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回南天气晴 明日回南天气晴 第31章

作者:落九盏 标签: 近代现代

  敲门声恰好在此时响起。想说客房服务响应速度这样快,拉开门发现是梁天宁更先一步。

  他晃晃餐厅打包来的早餐:“你刚刚那个样睇一眼就知没食早餐,阵间(等下)又要胃痛。”

  “多谢,”粥香四溢,向南€€食欲回春,打开包装舀起几口,“Manda未同你一起?”

  “同她几个姐妹待在一起。你都不知她们心有几大,还在讲等船在澳岛靠了岸要去哪一间赌场继续落注。”

  向南€€在碗中拨弄的匙羹一顿,眉头皱得有几分厌恶。

  那是梁天宁女友,他不好评头论足。

  只好了片刻的胃口又一下子消失个干净,向南€€手掌按在胸口压下不适,才问:“黎耀文还在甲板?”

  “没啊。事情都解决,他留在那做什么。”

  “事情解决?”他回到房间不过不足一个钟,一条人命怎可能就这样解决?

  “找到了荷官尸体?还是讲...”向南€€都讲不好为何对昨晚一面之缘的荷官这样上心,大概全船无人比他更希望荷官此时还活着。但希望过于渺茫,他问得亦小心翼翼,“他还活着?”

  “人是死是活,对黎耀文来讲,不过都只是签张支票的功夫。那荷官没背景、没关系,就更加好息事宁人。”梁天宁也有几分无奈,“讲到底都是普通人,没几个同钱过不去。黎耀文一出手,保几多家庭衣食都无忧。”

  向南€€还是觉得不适,心都在替人隐隐抽痛:“那是一条人命,黎耀文就没一点内疚?未免都太没人性...”

  “不要天真喇小少爷,你同黎耀文讲人性?”梁天宁拍拍他的肩膀,似在安慰,又似在等他看清,“在这里,钱就是人性,黎耀文就是人性。”

  话是规劝,却能听出其实梁天宁对黎耀文亦有不满。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你同他行得太近?”梁天宁这样同他讲,但向南€€知这个“他”此时指的并非是黎耀文。

  “你明知那个圈子是什么样。你不融入,都未必可以全身而退。我当然知你不会同黎耀文有什么直接关联,但你只要接近,就有被牵连的危险。”梁天宁声沉下去,“而余回,就是吸你入局那个眼。”

  手中瓷勺开始颤抖,撞上碗壁,响得好清脆。向南€€控制不住,只好将匙羹丢回碗里。

  “阿€€,有些话无需我讲,你自己本就睇得清。我不劝你,只是提醒,”梁天宁起身,拍拍他肩膀,向房外走去,“扑光可以,我只是不希望你扑的是火啊,阿€€。”

  梁天宁讲完,便自行离开,要他好好休息。向南€€未再出过门,在五层的房间窝了一整天。

  那个荷官于他似是警告,又同时是一桩启示。独处的时间里,向南€€难自控地不断想起,反反复复。

  神经高度紧绷,到了日落时分,胃炎又有发作征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温水送服两片随身常备的胃药,向南€€看看表,决意缺席一小时后的拍卖会。

