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吻 锈吻 第4章

作者:金鱼刃 标签: 年上 HE 近代现代

  邹岩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徐栖定瞥了一眼他怀里的保温桶,还是把语气放柔了一些:“以后这么晚就别等了,也别自己跑过来找我,这不是又扑了个空。”

  他说着径直朝楼里走去,邹岩在原地顿了几秒,赶忙跟上:“没事……我可以等的。”

  徐栖定没应声。邹岩觉得周遭空气仿佛冷了几度,又改口道:“知道了,以后先打电话跟你说一声。”

  可要是提前“请示”了,又肯定会说还是别来了……邹岩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这段时间下来,自己是不是太过憋屈了。

  他没法不承认他爱他,他在徐栖定面前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可即使这样那人也总是如此,把自己的心意掷到地上践踏,这像是正常的交往关系吗?

  邹岩越想越委屈,尽量克制住情绪:“你最近很忙吗,我只是忽然发现你好像从来不主动找我……”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徐栖定不耐烦地走出去,头也不回地说:“很忙,你这阵子尽量少找我吧,我没什么时间。”

  开门进门的动作一气呵成,明晃晃把身后的人当成空气。

  邹岩见他丝毫没有想要让自己进家门的样子,咬了咬牙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门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邹岩浑浑噩噩地下楼,望着怀里原封不动的保温桶,忽然起了种想破口大骂的冲动。

  他坐进车里,沉默着拿出手机,给自己前些天在LoveMatters上找的人发去信息。

  LM0394: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板烧鸡腿堡:我刚刚和他见面,闻到他身上有香水味,还挺明显的,这让我很不舒服

  板烧鸡腿堡:你今天在不在荒原?见到他了吗?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比如他有没有和谁举止亲密?

  邹却盯着对话框,鬼使神差打下否认的话,发了过去。

  LM0394:很抱歉,我今天没有去

  LM0394:目前没什么重要的发现,有进展了我会告诉你的

  板烧鸡腿堡:……好吧

  板烧鸡腿堡:你尽快行不行?接了就得负责啊

  LM0394:抱歉

  LM0394:委托完成时间打底一个月,我标明了的,会尽量快点

  板烧鸡腿堡:行

  邹岩的状态显示“离线”了。邹却松了口气,卸了力气般往后靠去,将手机锁屏丢到一边。方才内心一瞬间的心虚让他乱了阵脚,现在想来,其实香水味大抵是任柚的吧。还在荒原的时候,他闻到过,任柚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

  由于邹岩的质疑像是将“香水味”直接与不明身份的第三者挂了钩,邹却有些不敢细究自己下意识的慌乱。究竟为何会感到心虚,说到底今晚自己确实去了荒原,也确实见到了徐栖定,而那个在邹岩怀疑中和徐栖定“举止亲密”的人,今晚是他邹却!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撒了谎。

  乱七八糟的思绪像一股股拧紧在一起的细绳,邹却隐约觉得这事儿似乎远远不止今晚这般糟心,心底浮起不妙的预感,而某种隐秘的渴求又使他已经无法做到抽身,不安和焦虑漩涡一般包围他。

  仅一晚,他变得和那个尚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第三者并无两样。他和徐栖定接吻了,而徐栖定现在是邹岩的男朋友。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尘封的隐秘心迹似乎并未在时间里完全褪去,可徐栖定完全不记得他,只将他看作一个旖旎的排遣,甚至是在酒精和尼古丁的作用下。

  现在想想,徐栖定为什么会忽然注意到他,怕也是因为见着那位轻浮的好友正为难自己,起了同样戏弄的心思吧。

  邹却疲惫地合上双眼,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

第5章 同类

  早晨七点多,邹却被昨晚睡意朦胧中定下的连环闹钟给炸得脑袋发麻,懵懵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下床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他拿手机看了眼课表,今天不忙,上午去家附近的小学上节大课,晚上一节一对一和一节小班课。

  他准备下午回趟父母家。前阵子娄晓青给介绍了个女孩,他直接把见面给翘了没去。这下好了,每天电话催命一样地打过来,躲肯定是躲不过去,只得找时间回去请罪一番。

  邹却吃过午饭,先去买了几盒娄晓青爱吃的千层酥,又在水果店挑了一些新鲜水果,就这么两手满当当地到了家。他曾住了十多年的那个家。

  娄晓青正坐在客厅看一个关于海洋的纪录片。邹却弯下腰换鞋,她这才按下暂停,慢悠悠走过来接过那些大盒小盒吃的:“这么多。”

