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大佬的照妖镜 作者：苏词里

文案：

纪欢穿进一本名为《妖物横行》的狗血耽美小说里，悲催得连个人都不是，他穿成了书中的圣物——照妖镜。
纪欢：“……”
哆嗦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俊美冷淡的男人站在面前，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咕咚一声，纪欢流了口水。
看着镜面上出现可疑水渍的男人：“？？？？？”
*
书中，主角攻受辛辛苦苦找照妖镜找了十年，殊不知，这玩意儿被反派大佬扔到角落当普通镜子用。
忽然有一天，大佬心血来潮终于打算发挥照妖镜的真正作用，用它照了毁容的蛤|蟆精、流脓的森蚺、巨型蛀船虫、团成一团的水蛭……
一个月以后，照妖镜开始口吐白沫。
大佬微笑：“好看吗？”
纪欢：“！！！”
*

【又傻又白又甜，吃糖不要钱！】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欢 ┃ 配角：接档文：《被迫种田后我脱单了》，《你看起来好眼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谢谢，有被恶心到QAQ

第1章 001

001.

小说：《妖物横行》

评分：一星

简评：垃圾小说，毁我青春。逻辑狗屁不通！你有本事写，你为什么没本事告诉我封迟黑化的原因！渣到仿佛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攻，婊到呼吸空气都是浪费的受，天生一对，绝配！气死我了！[无能狂怒]

纪欢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握着手机的手指在颤抖。他就不懂了，这垃圾小说哪来这么多好评。要逻辑没逻辑，攻受人设还贼欠，他要是作者，他都不好意思说是这对攻受的亲妈，就怕被读者扔臭鸡蛋。

啊呸！

扔了手机，他气鼓鼓得拉起被子遮住眼睛。

大晚上的差点把他给气到失眠。

纪欢盯着天花板半晌，从心底而生的怒气终于缓慢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渐渐消减。黑暗中，他舒了一口气，眼皮愈发重了，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纪欢醒来的时候脑袋有点疼，像是哭了一夜的头昏脑胀。但哭是不可能哭的，就那垃圾小说都不配赚他的眼泪。看到大反派封迟莫名其妙黑化并且走入死局时，带给他的更多感受是气愤。

纪欢抬起手掐了掐涨疼的太阳穴，这一抬手，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的被子呢？

纪欢扬起手，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只能隐约看到手的轮廓。纪欢的心脏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在地上摸索了半晌，地面平坦，光滑一片。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摸着黑在周围转了两圈，没能找到出口。

或许他是被关在一个小黑屋子里了。

但……

他原先不是在睡觉吗？

纪欢对自己此刻的处境百思不得其解。他尝试过闭上眼睛继续睡觉，然而睁开眼睛还是一片沉闷到极致的黑色。几番挣扎之下，他终于认命了。苦兮兮、颤巍巍地站起来又盘腿坐下，他单手撑着下巴瞪着眼睛发呆。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久到纪欢以为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头发花白、脸皮皱纹满布时，一道光射了进来。

这道光来得突然，一下便照亮了纪欢。纪欢猛地闭上眼睛又睁眼，然而眼前呈现出来的一切却依旧让他感到非常懵逼。

之前是黑漆漆一片，现在是白茫茫一片。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东西。

与此同时，他发现这里甚至算不上一个房间。因为周围压根没有门窗，无论他走向哪里，入眼都是白色和寂静。

纪欢觉得自己大概在做梦。

忽然，有吧嗒的门开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纪欢眼睛唰得一亮，跟被突然点亮的小灯泡似的。眼巴巴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这一看，他又是满脸迷茫。

这……什么东西？

怎么看着像是人体的某个部分？

纪欢在大学里没事干的时候去学了画画，也因此对人的身体都些了解。眼前这个……看着像是男人的腹肌啊。

身材真好。

纪欢出神的想。

紧接着，纪欢的眼前终于又出现了其他的画面。视线缓缓往上移，一路掠过腹肌，胸膛，锁骨和修长的脖子，最终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只一眼，就俯首称臣。

纪欢看小说的时候不止一次在脑海里描绘各个男主的长相，直至今日，他才对小说里描述的俊美若神祗有了具体的想象。纪欢还想好好观赏，然而随着男人动作的改变，他努力扬起脑袋也只能勉强看到对方的下巴。

他好高。

纪欢仰得脖子酸疼，胡思乱想下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刚才粗粗略过的腹肌和锁骨。

要命了。

纪欢在脑海中疯狂思索这个长相俊美冷淡、身材又好到让人跪服的男人究竟是谁。也正是这个时候，他看到男人的脸再一次出现在眼前，随即对方又后退了几步。这次出现在面前的不止是脸，而是一个完整的人。

苍白的腰腹下是黑色的西裤，长腿在西裤的包裹下尽显优势。男人沉默的望着某一处，刚刚才套上的白衬衣扣子从下往上，一颗颗扣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拂过纽扣最终落在喉结处的时候，纪欢忍不住了。

妈哒，要流口水了。

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这也太禁欲了。

手好痒，好想给他全扯了。

忍不了了忍不了了！

*

封迟每天都过着相似的生活。八点起床，来到浴室洗漱。他冷淡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条斯理地系上纽扣。然而转身想走的那一秒，他的脚步忽然顿住。目光立刻锁定了搁置在洗手台角落里的小镜子。

