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 芝兰玉树 第19章

作者:寄衷情 标签: 近代现代

  忽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路响到自己的病房门口。秦铮以为是张瑜珉回来了,眉头拧得更紧,脏话都含在嘴里了,抬眼一看,林一航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眼睛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红了,眉头也蹙起来,他又把那些脏话给咽了回去。

  “哥!”林一航几乎是扑到床前,紧张地打量了他好几遍,声音发抖,“哥,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泛起涟涟的水光,嘴角微微向下,看上去担心难过得不行。秦铮心里抽了一下,低声说:“别哭,我没事儿。”

  林一航喘着气,把头埋低,几秒后抬起来,眼中的泪意收了一点儿回去,不至于会随时掉眼泪下来了,眼眶却更红,丰密的睫毛颤动着,“没,我没哭。”看到秦铮他就安心了,即便秦铮这满脸伤的样子看着揪心,他也没之前赶来医院的路上时那么恐惧了。

  秦铮觉得他这副表情更让人心疼,还不如不劝,就让他哭出来算了,又问:“你怎么过来了?谁喊你了么?”

  “没,我自己,过来的。”林一航弯下.身,把病床摇起来,整理了一下枕头,“哥,你靠着吧。”看见秦铮手臂上渗血的纱布,喉头发紧,“这是,怎么了?”又想起先前追着张瑜珉出来,匆匆一瞥的那个Alpha身上大片的血迹,心沉了下去。

  秦铮下意识扯谎:“没怎么,蹭破一大块儿皮,就给我包了一下。”

  林一航视线移到床头柜上沾血的衣服,眼帘垂下去,攥紧手指,“哥,你别骗我。”

  秦铮沉默了两秒,“被刀割了一下,不深,缝了几针,没事儿。”

  林一航都不敢想象当时会是个什么场景,心里闷闷地抽痛,“怎么,没接电话?也不回消息,打架,打很久吗?”

  秦铮把坏了的手机递给他看,伸出来的手臂几条青紫的棍痕,他自己先前还没注意,这会儿想着要藏已经迟了,只能干巴巴地说:“手机打坏了。也没很久,打了二十来分钟吧。晦气,路上被人堵了。”

  “真的吗?怎么,不告诉我?二十分钟,还不到九点,你可以,想办法告诉我。”林一航心里猜着那些竖直的淤痕是什么东西打出来的,推测出来的几个结果让他有点儿喘不上气,“我等到十点,真的好担心你。”

  他隐约知道只他所看到的这些外在的伤,是不足以让秦铮躺在病床上的。秦铮甚至穿着病号服,可能还有别的肉眼看不见的伤口。秦铮没联系他,多半不是不想,而是他不能。

  秦铮被问得有点儿头大。从林一航说话来看,对方想事情的逻辑显然比较严密,不太好撒谎糊弄过去,眼下这情况他很可能会多说多错,便往枕头上一靠,笑着转移话题,“哟,审你哥呢?我都这样了,先放过我吧。明天再说?”明天他能编得像样点儿,现在哪哪都痛,不知道身上还剩几块好肉,实在没这个精力了。

  “我不问了,明天,也不问。”林一航哀戚地看着他,抬了抬手,似是想碰秦铮的脸,又收回去,低声说,“哥,流血了。”

  秦铮用舌头抵了下破了的嘴角,尝到一点儿血味,没觉得有多疼,但不好继续牵着嘴角笑了。他一脸的伤,嘴角和眼皮一起耷拉下去,整个人就显出几分狼狈和虚弱。林一航差点忍不住泪,摸出包纸抽了一张出来,帮他擦了擦唇边的血。

  秦铮捉住他的手腕,说:“你……先回去吧,不早了。你刚分化,身体虚,在这儿待着不好,小地方的医院没那么干净。你在家开着灯凑合一夜,我明天一早就回来。”

  “我不走。我,守着你。”

  秦铮皱眉,“听话,你病了我可照顾不了你了啊。”

  “哥,不只是,你,想照顾我。我,也想照顾你。”林一航眼睛湿红,很认真地说,“人,是互相的,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他扯什么人和人之间的交往理应如何呢?他只是单纯地想照顾秦铮,想照顾自己喜欢的人而已。但他是没办法说出自己的心意的,也没办法阻止秦铮瞒着他,不对他说实话,他没有立场去要求秦铮怎样。

  即便一起经历过一些事,他们的关系也是不够亲密的。他始终扮演一个被保护者,一味地索取,无从回馈秦铮什么。秦铮不够信任他,也就不会想着依靠他,所以才在遇到事的时候想着要瞒着他,推开他。虽然是为他好,但他现在,不想再当一个被保护的弱者了。

  他总是依靠秦铮,他也想偶尔能成为秦铮的依靠,比如现在。

  “话是这么个理儿,你这么说我挺开心的,但我真没事儿,不用你照顾。以后你能帮我做的事儿多着呢,不用急这一时。”

  其实要是林一航没处在刚分化的特殊时期,这份好意秦铮就领了,更何况林一航一个人待在家还怕呢,留在医院作伴更好,但眼下为了他的身体考虑,秦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待在医院的。

  林一航摇摇头,在床沿上坐下来,看着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不说话了,显然还是不肯走。秦铮人躺在床上,左手被麻醉,右手插着针,动弹不得,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又说了一番好话之后,林一航还是摇着头不挪窝,秦铮只得沉下脸喊他名字:“林一航,你回不回去?”