  本就是为那幅画而登船,现在画以赌注的形式到了手,会场不去也罢。

  他终究和黎耀文之流的气场合不来,若真起什么冲突,为难的是梁天宁。

  不见最好。

  电话屏幕在这时亮起。向南€€重新窝回柔软床铺,拿起来看,是通讯软件上的好友申请,很寻常。

  不寻常的是发送申请那人。

  余回。

  没有废话,不讲来由,公事公办的自我介绍,除了名字再无其他。

  向南€€的手指在「Accept」按键上停留足足三秒,才轻轻按下。

  装作不在意,不主动发出第一条讯息,先点开对方头像,如视察一般简单翻阅。果然展示出的社交圈也如其人,界面简洁至极,内容空空如也。

  余回整个人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无孔可入。

  对方似守在电话前,瞬间发来讯息:「怎么没见你人?」

  连询问都是一贯风格,他似乎铁了心立一副冷面人设。

  向南€€不擅长撒谎,找不到其他理由搪塞,只好实话实说,回复:「有点不舒服。画已搞掂,其他拍品我都没兴趣,就留在房间睡觉。」

  隔了好一会,向南€€头昏昏沉沉,等待回复几乎等到睡着,对面的消息先至慢慢送达:「好。」

  余回一向吝啬问候,大抵是人不在面前,这样一句隔空的嘘寒问暖,并没什么实际意义。他好似从来都做比说多。

  寻晚也一样,向南€€在余回面前磕伤膝盖,余回会不由分说拉他过去,替他将膝窝里的淤青一点一点耐心揉开。

  但若无法面对着面,哪怕只是一句问候都是多余。

  余回以为那不切实际,却不知矜贵少爷其实一句话就可以哄开心,成本实在好低。

  尽管知道余回一向是务实到有些可恨的人,向南€€依旧凭空生出几分落寞。点可以这样不解风情,连多打几字哄人开心亦不会。

  向南€€不灰心,仗着生病好提要求,道理等同撒娇。于是他又打字,道:「很久都不胃痛,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些没。」

  余回落座拍卖会首排,那幅被向南€€看上的画被临时撤下拍品名单,此时进程过半,拍卖台中央正展出一只珐琅彩牡丹€€。

  是上些年纪的成功人士最中意的拍品之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轮番举牌,转眼间叫出数千万天价。

  「因为那个荷官?」

  几番推拉下来,各位富豪竞争激烈,每次举牌加价五十万,心照不宣。余回身后一位率先没了耐心,再次举手,加价十倍。

  万众瞩目。聚光灯立刻转去,从余回身上扫过。黎耀文立于台边,顺势望过来,余回未输入完成的消息只能匆匆发出,留一半未说完的话,不动声色将电话扣上大腿。

  徒留向南€€一人面对形单影只的消息发怔。他觉得余回这样的语气有几分漠不关心,叫人摸不透他的意思,不好回应。

  但说到底他人的生命也轮不到他来惋惜,有人舍生取义,有人为爱殉情,终究都不过是自己的选择而已。

  他不准备再回复,这是他第一次无视余回的消息。

  在这件事上,他没法同余回再向深处讨论。他有些怕从余回口中听到与黎耀文相同的论调。

  其实内心深处,他还是好忧心余回近墨者黑,曾经的一缕风刮入港市,就彻底无影无踪。

  锁屏前,却收入另一条新讯息:

  「他有他的选择,你不必想太多。只要记住我同你讲过,学谁莫要学他。」

  胃中有些翻涌,便裹挟着情绪一起,变得不那么稳定。向南€€回:「不要学他怎样,那样奋不顾身爱一个人,还是爱得太过头,丧了命也甘心?」

  回过来的消息变好长,却接连向他抛来好多个否定句:「不要学他不顾安危,不要成日为无关紧要的人忧心,不好爱别人太多,最要紧是好好爱自己。」

  紧接又传一条来,对前一句补充:「平平安安才好,向小少爷。」

  【作者有话说】

  就差把担心写在脸上,嘴上却偏不说,身体也要推开的口嫌体正直。

  有人就是仗着有lp追Strong,怎么有这样的人啊!天啦!

  回(飞来一记眼刀。)

  嗯,谴责,必须谴责!(逐渐收声、后退,悄悄离场。)

第45章 改.“生我气?”