这是一面圆镜，大约手掌大小，周围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个将镜面锢起来的小框。很平淡无奇的一面镜子，但是这玩意儿在史籍上的记载却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据说是面照妖镜。

现今，人类与妖精共存。妖精以人形隐于人类之中，其样貌与普通人类并无区别。除了妖精等级的压制能够让大妖一眼看出小妖的原型外，别无他法。

当然，史籍上记载了唯二的办法。就是用照妖镜往人身上一照，若是普通人，镜子里的影像没有任何区别。若是妖精，镜子里便会出现妖精的原型。

封迟往镜子上瞥了一眼，镜子里的他和平时的他没有任何区别。什么能照出妖精原型，全是瞎扯淡。

他正要转移视线，却顿住了。

这玩意儿……看着怎么好像有点奇怪？

封迟有洁癖，虽然这照妖镜一直被扔在这儿，却始终都保持着干干净净的样貌。而且现在浴室温度一般，这镜面上怎么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下意识地伸手，将镜子拿在手中，手指湿漉漉的。

镜子……竟然还有点烫。

这镜子，中邪了？

封迟抿了抿唇。虽然这玩意儿被他当废物用，但好歹挂着照妖镜的名号。为了给这个宝贝一个应有的尊重，封迟用拇指轻轻拭去镜面的水雾，又用纸巾擦了擦，将镜面恢复得与往常无二区别。然而，他却注意到，镜子的温度，越发得高了。

封迟皱起眉，捏着镜子左看右看，终于在某个角上看到了一个黑点。

他动手扣了扣，听到一声小小的惊呼。

封迟：“？”

幻听了？！

封迟面不改色地又看了眼镜子，随后便不动声色地将镜子放回原位，目光快速在浴室里略过，转身离开。

镜子里的人捂着自己的脸差点嗷嗷叫。

这个男人擦他的口水还摸他！

纪欢被困在那一方天地里的时候，触觉变得非常敏感。当他看到对方伸手过来时，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当然，躲不掉。就在纪欢自己要被那只硕大的手紧紧箍住的时候，对方却像是腾空拿起了什么。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仿佛藏在一个物件里面，而此刻物件被人拿着。明明那温凉的肌肤并未厮磨触碰，但他却感受到了男人手指指腹的柔软与掌心的温度。

纪欢低头看自己的腰，那种温热细腻的感觉仿佛黏在了上面，让他感觉脸上在拼命升温。

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只是拿起了物件却像是箍住了他的腰似的，但纪欢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用手蹭蹭自己的腰。

*

纪欢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好不容亮起来的空间再度暗了下去。纪欢在此期间数数数到了四万，不到十二个小时。但，凭借着这个数字，纪欢隐约猜到了什么。

或许……之前是白天，而现在，黑夜到了。

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他却一点都没感觉到饥饿。而且他也没能出去。

纪欢睁着大眼睛叹了一口气，心累急了。

然而也正是这个时候，纪欢忽然听到有声音在耳畔响起。

“嘀嘀嘀——”

“嘀嘀嘀——”

“系统恢复工作，提示即将开启。”

“纪欢你好，欢迎来到《妖物横行》世界。”

机械的电子音像是从什么老旧的机器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生生被卡住，又艰难吐出来。短短的几句话硬是被说出了地老天荒的感觉。但纪欢显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奇怪的电子音。更能引起他注意的，显然是‘妖物横行’这四个字。

妖物横行。

这不是他昨晚上看的小说吗？！

纪欢倏然瞪大眼睛，他的眼睛属于桃花眼，眼尾还带着上翘的弧度，此刻却因震惊给瞪得圆鼓鼓的。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他昨晚喷了小说和作者，现在遭到报应了？

不、不至于吧？

纪欢心里有些慌乱，电子音适时的再度响起。

“纪欢身份，照妖镜。”

纪欢：“？”

“请您努力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哦，否则您将不会再拥有下一次机会。祝您好运。”

电子音落下，伴随着‘咔哒’一声，整个空间再度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周遭不剩一点声音，只剩下纪欢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纪欢回想起刚才电子音的内容。

那声音说他的身份是照妖镜？

《妖物横行》这本小说里的确存在‘照妖镜’，这还是件上古时期留下来的古物。是主角攻受一直在寻找却始终求而不得的宝贝。纪欢记得很清楚，这玩意儿就被收藏在大反派封迟的的家里。

所以……

刚才出现的那个男人就是封迟？

《妖物横行》里对封迟有过一些描写，说封迟长得极好看，凤眸薄唇，带着一股子天生的凉薄相。他喜欢穿衬衣西裤，这简单的搭配成了他在小说里的标配。虽说封迟是反派，可喜欢他的读者不少，纪欢就是其中一个。

但是谁能想到，封迟的结局那么莫名其妙呢？

纪欢撇撇嘴，心想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妖物横行》的作者拎过来怼在封迟的脸上，问问他：

看到这张毫无瑕疵的脸，你还下得这个手吗！

《妖物横行》的作者下不下得去手，纪欢不知道。但换成他自己，肯定是下不了手的。

封迟的长相，每一处都在往他的理想型靠。

要眼睁睁看着封迟因为莫名的原因黑化，最后被主角攻受搞死，实在是太难了。

可是……看看此刻的自己，纪欢的脸上爬满了无奈。

他现在就是面镜子，他能干啥？

让封迟欣赏自己的美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每天18:00更新哦~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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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种田后我告别了单身》