  林一航轻轻哆嗦了一下,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向他,眼里没有秦铮想象中的怯意,表情也不可怜,反而有些坚定,显出一种别样的神采,五官都显得生动明艳了许多。秦铮脑子卡壳了片刻,打好的腹稿来不及接上来,被林一航打断了。

  “我不回去。哥,你歇着吧。”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你。

  秦铮没想到林一航还有这么倔的一面,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顶用了。除非他能行动自如,一块儿回去,不然林一航是不会走的。秦铮扫了眼吊在半空中的输液袋,想着或许挂完水了能回家去,反正也就手臂上的刀口严重点儿,已经缝好了,按时来医院换药就行。

  打定主意过会儿要回家,秦铮也就由林一航坐着,懒得跟他扯嘴皮子了。他闭目养神,没再说话,林一航反倒紧张起来,生怕秦铮因为他不听话而生气,但也不好再和秦铮说什么,只能惴惴不安地坐在床边,有些低落地抿紧嘴唇。

  病房里静了下来,几乎能听见挂钟指针走动的声音。

  秦铮这会儿是真累了,今天这一连串事情都耗神耗力。他要是没受伤还好,受伤了就感觉整个人都跟扎破了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躺了几分钟就有些昏昏沉沉地犯困,手臂上的麻醉却醒了,敷料底下的伤口持续传来锐利的疼痛,不由眉头皱起,额上渐渐冒出冷汗。

  他懒得动弹,灯光透过闭合的眼皮进入视野,一个不完全透明的、红彤彤的世界,朦胧地洇出林一航边缘模糊的黑色影子。耳边传来衣料和床铺摩擦的€€€€声,林一航好像站了起来,紧接着是很轻的脚步€€€€他出去了。

  秦铮本想看他一眼,却又睁不开眼睛似的,意识有点儿混沌。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嗅觉和痛觉上,尽力从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中捕捉浅淡的兰花香气,仿佛能借此稍稍安抚一下自己全身都在作痛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他辨不清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知道这能让自己因为疼痛感到焦躁的神经略微放松。

  林一航回来时,秦铮的眉头皱得没那么紧了。他伸出手在秦铮眼前晃了晃,见秦铮没什么反应,以为秦铮已经睡着,便去卫生间打了热水,把刚买的毛巾浸湿,拧干,小心翼翼地避开秦铮脸上所有的伤口,轻轻地给他擦汗。

  秦铮闭着眼没吭声。林一航离他近,周遭清幽的香气更浓,那细嫩的指尖时不时就轻轻触到他的脸,他更觉得安宁了。水滴落在薄被上,沉闷地轻响,啪嗒,啪嗒,兰花仿佛浸在了咸苦的海水里。那香气传递出来的信息熟悉又陌生,仿佛隔着许多年的时光,是种温柔的疼惜。

  ……林一航在哭。

  秦铮的意识骤然清明了一瞬,又昏沉了下去。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了。

第24章

  秦铮夜里动弹时碰到伤口,疼醒过一次。

  床头上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林一航枕着手臂,趴在床边睡着了,落在颊边的碎发被照成通透的浅亚麻色,泛起柔和的光,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秦铮昏昏沉沉地伸出手,很轻地把那那几缕头发拨开,手指浅浅划过林一航的眉骨,又放下去,再度睡着了。

  一夜无梦。醒来时是早上七点,林一航没在病房里,搭在床沿的被子上留着他趴出的小窝,秦铮摸了摸,凉的,显然走了有一会儿了,眉头微微皱起来。床头柜上沾血的衣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纸袋,秦铮拿过来,里面装的是自己的干净衣服,还有洗漱用品。

  秦铮坐着醒了会儿神,把病号服扒了,换上纸袋里的衣服。林一航提着早餐进来时,他刚穿好裤子,正往身上套T恤,露着大半个肌理紧实的背和劲瘦的腰。听见林一航的脚步声,他转过去,神情有些慵懒,没受伤的右手拉着衣摆往下扯,形状分明的腹肌被盖住了。

  林一航脸红心跳,站在门口好几秒没动。秦铮没说话,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就拿东西洗漱去了。卫生间里传来水流的声音,林一航把早餐放下,后知后觉到秦铮好像有点儿不太高兴,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很快,秦铮洗漱完出来,自行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拎上早餐和纸袋就要走。林一航跑过去拦他,“哥,你这是,干什么?”

