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教师生存日记 高校教师生存日记 第63章

作者:Llosa 标签: HE 甜宠 近代现代

  这人有些时候又楞又耿直,有些时候却说些让人落泪的话。

  “可是……我现在大概还没法实现它,你能再等我几年吗?”

  孟寄宁蹙起眉。这个人先说爱他,然后又让他等他。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齐椋说,“我很自卑,我在你面前一直很自卑。”

  孟寄宁想要说什么,但齐椋打断了他。

  “虽然你说要我做经纪人,但我什么都不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选,”齐椋说,“我想……我至少要拥有些什么,才能让你不用因为怜悯,因为交情,为我做让步。如果我完成我的学业,如果我见过更广阔的世界,那时候,我也许有自信站在你身边……”

  孟寄宁感到气恼又心酸。他想说这念头很傻,他不是因为需要他才跟他在一起,感情也不是用给予对方的好处计算的,可是对面的人这么执着真诚地站着,让他没法不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

  “你最好别让我等太久,”他说,“我比你大好几岁,你知道吧?”

  齐椋点点头,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烙进脑子里,然后,他转过身,朝宽广繁华的城市走去。

  齐椋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孟寄宁还在原地站着,站了很久,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转过头,看到孟初。

  案件重审期间,他不想打扰哥哥哥夫的二人世界,在附近另找了房子搬出去。他做些线上家教的活,生计倒没什么问题。孟初和常威的合作项目开始后,有了些积蓄,他会给哥哥一些投资理财的建议,两人倒是时常见面。

  孟初问他:“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既然受贿案的真相已经厘清,他可以重返金融界了。

  历经波折,美好光明的前程还是回到了面前。然而,孟寄宁的脚步却迟迟没踏上去。

  孟初问出了一直以来想问的话:“你当创作歌手,到底是因为在金融界混不下去,还是真的喜欢?”

  “我喜欢音乐,”孟寄宁说,“不过,当歌手那么难,搞金融赚的又多,如果不是那个案子,我不会下定决心辞职。”

  孟初想了想,说:“如果你没那么喜欢唱歌,你回去做私募,或者做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但如果你不唱歌,只是因为经济上的压力,其实心里很想做,我会支持你的。”

  孟寄宁睁大眼睛,眼中满是难以名状的情绪。

  孟初沉思良久,最终望着他,认真地说:“我找到了愿意奋斗一辈子的事业,希望你也能这样。”

  孟寄宁忽然抱住了他。这人老是自说自话,制造肢体接触,好在孟初现在已经习惯了。

  他在弟弟背上拍了两下,放开对方,目光投向远处。

  付关山正朝这里走来,法庭屋檐的阴影缓缓后移,阳光慢慢照在他身上。

  他的神情很平淡,平淡到近乎空白。多年的追寻走到了终点,他还一时有些茫然。

  孟初握住他的手。这温暖的触碰让他回过神来。他望着自己的爱人,像是回到了现世,紧紧地回握。

  “我不知道他在不在看,”付关山张开另一只手,那只儿童手表躺在掌心,显得那么窄小,“这个结局,他能安心吗?”

  这是个无法得出答案的问题。逝者已矣,对他们来说,或许一切都没有意义。

  不过……孟初望向自己的爱人。

  生者,也许终于可以从河岸边走出来了。

  “刚刚出来的时候,我看到热搜了,”孟初说,“记得那个说你职场霸凌的演员吗?他工作室的员工出来锤他,好像他本人就经常辱骂助理,连录音都贴出来了。现在广场上一片为你翻案的。”

  付关山耸了耸肩,用饱经沧桑的语气说:“反转又反转,都不新鲜了。”

  这语气,好像他不是当事人,是理智的吃瓜群众。

  “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他说,“我们回家吧,我给你做一个新菜。”

第56章 家庭

  付关山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在灰败的楼梯上左顾右盼。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孟初长大的地方。小区没有高层,没有电梯,往前可以望到远处低矮的丘陵。宁静的阳光里,老人们在公园跳交谊舞。

