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死后第三年 仙尊死后第三年 第5章
作者:埃熵
他本人实力强悍,在民众间拥有极高的声望,更为魔界奉上了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如人界需要不周山和四柱支撑一样,魔界也需要圣火的持续燃烧来支持运转。
数百年前,魔界圣火突然变小变弱,魔界三十六境摇摇欲坠,最上两境甚至坍塌成灰。
若圣火熄灭,魔界自会崩解消失,到时一众魔族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
却月魔尊和三智想尽了一切办法,却都没能延缓圣火的颓势,只能先用最原始€€讽的法子应急€€€€往火中直接注入魔息。
圣火虽被保住、并未熄灭,但问题并未从根本上解决,于是在那几百年里,魔族开始大举进攻人间:
修为境界稍高的修士被抓到后,就会被直接投入魔合罗泉、让圣火将之吞噬。
暂时还用不上的修士,就会被关押进一种特制的、能浮在魔合罗泉上的笼子里,称为羁縻笼。
以人做柴薪这事,终归引起了修真界的不满。于是青霜山号召天下修士,在卿乙仙尊带领下,反攻魔界。
魔界重创,圣火再一次岌岌可危。
情急之下,却月魔尊自投魔合罗泉,用自己的生命重燃圣火,让三智关闭魔门、暂且蛰伏以待来日。
……
其实在听闻却月魔尊这段故事之前,卿乙带着邬有期去西佛界论道时,曾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不是以身饲虎的老生常谈,而是以身燃灯。
说有位尊者,曾发愿要如明灯般照尽世间一切幽暗,否则绝不成佛。
可是他来到俗世,才发现世间幽暗并非日光不照之处,而是在人心。正所谓人心里的恶,永除无尽。
这位尊者渡得了一时,却渡不了一世,眼看阳寿将近,世间还是痴愚遍地、人心奸恶。
最终,他带着满腔不甘、投身净火池,竟化作一盏长明心灯高悬佛界。
年幼的邬有期觉得这人傻,人心从来贪婪,即便出生时纯善天真,将来长大也有数不尽的诱惑:
“他这发愿,我看根本不可能成。”
卿乙闻言,只阖眸道:“知其不可而为之,这是圣人之道。”
邬有期当时不懂,也不以为意。
如今骤然想起身投圣火的却月魔尊,还有那个€€€€那个自爆灵核、封印€€元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腰都跟着弯下去,那个趴在他身上的顾清倚,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邬有期这么一弯腰,他就自然而然地从他肩头滑落,软软跌向台座。
三魂七魄有残缺的人,除了天生呆傻痴愚外,身体也并不好,精力不济、终日沉睡都是常事。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邬有期的瞳孔却在看见那个人软倒时,微微缩了缩。
不过他并没有动,眼睁睁看着顾清倚跌下去,人不怎么舒服地摔在了台座的三层台阶上。
邬有期嘴角挂着笑,瞳孔中却渐渐有血色翻涌,“知其不可而为之,哈哈哈,好一个圣人之道!”
明知这人不是卿乙,他还是半跪下去,一把攥紧了顾清倚的衣领,声音也陡然变尖拔高:
“你多规矩,天下第一人!堂堂的卿乙仙尊!你冷静、理智,永远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
“你永远不会犯错,心里永远装着你的天下、你的众生!你……你……”
邬有期目光灼灼,血红眼眸一遍遍描摹着眼前人的脸,咬牙切齿像要生吞了他,又仿佛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那……我呢?”
“你此生唯一的弟子呢?”
邬有期笑着,攥住布料的指尖也一寸寸收着,眼看那张面庞上浮起病态的紫红也不曾罢手。
只要再用点力,顾清倚就会悄无声息地在睡梦中窒息,但恰好有滴不知打哪儿来的水落下来,正好砸到他睫帘上,引得他闷哼出声、微微挣动起来。
这下,邬有期也终于回神。
他愕然地看着落在顾清倚脸上的那滴血泪,突然抖动着肩膀松开了手€€€€
“原来,我只当你冷心冷情,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可是师父……你多有情啊?”
“为了你的苍生,你情愿付出生命。”
邬有期不笑了,他平静地看了眼昏睡中的顾清倚,“你待众生都好……”
说了这半句,他突然张口,愤恨咬了顾清倚脖子。
温热的血水涌出来,一下染红了邬有期的唇齿,他却似嗜血怪兽般贪婪地吮了两口。
听见顾清倚发出痛哼,邬有期才深吸一口气抬首,看着那张脸、视线放空:
“卿乙,你待众生都好,却唯独,对我残忍。”
这话说完,他眼中血色尽褪、人也恢复清明,邬有期慢腾腾从台阶上起身,用手背蹭去唇角血渍:
“喜蛛,带他下去。”
第05章
闻声,着粉衫的婢女匆匆曳裙跑来。
喜蛛本想像素日那般恭敬行礼后领命,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倒在台阶上的人,颈侧无端添了个大窟窿。
豁口不深,但撕裂得厉害,就算事发时喜蛛没在场,光靠想,也能知道那一口咬得多么怨愤。
心惊之余,喜蛛又暗松一口气,重新拱手作礼领命,“是,奴婢这就带顾公子下去。”
邬有期颔首,未置一语。只在喜蛛找人来抬顾清倚时,他才背过身开口:
“找人来给他瞧瞧,你记得教他规矩。”
喜蛛一愣,胸口又提起一口气,不上不下,她捏了捏裙边先应下吩咐,然后才小声问道:
“还未请尊上示下……这顾公子,要安排他住哪里?”
