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做下面那个! 我才不做下面那个! 第48章
作者:远鹤不追
忽然,身后传来了很微弱的一点脚步声。
如果仔细听的话,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脚步声,因为这其中并没有抬脚的动作,而更像是简单摩擦地面的声响。
可从这点进行分析的话,身后这人应该在这里停留很久了,久到腿部已经开始发麻或是发软,从而不小心弄出了些动静。
“谁?!”
祁砚知侧过身子,用透着一点深蓝的瞳孔朝楼梯口回望。
“别别别,是我。”
很快,一个穿着鹅黄色羽绒服的年轻男人从一面隔在楼梯与平台的墙壁后面走出,或许是站久了腿有点不舒服,那双套在脚上的麂皮靴还被他踩得歪歪扭扭。
祁砚知冷眼看着这个人一瘸一拐慢慢走近,探究的目光自上而下悄然落下,
“你是谁?”
对方的眼神实在算不得友善,段远稍稍一愣,走近的脚步微微一顿。
“我叫段远,跟你同一级的,不过不是同一个专业。”段远停下来说。
“段远?”
祁砚知轻轻皱了皱眉,将这个名字和这张脸在自己过往的记忆里对了一遍,很遗憾,什么也没找到。
“我不认识你。”祁砚知抱着手,冷漠地说。
“你在此之前都没见过我,当然不认识我了。”段远面色轻松地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祁砚知仔细观察着段远的面庞,发现他无论是目光还是下意识的微表情,都没有丝毫被发现的惊慌。
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咳咳,”段远单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轻咳,冷不丁觑眼道,“如果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信吗?”
突然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的祁砚知:“……”
兄弟,这特么是顶楼,哪个正常人闲得没事“路过”顶楼还待这么久啊!
“我不喜欢这种不好笑的笑话。”祁砚知平静说。
“好吧好吧,我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开玩笑。”
段远面色随意,但又默默收回了打趣,半自然又半认真地说,“其实我原本是想来……救你的,但现在看来……”
说罢他便低头瞥了瞥地上那位仁兄的惨状,表情不忍地说,“看来真正需要救的另有其人。”
“救我?”祁砚知觉得好笑,但又察觉到了关键,于是疑惑道,“你认识我?”
“当然。”段远笑着打了个响指,认真说,“我不仅认识你,还知道你前段时间一直被人霸凌,地上那家伙就是其中一个。”
居然知道这么多?
祁砚知心中疑惑更甚,于是他问,“这些事情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山人自有妙计。”
算是回答,却又不像回答。
总归没有恶意,祁砚知懒得追究到底,于是就打算问这其中最后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
回答得太快也太突然,祁砚知完全没想过会是这种可能,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祁砚知很想问为什么,可刚刚他自己已经决定将前面那个视为最后一个问题,于是静静等心中各种上涌的情绪渐渐平息后,祁砚知松开胳膊朝对方瞥去极沉的一眼,缓慢道,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段远,”段远见状先投以一个轻松的笑,转而再次认真道,
“我想和你做朋友。”
不会背叛的好朋友。
第65章
段远将自己与祁砚知的相识以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祁砚知的状态, 都在某天的电话里事无巨细地跟蒋昭南说了一遍。
时值夜晚刚回家打开电脑,蒋昭南为此特地放下工作默默听段远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好几个小时。
本想着应该只是简单听会儿故事,却没想到这故事越听越沉默, 此前第一次从资料上看到祁砚知那堆光辉成就时,蒋昭南只以为他在音乐方面如此惊人的天赋会使日子过得格外顺遂, 却不成想这二十多年的成长经历竟如此坎坷。
甚至……
段远说他知道的不过也就是些表面东西,祁砚知现在已经能做到风平浪静地讲出来, 可那些真实发生过的,烙在祁砚知身上不可磨灭的印记, 似乎都被他彻底埋藏在记忆深处, 这辈子都很难将它们平静倾诉。
蒋昭南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听到这些事情的心情,因为始终站在一个第三方的视角,通过段远寥寥几句概括性的陈述,蒋昭南并不能全然地了解祁砚知过去复杂而又痛苦的处境。
但哪怕是这样, 蒋昭南也能感觉到祁砚知的纠结、悲伤与憎恶。
所以与段远通电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蒋昭南坐在房间正对楼下风景的窗户前, 盯着街边那棵被秋风吹拂的银杏,静静陷入了沉默。
“就是这样了,我对祁哥这些年的了解大概也只有这么多了。”
电话那头, 段远讲完了一长串祁砚知近五年来经历过的大事小事,包括校园生活和工作环境,其实都比初入大学受针对那会儿好很多了, 但近几年也的确免不了日常一些琐碎的破事发生。
不过一般来讲祁砚知都只管创作, 需要与人交涉或是对外宣传之类的任务统统都交由段远负责。
远离人群, 脱离世俗,不得不说,祁砚知这些年的情绪实在稳定了不少。
“谢谢你, 段远。”
蒋昭南落下的这句话格外真诚,段远听得稍稍有些懵,而后反应过来笑着回道,“别谢我啊,我就是个聊闲天的,讲这些东西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你能跟祁哥走得再长远些。”
“祁哥这人其实很慢热的,我当年跟他做朋友还是经历了很多考验,花了很多时间,才勉强让他重新愿意相信别人。”
“……我明白。”蒋昭南轻声说。
“嗯,”段远继续补充道,“祁哥属于那种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实际上心地非常善良甚至于有点单纯的类型,说出来你可能还不信,有一次……”
“我信。”
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嘶,”段远忍不住抽着气笑出了声,打趣道,“我之前还说祁哥是恋爱脑,遇着喜欢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揣兜里,现在看来蒋总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啊,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全给肯定了。”
“他……是恋爱脑?”听到这个词,蒋昭南憋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然呢?”
