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搭话之后 和他搭话之后 第5章
作者:DuaDua
公园是建在江边的,每周六日晚上,不同主题的灯光秀会上演在江对面成片的高楼墙上。大抵是因为这个,今天公园里聚集了不少大小型号的房车。
人一多,摊位也多,都不睡觉,一小块地方热闹得不像凌晨。
路行舟随便找了条石凳坐下。
他右前方大概十来米的地方停着一辆餐车,米黄色系的复古外饰,外展棚上顶着“西早饮€€”四个霓虹大字,在一众城管爱收的小推车中显得尤为扎眼。
好像是卖饮料的,生意还不错。
坐了一会会,第三波人在西早饮€€点单之际,那只时不时窜出去和别的狗朋友玩一会的小黑狗终于在上车的地方趴下了。
狗嘛,都长那样。起初路行舟没多想,直到餐车前又多来了两位红发白人。
然后大胡子老板开始急得挠头打起电话,再然后救兵就从人最聚集的那块跑了回来,两手端着一排子弹杯,满头卷毛飞得凌乱。
是那个搭话后死活没再遇上的卷毛。
路行舟一阵无语,算是信了那句有意栽花花不发。
红发白人冲卷毛说话了。只见卷毛眉头皱紧,和大胡子一样挠起了头,显然是沟通极其受阻。
路行舟脚底踩起拍子,一个四拍没踩完,他按掉还剩一半的烟,朝餐车走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他都欠卷毛一个谢谢。
想着一会如何开口,离卷毛差不多还有一米的地方,男生抓耳挠腮的解释和白人姑娘异常浓烈的爱尔兰口音在路行舟耳朵里打起架。
清晰且流畅,卷毛居然操着一口纯正的英音。
路行舟不由顿住了脚步。不是说……
“喝点什么帅哥?”大胡子老板看到他了,扬了扬手,“这儿有酒水单。”
卷毛闻言回过了头。
比那天隔着院子看得更清晰,刹那的意外后,卷毛缓缓笑弯了眼。
暖哄哄的,像黑熊精小心碰他手心的舌尖。
卷毛甩下交流不通的人,径直向他跨出一步。
而本想过来解围的路行舟一下不知道应该干嘛了,他盯住卷毛明亮的、浅棕色的瞳仁,眉头一皱,情商一低。
“不是说……英文不好?”
第5章 白子逸和狗和鞋
关于“英文不好”,卷毛是这样解释的:
老妈是本地姑娘,老爹是英国人,小时候两家六口一块给他把屎把尿直到上小学,所以自带双语系统。小学三四年级,被选中参加什么口语比赛,结果因为混血被家长会投诉,导致从此很讨厌英文这门课……
“反正就是能听说,但读写很差。差到得上补习班,高考都差点不及格……那天见到你一紧张就嘴瓢……”
紧张?看来是真把人吓到了。
路行舟想着,不远处大胡子嚎了一嘴:“小白!老外要走啦!”
卷毛充耳不闻,只是继续看着路行舟,言辞恳切:“都是真的,我绝对不骗你。不真天打五雷轰。”
倒也不至于,何况听着也不算很扯。路行舟点点头表示自己信了,又问:“我帮你?她们好像很急。”
大胡子不胜其烦地催了又催,催得卷毛不好意思,将路行舟领了过去。
事实证明,不管英文好不好,攻克加密的爱尔兰乡土口音就是极其艰巨。
无法,路行舟管大胡子要了纸笔,示意红发姐姐写了第一行。
“她问有没有推荐的。”路行舟说。
“呢个咯。”大胡子点点菜单上某一行,然后对路行舟低语:“这个最贵。”
“癫啊雷?人€€女仔€€€€,醉€€点算呐?”
“饮酒喔大佬,唔醉饮咩酒嗟?”
卷毛莫名其妙和大胡子飙起了粤语,路行舟瞥了瞥他,又瞥了瞥车内,这才发现西早饮€€是个鸡尾酒摊。
怎么感觉每次碰到卷毛,事情就会发展得很玄妙呢……
最后在卷毛的极力劝说下,红发姑娘还是要了一杯烈酒。
不知道是不是英音本就比较优雅,细细和人说话的卷毛显得绅士又脾气好,平缓的声调令人很舒服。
路行舟听得有些走神,直到俩姑娘乐呵呵撤离,大胡子对他说话。
“谢了啊帅哥,喝点不?”说着指指卷毛,“他请。”
路行舟摆摆手,拒绝还来不及出口,卷毛忽而福至心灵般连连点头。
“对对对,每次都麻烦你,我请你喝东西。”他殷勤拿过了餐牌,“你看看想喝什么?这里只有酒可以吗?不喝酒的话,那边有阿姨在卖柠檬茶,你等等我我去买?”