  “毕竟难得来一次。”邹却笑了笑。

  他上一次回来还是春节,娄晓青做了满满一桌菜招待一屋子亲戚,而邹岩在饭桌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了柜。简直是鸡飞狗跳的一天,他还记得当时娄晓青煞白的脸色,和邹岩怒气冲冲摔门离去的背影。

  厨房里传来嗡嗡的震动声,他往里瞧了一眼,娄晓青在榨苹果汁。邹却喊道:“妈,别忙活了!我不渴。”

  娄晓青很快端着果汁出来:“又不是什么麻烦事,你不是爱喝这个吗。”

  果汁被她摆在茶几上。邹却没去动,盯了几秒后垂下眼道:“妈,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说上次那事。我这几天也想过了,确实是我太随心所欲,不该一声不吭就放人家鸽子,也辜负你一番好意。昨天我已经给那女孩打电话道过歉了。”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您以后还是别张罗着再给我安排相亲、介绍对象,我之前说过很多次,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谈恋爱也更没必要。”

  娄晓青静静听着,不吭声。邹却耐心等她应答,半晌她才带着笑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事急不得不是吗,我知道的。”

  邹却望着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知道娄晓青实际上急得很,引以为豪的大儿子长到二十多岁忽然成了同性恋,另一个儿子又性情古怪,对恋爱结婚的事漠不关心。有时被逼得紧了,他也想过要破罐子破摔,干脆学邹岩出个柜,大家一起烦去得了。

  但想到娄晓青近些年身体越来越差,过年那阵子就因为邹岩气得躺了好几天。他忍了又忍,还是打算给她留点近乎飘渺的念想。

  “你们俩怎么就都这么不懂事……”娄晓青忽然哽咽起来,“老邹不在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过日子,你们还都要来气我。”

  邹却只是沉默。

  “邹却你说,我把你养这么大,有亏待过你吗?你小时候明明挺听话的呀。”娄晓青抹了抹眼泪,“你从小就没你哥哥招人喜欢,读书也没他有出息……我不还是一视同仁,啊?你哥哥现在每个月赚多少你也知道,你,我就不奢望你出人头地了,但起码多替妈妈着想着想……”

  邹却猛地站起来。

  娄晓青受到惊吓般停顿了一下:“你……”

  “一视同仁。”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冷静地抬手指了指茶几上那杯苹果汁。

  “你知道我其实不喜欢喝苹果汁吗?”邹却淡淡地说,“小时候买冲泡的果珍,你只许我们买一袋,因为邹岩爱喝苹果味,后来每周买的都是苹果味。”

  “我喜欢什么味你记得吗?”

  娄晓青愣了半天,支支吾吾地答:“你,你喜欢……”

  “别费力气想了,反正我早就不指望你会记得。”

  邹却说完,端起苹果汁朝厨房走去,一股脑倒在水槽里。他认真地清洗完杯子,在水槽前站了会儿,忍了又忍,还是有种想哭的冲动。

  终于还是。他笑了一下。童年时他无数次想要把苹果汁倒进水槽里,想要大哭,想要大吼,想要把水杯狠狠掷在地上,可是从未有过,每一次他都只是沉默地把那杯液体倒进嘴里,麻木到几乎要尝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总算这么做了一次。

  邹却走出去,娄晓青还坐在那里发呆。见他换鞋准备离开,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然而邹却看起来一秒也不想再在这里对待,她终究还是没出声。

  “您多保重。”关门前他最后说道,“过年我还是会尽量过来。”

  邹却出了小区,在路边奶茶店点了杯橙汁饮,一直坐到天色渐暗。他咬着吸管想,没关系,我自己知道我喜欢橙子味就够了。

  他的肚子咕咕叫起来。邹却回忆了一下,冰箱里还有一些菜,离上课时间也还早,于是准备回家自己做晚饭。回家前突然很想吃薯片,又顺便去了趟便利店,结果遇见个眼熟的人。

  邹却打量了那人的侧脸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是昨天在荒原有过一面之缘的曹抒。

  曹抒正拿着一盒便当,在冷冻区货架前挑冰面包。邹却在后面看着他,这人应该是在纠结吃哪个口味,一副冥思苦想沉思状。他忍不住笑,走过去,戳了一下他的肩:“你是那个乐队的主唱吧。”

