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得光的 见不得光的 第20章
作者:KLBB
冰凉坚韧的皮革质感贴上脖颈皮肤。乔沅下意识去抓,却被按住道:“别动。”
距离过近的低磁声线挠得他耳朵发痒。寇远洲还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除了我,你还能找谁玩?”
戴在他脖子上的是一个粉色项圈。
和乔沅自己戴时的触感完全不同。这个更厚重也更有压迫感,紧贴皮肤,微微勒住喉结,他呼吸的起伏便如此清晰入微。一紧,一松。
项圈正中央一个金属系扣,用来系一根链子在上头,牵着走。
粉嫩的项圈很衬他细腻白嫩的肌肤。
颈间多了一条束缚住的皮革金属的制品,让人想起狗狗或是别的什么宠物。于是莫名地,给这张精致俏丽的脸添上几分色气。
寇远洲歪着头端详一下,突然说了一句:“就这么把你绑着也挺好的。圆圆。”
他先前是一个对这些毫无了解从没兴趣的外行人,突然来了这一句。寇远洲说:“把你绑在家里就不会一天天的总给我闯祸了。”
他认真询问乔沅:“你喜欢这种的吗?”
乔沅心想自己该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他该回答喜欢的吧。毕竟现在是礼物时间。
乔沅垂下眼,说:“其实不用为我做这些也……”
“我也很喜欢。”寇远洲接过他的话:“我只是老了,不是死了。别真把你哥想得那么老,玩玩具的兴致还是有的。要试试看吗,嗯?……”作势挠他痒痒。
乔沅一下被痒得弯下身子。两人闹了一通。之后,寇远洲重新从后面揽住他的腰。
他端详着乔沅戴着项圈的模样。伸手疼爱地摸摸他的脑袋。
“我们圆圆好乖。”
“好孩子。”
乔沅看着他的脸。
寇远洲是不是觉得他这样的迎合表现得十分自然、天衣无缝?
那些挤在箱子里的玩具就那么大喇喇地在两人面前敞开着,带电流的冷热感的透明的震动的毛茸茸的皮革的,各领风骚。好搞笑。
乔沅觉得自己现在都能直接笑出声的那种。他低下头不说话,实际上他的表情是比哭还难看。
这一幕都有点黑色幽默了。
眼前的寇远洲已经和之前那个躲避自己的他不一样了。就见他将这些暴露的东西一一拿起在手中,如数家珍的样子。叫人不忍直视。
乔沅刚刚在想,这一幕他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想着想着,他朦胧地想起来了。很久以前他的确见过。他妈妈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
“……还给你。”形容枯槁的女人目光空洞地对乔沅这样说道。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认识时那个少年寇远洲。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张还没成为他男朋友时,那张年轻恣意的脸。
看不到预想之中乔沅收礼物后满意的脸,寇远洲问:“怎么了?”
“什么?”乔沅像刚回过神。
寇远洲安静瞧着他的脸,道:“看你怎么好像不满意,是我买错了么?”
“没有。”乔沅顿了顿,也笑起来:“没有不满意。”
乔沅说:“只是在想,你不像是会玩这些的人。”
一眼看出来,寇远洲压根就是从不会玩这些、也不会和这些东西沾边的一个人。
不适合。真的一点都不适合他。
他现在也是在“还给他”吗?用毫无原则的自我的消耗,弥补上对乔沅的亏欠。
“你是明知道我没法拒绝你,才会这么说的吗?”他笑着道。
是啊。不然呢。
你就是因为没办法拒绝。
听起来像一句温柔的情话。但乔沅懂得,这话不单是对自己说,更像是在跟他身体里脆弱的小心脏说的。
非他自愿,但他拒绝不了。就像乔沅明白,多年来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病,很多事情寇远洲大可不必做到这种程度。这种……
乔沅又看一眼那些奇形怪状的玩具们。
他们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寇远洲举手投足间,身上自带的气势是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
他拿起这些玩具的每一个动作,画风高贵得十分不一样。
此时他正拿起一条教鞭:“不觉得这个很适合吗?用来教训你。”
乔沅心想够了,快点结束他眼前的这场闹剧吧。
尤其是看着寇远洲一样样将它们拿起。
“好了,别撅嘴了。”寇远洲的手指将他可以挂油瓶的嘴巴一捏。他从小就爱这么玩,以为乔沅看到玩具,委屈爆发了,还在跟他置气。
“圆圆想玩的,我难道还会不陪着你吗。对不起,洲哥最近对你关心太少了。是吗?”寇远洲说:“是我的错。”
他耸耸肩,“现在,我们和好了吗?”