郁辞醒来的时候，他缩在二十米高的树枝上，头顶一只不知名的鸟支着腿，语气平淡：“向下看，这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可惜的是，送上门来的江山寸草不生。

然后，怪鸟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把底下万里荒原开辟成农场。

二，友情赠送一坨翔，并且将他踹下去摔成一坨翔。

郁辞战战兢兢地扛起小锄头，从此开启了被迫种田的剧本。

*

郁辞勤勤恳恳种田，直到有一天，他在荒原里发现了一颗莹白的蛋，里面孵出了一个俊美的男人。

对方一开心就风和日丽，一生气便电闪雷鸣，抿嘴沉默时阴云密布。

郁辞：“？”

-

祁淮发现把他孵出来的少年最近老是冲他笑，温温柔柔地哄着他，给他买衣服买甜品，只要他开口，没有什么做不到。

后来，祁淮知道了。这人哄着他就是为了让他当人形气温控制器、让农场里的庄稼长得好一些。

祁淮：微笑。

*

这一天，阳光**，农场里的各类植物蔫哒哒的耷拉着脑袋。郁辞心疼极了，他拉着祁淮的手打着商量问：“你能不能哭一下？这里缺场雨，越大越好。”

对方似笑非笑地按着他，“我哭就算了，但我可以让你哭，多大声都没问题。”

郁辞：“……”

第2章 002

002.

第二天早上。

纪欢思考着自己该怎么从这个奇怪的地方出来，该怎么变回人。然而回想起整本《妖物横行》小说，却完全没有任何思绪。

《妖物横行》这小说的名字听上去好像很带感，是个剧情流小说，但实际上作者将背景和剧情写得含糊其辞，更侧重主角攻受的感情。最最重要的是，如果纪欢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那么他压根没在小说里看到关于照妖镜的详细描写。

因为，主角攻受直到结局都没能找到这玩意儿。

这么一来，纪欢只能靠自己。

纪欢托着下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双眼抬起无神地望向前方时，视线中却比刚才多了一道身影，是封迟。封迟不知为何又回到了浴室。男人修长的手指随意握着手机，目光落在镜中，语气平淡的与电话另一头的人交谈。

“不必。我这儿不需要人。你想给人家开后门，让他去你那儿。没得说，就这样。”

每一个字眼都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我管他是谁，你爱带自己带。”封迟说着话，目光却若有若无的落在大镜子边的小镜子上。他能清楚地看到镜面上那个小黑点动了动，随即小黑点不知怎么的，稍稍变大了些。

封迟握着手机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长眸微眯。

想起刚才他走进浴室时耳边响起的那一声叹息，封迟此刻的心情有点复杂。

没有理会电话那头的人噼里啪啦说了点什么，封迟无情挂断通话后，便直接伸手拿起了朴实无华的照妖镜。在他的手握住镜面时，耳边突兀的响起一道惊呼。紧接着而来的是一道小声的抱怨：“他怎么又摸我的腰。”

封迟：“……”

黑点从小变大，随即又从大变小。封迟凭借着过人的眼力终于看清楚了这不知何时出现的黑点到底是什么——

是个人。

一个看上去可能还没他指甲盖大的男生。

对方好奇得伸长脖子朝着外面看来时，五官随着放大的效果清晰了不少。刚才他动手拿起镜子，对方似乎是受了惊吓，因此又缩回去了，黑点便也小了。

只是……他握着这小黑点的腰了？

封迟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胖胖的照妖镜，实在搞不懂所谓的腰在哪里。

但，封迟接下来的动作却小心了许多。他的目光在洗手台上扫过，没能找到可以将镜子挂起来的小绳子，便捻着手指捏着边边。猝不及防间，他看到小黑点仿佛被什么给揪住了衣服，硬是被拎起来腾空了。

抱怨声又传来了，“怎么回事啊，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摸我就算了，怎么扯我衣服！”

封迟：“……”

好烦。

封迟索性将镜子一把揣进西装口袋，转身离开了浴室。

纪欢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蒙住了眼睛，不过也不担忧着急。一到黑夜，浴室的灯被关掉之后，他便完完全全进入了一个只有黑色的世界。自从知道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纪欢便不怕了。

封迟走路虽然稳稳当当，可手臂蹭过外套或者一脚先踩下的时候，镜子还是会随着惯性蹬蹬蹬地小弧度上下摇动。纪欢被晃得脑袋发晕，想伸手拽住点什么，然而周围却只有空气。

封迟没走两分钟，纪欢就被晃得想吐。

他伸手扣着自己的嗓子，有气无力：“爸爸照顾一下你兜里的镜子好吗？镜子要碎啦！”

知道自己的抱怨声封迟听不到，纪欢抱怨完便继续调整姿势以防晕车……晕人。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不晃了！

但是很快，那种晃晃悠悠的感觉便继续传来。大约一分钟之后，纪欢再次发现自己被人扯住了衣服、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微微一斜，半挂在空中。随后，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啪叽一下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纪欢仰躺在地上，身上的黑色睡衣微微掀起了一个角，露出半截白皙如牛奶的腰腹。