其实路行舟会主动过来,只是想道个谢的。可被卷毛这么一热情,他反倒不知该怎么开口了。犹犹豫豫间,卷毛甚至哒哒哒跑上车搬来了折叠小桌椅。
在车头前搭好座位,拉过路行舟把人按进其中一把椅子,卷毛问得特别像黑店在强制消费:“喝什么?随便点。”
眼巴巴的,太热切了。
路行舟根本说不出他总是对别人使出的那句“没关系不用”,只能认输,选了喝酒。当然也不能醉,不然被卷毛拖回去敲门……几件事加起来,他怎么都和肖凡解释不清。
“不要太烈就行。”路行舟说,“谢谢。”
“别客气。等我哈。”
卷毛跑开一下下就跑了回来,带着两杯喝的,一杯是草莓红的“士多碑梨”,另一杯是透明色冒泡的“笃雷”。
能猜到大胡子是用粤语给酒命名的。路行舟顺手拿过靠他近的那杯,不解道:“什么叫……笃雷?”
“就是……”卷毛伸出食指碰碰路行舟的胳膊,“戳你啦。”
路行舟抿了点酒,荔枝清香,杯口沾着的跳跳糖在舌头上噼里啪啦,调皮得和名字很搭。放下酒杯,卷毛正双手托腮冲他笑。
“好喝吗?”
“嗯……挺特别的。”
“老覃……就是那大胡子,调的酒都很好喝。”卷毛说,“他一般就在这片卖,我偶尔过来坐坐帮帮他的忙。你平常有兴趣也能和朋友一起来玩玩,我叫他给你打一折。”
有点夸张,路行舟挑挑眉:“一折?”
“免费也行。”
路行舟愣了愣,卷毛也咕嘟豪饮一口,“老覃以前是我老师,后来职场失意,我帮他摆摊卖酒,我就成了他大哥。这点小事还是能算数的。”
话音刚落,老覃就气沉丹田地“喂”了过来。卷毛吐吐舌,表情俏皮得和那晚的小结巴判若两人。
路行舟不禁笑了。
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今晚的卷毛,不仅话说得顺,还密。伴着他的碎碎念,酒很快就下去了一半。
歇够的黑熊精这时悠悠找过来了。大概还记得上次的救命之恩,瞅到路行舟,自家铲屎官都没理,黑熊精扒拉着路行舟的裤腿就是一顿蹭。
卷毛见状诶了诶,结果黑熊精更过分地蹬到路行舟腿上趴下,居然还很享受地仰脸开始笑。
“下去下去。别逼我给你请拖老师。”
“没关系。”路行舟点点黑熊精湿漉漉的鼻子,任由狗子赖在自己身上,“什么是拖老师?”
“拖鞋啊。我一举拖鞋,他眼神就清澈了,说什么都听。”
卷毛葛优躺在椅子里,俩腿伸得老长,洞洞鞋上装满了玩具总动员。他边说话,两只脚边左右左偶尔来一圈地瞎动,整个随意得不行。
加上手心毛茸茸的触感,真的让人……很松弛。
路行舟上一秒还端正的坐姿渐渐塌软,他也瘫进椅子,还有兴头闲聊起来:“他好乖,都不怎么叫的?”
“他不会叫。”卷毛也伸手过来撸了撸狗下巴,“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就不会说话了。医生说是先天的。”
没想到还是只小可怜。
路行舟挠着黑熊精肉乎乎的背,能感觉他被卷毛养得很好。
他笑了笑,“那今天怎么没翅膀了?差点没认出是他。”
“翅……得有想吸引的人才给他穿翅膀啊。”
卷毛越来越小声,路行舟以为他在说黑熊精喜欢的小母狗,没多想,一人一狗玩了起来。
好一会,卷毛忽地又问路行舟:“你也很喜欢狗狗吗?”
不止喜欢,还特别遗憾。
“我小升初那年考得很好,我……”路行舟握着黑熊精的爪子,舔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我爸送了我一只小伯恩山,但是晚上我妈就把狗送走了。说要以学习为重,狗狗等我高考完再养。”
这套论调,路行舟十年来在不同情况下都听过,前提已经从“高考完”变成了“工作后”,那些承诺姜平平却一个也没兑现过。
路行舟忍住不去回想自己失望过多少次,听到卷毛没上没下猜测:“你的名字是不是你妈妈取的?”
“嗯?”
“路行舟,逆水行舟对吧?”
路行舟点点头,卷毛粲然一笑:“这一听就是个特别严格的人会取的名字啊。你像我妈就比较随性,所以叫我白子逸,说老白家的小孩过得安逸就行。”
原来他叫白子逸。
白。子。逸。
路行舟含着最后一口酒细细咀嚼这个名字,总感觉有种容易令人羡慕的好听。
聊完名字后白子逸讲话又随便了一些,他似乎对路行舟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哪怕只是路行舟帆布鞋内侧围着圆圆商标的星体刺绣。
鞋是肖凡高考出成绩后送他的,说什么祝他早日找到“行舟星体1号”。他那会还以为肖凡少女心发作给他手工绣花,被宰了一顿狠的才知道是找商家机绣的。
“就是那天那个么?你朋友?”挺路行舟说完,白子逸如是问。
路行舟点点头。
“对你真好。”
路行舟笑笑,没说什么。
“他对你来说也很特别吧?这么久了,这鞋还和新的一样。”
撸着狗肚皮的动作一顿,路行舟偏头面向白子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