  孟初和孟寄宁跟在后面,尽量装出淡然的表情。

  他们什么都没告诉那个即将会面的长辈。

  陷害、起诉、逃亡、舆论对轰、旧案昭雪,过去一年,生活掀起了滔天巨浪,而孟长青获得的信息,只是“小儿子很少打电话回来”。

  于他们,是尘埃落定后,终于能向父亲宣告,生活恢复了正常。于孟长青,只是久违的家庭聚会。

  就像每一个迎接儿女归家的父亲,他埋怨他们带了太多东西,招呼他们落座。桌上的菜已经摆好了,一半是他自己的手艺,一半是他打包的熟食。

  从他稳健的步伐看,腰椎恢复得不错。

  只有付关山是真正的客人,所以茶是孟初倒的,筷子是孟寄宁分的。孟长青坐在对面,眼含热泪地扫了扫孟初,然后定格在孟寄宁身上。

  “怎么又瘦了?”他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好好吃饭。成天早饭不吃,吃夜宵,自己不做,点外卖,身体哪能好呢?”

  “我饭量可大了,爸,”孟寄宁说,“哥吃的才少呢,我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如果哥夫不在,他早上就喝一包麦片。”

  “你是不是上那个唱歌的节目累的啊,我看你们又唱又跳,又要排练,”孟长青说,“那个节目,我每天都守着看呢,就是你的镜头太少了,一晃就过去了。”

  “我是个新人,哪能一直对着我拍啊,”孟寄宁把碗端起来,远离父亲夹肉的筷子,“爸,你知道吗?咱们省道上新安装的气象仪,是哥设计的。”

  孟长青还是把鱼肉放到他碗里,看着孟初。“真的?”他感叹道,“我好像看到新闻了,那是你设计的?真厉害。”

  然后,他又转向孟寄宁,用犹豫的、商量的语气说:“你看,你哥多好啊,其实我觉得,要是投行太累了……你去个央企,或者考个公务员,不也挺好。你看你哥,有编制,有补贴,有寒暑假,还不用坐班。”

  对话进行到现在,孟长青终于主动提起了孟初。他抬起头,解释道:“爸,我没有寒暑假,科研是全年的。虽然我不坐班,但每天都加班,一点也不清闲。”

  孟长青顿了顿。“哦……”他说,“你辛苦了,多吃点菜。”

  孟初随便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没尝出什么味道。

  “诶,”付关山探头过来,“你不是不爱吃蓬蒿吗?说有苦味。”

  孟初慢吞吞地看了眼桌上:“有更喜欢的菜就不吃,没有的话就吃,蔬菜反正是用来补充营养的。”

  孟寄宁咬着筷子,苦思冥想,试图调节桌上的气氛。“爸,”他说,“你看到哥新买的车了吗?雾蓝色的,可漂亮了。”

  “你买车了?”遇到老本行相关的话题,孟长青来了兴趣,“什么牌子的啊?”

  孟初说了一个名字。

  “哦,现在年轻人买新能源的多,”孟长青说,“我们厂现在也做国产车的配件。”

  提到车,孟初的神情温和起来:“对了,我跟寄宁商量着,想给你买辆车,出门方便点……”

  孟长青惊讶得皱纹的弧度都变了,随即断然拒绝:“你们的钱你们自己花,我又不出去旅游,买车干什么?浪费钱嘛。”

  “现在车子便宜了,”孟初说,“十万就能买很好的。”

  “十万也是钱啊,你们赚钱多不容易。”孟长青说,“我什么时候说想要买车了……”

  “是我想买,”孟初说,“十几年前你把车卖了,一直都没买回来,我老惦记着这件事。”

  “唉,惦记它干什么?”孟长青说,“也不是为你卖的,你别放在心上。”

  孟初愣了愣:“什么?”