他睁大眼睛望着头顶。

封迟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他惜镜子。

纪欢又叹了一口气。

封迟的手刚搭上方向盘，黑色的迈巴赫还未启动，耳边的叹息便已经非常刺耳的响起。封迟沉默的看着前方，他已经不记得从昨天开始听到过多少声类似的叹息了。

他的五感极为敏锐出色，深夜睡熟之中也能隐约听到从浴室传来的叹息和自言自语。

封迟憋了一个晚上，总觉得自己的理智会在某一个时刻彻底消散。

但是……这镜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搞清楚呢。

得继续憋。

*

迈巴赫穿过晨起已经逐渐热闹的街道，又穿过绕绕弯弯的小巷，最终停在了一个小街的街尾。封迟一条长腿跨出车，车内某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再次响起：“可别忘了我。快把我带上！”

封迟：“……”

男人面无表情地关上车门，却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弯腰将镜子揣进了口袋。

纪欢终于满足了。

虽然封迟听不到他讲话，但是封迟还是非常贴心的，至少还能记得副驾驶座位有一面可怜的小镜子。

纪欢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随着镜子的晃动慢悠悠地晃。也不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晃动频率和大小还是封迟走路的步伐速度有所调整，纪欢没觉得难受，反倒觉得悠闲和享受。

他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心里在想封迟应该是上班了。虽然没能看到地方，但纪欢还记得小说里对妖管局的介绍。作为只处理妖界事物的存在，妖管局有点像人类世界的警察局。不过，妖管局比起警察局更为特殊一点。

整个妖界也就这么一个妖管局，虽然有分部，但分部都不配叫这个名。因此，封迟作为妖管局的老大，在妖界的地位极为特殊。

说起来……

纪欢挠挠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封迟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伴随着推门的声响，封迟已经走进了妖管局的内部。妖管局位于禾北街道的街尾，这里地段不算好，没有市中心那么繁荣，却也热闹。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小店铺，充斥着市井生活的气息。妖管局也不过只是一处不大的院子，里面只有两个房子。

封迟一走进办公室，就迎来了几声热闹的招呼。

“老大早上好，你要吃油条吗？隔壁爷爷送的，说是感谢我们帮他找到了他的狗。”

“嗷嗷嗷这边还有奶茶！左数第二家奶茶店送的。嘿嘿，那个小姐姐好像在追我诶。”

“老大你桌上还有昨天晚上临市送来的资料。”

封迟看了眼热热闹闹的办公室，也没觉得吵，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了资料。

纪欢能察觉到封迟已经坐下，黑色外套被他随意挂在椅背上。但是……封迟似乎没有将小镜子拿出来的打算。

纪欢托着下巴无聊得只能瞪眼睛，无聊透了又开始哼哼哼。

“好想出去嗷——”

“虽然大早上的喝奶茶是作孽，但是我也好想喝哦。波霸奶绿三分糖再加一份波霸。”

封迟握着钢笔的手一顿，漆黑的墨点在纸张上晕染开，显得有点碍眼。

他面无表情的将钢笔一收，等了大概五分钟，才似突然想起小镜子的存在似的，将镜子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随意扔在桌子上。

纪欢察觉到有只手又握住了自己细细的腰，紧接着自己就被哐当一下扔下去了。

他一屁股Duang在地上，疼得‘嗷’了一声。

封迟这个男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封迟：“……”

这面镜子真的好烦。

封迟心里其实产生过冲动，要不直接把这镜子扔了算了。但是一想到这镜子奇奇怪怪的，心里又有些怪异。他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隐藏得极好的不耐烦。

宋淑静抱着文件走进来的时候，封迟正靠在椅子上，神情淡淡，然而目光却深邃。宋淑静略意外的顺着封迟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面镜子。

镜子？

宋淑静眨眨眼，将文件摆在桌面上。一时也忘了正事儿，拿起镜子一看，乐了，“老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带面小镜子啊，准备化妆啊？”

说着，宋淑静往自己的脸上照了照。

他们妖管局只有她一个女的，虽然大家平时称兄道弟，但是并不妨碍她每天化个美美的妆出门。捏着镜子看看眼线画得完美不完美，又看看口红有没有掉，宋淑静心满意足得正要放下小镜子——

也是这一刻，她懵了。

镜子里漂亮美艳的女人忽然变了，她的眼睛缓缓拉长，瓜子脸上腮帮子越来越鼓，像是往里头塞了两个核桃。紧接着，门牙像是变异了似的，从唇下探出，变长。

宋淑静只懵了两秒，便尖叫一声把镜子给扔了。

“我草草草！有妖怪！”

镜子先是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竖起来转了好几个圈，随即又啪叽一下正面朝下。

纪欢享受了一番上天入地坐过山车的刺激，又仿佛被一只手揪着，将脸狠狠按在地上。

他双手撑在地上，脑袋从地面上抬起来。

整张脸都是懵懵的。

好不容易坐起来，他捂着自己的腰差点哭出来，“好痛——”

封迟：“……”

封迟抬起眼睛看向捂着脸心有余悸的宋淑静，捏起镜子看了一眼。没能看到小黑点，只看到了一只面部表情狰狞又惊恐的松鼠。他翻过镜面，对准了宋淑静。

然而宋淑静却始终不肯松开手，只顾着尖叫：“老大，有妖怪！”

封迟嘴角一抽，“是有只妖怪。但这松鼠，不是你的原型吗？”

宋淑静：“…………”

作者有话要说：　　灰常准时的来惹

第3章 003

003.