邬有期本已撩开衣摆在案几后坐下,预备处理新送来的几份卷宗,听喜蛛这么问,他摊开书卷的手顿了顿,半晌后,才提笔蘸取朱墨,“西院空着。”
“西……!”喜蛛深吸一口气,堪堪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欠身道,“是,奴婢知道了。”
和人间的皇宫一样,血焰流云宫也有配殿。
邬有期口中的西院,指的是西配殿后的一个小院:二进,有连廊和带池塘的小花园。
院内仅有一座面阔三间的正屋,门额上虽无牌匾,却和血焰流云宫一样用了金瓦玄墙,屋顶也是单檐歇山顶。
却月魔尊一生未娶,也没宠幸任何女子,但却在距离自己寝宫最近的位置,留出了这么个小院。
一直到他身死,都没人见过这间小院的主人,而就在却月身投魔合罗泉的同一天€€€€
这座西院突然走水,窜起了足有九丈高的诡异蓝焰。
众人想尽了办法都没能将大火扑灭,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烧,烧了九天九夜。
之后,宫人们在西院焦黑的废墟里,发现了一枚像极了孔雀翎毛的红色尾羽。
三智商议后,决定将这枚尾羽葬入帝陵,并在却月魔尊的神位旁,新添了块小小的木牌。
上书短短四字:魔妃赤羽。
如今的西院是后来重建的,用料看着新,但大抵是按原本的构造复原。
只是正屋里摆放的家具陈设简陋,仅有几把桌椅和一张罗汉榻。
€€€€毕竟也没人知道,从前这里头到底有什么。
到西院门口,喜蛛本想吩咐人直接将顾清倚送到床上,她还要转身去寻大夫。
然而刚推开院门,簌簌落下的积灰就呛了她一跟头,“咳咳咳€€€€”
喜蛛翻了个白眼,知道是负责洒扫的宫人欺此地无主,平日便躲懒赖掉了差事。
她谢过两个帮忙搬人的魔兵,请他们先将人放到门边丹柱上挨靠着,自己传音叫来本地管事。
管事来时衣衫不整、手忙脚乱,看见喜蛛和她身后的魔兵更吓白了脸,连连告求三声姑奶奶:
“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疏忽,小人再也不敢了!这就叫人来,替您和这位……这位公子收拾干净!”
在魔宫伺候的,多半是低阶魔族。
他们血脉混杂、天赋不高,即便潜心修炼,这辈子也达不到什么至高至纯的境界,成不了上三阶的大魔。
所以他们中很多人,都像这管事一样醉生梦死,办事只挑那些赏赐丰厚的,其他差事便是能躲就躲。
看着管事狼狈离去的背影,喜蛛翻了个白眼,十分瞧不上。
她自抱臂立着,瞥眼却发现顾清倚的伤口还在流血,这么一会儿,已经染红了颈侧的一小片衣领。
“……”喜蛛压低眉头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息一声、走过去俯身,一指魔息截脉止血。
知道这人是魔尊亲自安排来的,管事半点不敢怠慢,很快就带人将整个院子清扫干净:
床上铺了一整套新的枕头被褥,院内搬来不少鲜花绿植,就连空荡荡的前厅,也挂上了月银色重帘。
宫灯、地灯自不必提,日常起居所需的锅碗瓢盆更是一溜齐备地码进屋内。
“姑娘,”擦擦头上的汗,管事躬身凑到喜蛛面前,“您瞧瞧……还成不?”
看着这焕然一新的西院,喜蛛的神情有些复杂。
“您要还觉着有哪里不好……”管事赔着笑,“您提出来、您只管提出来!我们立刻马上改!”
最终,喜蛛阖眸轻叹,“……罢了。”
她从袖中取出几枚魔晶丢给管事,打发他们一行人出去,并吩咐那管事顺便去寻个大夫来。
管事得了赏赐,自是殷勤。
很快魔医就提着药箱赶来,替顾清倚处理好伤口后,还递出一支胆瓶,嘱咐喜蛛每日都要换药。
“是,我知道了,”喜蛛接过去,“有劳。”
送走魔医,又拒绝了管事分拨几个人过来给她打下手的提议,喜蛛这才看向床上的顾清倚€€€€
大抵是失血过多,这人面色无华、唇色黯淡,但偏生五官精致,这么一看,倒有几分病美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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