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吻 锈吻 第26章

作者:金鱼刃 标签: 年上 HE 近代现代

  任柚懊恼地揉揉胀痛的脑袋:“你们怎么突然过来啊。”

  画网漫让她心力交瘁,最近又进入了创作瓶颈期,每天坐在工作台前像在坐牢。前不久无意间跟徐栖定抱怨了几句,徐栖定想了想提议她住到这处民宿来,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小镇清净又视野开阔,在放松的心境下或许能多出些灵感来。

  任柚立刻化身狗腿高呼表哥万岁,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过来了。

  “心情确实是好了不少。”她对邹却道,“画累了就坐在湖边发发呆,这里的空气比市区好多了,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出门买东西不太方便,点外卖也送不到。”

  徐栖定说:“所以我买了一堆菜留给你啊。”

  “我懒得自己做饭啊……”任柚哀嚎,这阵子她吃得和当初负气出走的曹抒没什么两样,一日三餐靠速冻食品和泡面解决。好在她对饮食没什么高要求,不过此时好不容易逮到两个大活人,绝不能放弃压榨他们的机会。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刚才从婚礼上逃跑,也没吃上多少东西,邹却和徐栖定也是肚子空空。两人翻了翻冰箱里的食物,可以做几道简单的家常小菜,于是很快撸起袖子准备下厨。

  邹却认真剥着洋葱,徐栖定已经切好芹菜下锅。他不由得分了心,第一次知道徐栖定做菜也很厉害,动作麻利,手法娴熟。喜欢一个人难免套上许多层滤镜,可徐栖定不一样,剥开对他的层层滤镜,是始终如一的出色与迷人。

  三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任柚夸红烧鱼做得好吃,邹却忍不住红了脸。刚刚鱼下锅时一串油点溅到手背上,疼得他小声惊呼。徐栖定闻声接过锅铲,推他先去用水冲一冲。手臂从身后绕过来的时候,是一个将他虚虚搂住的动作。

  明明什么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怎么还是总因为这些暧昧的小细节而动心。

  饭后任柚回楼上工作,百般嘱咐他们留下一起吃晚饭,实则是还想再蹭顿饭。徐栖定问了邹却的意见后无奈答应,两个人出门沿着湖边散了会儿步,徐栖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让他在湖边等几分钟,自己去车里取个东西。

  邹却乖乖站定,低头看着澄澈的湖水发起呆来。到了镇上便没再看过手机,他想这里倒真像世外桃源,隔绝掉一切让自己心烦的人和事。如果可以什么都不考虑,好想一直在小镇待下去,可以不要手机,不要便利的娱乐和餐饮,光是偷看徐栖定就足够他消磨一整天时间。

  风掠过耳畔,转头瞧见徐栖定朝自己走来。邹却看向他手上的东西,分明还未确定,心却快化成一滩将要煮沸的水。

  “上次听你说了之后在网上下单买的。”徐栖定展开手上那卷风筝,“一直放在车上,想着什么时候天气好就可以放。”

  风筝图案是蝴蝶,斑斓的蝶翼缀着两根长长的飘带,很漂亮。徐栖定着手开始安装,见邹却愣在原地,朝他笑笑,要他过来搭把手。

  邹却这才回过神,抬手替他固定好撑杆,望着远处连着群山的天色,眼睛有些发热。

  “还没到春天呢。”他嘴里嘟囔。

  “没谁规定其他季节就不能放吧。”徐栖定说,“虽然从气象学角度来说,春天的风力和风向确实是放风筝的最佳条件,但今天这么难得,我们一起试试好不好?”

  他指指屋后那片草地:“之前我就想,春天到的时候要带你来这里,这片草坪放风筝再适合不过,也没想到提前就来了。”

  安装完,两人慢慢走到草地上,邹却接过轴承线轮,试着放线。彩色的蝴蝶先是于低空颤巍着飞起来,很快浮得更高,飘带在风里轻盈地翻飞。

  邹却跑动起来。

  任柚从二楼窗口抬出脑袋,兴奋地叫道:“好漂亮的风筝!这么好玩儿的事你们怎么不叫我!”

