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鸟 恶魔鸟 第23章

作者:夜很贫瘠 标签: 近代现代

  眼见兄弟二人都情绪不高,酒一口接一口地喝,游跃左右为难。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人,脑子里不住想,如果是李梦真会怎么做呢?

  游跃伸出手小心地抽掉李拙手里的酒杯,拿一个新杯子倒上果汁,把杯子放进李拙手里:“拙哥,少喝点酒。”

  李拙愣一下。接着游跃转向李岚,李岚已经一手撑着额头面颊绯红,游跃犹豫片刻,抬手环住李岚的肩膀,笨拙地拍拍李岚。

  李岚茫然:“你干嘛?”

  “安慰你。”游跃自己也挺不自在地:“别伤心。”

  李岚哭笑不得:“你小子€€€€”

  他话没说完,一只手从后不轻不重地按在游跃肩上。

  “聊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李云济低沉的声音响起,游跃松开李岚抬头看去,李云济也低头看着他,眼眸深黑,厅内柔和流转的灯光挡在他的背后,逆光隐去了李云济脸上的情绪。

  游跃顺从地站起身:“哥哥。”

  李岚已经有些醉了,嘀咕:“我们可没聊开心的事。”

  李云济低头看游跃:“累了吗?”

  不知不觉,游跃吃完了烤鱼排,喝完了一整杯酒,他的反应比平时迟钝了一秒,没听清般毫无防备地望向李云济。

  宾客来往、交错,光线柔和熠熠,在光泽的大理石地砖与玻璃灯窗间如水波游弋,穿过谈笑的人群,漫漫落在游跃的身上。游跃今晚一身量身定做的浅茶色小西装,西装外套垂坠有致,腰部一点空间感的修身弧度恰到好处,白色金环腰带自然而显眼地勒出游跃细窄的腰线。

  小西装内搭雪白半领,游跃颈间一条白金细链细细闪光。他做了发型,鬓边碎发修剪过,露出精致美好的脸庞,从项链,腕表,腰带到皮鞋,他今天从头到脚都是李云济让人送到副宅的一整套高定。

  是按照李梦真的风格丝毫不差地打造出的一身外壳。

  在李家的夏园绿茵繁花深处藏了近半年,李云济亲自教他,陪他,给他一切亲生弟弟拥有的。此时此刻站在人群中的游跃白净剔透,挺拔玉立,光如同穿透了他纤薄的身体,令他从里到外流光溢彩地生辉。他喝下一杯酒,皮肤从里透出醺然的淡红,红蔓去他的眼角,嘴唇,耳垂也红了,当他有些迷蒙地抬起眼,温润的双眸光泽盈盈,如一片纯白的不谙世事,又像永远在沉静地思考,收敛情绪。

  今晚他是无数目光暗流的中心,审视,观察,吃惊,欣赏,意味深长,不一而足。只是他的身边永远有李家的几个兄弟守卫一般不离左右,叫人想看清又无法靠近,抓心挠肝地伸脖垫足。

  游跃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所以他更卖力,更全面地伪装自己,从嘴角的弧度到眉眼如何上扬,他计算精准如同在心中绘制加工图纸,昼夜反复枯燥地练习,不容自己出错。

  直到李云济站在他面前,挡去将他暴露无遗的刺眼的光,将黑暗带到他的面前,世界才终于趋于他渴望的安静。

  游跃再次被好闻的淡香围绕,他在熟悉的气息里飘然朦胧,低喃:“累了。”

  他说完这两个字,肩头就被搂过。李云济将他拢进臂弯里,干脆地从李拙和李岚面前把人带走。

  李云济带着人到主桌来:“奶奶,小真喝了点酒,我带他回去休息。”

  吴商记闻言提高声音:“阿岚!你这闹心孩子,说过不要给小真喝酒!”

  李岚远远“唉”一声,心虚答:“就喝了一口,他酒量不好!”而后提起酒杯勾着他哥跑了。

  吴商记无奈,关切询问游跃:“小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游跃摇摇头,还不忘连带眼睛一起笑:“奶奶,我没事。”

  平日里十分斯文的李清平现下已喝到满面通红,端着酒杯过来:“小真酒量这么好,跟大伯喝一杯?”