  向南€€窝回床里,突然不知要如何回。后面传来那句语气多几分亲昵,换做平时向南€€早咧嘴笑得开心。

  此时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握着电话靠近胸口,没有过速跳动,反而腾升起一股酸胀情绪,轻飘飘溢出心室,顺着血液流动、流动,最后滞淤在喉咙。

  关于他的感情落点,余回不讲;奋不顾身爱上了谁,亦避开不问;就连一句如常的劝解,同样要用“别个”模糊掉对方身份。

  连发几条对情情爱爱始终只字不提,余回向来会这样避轻就重。

  最重一处,却只是道,要他平安。

  电话又震,余回传来最后一条:

  「拍卖结束后,游轮会在澳岛岸边停多一日。本想邀你落船行下,既然你不舒服,那就改日。好好休息。」

  那一口酸胀气息太甚,剥夺他打字力气。向南€€阖上眼皮,跌落发信人的梦境。

  拍卖甫一结束,游轮便离开公海,径直向澳岛方向驶去。黎耀文足够谨慎,驶出公海范围,赌场就歇了业。

  泊岸已是夜半时分,依旧拦不住许多人落船。澳岛线下赌场通宵营业,纸醉金迷,筹码交错,多行一步,黄金钻石统统不再是梦,无人能抵住此等诱惑。

  提示落船的温柔女音共敲门声一同响起。向南€€一觉醒来,正在浴室冲凉。

  发梢湿润,慵懒覆在颈后,不得空去吹,湿润手指攀上大门把手,轻轻一扭,迎上梁天宁含笑面孔。

  向南€€有些意外:“你不落船去玩?”

  “本没什么打算,是Manda嘈住要去。”分明满口恋爱酸臭,偏要一副为难模样,“你讲,为什么女人香车宝马都不够,偏偏中意这金银场?戳她身价不够多,还是她男人我好吝啬?”

  “你少得便宜卖乖喇。”向南€€闪身到一边去,为梁天宁让出进屋的路。

  “对不住,忘记向少还爱而不得,饱受相思折磨。”

  这才不是一句同于往常的打趣,分明是要在荷官跳海事件后点醒他。向南€€假意没听到,正要关门,梁天宁身后又现出一人。

  双手并用,捧一鼎砂锅。砂锅两翼垫了隔热材料,他手背依旧被热气炙出隐约红色。

  向南€€赶紧把人让入房内,关上门:“你这又唱哪出?”

  “知你未必会主动叫晚餐,那澳岛人好识做生意,知道这处是游客码头,夜宵档早早开起,这一间食铺香到几英里外都闻得到,就差人打包来给你尝下。”

  醒目仔做事稳妥,轻手轻脚将砂锅置于室内餐桌,掀盖,顿时热气弥漫。盛出两碗,对称摆放,一切做妥,才顾上搓一搓微微有些烫红的手。

  “不是吧梁少,我有没有蠢到会饿死自己的地步啊?”向南€€惊叹,“至少知道肚饿要落楼去餐厅喇,你不要这么夸张。”

  梁天宁不睬他:“我信你有鬼,饿过头就要打瞌睡,一觉醒来胃又穿窿,你出了什么事,我爸要丢我去山上祭祖啊。”

  难得梁天宁有心,向南€€收下好意,开始赶人:“知啦,我一定乖乖听话,饮到一口都不剩,得不得?快走啦,不要让Manda等你这么久。”

  梁天宁指指桌上的两碗热粥:“我那碗都还没饮...”

  向南€€向外推人:“我替你饮喇。€€€€嗦嗦,当心Manda有日要厌烦你。”

  梁天宁行至门边,转身话:“黎耀文落船了。余回未跟住他。”

  向南€€关门的手顿了顿,梁天宁没再多讲,转身离开。

  门从向南€€掌心脱手,被人从外面带上。

  砂锅粥实在太烫,向南€€没喝两口就放在一边。抬头已是午夜,下午睡饱,此时毫无困意。

  向南€€无心落船,从衣柜捡出一件绸缎衬衣,同样垂顺的阔腿西裤,将柔软衣摆收入裤腰。

  他想去甲板兜兜海风。

  海水涨过一次潮,此时渐渐褪去,拍打在船体上的声音渐弱。

  鬼使神差行至甲板尽头,向南€€双手撑上边缘护栏,那个位置早上曾安静放住一对再无人穿的拖鞋。

  依然未有下落,清晨还勤勤力力的打捞队伍此时早已收工不见,徒留海面上微浪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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