  她说着便要下楼来,身影很快消失在窗台后。邹却回头看徐栖定,那人跟着跑了几步便不再继续,而是在原地站定,朝这个方向望来。

  他的目光并未和任柚一样,被那只漂浮于空中的美丽蝴蝶所俘获,却始终落在邹却身上,一如柔和洒下的日光。

第35章 漂流瓶

  徐栖定有只金鱼形状的风筝。

  风筝是和狄明洄在小学门口的文具店一起买的,狄明洄坚持要送给他,花了二十五。小学离江滨公园很近,五分钟就能走到。那天他们买了风筝,原本是打算去江滨和同学们一起放的。

  出发前他们先在文具店旁的小吃摊买了两根烤肠。看着摊主给香肠刷完酱,狄明洄去掏兜里的现金,他的钱很零碎,由于常常给弟弟曹抒带果冻、薯片等等零食,口袋里一堆杂乱的十块二十块;徐栖定也去拿书包夹层里的钱包,摸出一张崭新的一百,怯怯地递给摊主。他很少花零用钱,现金一张张规整地叠压在钱包里。

  狄明洄付了钱,将找的几个硬币随手往兜里一塞,举着两根烤肠催:“快点啊,一会儿他们该急了。”

  徐栖定费劲地将找零全都摊平压好,小心翼翼放进书包。他有些紧张地接过烤肠,跟着狄明洄从拥挤的人堆里溜出去,三两口吃完就扔掉了竹签。

  狄明洄大惊:“你吃得也太快了吧!又没人跟你抢!”

  小孩子,正是什么都要攀比的年纪,他也跟着快速吞下肚,嘴里鼓鼓囊囊地揽上徐栖定的肩膀:“哦€€€€我想起来了,干妈不让你吃这些垃圾食品。”

  徐栖定点点头,没说话。

  母亲对他的饮食很挑剔,严禁他吃街边摊贩卖的东西。学校统一的饭菜也过不了她的关,每天中午同学们排队去食堂用餐时,徐栖定总是一个人去门卫拿家里阿姨送来的保温饭桶,坐在教室安静地吃完,再洗干净带回家。

  两个人走在马路边,狄明洄喋喋不休地念叨着隔壁班那个大高个有多么欠扁,徐栖定则忍不住东张西望,双手紧紧攥着书包肩带。

  今天放学后不知为何没有在门口见着来接自己的司机,听了狄明洄的提议准备和同学们一起去江滨放风筝。他心里又紧张又雀跃,正浓的玩兴在听见身后几声喇叭后还是迅速落了空。熟悉的车子缓慢开到身边,田岚从车窗内探头,喊了声他的小名,枣枣。

  两人立刻站定,狄明洄很有眼力见地打起招呼:“干妈好。”

  徐栖定垂着头喊:“妈妈。”

  “你怎么瞎跑啊?”田岚语气略带埋怨道,“妈妈今天没什么事,就想自己来接你放学,刚刚在十字路口那边堵了一会儿,过来就找不着你人了,妈妈担心死了。”

  她见了徐栖定手上的风筝,用指头点了点:“刚买的?”

  狄明洄点点头:“嗯!我买给他的,我们准备去放风筝,和同学约好了。”

  田岚瞥他一眼,目光又落回到儿子身上,柔声问:“是这样吗枣枣?你自己说。”

  徐栖定绞着手:“嗯。”

  田岚朝狄明洄笑笑:“小洄,今天枣枣就不一起去了,我带他去跟朋友吃饭。你也早点回家吧,干妈送你回去?”

  只得抓着风筝上了车。一路上没人出声,狄明洄在家里任性惯了,面对长辈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有些忌惮这位干妈。倒不是田岚有多恐怖,明明比亲妈看起来温柔得多,可由于见识过徐栖定在她那里是多么安分听话,狄明洄觉得干妈定有可怕之处,只是不会轻易显露。

  把他送到家,徐栖定小声道了声拜拜,车内很快重又恢复安静。田岚看了眼放在副驾上的金鱼风筝,试探着问:“放风筝是小洄提的吧?”

  徐栖定“嗯”了声。

  “我就知道是这样,小洄那孩子玩心重。”田岚扶着方向盘,“我们枣枣就不那样,向来都懂事,又不用像那些调皮的小孩,要打要骂。真给妈妈省心,你说是不是?”

  徐栖定没吭声。

  “你们准备去跟哪些同学一起玩儿啊?”

  徐栖定老老实实报名字:“陈亦、朱思祺、王效南、连锦盛……”

  “王效南不是上次那个和隔壁班同学打架的小孩吗?”田岚打断他,“小小年纪就这么粗鲁……一看就没什么家教,你怎么跟他玩到一起了?”