  游跃傻乎乎说好的,伸手就去拿桌上酒杯。严乐晴刚要拦他的手,游跃已经眼前一晃€€€€李云济一手按住他的额头,将他按得后退一步,后脑勺撞上男人的胸口。

  他听到李云济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带着笑意响起:“您就别拿小孩寻开心了。”

  李清平眯起醉眼笑:“你这做哥哥的真是护着弟弟。”

  吴商记温和开口:“好了,云济,把小真送回去休息吧。”

  李云济对季若亭说:“等我回来。”

  季若亭一手轻握着酒杯,仰头冲他温柔一笑,“嗯。”

  李云济带游跃离开了宴席。季若亭看着两人渐远的背影,他一口饮下杯中酒,浓烈酒味冲过麻木苦涩的喉间,季若亭深吸一口气,郁郁地垂下眼眸。

第1章

  夜幕中夏园树影重重,水波折射无边月色,打碎满地银屑。引路灯点缀花丛之间,游跃低头盯着脚下的光,一步一步踩在石板路上。李云济牵住他的手腕,好让这喝迷糊的小鬼不至于走夜路摔倒。

  “以后不要再与他们喝酒了。”李云济说。

  游跃认真问:“小真不是会喝酒吗?”

  李岚曾无意中告诉他,李梦真酒量不错,偶尔与朋友喝点小酒,但从不在大人面前喝过。

  游跃低声道:“哥哥,你不知道吗?”

  李云济说:“我也不是无所不知。”

  李梦真不在李云济面前喝酒,也不告诉李云济这个秘密,为什么?游跃心想。是不想让哥哥知道自己这一点点不大好的一面,还是不想被哥哥管教?

  他有点犯晕,走路慢下来,不想自己像上次那样绊一跤摔到李云济背上。李云济转过头:“走不动了?”

  游跃站在夜色里,身形挺直,温顺地低垂着头:“哥哥,我自己慢慢走,你先回去吧。”

  “这么黑的路,你一个人怎么走?”

  “有光就能看见路。”

  一阵短暂的沉默,游跃感觉自己忽地一轻,稀里糊涂趴在了李云济的背上。

  男人的背挺阔坚实,游跃的侧脸贴着李云济的耳畔,他的脸好烫,李云济的皮肤则是温热的。

  “如果是小真,就会想尽办法要我背他。”李云济的声音很淡,浸在微凉的夜色里,“你学了这么多,却从来学不会对我撒娇。”

  撒娇?这两个字钻进游跃的耳朵,游跃仿佛不认识它们。

  不是说不管他如何透支身体,都不会管他吗?

  他是游跃,所以不会管他。但如果他作为李梦真去索取,就可以得到很多。

  尽管这些得到的关怀和在意,全都落在死去的李梦真身上。

  游跃闭上眼睛。风吹过他发热的脸颊,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像湖水裹住他,令他产生眩晕的窒息感,他想从这种窒息感中脱离,心脏却拖着他下坠。

  “我发挥价值了吗?”

  李云济背着他稳步穿过花丛,没听清他的咕哝。“什么?”

  游跃却快睡着了,只很轻地呢喃:“我开始......有用了吗?”

  李云济把游跃背回副宅,阿梅迎过来为游跃脱下鞋。李云济把游跃背上二楼,进卧室把人放在床上。阿梅麻利地端盆热水过来,毛巾打湿拧干给游跃擦脸。游跃已经睡熟了,软绵绵地窝在床上任人摆布。

  阿梅把毛巾放在一边,给游跃脱下外套,一粒一粒解开衬衫扣子。衣衫滑落,少年的身体匀称秀净,肌肉纤瘦有型,在夏园里好生调养了这么久,已不再是最初瘦得肋骨分明的可怜模样。

  阿梅余光见李云济还一动不动站在床尾,心里嘀咕先生怎么还不走?难道是担心她年纪小经验不足,照顾不好小少爷?可只是换衣服擦个身子,有什么照顾不好的呢。

  她小心地解开游跃的衬衫扣子,解到靠近腹部的那颗纽扣时,手指不小心轻轻扫到游跃的小腹,谁想到游跃一下子睁开眼睛,腰无意识地瑟缩一弹。游跃那表情显然是受到惊吓,他拽住自己衬衫下摆望着阿梅,又望向李云济。

  阿梅吓一跳缩回手:“少爷,怎么了?”

  游跃的脸仍一片晕红,他护着自己的肚子蜷缩成一团转身背对他们,胡乱拉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声音闷闷从被子里传出来:“我待会儿自己脱......不用管我了。”

  “这怎么行呢?您都喝醉了,少爷......哎呀少爷,您别闷着自己!”