  秦铮不咸不淡地说:“回家。”

  林一航急了,“不行,你,不能回去。”

  “怎么不行?”

  秦铮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林一航许久没见过秦铮这副样子,感觉就像回到了他们刚开始认识的那段时候,秦铮身上那股锐利的压迫感又出现了,下意识觉得有些害怕。

  但他更担心秦铮的身体,只得硬着头皮说:“医生说,你被棍子,打到头,晕了,被人送来的。手臂,伤口,十厘米,缝了七针。建议你,观察两天。”说到这里,他有些心疼,眼圈红起来。

  这他妈哪个医生嘴这么碎?秦铮眉头皱起来,“我昨天就说了,我没事儿。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你既然不肯回去,那我就跟你一块儿回去。你不能待在这儿。”

  林一航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问:“我,为什么,不能待在这儿?”他其实知道秦铮为什么这么说,但他有点儿不能接受秦铮把他想得太弱,“我,能照顾人的。我已经,处理好了。哥,你回家,我不放心。”

  昨天秦铮睡着后,他把威风送回了家,给秦铮带了换洗衣服,一个人鼓起勇气走夜路,打车过来。今天一早还和医生了解过情况,交了住院费,给老师打电话帮秦铮请假。他把事情都打点好了,秦铮却要回家,说到底,还是不信任他,他心里有些难过。

  其实秦铮早上起来就隐隐有种林一航已经把一切都料理好了的感觉。他许久没被人照顾过,有些感动的同时,更多地是觉得不太习惯,比起被照顾,他更倾向于照顾别人。再说了,他一个Alpha,又没伤得多重,让刚分化的Omega照顾他,像什么样子?

  而林一航头一回跟他倔,他昨天精疲力竭,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今天一早起来却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秦铮把林一航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觉得林一航其实也没有一定要听他话的必要,关系又不是特别亲密,他没立场管他。但他就是对林一航有点儿控制欲似的,情绪很容易被牵动,他也搞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能闷着自己烦。

  见林一航还穿着昨天来时的那件短袖,秦铮更烦了。林一航确实把他照顾得很周全,却忘记照顾自己。回了趟家也没给自己加件衣服,这不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么?这样穿着在床边趴了一夜,万一着凉生病了怎么办?

  “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很好,不用你照顾,走了。”秦铮硬邦邦地说完,越过林一航就往外走,走了一截,发现人没跟上来,便转过身喊他名字,声音微冷,“林一航。”

  林一航垂着头不吭声儿,站在病房门口一动不动。秦铮折回去拉他,没拉动,脸沉了下来。两人僵持片刻,空气似是凝住了。秦铮浑身的伤都在作痛,变少的耐心很快被耗空,手上的力气大了些,林一航被他拽得踉跄了一步,这才抬起头,熏红着眼睛看向他,眉尖颦起,“哥,你怎么,不爱惜自己?”

  秦铮心里一软,“我没……我是个Alpha,这点儿伤真不算什么。听话,咱回家,行么?”

  “Alpha也是人,不是铁打的。”林一航吸了口气,压住眼底的酸涩,“哥,你答应我什么?你说你不会打架的。你骑着车,别人应该不好堵你,你为什么不走?”

  秦铮语塞,手上的劲松了。林一航抽回手,细细的手腕上一圈红红的印子。秦铮疑心自己也没用多少力气,怎么就给他掐成这样了,有些无措地别开了眼睛。

  林一航说:“你让我相信你,转头你就和别人打架去了。你知道我没等到你回来,陈子灏告诉我你在医院时,我心里多难受么?你不去找吴宣,一点事都不会有,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的。我真的……”他把头埋低,说不下去了。

  “这跟你没关系。你别……”秦铮心慌意乱,凑近仔细瞧了瞧,发现他虽然眼眶红着,但眼底没有湿意,松了口气,“是我气不过,才……行了行了,我的错。”

  林一航脸红起来,顿了几秒,继续恳切地说:“哥,太危险了。你一个人,什么都没有,那些人带着刀,没出大事已经是万幸了。以后你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我好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昨天来的时候,真的好怕……”

  这是在怪他失信呢。秦铮脸上有点儿过不去,但昨天确实是他冲动了才跟人干架,还伤得进医院了,看上去是有些犯蠢,完全没办法辩解什么,只能臊眉耷眼听着林一航念叨他。

  ……这都多少年没人这么说过他了?

  林一航不知怎的,这会儿说话利索得不行,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都能写篇有关冲动斗殴后果的议论文了。秦铮后面不太想听,左耳进右耳出,眼睛盯着他红红的唇瓣开开合合,很想给他把嘴巴堵起来,思绪不由得闪回到昨晚病房门口那一幕€€€€

  张瑜珉叭叭叭个不停的时候,于澄怎么做的?

