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 肆意妄为 第82章

作者:云从龙也 标签: 穿越重生

  这毒发作起来极为迅速,司冰河虽然€€内力深厚,又只是皮肤碰到€€了骨灰,仍旧不出几息就有了反应,更别提贺曲吉只是个普通文官,中了毒只怕就得当€€场翘辫子。

  方济之有点纳闷:“可他为什么是中毒死的?”难道€€不应该是养蛊反噬而死么?

  “不奇怪。”顾长雪淡淡道€€,“想想在他后面得到€€蛊书的人是谁?”

  吴攸。

  “你€€的意思是……他拿到€€蛊书后,还€€没来得及自己上手,就被吴攸抢走了?”方济之勉为其难用了下脑子。

  “不是。”顾长雪摩挲着€€药囊,“贺曲吉死前还€€在修书,可我在书房里并未看到€€什么被修改过的书籍。”

  司冰河立即明白过来:“那他死前修篡的多半就是蛊书了。估计是吴攸杀死他后,顺道€€带走了蛊书。”

  所以景帝在书房翻了一圈,也没找到€€被修改过的书。

  可€€€€吴攸从哪儿得知的贺曲吉手上有蛊书?

  贺曲吉为何自己得了蛊书却不练,只闷头€€呆在屋里修书?

  正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瘫着€€的守墓老人猛地把头€€一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嘶声道€€:“对了!还€€有一件事!那天……那天贺大人和小人一起埋尸时说过,这骨头€€是什么重要€€的证据,万一有天他被兔走狗烹了,还€€能挖出来保命!”

  像是一层薄薄的屏障乍然€€破裂,所有的线索串作一处。

  司冰河几乎和顾长雪同€€时开口:“是贺曲吉主动告诉吴攸自己手上有蛊书的!”

  顾长雪:“贺曲吉怕是与吴攸合谋过……”

  顾长雪说到€€一半便收了声,闭上嘴无所谓地向后靠着€€树,给司冰河让出揭露真相的舞台。

  他向后靠时没怎么注意看,后背抵上柏树时,肩膀也撞到€€了什么东西。

  顾长雪蹙起眉侧目望过去,正对上神色淡淡的颜王。

  “……”有那么一瞬间,顾长雪的身体紧绷起来。想起方济之之前跟他说的“堕胎”、“身患隐疾”,想起颜王迟迟没落下的那一只靴子。

  可对方眉宇间的神色太过平静,丝毫没有山雨欲来的意思,于是他绷紧的肩背又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无言地和颜王对视了一会€€,就保持着€€当€€下肩抵着€€肩的姿势,扭过头€€去看司冰河的“表演”。

  “……”司冰河陡然€€感觉自己像是营寨里那些€€被爹娘拉出来献丑的小屁孩儿。

  他因为这种诡异的错觉翻了个白眼,再解释起来就有点没好气:“动脑子想想,为什么贺曲吉手上有一具石尸,可他身上却没有蛊?”

  方济之不想动脑,只想等人把答案喂到€€他嘴边。只有千面紧盯着€€司冰河,认真跟着€€思考:“因为……他确实没练蛊,而那石尸是别人下蛊害的?”

  “没错。”司冰河难得赏了他一个和颜悦色的眼神,“那这石尸是谁下蛊害的?”

  “……”千面磕巴了一下,实在猜不到€€是谁,只能说了个取巧的答案,“是……在贺曲吉之前,持有蛊书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冰河居然€€点了头€€:“没错。”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贺曲吉很可能是通过这具石尸,发觉了惊晓梦的存在。并且在那之后,通过某种手段€€€€很有可能是借由禁武令€€€€夺得了记载着€€惊晓梦的蛊书。”

  那具石尸€€€€那位年轻人落进贺曲吉手里时,恐怕还€€没死。

  毕竟守墓人帮忙埋尸时,那些€€尸骨还€€是普通的样€€子,尚未石化,这年轻人显然€€是贺曲吉在上折子前不久才杀死的。

  “贺曲吉之前的那个蛊书持有者€€€€我就叫他甲吧。”司冰河用一种摒弃了感性的冷静口吻说。

  “他肯定€€不会€€只拿一个人试蛊。否则这个年轻人一旦不见,甲定€€然€€会€€着€€急忙慌地想把人找回来,哪能给贺曲吉留下那么充裕的时间,又是找人合谋,又是处理尸首?”