  阿梅想把游跃扒拉出来,可游跃无论如何不肯,一直站在一旁不言语的李云济终于开口:“你出去吧。”

  阿梅愣一下,虽不知为何,也只好听话地离开卧室。

  卧室门关上,李云济迈开脚步,来到床边一手拉开了游跃裹住自己的被子。

  游跃被掀得转过身,一双手还挂在被子上,睁大眼睛望着李云济。黑色发丝散落床间,半褪的衣衫凌乱,露出一把雪白的窄腰。

  侧腰上一片形状不规则的血管瘤胎记,在淡淡的光线中转为暗红,却更衬得周围肤白细腻。

  李云济与他僵持着,低头看他:“不舒服吗?”

  游跃小声答:“我......肚子怕痒。”

  李云济一笑,重复一遍:“肚子怕痒。”

  他捉开游跃执着抓住被子的手,脱下游跃的上衣,而后去解他的腰带。男人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分明,稍有些用力地按住腰带扣抽出皮带,游跃被按得小腹一陷,应激般抓住李云济的手臂,声音无措提高:“别......!”

  李云济没管游跃挣扎,利落地脱下他的裤子丢到一边,这才拿起毛巾打湿拧干,不算温柔地给游跃擦脸,游跃又挡住他的手臂,想躲。

  他像揪住一只胆小想跑的猫,捏过游跃的脸。两人在昏黄的房间里对视,李云济看到游跃眼中的紧张和慌乱,几分晕醉,还有一丝恳求。

  此时他应该适当地表达对“弟弟”的怜惜,温柔地把人放在床上,拿过睡衣给人穿好。

  但他没有这么做。一个想要挣扎躲避的少年,却因敬畏他的权威和力量而不敢乱动。他没想过恐吓小孩,但他们之间已然存在一种掌控和被掌控的关系,而双方在这种关系中都各有目的。

  李云济忽而松开了游跃。游跃跌回床上,李云济动作滞了两秒,后若无其事地重新拿起毛巾,拉过游跃的手臂擦拭,再到小腿。

  这一次他温柔许多,询问游跃:“抱歉,很害怕吗?”

  游跃半醉半清醒,木木摇头:“不害怕。”

  李云济拿过睡衣给游跃穿上,游跃伸出手臂。他这次没有挣扎了,因为李云济没有碰到他的肚子,也没有捏痛他。

  事实上原本就应如此,李云济的温柔和绅士并非虚谈,他擅长避开让人感到不安的地方,只停留在对方的舒适区进行互动。在对待游跃这件事上,他也早已设定好了最合适的行为模式€€€€他应该表现为如在对待自己的家人,在对待自己血缘至亲的弟弟。

  游跃穿好睡衣,拉上被子把自己盖起来。李云济就站在床边看着他。游跃钻进枕头,他已经被酒精熏得昏昏欲睡,还不忘坚持和李云济说话:“哥哥晚安。”

  按照李云济设定好的行为模式进行下去的话,此时他应该摸摸游跃的头,等到佣人把蜂蜜水端上来再离开;或是回一句晚安,就像他从前对待小真那样关心和爱护。

  何况他一整晚都在笑。在一群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之间交际,既要讨他们欢心,又要自然地流露出骄傲。为了审视自己的培养成果,也为了一旦出现差错可以及时挽回,李云济的注意力一整晚都没有从游跃身上离开过。

  他应该奖励他一些什么。但是李云济站在床边半晌,后退了一步。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游跃醒来时睁眼看到天光大亮,他瞬间清醒过来,匆忙起身下床跑去浴室洗漱,穿着睡衣离开房间下楼,正遇见阿梅抱着干净床被上楼来。

  “梅,几点了?”

  “少爷,这才八点呢,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头疼吗?有没有宿醉?”

  游跃有点郁闷。之前每天早上七点半自己还在学习的时候,阿梅都会来房间看一眼是否有需要换洗的衣服,今早她应该也来了才对。

  “我睡过头了,怎么没有叫醒我?”游跃轻声问。

  阿梅睁大眼睛:“少爷,您昨晚喝醉了呀,而且今天是大年初一!难道这种日子您也要五点起来念书吗?”

  游跃只好不再吭声。在他心里,每一天都是分秒必争的。

  他吃过早餐就进了大书房,一泡在里面就是一上午。

  为了避免让他出门拜年或是被提出见朋友的需求,李云济提前安排好了对外说辞,说自家弟弟吃过团年饭就赶着回学校赶作业准备开学去了,因此除夕夜里都没和家人一起去庙里烧头香€€€€年年除夕夜里的寺庙人山人海,极易遇见熟人。

  游跃吃过午饭,正想联系李云济问他自己是否可以去医院看望谢浪,没想李云济和季若亭就一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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