  秦铮心脏猛然跳起来,脸腾地热了,赶紧把视线从林一航嘴巴上挪开,提着袋子的左手紧了紧,手臂肌肉伸缩,牵到伤口,顿时疼得吸了口凉气。林一航一下子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忘光了,紧张兮兮地弯下.身看他的手臂,“哥,怎么了?是不是很疼?要不回去躺着?”

  秦铮不着痕迹地小退了半步,眼睛不知道该瞄着哪里,心里翻江倒海,嘴上却还算平静,“躺什么躺?又不是瘸了瘫了。那医生说得不准确,我是被砸到脖子,神经受压迫才晕的。脑震荡躺医院还差不多。我就缝了几针,皮肉伤,别的真没事儿。”

  “可是……”

  林一航还想再说点什么,秦铮忍着疼从袋子里拿出个包子,塞进他嘴里,装出一副松快的样子,“本来背上就疼,医院这床板太硬,硌得我难受。回家去吧。”不等林一航回话,也叼了只包子,长腿一抬,脚下生风地走了。

  早晨的医院十分安静,鞋底踩过理石地板,光线昏暗的走廊上响起空荡荡的脚步声,却又带着熟悉的力度感,常年笼罩在这片空间的阴冷仿佛都被短暂地驱散了片刻。

  林一航看着秦铮高大挺拔的背影,那瘦削的躯体里散发出来的生命力好像与平时别无二致,依旧是蓬勃的,悬在半空中的心渐渐落了下去,觉得秦铮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秦铮走得很快,逃一样的,没几步就到了走廊的转角。这儿离林一航远,闻不见兰花的香气,他心跳缓了,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余光瞥见林一航还站在病房门口,脚下一顿,转过去,有些懒散地喊:“还站着呢?我不等你了啊。”

  光线从他右侧倾泻下来,少年的轮廓被光影分割成两半,亮的那一面清晰,暗的那一面朦胧,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宇宙中的星球。清朗的声音在走廊的四壁上碰撞传递,荡进耳里,林一航对上那双熠熠的眼睛,无端失神片刻,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等秦铮消失在转角,他反应过来,拔腿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跑不见了。林一航捏着温热的包子四处找了一圈儿,没见着秦铮的影子,只得有些失落地拖着脚步下楼,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手里的包子,颇有点儿食之无味的感觉。

  他昨天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忙里忙外都是为了谁啊?不肯好好待在医院也就算了,说走就真的走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明明先前还凶巴巴地非要拉着一起回家呢。

  林一航少有地有些生气了,泄愤似的咬了一大口包子用力嚼着,踩在楼梯上的脚步一下子重了许多。他表情是显然地不太高兴,脸颊却鼓鼓的,看上去很像一只闹脾气的仓鼠,又逗又可爱。秦铮躲在楼梯间半敞着的侧门后面,闷头笑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隔了十来米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脚步声重在一起。出了医院大楼,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清晨的阳光柔和地倾落,把一切都照得明朗。林一航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还是没看见秦铮,气过了,脸上的表情就沮丧起来,脚下蔫巴巴地踢开了一枚石子。

  ……秦铮怎么这样?

  林一航有些茫然地蹲下.身,对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发了一会儿呆,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下意识觉得是秦铮,很有几分高兴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眼神立刻暗了,咬着拇指的指甲,不太想接。

  他的变化很明显,单薄的肩膀整个垮下去,肩头畏寒似的缩紧,背影看上去有些可怜。他好像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林一航,这段时间以来好不容易消散了许多的怯懦又一股脑地回了他身上,把周遭的一小片空间都渲染成了愁云惨淡的灰败样子。

  手机震个不停,指甲上咬出一个小小的缺口,林一航迟迟没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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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铮不远不近地看着,眉头皱起,犹豫着走了过去。他没兴趣听别人电话,但林一航光是一个背影,都足够让他担心的了。这电话还没接通就让林一航变成这副狼狈样儿,还不如不接了算了。秦铮刚要出声喊林一航的名字,对方却站起来,把手机举到耳边。

  “爸爸。”

  “嗯。下次快点接电话€€€€你分化成Omega了?”

  电话那端男人讲话的语调平缓,语气温和,林一航却本能地感到压迫。

  “是。”

  “病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好像没有。”知道父亲的问话绝不是出于关心,林一航的声音有点儿抖,“我前几天,又失控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林一航可以想象出他平静中带着一丝厌恶的神情。

  “嗯。不行的话就回家,配合专业的医生治疗。你现在高二还是高三?”

  “高二。”

  “分化就成年了,是大人了。”这句男人说得极轻,似是自语,而后声音扬起来,“嗯。我还有事,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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