  徐栖定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却说,其实王效南打架是因为他的足球被隔壁班的人抢走了,那个人还骂他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白痴……他还想说,王效南虽然成绩不好,却非常乐于助人,上次自己在楼梯上绊倒,是王效南扶他起来,热心地问膝盖有没有磕破,需不需要红药水……

  他依旧沉默着。

  田岚见他不答话,也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朱思祺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他是不是坐在你前面那个?”

  徐栖定点头,说是。

  “是他呀,上个月家长会我跟他妈妈很聊得来,朱思祺成绩也蛮好的,跟你好像差不多吧。他爸爸是实验中学的校长,你知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徐栖定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田岚的嘱咐仍在不断传进耳里,她声音里带着笑意,温温柔柔的:“多和朱思祺那样的孩子玩,你想放风筝是不是?要不下次找个周末,你和小洄去约思祺一起玩,这个风筝一看质量就不怎么样,妈妈给你买更大更漂亮的风筝。”

  徐栖定后来也没放成风筝。

  那只金鱼形风筝被田岚扔进家里的库房,和一堆废弃家具堆在一起。田岚工作忙碌,很快把要给他买新风筝的事忘在脑后。每天傍晚,徐栖定仍然懂事地等在校门口,再也没擅自跑开过,和同学一起放风筝的约定也不了了之,春天很快就过去了。

  无数个春天很快就那样过去。

  他听母亲的话,避免“无意义”的社交,即使是上了中学后,逐渐成了同龄人中被拥簇的对象,母亲也无法再干涉他的交友,徐栖定依然始终牢记,不与不必要的人交心。可和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交心?像母亲默许的,那些和自己处于同一世界的富家子女吗?

  他归根到底未能谙得与人相处之道。不明白能付与谁真心,却又离不开那些或真或假的示好,戴起笑面,成为人人都可接近的太阳。

  徐栖定觉得,人与人之间一切来往都只流于表面即可。除去狄明洄,他没有可以诉说心里话的对象,也本能觉得没有谁值得自己倾诉。即使是发小狄明洄也无法知悉他的许多想法,很多事只要自己清楚就好。

  在他看来,所有社交都带着目的性。朋友很多,多数时候他只是享受这种拥趸,并下意识努力朝着那些人眼里的自己靠近。随手施舍的善意,就能换来许多真诚以待,徐栖定觉得这实在是很划算的买卖。于是更不吝啬于和善待人,像提前为自己规定好的程序,成为受欢迎的天之骄子似乎只是计划中的事。他有时意识到这程序事实上是田岚设下的,有时又觉得身为执行者的自己该承担一切后果。

  对亲密关系则没什么期待。很难有与他人产生浪漫情感并建立亲密关系的渴望,这不是生活必需品。狄明洄高中时交了第一个女朋友,约完会每每一通炫耀,又好奇他为什么从不接受任何人的追求。徐栖定懒于解释,却也的确难以说清心里的想法。

  他在书上读到,成熟的爱情类似于友谊之爱,而不成熟的爱情是充满激情或浪漫的爱。这两者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看起来也许很像崇尚浪漫主义的那类人,却心知自己与浪漫不沾边。爱情的产生需要激情,需要碰撞,需要真挚,这些条件以他的待人方式无一能满足。可那又如何,没有爱情不会影响生活。

  因此在某一晚踏入那家叫茶泊的咖啡店时,徐栖定没有想过有一天某种俗套的浪漫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经过书柜时,瞧着那本墨绿色的《夜航西飞》突出得显眼,被抽出小半,像是上一位阅读过它的客人走得匆忙,没放好它便离开。强迫症作祟,徐栖定将它整本抽出,在准备重新放入时,书页里滑落了一张便利贴。

  店里出的新品不好喝,但芝香豆乳蛋糕好好吃。

  他失笑,准备不予理会,将便利贴复又夹好。合上书时却不自觉想象是怎样的人留下了它,会是无心之举,还是祈祷着能有人发现?

  徐栖定想到小时候在QQ空间玩的漂流瓶,信技课偷偷上网时狄明洄总爱打捞几个瓶子。徐栖定不解,问他究竟有什么意义,总惹得狄明洄大叫,你做什么事都要有意义累不累啊!你不觉得捞瓶子扔瓶子很浪漫吗?我上次捞到一个来自广东佛山的交往瓶,对面的妹子给我分享了一首英文歌,我觉得简直太浪漫了啊!

