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教师生存日记 高校教师生存日记 第7章
作者:Llosa
付燕平翻了个白眼:“怎么了?”
“最近他有跟你提起过我吗?”
付燕平想了想,先放下手机,点开企业微信,回复了一个学生,再把手机举回耳边,慢条斯理地说:“他说你是个好人。”
对面从气急败坏的沉默转为满腹幽怨的沉默。
付燕平发出嘲讽的嗤笑。“哈,”她幸灾乐祸地说,“球状闪电遇上环氧板了是吧?”
“羊?什么羊?”
“环氧树脂是一种绝缘材料……总之就是人家懒得搭理你呗。”
“就是啊,他怎么这样,”付关山愤愤不平,“这张脸明明很容易给人带来快乐的呀。”
付燕平又翻了个白眼。
“我长成这样,演技又好,我的粉丝都说要给我申遗,”付关山难以置信,“他对着世界遗产,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付燕平开始按揉太阳穴:“你的演技能帮他申到面上吗?”
“什么?”
“在林大,有一个面上,升正教授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诧异:“你们评教授还跟吃面有关系呢?”
“什么……面上是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的项目,”付燕平开始觉得刚刚那个学生可爱了,“隔行如隔山,你拿着津巴布韦币跑去瑞士,撒的再多,有什么购买力啊?”
付关山顿了顿,问:“怎么又扯上京巴了?”
“津巴布韦是……你们平时到底怎么聊天的啊?!”
付关山叹了口气。“不聊呗,”他感慨道,“我原本以为,见到我,只会有激动的沉默,没想到还有无话可说的沉默。”
忍住,付燕平捏紧手里的笔,自家外甥这个德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初是你要找个‘和圈子不沾边的’‘完全不一样的类型’,”付燕平说,“现在找着了,你还抱怨什么?”
“可是……”付关山说,“‘纯素人’又不是‘木头人’,我在讨他欢心,他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付燕平沉默良久,“哼”了一声:“人家可能只是不信。”
“不信?”付关山受伤地问,“为什么不信?”
“你传过多少次绯闻,你自己没数吗?”付燕平说,“过去三年,绯闻男友换了八个吧?”
“那是炒作!炒作!是宣发手段好不好?”付关山说,“公司要带新人,制作方要爆话题,投资人要拼流量,不炒cp怎么行?”
“那还不是你自己答应的?你活该。”
“不是……老板是一手把你从十八线捧到一线的伯乐,下面的新人都管你叫哥,你不提携一下说得过去吗?”
“不爱干的事,叫祖宗也不行。”
付关山望洋兴叹:“我就不该问你这个问题。”
“总之,”付燕平说,“小孟是聪明人,知道你前科累累,桃花缠身,你的话不能当真,态度冷淡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肯定不是因为这个!”付关山说,“他压根不通网,哪知道我跟谁传过绯闻?我怀疑他连cp是什么都不知道。”
“哦对,”付燕平问,“cp是什么意思?Linux复制文件的命令?”