宋淑静的原型是一只松鼠，但是她一向拒绝承认。在很多人眼中，松鼠多可爱啊，有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啃松果的模样又憨又萌。然而在真正的松鼠眼里，却不是这么回事。

宋淑静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硕大的腮帮子以及不磨就生长过度的牙齿。

她伸手推开凑过来的小镜子，大声喊道：“不是我！我不看，拿走拿走！”

封迟：“……”

封迟对自己这位爱美的员工无可奈何，只能重新将小镜子放回到桌子上。与此同时，好不容易从疼痛中回过神来的纪欢委屈得想哭。

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松鼠，他也很震惊好不好？尤其是这只松鼠因为震惊而扭曲了五官。再者，他又被抛了砸了，要不是照妖镜本身质量够硬，今天他就碎在这里了！

封迟耳尖地听到小镜子不开心的哼哼声。

封迟：“……”

真是令人头大。

他掐了掐略微酸疼的眉心，对着宋淑静挥了挥手，“你去干自己的事吧。”

宋淑静委委屈屈地松开手走了。

走得时候还不忘恶狠狠瞪一眼小镜子。

直到门啪嗒关上，宋淑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她猛地一拍脑袋，又回头瞪着门。

他们老大的小镜子是有什么讲究吗？怎么还能照出她的原型来？

宋淑静很想再进去一探究竟，然而想到刚才那张松鼠脸，她又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

算了，谁爱研究谁研究。

反正她不要。

*

宋淑静离开了有一会儿，纪欢还在哼哼哼。

一会儿感叹自己的腰好痛，一会儿嘟囔自己的脸有没有毁容。对于喜静的封迟来说，这跟有只小青蛙一直在耳边呱呱呱没有任何区别。他极想捏住小青蛙的脑袋把他给扔了。

封迟默默地揉了揉耳朵，努力静下心来之后倒也没觉得这声音有多闹人。只不过，他刚一松口气，耳边再度响起了纪欢的声音，“真的好帅。”

封迟听到这话，手指一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看向小镜子。

小镜子似乎以为他在看镜中的自己，非常淡定的撑着下巴欣赏他的美貌。

“啊……鼻子好挺。谁说鼻子挺活好来着？”

小黑点挠挠头，又撇嘴，“管他谁说的，反正不是我。”

封迟：“……”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封迟终于从镜子上收回视线，语气平静的说了声，“进来。”

进屋的是个年轻男人，长得眉清目朗。

卓光笑嘻嘻地正欲说什么，然而目光落到封迟身上时，却愣了一下，他指封迟的耳朵问：“老大，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很热吗？天气预报说今天才十来度啊。”

小镜子里传来应和声：“可能脑子里在想一些有的没的。”

小黑点大概以为别人听不到他的声音，嗓门肆无忌惮，内容也肆无忌惮。

封迟无声的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脑子里一堆黄色废料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

封迟抬头看向卓光的脸，对方表情依旧带着对他耳朵发烫原因的好奇，似乎压根没听到那声打趣。

封迟垂眸往镜子扫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怎么了？”

卓光嘿嘿笑了一声，“奶茶店的小姐姐约我去喝奶茶，老大给放个假呗。你想喝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啊。”

封迟的脑海中立刻回想起了之前某个人的感慨。

他眸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波霸奶绿三分糖。”

卓光：“…………”

其实卓光只是意思意思找封迟批个假，问封迟要不要喝奶茶不过顺嘴一提罢了。他去奶茶店喝了那么多奶茶，给妖管局带了上百杯回来，也没见封迟碰过。

他们老大在很多方面都对自己要求严格，奶茶炸鸡这种被大爷大妈们归结为垃圾食品的玩意儿碰都不碰。每天都在以极其自律的生活习惯养生。

今儿怎么……对奶茶感兴趣了？

卓光挠挠脑袋，“老大，真喝啊？”

封迟：“不可以吗？”

卓光又是嘿嘿笑，“没问题没问题，老大你肯定想喝奶茶很久了又不好意思拉下脸对不对？竟然还会剽窃宋姐了。那行，和宋姐一样，波霸奶绿三分糖，我再给你加一分波霸。我先走了啊。”

卓光说罢便倏地窜了回去。紧接着门外响起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大门‘哐’得碰上。

没过几分钟，便有奶茶店的外卖员将奶茶送了过来。

封迟在一干员工奇异又震惊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拿走自己的奶绿。

宋淑静拆开吸管下意识地磨了磨大门牙，然后小声嘟囔：“老大吃错药了？”

旁边几个员工对视两眼，觉得他们宋姐的话没说错。

吃错药的封迟坐回自己的位置，将奶茶往小镜子面前一摆，标签正好对着小镜子。

波霸奶绿三分糖，温，加波霸。

几个字显眼到让人恨不得一拳揍上去。

纪欢盯着这几个字，两三天没吃饭的胃忽然咕噜咕噜叫起来。他用力的咕咚咽了口口水。

好想喝。

封迟听着那细微的声音，狭长眼眸中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低头工作。

纪欢盯着奶茶盯了整整十分钟，也没见封迟有喝的意思，他抓抓耳朵又挠下巴，小声吐槽，“怎么不喝啊，都要冷掉了。冷掉了就不好喝了，波霸都要成坨坨了。”