  如果这能够算作浪漫。

  鬼使神差地,徐栖定又取出那张便利贴。我这种自认与浪漫无缘的人能不能接住一次浪漫,他想。无论对面是女孩,男孩,甚至猫猫狗狗,既然他捞到一个来自未知的漂流瓶,他想试着真挚一次,无论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

第36章 你知我知

  包厢的隔音不是很好,隔壁客人的笑闹划拳声源源不断灌进耳里。徐栖定待了会儿就有些心烦意乱,面上没表现出什么来,只借口出去透透气,得了应答后起身朝着菜馆门口走去。

  又是个千篇一律的周末。家就在本地,回家和父母吃顿饭是每周例行的规矩。徐栖定上午回去了一趟,田岚不知从哪听来的滋补秘方,捣鼓了一大锅口味一言难尽的汤羹,说是降燥润肺,健胃补脾。

  他只得毫无怨言喝下肚,一出家门就把午饭吐个干净。便利店随便买了三明治和卷饼填肚子,匆匆赶去游泳馆兼职,捱到现在肚子空空,又迟迟吃不上饭,心情确实不怎么妙。

  这顿晚饭是室友陆叙约的他。到了地方才知道是替人牵线,想约自己的原来另有其人。

  徐栖定一听那名字,心里大概有了数。这人他知道,同校的,叫邹岩。前阵子就辗转找朋友来求微信好友位,说是请教考潜水证的事。他其实无心耗费时间精力去帮陌生人的忙,可直接拒绝也不像自己的作风,只得答应下来,聊了几回有关潜水的话题。

  主动示好的同性异性太多,绕着弯儿试图拉近关系的也不在少数,邹岩的小心思不难看出,和其他人比起来倒是圆滑许多,极有分寸,见好就收。

  徐栖定遇上过一些难缠的,各种追人手段层出不穷,可往往是弄巧成拙、适得其反,只会让他心生厌烦。邹岩显然聪明得多,真像是只来交朋友的。他便也只顺其自然,暂时保持着些简单的来往。

  徐栖定在门口站了没多久,邹岩跟着陆叙一起到了。其他几个朋友都早早到齐,只差他俩,三人互相打过招呼就并肩朝包厢走去。

  徐栖定方才就有些等得不耐烦,自己又一向是守时的人,一旦有事要办总是提前出门,认定约了人见面万万没有迟到的道理。邹岩今天的失礼确实太过减分,然而他也只是挂着笑,用温煦的语气打趣道:“说要请客吃饭的人怎么能迟到。”

  邹岩忙解释是路上堵了会儿,下班晚高峰,实在难以避免。陆叙也在一旁帮腔,说下午和邹岩一起去室内滑雪场玩,回来的那条路确实蛮堵。徐栖定笑笑表示理解。

  “滑雪好玩吗?”

  “挺有意思的,我是第一次玩。”说话间邹岩的眼睛始终看着徐栖定,“心里没什么底,选了单板和初级道,第一次下坡就摔了个跟头,板下去了,人还在坡上。”

  徐栖定作出副有在认真听的表情:“这样啊,那看来还是挺难上手的?”

  “陆叙就学得很快,才滑了几次就敢上高级道了。”邹岩看上去兴致很高,“你也没玩过吗?要不下次我们一起去?”

  果然给的甜头一多就容易翘尾巴啊,徐栖定不屑地想。他仍笑着,没正面回答:“你好像对这些运动很感兴趣啊,又是潜水又是滑雪。”

  提议没被接受,邹岩有些失落,又很快点点头道:“是,想趁着年轻多尝试各种不同的爱好。”

  之前为了聊潜水时不露怯确实是做足了功课,这话倒也算半真半假。

  徐栖定拍拍他的肩,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加油。邹岩比起其他的追求者来讲称不上令人讨厌,有时甚至让人觉得和他做朋友似乎是不错的选择。徐栖定向来欣赏能正视内心冲动并理智付诸现实的人,敢爱敢恨这个词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偶尔也对邹岩这类人生出几分艳羡。

  邹岩觉得自己的肩膀酥了半边。

  三人进了包厢,里边等着的几个朋友立刻起哄着要邹岩和陆叙以酒谢罪,被徐栖定笑眯眯地阻拦:“人家在路上堵了半天,理解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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