付关山顿了顿。“记得来参加饭局,小姨。”
他挂断电话,保姆车刚好停在面前。他带着对婚姻前路的迷惘,扶了扶墨镜,在经纪人好似见了鬼的目光中,忧郁地俯身进车。
他以为他通知亲属的路程已经足够艰辛,然而,几十公里外的办公室里,孟初眉头紧锁,望着屏幕的目光,显然比他凝重百倍。
过了很久,在那个简洁的饭局通知下面,才跳出回复。
抱歉,哥。最近在出差,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祝你新婚快乐。
孟初望着这条信息,很久之后,眉头才舒展开。
太好了。
第6章 婚礼
【婚礼:常位于故事的两个极端,即有时作为童话的结尾,有时作为小说的开头。<例句:婚礼、生日、情人节,影视剧三大高甜桥段,其出场是发糖的充分条件。>】
婚礼办成家庭聚餐,省时又省力。不过,在付关山的强烈抗议下,孟初被迫放弃了柜子里“五十年后才该穿的衣服”,做好造型,在门口迎宾。
虽说是两个人共同迎宾,他其实只起到吉祥物的作用,从寒暄、介绍、倒酒,到活跃场子、调节气氛,全靠付关山一个。孟初在旁边,除了偶尔附和、微笑,跟木头桩子没什么区别。
他研究进程紧张,付关山也是在拍摄日程间隙抽空赶回来的,下了飞机还没歇一会儿,就挂着艳阳天似的笑容来迎宾。
孟初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很是感激。
聚餐一向是孟初的死穴。他不但不会自然地敬酒、攀谈,甚至连主宾座次都搞不清楚。以前,父亲要是带他们一家出去和别人吃饭,一般还得孟寄宁提点他,他才知道说什么。
想到这里,孟初又不自觉地抬起头,朝涌来的人流张望。
其中并没有熟悉的身影。
付关山跟服务员敲定完酒水的安排,以法定伴侣的身份,挽住他的手臂:“都到齐了,进来吧。”
孟初说“好”,转身走进去,临关门前,他又朝走廊望了一眼。
真的没来。
落座之后,随着付关山细致周到的提问,桌上很快展开了交谈。他的性格显然是家族遗传,母亲付兰英的热情开朗不输春晚主持人,一上来就情绪价值拉满:“听说小孟的弟弟也是个学霸,兄弟两个都这么优秀,亲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呢?”
孟初的父亲孟长青显然时常听到类似夸赞,流利地给出谦虚回应:“其实我也没出什么力,都是孩子自己学出来的。”
“真羡慕啊,”付兰英若有所指地望向付关山,“跟某些放假就不见人影的不一样。”
付关山不满地皱起眉:“不能说说我出名之后的辉煌事迹吗?”
“他上学的时候,”付兰英没搭理他,“搞晚会,弹吉他,打篮球,玩游戏,什么都干,就是不学习。我可是硬的软的,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死活就是劝不动他。要是有小孟这种孩子,我做梦都能笑醒。”
孟长青予以礼貌的回答:“过奖了。孟初就会死读书,小付这样的叫通才,什么都感兴趣,所以才有大出息啊。”
“唉,什么通才,他只是爱玩,其实哪个都做不好,小时候就这样,吵着闹着学架子鼓,学了几个月,兴头过去就丢下了,”付兰英说,“小孟上过什么兴趣班吗?他肯定不会三分钟热度吧?”
“他……”孟长青望了孟初一眼,“他没什么爱好。寄宁倒是学过唱歌吉他,还参加社团什么的,他就一直做题。”
“怪不得,”付兰英顺滑地找到了夸赞点,“就得有这种钻研精神,才适合搞科研呢。唉,孩子安安静静的多好。亲家你不知道,这家伙多会惹祸,他们班一个同学被校长儿子霸凌,学校不承认,他还组织什么抗议游行,在学校门口拉横幅,直接被开除了。那可是高三啊!我到处求人托关系,腿都跑断了,才给他找到学上。小孟就没给你添过麻烦吧?”