  “当时你弟弟需要钱,”孟长青瞪了孟寄宁一眼,“都初三了,成绩突然掉下来,跟过山车似的,眼看就上不了重点了。我想得赶紧给他补习,就把车卖了。结果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故意考砸的……”

  孟初忽然觉得什么东西直直地坠落下去,尽管它原来就危如累卵,可至少有一线希望拽着它。就在刚才,伴着无声的一推,这根线终于崩断了。

  孟寄宁拼命给父亲打手势,孟长青皱了皱眉,终于领会到了儿子的意图。

  “哎呀,这么多年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孟长青环顾一圈,看桌上的菜快吃完了,就站起来,“你们吃点水果吧”

  他转身进入厨房,拿了一个很大的盘子,上面放着切成块的各种水果,红橙黄白非常好看。

  孟初盯着盘子,太阳穴嗡地一声,脑内一片轰鸣。

  孟长青把盘子放到中央,说:“这个芒果特别甜,是你姑奶奶特地从……”

  忽然,客厅响起了清脆的碰撞声。其他几人都吓了一跳,往声音来处看。

  孟初面前的瓷碗倒在桌上。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孟长青还没见过孟初发火,遑论这怒火是针对自己:“你怎么了?”

  “我有哪点做的不好吗?”孟初的语气越来越硬,从进门到现在积攒的怒气喷涌而出,“我有哪里不孝顺你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孟长青又惊诧又恼火,“我怎么对你了?你这孩子突然冲我吼什么?”

  “从小到大,我给你送贺卡,帮你干家务,学习不要你操心,也从来没求你买过什么东西,”孟初说,“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满意了?”孟长青皱起眉,“亲戚朋友面前,我抱怨过你一句吗?我一直说你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孟初说,“你把我当成你的孩子吗?你儿子不是只有孟寄宁一个吗?!”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长辈?你有关心过我吗?你有了解过我吗?”孟初指着孟寄宁,“你能像说他的喜好一样说出我的吗?在你心里,我就是有了他之后的累赘!”

  “你今天吃了枪药了?句句冲着你爸来?”孟长青霍地站起身,“我有哪里对不起你?我打过你吗?骂过你吗?让你吃苦受累了吗?你和寄宁在一个房间里睡觉,在一个餐桌上吃饭,在一个学校上学。你要去集训,我最后不还是把钱给你了吗?”

  “是!我跟他在一个桌上吃饭,可这桌上的菜是为我烧的吗?”孟初指着那盘水果,“如果孟寄宁吃芒果起疹子,你买水果的时候会买芒果?我是坐在这个桌上,可你跟我聊天吗?你想知道我的生活是什么样吗?我在这跟空气有什么区别?是,你给我花钱,可我难道没给家里钱吗?我拿奖学金的时候,没有给你买礼物吗?!”

  “那是我问你要的吗?”

  孟初愣了愣:“什么?”

  “我问你要过钱吗?”孟长青说,“我让你给我买车了吗?我不是一直都说,你自己挣钱自己花就好吗?我去参加你的婚礼,都没让你给我订宾馆,我半夜生病了,第一个也是打给我弟弟,我有麻烦你吗?!”

  “所以说!”孟初几乎是在吼了,“你为什么不打给我!为什么不愿意在我那里多住两天!你就没把我当成儿子!”

  “对!没错!”孟长青说,“我就是喜欢自己亲生儿子,我就觉得亲生儿子好,怎么了?!我更关心我自己儿子,我一碗水端不平,怎么了?!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再苦再累也没把你送回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孟初望着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一点点回放过往二十多年的记忆。

  渐渐地,他周身的怒火消散,目光也平静下来。

  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整个场景的荒谬,不止现在,过往二十多年,一直如此。

  “是啊,”他叹了口气,颇有些嘲弄地说,“是我想错了。”

  他把椅背上的外套拾起来,穿上。“你没有把我当成儿子,”他说,“我也不该把你当成父亲。”

  他望着餐桌上的父子俩:“也不该期望你像一个父亲那样对我。”

  付关山早就跟着他的动作站起来。骂战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想在旁边帮腔,后来发现孟初现在的战力太猛,根本插不进话,就默默在旁边观察形势变化。

  现在是该走了。

  “你其实希望能和亲生儿子单独相处吧,”他对孟长青说,“以后我不会回来打扰你了,要是有什么急事,或者急需用钱的地方,就跟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