这是他们两个小时候一种很孩子气的处理矛盾方式。两个人之间只有原谅或不原谅的选项,所以被伤害但愿意继续维系感情的一方会选择和好。
正如乔沅一直以来的做法,他的选择。
风筝线把手心勒得痛了也不肯松手。直到锋利坚韧的线丝埋进伤口里头越勒越深。他越攥越紧。
乔沅之前总把分手挂在嘴边,自以为是很有威胁的话语。
正如住在父母房子里的小孩子时不时爱动离家出走的念头,那就是他们所能想象到的、对自己来说最为严重的结局了。说着说着竟也习惯了。
挂在嘴边反复说,却总也不会有真正踏出家门一步的一天。他们是如此依赖着那对大人。
而现在,乔沅看着这一桌子荒诞的好笑的东西。
像是一阵晕眩袭来一般的感觉,他呼吸忽而急促了两下。
寇远洲问他我们和好了吗。
乔沅眨了两下眼睛。重新开口时,他当然也是那么回答的。
“嗯。”他说:“和好了。”
乔沅就在今天终于决定了要正式跟寇远洲说出那句分手。
选个好日子提吧。他心里想。
寇远洲还在那边:“再好玩的玩具,如果不注意安全,那我们来约法三章。……”
第15章
要问乔沅还有没有小时候做手术的记忆,是有的。
躺上手术台上方一圈极其明亮刺眼的大灯,在icu里时浑身插满管子,数台仪器齐齐围绕床前,总幻觉,自己身体内部的肉块变成了机器人的零部件部分。
冰冷规律毫无起伏的滴滴声在静谧病房里,像是要一直滴穿人细细弱弱的神经。
乔沅小时候生病,一直是妈妈在身边负责看护照顾他。
妈妈是个无所不能的妈妈。对乔沅说话时总是温声细语,她将住院事宜事无巨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在之前她从未对乔沅发过火。一次都没有过。
离婚之后更是独自一人带着乔沅生活,扛起了两个人的家。
年纪还小,又是这样一场性质的大手术。年幼的乔沅是个比别人都更特殊的小孩,从衣食住行到方方面面,都需要离不开精细小心的看顾。他不能太用力哭或笑,就连咳嗽一声都得小心胸腔里刚长好的脆弱骨头。几乎需要人二十四小时盯着。
在小乔沅的记忆和认知里,他有两个妈妈。
一个是温柔耐心,轻声细语,会心疼地抱着他哭的好妈妈,一个是摔打责骂,冷嘲热讽,歇斯底里的坏妈妈。
这两个妈妈长得一模一样,但在他身边轮流换班照顾他。
有时候是对他道歉温言安慰他的好妈妈,有时候则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时,偷偷无缝衔接地换成另一个长得一样的坏妈妈。
就像他看的木偶戏动画片里在幕后换演员上场那样的。
两个人长得完全一模一样毫无区别,就像双胞胎,所以白天里所有的大人都有没认出来。
小乔沅也是在无数次的碰壁和呵斥中,自己摸索知道了这个真相。
对他来说是很好认的。好妈妈走后,坏妈妈好像忽然就不认识他了,对小乔沅极尽气急败坏,将东西摔打到小孩脚边。锋利的碎瓷片四溅。
所以每次当察觉到坏妈妈出来,小乔沅已经学会自觉保持安静,他不主动开口说话,也不在她面前走路或发出一切声音。
所幸不论是好妈妈还是坏妈妈,她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不会伤害乔沅。
他小小的身体上是一道纵贯心口的大疤痕,他天然而狡猾地、该死地是一个那么脆弱易碎的幼儿,懵懂无邪,天真可爱。这是最后的底线也是困住她这一生的枷锁。
乔沅不能生病,不能痛不能笑不能哭,不能冷不能热,生病了也不能用力咳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坏妈妈即使在最暴跳如雷,在房间里用力扇自己耳光、扯自己头发的时候,都丝毫没有伤害过乔沅一点。
某一天她在房间里披头散发地自己扇自己巴掌时,余光一瞥,看见门口一抹小小的身影迅速缩了回去。
她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枯燥乱发遮住的一只死气沉沉的眼睛,在昏暗房间里闪着某种奇异的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
起初她只是故意在乔沅看得见的地方故意扇自己的脸。
看小孩懵懂的脸上露出害怕惊恐的表情,她才像是如愿有了一点这种行为有多严重病态的实感一般,情绪得到了暂时的平定和安静。
奇怪的是,好妈妈似乎知道坏妈妈做的事似的,在坏妈妈走后,就会害怕颤抖地跪在地上,抱着乔沅小小的身体边崩溃大哭边说对不起。
眼泪一直流,浸湿了乔沅身上的半件儿童睡衣。
好妈妈平时待他真的非常好,对他轻声细语,无微不至。她为乔沅的病已经饱受折磨,几乎去了半条命,没人会怀疑这样一个母亲。
那段时间刚好是寇远洲在忙着准备升学,为庆祝拿到了一所国外顶级学院的offer,来看乔沅的时间也变少了。
坏妈妈做的事不能让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知道,所以连爸爸都被瞒得很好。
乔沅是那么珍贵那么得来不易。死也不能伤害乔沅,那么好,她伤害自己,总没有人能指责得了她了吧?
真的。只要试过一次的人就会知道:小孩子,实在是一个太过好用的发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