“嗷嗷嗷——不喝也别放我面前啊，好想喝。”

接连几声哀嚎在耳边响起，然而封迟却没感到厌烦，甚至还觉得有点意思。

可怜得跟只被捏住了后脖子只能看不能吃的小猫咪似的。

真有趣。

于是，这一杯奶茶等到卓光满面春风地回来也没能被解决。纪欢数着时间，一会儿看看奶茶一会又看看封迟，总觉得对方是在逗他。

一开始封迟说出‘波霸奶绿三分糖’的时候，纪欢的心咯噔了一下，还以为封迟能听得到他的声音，不然怎么刚刚好点了他之前说的奶茶？结果卓光一句‘剽窃宋姐’又让纪欢放宽了心。

波霸奶绿三分糖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属嘛。

松鼠小姐和他有共同语言！

妖管局的午餐都是隔壁小饭馆送过来的。小饭馆店面不大，然而却非常干净卫生，味道也不错。妖管局的众妖吃了多年也没吃腻。卓光将属于封迟的午餐送到办公室，一歪头便看到了没被动过的奶茶，顿时疑惑的问：“老大，你怎么不喝啊！”

封迟淡淡地扫了眼镜子，镜子里的小黑点一脸哀怨。

他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却又很快放下，语气听不出任何异样，“胃有点不太舒服，就没喝。”

卓光更加迷茫。

像他们老大这种大妖，生吞都没问题，这会儿胃不舒服？

卓光‘哦哦’两声，紧接着试探般的伸出手去，“那……我喝啦。”

封迟挥手示意他随意。

卓光便满脸笑意的捧着奶茶出去了，镜子里的小黑点可怜兮兮地耷拉下脑袋。

不喝就直接给卓光嘛，还要放在这里放半天。

好气。

*

吃过午餐以后，卓光又摸进来了，在封迟平淡无波的注视下，他露出一个尴尬地笑容。手却非常诚实的往某个方向探出去。

封迟看过去，卓光的目标是小镜子。

男人二话不说，钢笔丝毫不留情的往卓光手背上一敲，换来对方一声痛呼。

卓光可怜兮兮地捂住自己的手背，小声嘟囔：“宋姐说老大你这里有一面神奇的镜子。我也想看看嘛。”

封迟倒没想到宋淑静拿着镜子照出了一只松鼠还能在妖管局里大肆宣扬。不过，听卓光这么一说，他也有点好奇。

之前他也拿镜子照了自己，但是镜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变化，以至于他一直认为这照妖镜徒有虚名。结果宋淑静今天给他来了这么一出。也不知道这照妖镜到底怎么回事。

思绪转了又转，封迟冲卓光微微扬了扬下巴，“正好我也挺好奇的，一起看看吧。”

卓光：“诶？那走走走，老大我们去照妖怪！”

纪欢：“……可我不是很想看妖怪啊。”

一想到之前的小姐姐突然变成一只松鼠，纪欢便又咕咚一声，担心极了。

这种买彩票一样的刺激，谁能轻易承受啊。

照妖镜被卓光拿在手里，然而卓光却完全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压根没听到刚才纪欢那声嘟囔。这让封迟看向小镜子的目光愈发深邃。

难道真的只有自己听得到？

他抿了抿唇，目光扫到小黑点被人揪着腾空，还在半空中晃了晃，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封迟迟疑了一瞬，拍了拍卓光的肩膀后，直接拿走了小镜子。

他调整了一下手部的姿势，将整面镜子握在手里，镜子背部紧贴掌心，小黑点便横躺了下去。

纪欢一时有些意外。

跟躺在床上似的。

他下意识的扭了扭身子，调整躺姿。

封迟脚下步子倏然一顿。

卓光注意到动静，回过头，“老大，咋啦？”

封迟眸光深深，却淡声道：“没事。”

就是突然觉得掌心有点痒，想把这面镜子扔出去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点的波霸奶绿三分糖真的好喝，因为疫情好久好久没喝了QAQ

第4章 004

004.

妖管局的员工不多，加上封迟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五人。大厅内除了宋淑静之外还有两个少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最多不过十八。身高略矮的少年从宋淑静的身后探出个脑袋，眨巴眨巴眼睛，“这个镜子就是史籍上记载的照妖镜吗？”

吃完午饭后不久，宋淑静便去了一趟妖管局内部的藏书阁。所谓藏书阁其实就是一个装满了书籍的阁楼，里头的书叠得满满当当又乱七八糟。宋淑静吃了不少的灰尘才找到一部记载了妖界各类宝贝的书。结果，一翻就翻到了照妖镜。

现在妖管局的员工几乎都知道封迟那儿有面照妖镜。

宋淑静迅速捂住自己的脸，含含糊糊地应了两声，“肯定是，你们想看看自己的原型有多丑就赶紧的，别往我这儿照！”

妖管局除了宋淑静之外，心态都特别好。而且对自己的原型都特别满意。他们的原型都属于威武牛逼那一挂的，这会儿有点跃跃欲试。

封迟看了眼苍蝇搓手的卓光，在对方发亮的注视下将镜子塞到了他手里，却不忘道：“赶紧的。”