段远说得毫不犹豫,“面对‘蒋昭南’这三个字毫无抵抗力,不仅没骨气地放弃了自己前二十五年所有的行为原则,还变本加厉地把对方的喜怒哀乐当作自己的研究对象。”
“就这劲儿头我也只在他必须要赶在违约前完成新曲制作的时候见过啊。”
好精准又奇特的形容,蒋昭南稍微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把恋爱当成一种研究,这事儿估计也就只有祁砚知干得出来。
蒋昭南在想事情,电话这头慢慢没了动静,段远稍稍等了会儿,蒋昭南这边依然没什么回应,于是段远忽然开口问,“那蒋总你还听不听祁哥做过的一些好人好事,比如他每年都会匿名给山区儿童捐一大笔钱,或是以‘Q’的名义招募爱心人士救助流浪猫狗之类的。”
“想听。”蒋昭南立刻诚实地回答道,
“但更想让他亲口告诉我。”
这下段远犯了难,摸着后脑勺说,“蒋总,你还别说,这事儿可能还真有点难。”
“……我知道。”
“但我会做到,”蒋昭南捏紧了手机,目光投向那棵仍然在风中轻晃的银杏,沉而缓地说,“他也会做到。”
坚定得有些过分了,电话那头的段远因着这句“他也会做到”不禁眼眶一热,差点趁着此刻阳台的夜色无端落下眼泪。
还真是天生一对啊,段远握着手机,抬头望着没有月亮的天空默默想,
估计是老天爷终于看不过去祁砚知惨成这样,发个善心从天上派只蝴蝶来爱他吧。
至于为什么一定是蝴蝶,
如果谁问这个问题,那段远一定会翻他好几个白眼儿,
因为祁砚知说过,
蝴蝶不会说话,翅膀用来爱他。
打完这通电话的第二天蒋昭南就去了座离公司很近的寺庙,就在那天祁砚知等他下班接近转角的地方,从那儿往上看还能望见庙顶,看着颇能平心静气。
不过这街区格局说来也怪,前边直走两个街口就是繁华的商业街,左边再拐一个红绿灯是某所有名的中学,而离公司最近只需绕一条长墙的地方,竟坐落着一座刻着“福”字照壁的古刹。
蒋昭南回国前姜女士给他传过一份公司地区的资料图,当时蒋昭南只关心那附近的商业区到底有几家星巴克,从而对资料上面专门标红的“紧挨寺庙,得佛庇佑”没有一丝反应。
又或者说蒋昭南本就不信甚至于有些厌恶神鬼之说,所以差不多跟看脏东西似的瞥了一眼就立马略过。
但当电话结束,差不多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的蒋昭南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天,直到天蒙蒙亮可能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得上班,蒋昭南才最终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得找个大师,求个能辟邪护身保平安的物件儿。
当然,大师的人选蒋昭南没什么概念,有些跟佛有缘算命很准的老师父并不在他的选择范围,毕竟蒋昭南自己不信神仙也不信命,求个寓意好的平安牌更多还是想为祁砚知做些弥补。
因为他觉得祁砚知以前的日子都过得太苦了,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怎么感受过与父母之间的温情,虽然蒋昭南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可好歹他没钱的日子也过得不多啊。
虽说蒋令节和姜女士偏心,后来好几年都对他不管不顾,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蒋昭南小时候偶尔也能得到一点儿蒋正初不要的礼物,有时候是一辆自行车,一个篮球或是一台收音机,零零散散的,值不了几个钱,但也还是能让蒋昭南高兴好一阵儿。
再后来某天蒋正初出国了,蒋昭南在他房间的抽屉里翻出了好几把长命锁,金的银的各有好几把,据说百天戴金锁,满月戴银锁,寓意都是祈福辟邪保平安。
于是蒋昭南不死心地将它们都翻到了背面,无一例外,全都刻着“蒋正初”这三个字。
甚至蒋昭南明白这个抽屉里为什么出现了不只两把长命锁,因为蒋令节极其信这些东西,于是光有名的寺庙就找了好几个。
然而这“好几个寺庙”的“好几把长命锁”里,竟没一个跟“蒋昭南”这三个字扯上半分关系,就好像如果这些长命锁的存在真能让某个人平安长大的话,那蒋昭南绝对是活不到满月的那个。
但是吧,蒋昭南虽然已经对这些求神拜佛的东西彻底死心了,却也不妨碍他想给祁砚知求个什么保命玩意儿,最好是那种一听就很厉害的,比如什么“平安扣”、“无事牌”之类的,至少能保佑祁砚知安稳活到百来岁。
刚巧公司附近就有座寺庙,回国这些天一直没去过,蒋昭南曾经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庙里一步,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了脸。
接待蒋昭南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师父,他把蒋昭南领到庙里的一个殿内,给殿中央一位跪在蒲团上诵经的老法师说明了来历,这位老法师闻言慢慢从蒲团上起身,稳稳当当地走向蒋昭南上下梭巡了几眼,然后转身告诉他明天再过来。
没有前因后果,一句理由也不解释,蒋昭南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但也还是听了法师的话,等第二天再来一趟寺庙。
幸好这第二天也是个人少的工作日,蒋昭南挑了个中午休息的时间赶到庙里找老法师,结果这回接待他的人还是昨天那个守在门口的小师父,小师父一见蒋昭南就给他递了条半米多长的红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