,你、她月照棉名义上的夫君,你又在哪里呢?”
“……别说了”,即墨珩面色苍白如纸,将头低垂了下去。
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云栖鹤却没打算放过他。
“幻境灵柩中的头颅,是我父亲的,但那具无头尸体呢?那具和喜堂遥遥相对、却只能独自腐烂十几年的尸体,会不会是,你所谓的大哥呢?”
“砰——”渡劫期大能的威压轰然出现,桌椅茶盏不堪重负,纷纷爆裂碎成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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