卓光二话不说就往俩兄弟脸上一照。

紧接着，一声尖叫差点刺穿封迟的耳膜。

“嗷嗷嗷嗷有鬼——”

封迟：“……”

矮个头的少年看到镜中出现自己的本体，眼睛都亮了，连忙拉着旁边的哥哥凑近了几步。镜子里，十八个嵌着鳞片的蛇头怼在一起，面目狰狞地吐着红艳艳的蛇信子。

纪欢的瞳孔猛地紧缩，随即白眼一翻，晕了。

卓光刚凑过来只来得及看到十八个蛇头，便注意到镜面一黑，什么也没了。别说是原型了，就连他们的脸都没印出来。

他戳戳镜子，“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能照的吗？怎么镜面都黑了？不过有一说一，你们兄弟俩凑在一起，看上去真有点恐怖。”

少年双胞胎分别名为时九，时婴。本体是凶厄之兽九婴。传闻中九婴邪恶凶残，还有九个脑袋。

弟弟时婴摸摸自己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嘟囔道：“还好吧，比我现在这个样子可威风帅气多了。”

封迟听着两位员工的对话，再看看贴在卓光手中毫无动静的小镜子，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这是被吓晕了吧？

封迟将照妖镜拿回来，随意的扫了眼众妖，问道：“刚刚没听到什么声音？”

卓光挠挠头，“什么声音啊？”

封迟闻言也没多说，“没什么。”

*

纪欢被九婴两兄弟一吓，躺了三个小时才醒过来。睁眼的前一刻他的眼前似乎还有十八个蛇头往他身上凑。

封迟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忽地察觉到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他睁开眼，看到原先漆黑的镜面此刻恢复了原样，一下便能印出他的五官和长相来。

随后，他的目光紧锁小黑点。

小黑点委屈巴巴地抱住自己的膝盖，止不住的嘟囔：“怎么没人告诉我妖管局还有这么恐怖的妖怪……”

《妖物横行》的作者到底干什么吃的，连妖管局这种重中之重都不仔细写一写的吗？

在此之前，纪欢甚至不知道妖管局还有一对双胞胎。

还是一对这么恐怖的双胞胎。

纪欢说着说着便发现有张脸出现在了眼前。

他端着下巴，使劲地盯着封迟那张俊脸洗眼睛，“大佬让我多看两眼，我眼睛快瞎了。”

封迟：“……”

封迟被那炙热的视线死死盯着，浑身都有点不自在。但纪欢说了洗眼睛就是洗眼睛，不盯上半个小时绝对不罢休。

半个小时后，封迟的脸都僵了。纪欢也终于意犹未尽的收回了眼神。

还砸吧了下嘴。

“真好看。”

封迟沉默地伸手盖上按下镜子，镜子里又传来一声闷哼。

到了下班时间，纪欢又被封迟带着回了家。随手将小镜子扔在卧室的沙发上，又扔了个抱枕上去，将镜子里小黑点的视线堪堪遮住。但，视线虽然被挡住了一部分，各种声音却听得很清楚。

拖鞋踩在地毯上有轻微的摩擦，门把手按下会有‘咔哒’一声。浴室的花洒开启，温水落在地面上溅起水珠——

纪欢甚至能够脑补得出来封迟洗澡的模样。

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暧昧，纪欢连忙咳嗽两声，捂住了滚烫的耳尖。

不行，社会主义好青年不能老是想这些有颜色的东西。

于是，非常正直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埋在抱枕下整整一个晚上一个白天。第二天封迟离开家的时候，似乎压根没记起来还有面小镜子被他落下了。纪欢听着门口传来上锁的声音，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封迟这位反派大佬果然像小说里写得那样，压根不在意他这个大宝贝。

浪费。

纪欢躺在地上，可能是因为镜子一直被抱枕压着，他的胸口有点闷闷的。刚开始没怎么在意，等到封迟走了，只留下他一人在家里，纪欢无聊之余愈发觉得胸口沉闷。

他原地翻了身，打了滚，那种压抑的感觉却始终都没消散。

无奈之下，纪欢只能瞪着眼睛抬头望天。

忽的，他耳尖动了动。

“嘀嘀嘀——”

“纪欢你好，我是系统221，上次见面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

熟悉的机械电子音让纪欢眨了眨眼睛，连忙打了个招呼。

“你好221。”

“我只有五分钟休息时间，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要抓紧哦。”

纪欢缓缓拧起眉，“按照一般的小说流程，你难道不是时时刻刻都陪在我身边，盯着我完成任务的进度吗？”

221闻言发出一声笑。

短促的笑声卡了两段，听上去极为怪异。

“可是，我们并不需要你完成任务啊。我们对你的要求也是你本人该有的诉求，活下去就好了。还有三分钟哦，抓紧时间。”

纪欢有一瞬间的迷茫，但此刻他也不敢迟疑。之前他也尝试过在心里呼唤221，但是没有任何结果。仿佛之前骤然出现的系统只是他的一场梦。如今221自己出现，他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我能不能从镜子里出来啊？”

“可以。”

“那……我得怎么出来？”

“只要修炼到一定程度就能离开镜子了。你有三种修炼方法，贪欲、功德和灵气。啊时间到了，我先走了，下次放假了再来看你哦。”