  曹抒转过头,像是在记忆里分辨面前的是谁,很快点头道:“嗯。”

  他看起来话很少的样子,应完这么一声后便又把头扭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邹却莫名觉得他不太想搭理自己,只好也不再出声。然而过了几秒,曹抒突然说:“昨天不好意思,他就是很没分寸的人。”

  邹却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曹抒是在说狄明洄。从昨天徐栖定的话里听,这两人好像是兄弟关系?可昨晚曹抒明明一副极力想和狄明洄划清界限的样子,今天竟然替他说“不好意思”。

  邹却感到一种微妙的心情,忍着好奇摆摆手道:“没事。”

  他瞥了眼曹抒手里的便当,脱口说:“你就吃这个?”

  “吃这个怎么了?这个不能吃?”曹抒果然和他昨天给人的感觉一样,浑身噼里啪啦一股火药味。邹却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犹豫了一下:“我家就在旁边,你要不来我家吃晚饭吧,今天我自己做。”

  曹抒有片刻的怔愣。

  十分钟后,他们一前一后地进了邹却的家。

  邹却觉得自己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他几乎从来没有请人来家里吃过饭€€€€除了偶尔会莫名其妙过来的、惹人心烦的邹岩。但他不知怎么对曹抒很有好感,当然不是那种好感,大抵是种近乎惺惺相惜的感觉,他觉得曹抒好像和自己是同类人。

  各种意义上的同类人。

  曹抒这时才有些拘谨起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间屋子。

  邹却租的是两室一厅独厨独卫,还带一个小阳台,一个人住足够舒适。屋内陈设普遍很是简洁,没有多少花里胡哨的装饰,他有时觉得家里和自己这个人一样,单调、乏味。

  “你看会儿电视?”邹却围上围裙,“我就做两个简单的菜,很快。”

  曹抒应了声好。

  邹却速战速决,炒了个花菜肉片和酸辣土豆丝,又煮了碗番茄蛋花汤。曹抒帮着把菜端到餐桌上,尝了一口土豆丝后眼睛亮亮地抬起头:“好吃。”

  这人其实还是挺可爱的。邹却在心里想。

  他想起以前教过的一个小孩,一开始寡言少语不爱说话,平时脸上也木木的,没什么表情。后来上了半年的课,逐渐跟他混熟了,变得很爱笑,一点儿也不拘着了,简直像蜕了层皮似的,活脱脱变成另一个人。

  曹抒也给他这种反差感。在荒原听他唱歌的时候,邹却觉得这人看起来挺不好接近,现在倒像是邻家弟弟一样,亲切得很。

  曹抒也不知是多久没吃过这么家常的菜了,幸福感直冲脑门,嘴里鼓鼓囊囊地和他讲:“我每天吃各种半成品和面包,还有速冻水饺。”

  “主要是我不会做饭。”他努力地咽下去,“我哥又不喜欢我点外卖……”

  讲到这,他忽然噎住似的止了话头。

  邹却点点头问:“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住吗?你哥管不着你点不点外卖吧。”

  曹抒举着筷子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道:“我跟我哥闹翻了,他不乐意我玩乐队,我就搬了出去。”

  邹却回忆了一下昨晚狄明洄追着他出店门的样子,这怎么看都是曹抒单方面的“闹翻”,于是了然地笑了笑:“你哥其实也对你挺好的吧,而且那么有钱,你现在自己摸爬滚打的又是何必。”

  曹抒闷头扒菜:“我一个人也饿不死。”

  “好吧。”邹却在心里叹了句“有骨气”,又好奇地问,“你们是亲兄弟?”

  “不是,我们是重组家庭。爸妈在国外,我其实算是我哥带大的,所以一直是他管我。”

  啊……原来是这样。

  吃过晚饭,两人一齐清洗完碗碟。邹却差不多该出门去琴行上课,曹抒也礼貌地准备告别:“谢谢你啊哥。”

  “不用叫我哥。”邹却连忙说,“直接叫名字就好。”

  “好。”曹抒弯起眼睛。

  两个人一同下了楼,临分开时邹却迟疑一下,还是劝了句:“整天吃面包也不是个事,还是早点向你哥服个软,谁会跟钱过不去,何况他那么关心你。”

  曹抒不大情愿的样子:“我不想。反正他身边有的是人,谁在意他分出来给我的那点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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