  “这年轻人很可能是诸多试蛊者中的一个。”

  甲拿人试蛊,肯定€€不会€€纵许自己养蛊的温床四处乱窜,也不会€€把人藏在贺曲吉这种朝廷命官平日里会€€逛的场所。

  这年轻人一定€€是拼尽全力才逃出魔窟,一头€€撞见贺曲吉,还€€以为自己找到€€了能为自己做主的青天大老爷,找到€€了救星,却不知道€€,自己是一头€€撞进了另一条死路。

第八十二章

  司冰河说着,眉宇不经意€€间€€皱了一下,心€€情肉眼可见的不怎么好。

  千面一看他皱眉就觉得另有深意,顿时绷紧神经:“怎么?”

  司冰河顿了一下,本不该接这茬,以免拉开€€话题,可€€沉默须臾后,他€€仍忍不住低声说:“就是觉得,这世道好像格外不公平。”

  好人想要活命都费尽力气,恶人却€€各有各的€€“奇遇”,总能让他€€们混得风生水起。

  他€€摇了摇头,又觉得这会儿责怪老天€€爷不开€€眼没什么意€€义:“算了,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这段时间€€我们是够走€€运的€€。”

  他€€的€€剑气随意€€打翻一沓奏折,里面居然恰好就有贺曲吉的€€折子。

  这人都已经死了,如果不是他€€不小心€€打歪了那一剑,不是千面看着折子想起旧人顿了一会,不是顾长雪顺带问了一嘴又看了一眼,哪有可€€能这么快查到贺曲吉这个已经死了九年的€€人身上?

  司冰河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之前€€的€€话题:“其实,贺曲吉未必是来到西域后,才€€发觉惊晓梦的€€。”

  贺曲吉来西域的€€第一年,就埋了石尸,说要€€防人将他€€兔死狗烹。

  这说明€€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跟人聊过惊晓梦的€€事,并且商定了要€€合作共谋蛊书€€,才€€会有这防人之举。

  司冰河:“怀里揣着蛊书€€,贺曲吉肯定不会到处宣扬。那吴攸为€€何€€能得知贺曲吉手中有蛊书€€?”

  “因为€€……他€€就是与贺曲吉合作的€€人。”千面喃喃着明€€悟了之前€€顾长雪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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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梳理,过去发生的€€事情便很清晰了。

  在被调来西域做巡抚钦差前€€,贺曲吉就在某地为€€官。

  某日,他€€因故出门,碰巧遇到一个仓皇的€€年轻人。

  他€€身上大抵还穿着官服,年轻人一眼看见顿时像见到了救命稻草,拽着他€€说了自己€€的€€遭遇,完全不知自己€€拽着的€€人正在心€€里琢磨:这蛊如此神奇?若是能得到蛊书€€,岂不美哉。

  于是贺曲吉哄着年轻人,将人藏了起来,又出于某种考虑€€€€很可€€能是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取得蛊书€€,才€€找上吴攸,计划共同夺取蛊书€€。

  “除了担心€€自己€€能力不足,贺曲吉心€€里恐怕还有别的€€算盘。”司冰河说。

  否则为€€什么偏偏找吴攸合作,不找其他€€人?

  “吴攸那时候已是危阁阁主,虽然朝中人看不起他€€,但不可€€否认他€€当时的€€权柄的€€确大到几乎能一手遮天€€。总有些汲汲营营之辈乐意€€投奔这么一座靠山,好让自己€€过得更滋润些,贺曲吉恐怕就是其中一个。”

  司冰河这些时日被压着看折子,对过往朝中的€€情况也算大致了解。他€€完全能猜出贺曲吉找上吴攸的€€心€€态€€€€无非是想借由进献蛊书€€这档子事,帮自己€€提一提官衔,争得一些好处。

  可€€惜与虎谋皮,能有什么好下场?这个道理,贺曲吉恐怕在被调任西域时,才€€想明€€白。

  “寻常官吏哪能那么容易见到危阁阁主?贺曲吉在被调任前€€,恐怕官衔不低,还很有可€€能是个肥差。”

  所以他€€才€€会在自己€€突然被调到鸟不生蛋的€€西域当巡抚钦差时心€€生警惕,认为€€这多半是吴攸动的€€手脚,极有可€€能是故意€€把他€€调到荒僻混乱的€€西域,方便最后过河拆桥。

  他€€想反悔,可€€那时他€€已经将秘密托盘而出,二人也已定好了计划。倘若他€€临时反悔,吴攸能饶过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以吴攸的€€性格,如果知道贺曲吉手上有一个中蛊的€€年轻人,肯定会把人接走€€。但这个年轻人既然会被贺曲吉带来西域,多半是在与虎谋皮之前€€,贺曲吉就留了一手,没告诉吴攸。”