“嗯,孟初一直很懂事,”孟长青说,“寄宁比他让人操心多了。初三的时候成绩过山车,高中还说要当歌手。不过他也知道家里没什么钱,后来还是读书去了。”
孟初低头喝了口茶。不出意料,下面父亲该说起孟寄宁进投行的事了。
果然,孟长青气都没喘,继续口述小儿子的辉煌生涯:“大学的时候,他每个寒暑假都在外面实习。毕业进的那家公司,当年只招了他一个本科生。我们家哪有人知道什么内部收益率、资本倍数啊,也不知道他从谁身上继承的基因……”
提到孟寄宁,父亲总有说不完的话。
孟初也在家里说过不少次,自己拿到了什么专利,但从来没能留下印象。
亲生儿子就是不一样啊。
付兰英听完了金融圈风云,捧场说:“多好啊,歌手这条路这么难走,还是读书稳妥。我也想让关山多读点书,可惜他不是那块料。”
“这不是发展的很好吗?”孟初的父亲说,“您还羡慕我,全国父母都羡慕您呢。”
“唉,怎么说呢,这一行看的主要是运气,”付兰英拍了拍儿子的肩,“这家伙惹事的功夫了得,进了这个圈子,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好了,终于有个人能管管他了。”她望着孟初,“小孟,以后就拜托你了。”
付关山抗议“我哪有这么不省心”,孟初迎着家长的目光,觉得自己理应做出回应,于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此时应该说客套话,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像身旁这对母子,任何时候都能找到舒适的交流方式。
他很感谢付兰英。她一直围绕学生时代打转,因为在这段时光里,孟初是天之骄子,而付关山只是个令人烦恼的刺头。
她既没有提付关山辉煌的演艺史,也没有提他的名气和资产,只把话题定格在孟初的优势领域。
即便如此,孟初依旧觉得,付兰英叙述中的付关山,很有魅力。
一个在学校游刃有余的交际达人,有才艺,体育也好,还有为同学打抱不平、顶撞上级的勇气。
哪一样都是他永远也做不到的。
“伯父,”付关山对孟长青说,“我真没有那么差劲,我厨艺可好了,孟初在家里喜欢吃什么啊?我都能给他做。”
孟初的父亲迎着付关山诚恳的目光,停顿几秒,说:“我们家也就是随便做做,孟初……不挑食的。”
“你看,”付兰英说,“人家小孟就没你这么麻烦,笋也不吃葱也不吃,香菇也不吃茭白也不吃。”
“要不是我麻烦,我还学不会自己做菜呢。”
付兰英嫌弃地摇了摇头,然后转向对面,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一直都是我在这起劲,这几年,我一直希望关山能早点安定下来,结果这么快就实现了,太激动了。”
“啊……”孟初的父亲和叔叔对视一眼,说,“我们也觉得挺突然的,一直以为寄宁会是先结婚的那个,结果……”
长辈的目光中带着犹疑,很明显,这场婚事在他们看来难以置信。
孟初也知道,像他这样从来没谈过恋爱,社交对象就是实验室机器的社恐,和大明星闪婚,实在太离奇了。
“唉,都怪我,”付关山说,“我去找小姨,路上遇见他,对他一见钟情。”
孟初一口水呛在喉咙口,大声咳嗽起来,付关山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我见到他之后,死缠烂打,让小姨用大老板的身份威逼利诱,让他跟我吃饭。我追得太紧,害他不得不答应我闪婚,把各位长辈都吓着了,我先自罚一杯。”
孟初瞪大眼睛,看着付关山一仰脖干掉了酒,然后又起身,给他的父亲和叔叔满上。
“本来啊,我是想把婚礼搞得隆重一点的,但孟初很忙嘛,所以就先请请各位长辈,”他说,“等他有空了,我们再去旅行结婚。先飞巴黎,再去威尼斯,然后到土耳其坐那个热气球……”
两人明显还处于呆滞状态。孟初望着他们震惊的表情,刚才那场对话引发的失落,忽然烟消云散了。
是啊,这不就是他对这场聚餐的期待吗?这不就是他赞同举办婚宴的根本原因吗?
一个极品帅哥,当众宣布对他一见钟情。
在人际领域,他从来没有过这样重大的胜利。
就算是假的,他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
这种快乐一直持续到聚餐结束。新人们把亲属送到门口,商量着怎么安排车子。
“要不爸还是再住一晚吧,”孟初说,“难得来林城一趟,也到家里坐坐,爸还没看过我们买的新房子吧?我在附近订个酒店,明天带你们参观一下林大,再把你们送回去。”
“不用了,我还约了老刘晚上打牌,”孟长青说,“你就回去休息吧。”
孟初再三劝,付关山也在一边附和,他父亲始终摇头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