  本是防自己€€被弹尽弓藏,没想到还真的€€防对了。所以贺曲吉才€€将那个可€€怜的€€年轻人一路带回西域,杀死后拆碎了藏在自家祖坟里,给自己€€留好了底牌,才€€上书€€主张推行禁武令。

  “照这么捋……推行禁武令恐怕本就是贺曲吉和吴攸计划中的€€一环,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蛊书€€。”方济之喃喃。

  难怪当年贺曲吉的€€折子批得那么快!去西域的€€第一年他€€递了折子,当年朝廷就拉着红衣大炮来支援。短短三年,便将整个江湖打压得气息奄奄。

  方济之不禁看向一旁的€€千面,就见这人已经怔在原地,满脸失魂落魄。

  贺曲吉推行禁武令,竟真的€€是别有私心€€……

  他€€从前€€一直以为€€,当初自己€€的€€好友,还有那几个可€€怜的€€书€€童会死在炮膛之下,都因为€€他€€们魔教先作了恶,才€€引来朝廷的€€红衣大炮。

  所以他€€没有话可€€以指责朝廷,在废墟边枯坐了三天€€,认下了这笔孽债。

  带着这份内疚,他€€在发觉自己€€顶替了小官后非但没有及时抽身,反倒将错就错,真进了官府供职,又在这些年来尽心€€竭力……无非是想多做些善事,多少偿还一点那些年魔教欠下的€€孽债。

  “竟然不是……”千面颤着唇。

  不是因为€€魔教作恶多端罪有应得,他€€那几个书€€童才€€被牵连。

  是有人想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才€€拉来了那些收割人命的€€红衣大炮。

  他€€那些旧友与无辜小童,是死于贺曲吉与吴攸的€€一己€€之私。

  €€€€凭什么?!

  千面梗着脖子僵在原地,用力瞪大发烫的€€眼睛。

  过去那几年,他€€总希望当初的€€禁武令另有隐情,给他€€一个仇恨的€€对象,让他€€能发泄这么多年郁结在胸的€€意€€难平。

  可€€当真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面前€€了……他€€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始终不能放下,并非是需要€€一个仇恨的€€对象。

  他€€是不甘接受那些旧友、那几个小童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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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受不了,凭什么无辜之人要€€遭此大难?他€€们命不该如此!

  他€€们命不该如此……可€€他€€们又真真切切地死了。

  他€€亲手为€€他€€们捡的€€骨,亲手为€€他€€们下的€€葬,土埋上顶时,他€€整个人空空荡荡。

  苍天€€不公。

  他€€想。

  为€€什么要€€让好人去死,让恶徒苟且,毒蝎子那群狡徒依旧生龙活虎,那样的€€人都能活着,凭什么这些人要€€死?!

  凭什么啊?!

  耳边有人在低低的€€嘶嚎,哭得又难听又不甘,带着一股怨结难解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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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司冰河的€€手搭上他€€的€€肩,千面才€€逐渐意€€识到那难听扰人的€€声音是从自己€€的€€嗓子里发出来的€€,断断续续,不曾断绝,像是他€€这些年不曾放下过的€€不甘。

  人死便无法复生,这不甘无从消解,才€€会总是纠缠着他€€,在每个黎明€€与子夜时分烧灼着他€€的€€心€€,叫他€€带着满脸倦容从床上爬下来,拖拽着自己€€疲惫的€€身躯坐在书€€桌前€€,唯有埋首公务时,才€€能逃避少顷。

  司冰河安抚性地拍了拍千面的€€后背,将自己€€想问的€€话咽了回去。本想着给千面一些自我恢复的€€时间€€,一直没吭声的€€颜王却€€淡淡开€€了口:“哭差不多就算了。把当年的€€事说一遍,江湖最初为€€何€€会打起来?”

  €€€€什么叫“哭差不多就算了”?!这是人话吗?!

  司冰河的€€眼神霎时凌厉地横过来,如果不是顾及千面的€€心€€情,他€€当场就想炸:问问问,你那么急干什么?!一盏茶半盏茶的€€时间€€难道都等不及吗?

  可€€他€€心€€里的€€怒气刚积蓄了没一半,就听颜王突然又冒出一句:“抱歉。”

  “?”就连千面都呆呆地抬起了脸,带着满面泪痕看向颜王。

  没人能琢磨透颜王这先是不近人情,后又没头没脑地突然道歉是因为€€什么,对方的€€神色始终淡得叫人辨不出他€€的€€情绪,浓黑的€€眼睫再€€一垂,连那双渊薮似的€€眸子也遮住,就更推敲不出这人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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