声音咔哒一声被阻断。纪欢摸摸鼻子，心想自己大概属于被放养的小可怜。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继而开始寻思221说得贪欲、功德和灵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妖物横行》里倒是有写这些妖怪们的修炼方式，反派们一般都是借助妖怪或者人类的贪欲，帮他们完成心愿，随后收取代价。而像《妖物横行》的主角攻受则是利用帮助他人来获得旁人的信仰修炼，换种说法就是信仰越多、功德越多，越厉害。

以上这两种都不适合纪欢。

此刻的纪欢就是一面镜子，动都动不了。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方式。

*

当天晚上封迟没回来。封迟卧室的窗户没关，夜风扬起窗帘泻了一室月光进来。闭着眼睛休息的纪欢隐约间似乎觉得有亮光落在眼皮上，迷茫中睁开了眼睛。

沙发正对着窗户，月光落在沙发上。

大概是抱枕没把镜子压得严实，微微翘起一角，那一丝月光仿若丝线钻进了空处，全部落在镜子上。纪欢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温暖又柔和的触感下，他几乎再度闭眼睡过去。

但纪欢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从地上蹦起来，探出个脑袋使劲往外看。月光照亮了房间，纪欢艰难找了个角度，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221提到的最后一种修炼的办法，也是最慢最舒服最适合咸鱼的方法。

晒晒月光浴就好了。

纪欢打了个哈欠，晒了大半个晚上，浑身轻松，连胸口的压迫感也消失不见了。他仰面躺在地上，手臂伸一伸放松一下，结果耳边突然响起Duang得一声。

刹那间，无数的月光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将小镜子裹在了里面。

纪欢迷茫得盘腿坐起来，意外发现原先压着自己的抱枕已经从沙发滚到了地上。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该不会是因为他刚才抬起了下手臂吧……

这么说的话，他好像确实有感觉到手指碰到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后，纪欢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地转了两个圈来表达自己的激动。也是这个时候，小镜子原地DuangDuang了两下，直接竖起来了。

纪欢眼前的画面从天花板变成了茶几。

纪欢的反应极快，朝着右手边走了两步，DuangDuang两下后，视野再度发生变化。

他差点喜极而泣！

他，纪欢，被困在镜子里几天后终于可以自己动了！

感天动地！

深刻感受到月光浴好处的纪欢撒开腿就往窗台上跑，不过事情也没那么简单。原先跑一千米都没什么特别反应的纪欢只跑了几秒，大半力气便没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地喘气。

几分钟后，他卯足力气向前蹦了过去，小镜子哐当一下砸在软乎乎的被子上，深色的被褥将他埋住。纪欢悄悄在被子上滚了两圈，像只露天睡了半辈子此刻终于得到柔软被窝的小奶猫似的，摊开自己的四肢露出了软乎乎的肚皮。

安逸使人堕落。

纪欢躺在被褥上，掩着嘴打哈欠，眼皮越来越重。

第二天，纪欢是听到大门开锁的声音才醒过来的。他猛地瞪大眼睛，很快便注意到客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纪欢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的从床上滚了下去。

一定是夜不归宿的封迟回来了。

要是被封迟看到有面镜子突兀地出现在他床上，以封迟的性格说不定立马就把他碎尸万段！

纪欢在焦急慌忙中没注意，一脚踩空，镜子顿时咕噜咕噜地往沙发边上滚。他不敢迟疑，又使劲蹦跶到沙发上，可上去了才发现抱枕还在地上。

纪欢：“……”

这抱枕要怎么拿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纪欢：呜呜呜呜我终于能自由行动了。

封迟：嗯，自己动。

第5章 005

005.

纪欢急得脑门上都快冒痘痘了。他匆匆忙忙得跳下沙发，挪到了抱枕边上。费力的用屁股抵着抱枕往沙发边上推。抱枕挨着沙发，他又一骨碌钻到了抱枕下，用脑袋顶着抱枕。

抱枕不重，被他一顶也顶起来了。

可惜的是小镜子高度只有一点点，完完全全竖起来也没法直接将抱枕顶到与沙发齐平的高度。脚步声越来越近，纪欢只能鼓足劲儿往上一蹦，抱枕滚了一圈，堪堪落在沙发的一角。

纪欢自己也不敢耽搁，一股脑儿跳到沙发上钻进抱枕下面，屏住了呼吸。

至于抱枕的位置是否与封迟离开前一致，已经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了。纪欢有理由相信封迟应该没记住自己随手一扔的抱枕位置。

纪欢刚刚放下手臂安安分分躺着，卧室的门便‘吧嗒’一声开了。站在门口的男人穿得还是离开前的衣服，只不过衬衫略微有点皱，还染上了点血腥味。那很淡的味道顺着空气的流转钻进纪欢的鼻子，令他皱了皱小鼻子，打了个喷嚏。

随即还有‘唔唔’两声。

应该是纪欢捂住了鼻子。

封迟都能够想象得到小黑点跟只小仓鼠似的探头探脑又悄悄缩到自己的小家里的画面。毕竟，方才他在门外将卧室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物体落在地板上砸出的‘咚’声，还有哐当哐当的蹦跶。

封迟瞥了一眼沙发，抱枕的位置从左边换到了右边，而纪欢似乎丝毫没察觉。封迟也假装没看到，随手脱掉了脏兮兮的衬衫便进了浴室。

纪欢听着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悄悄地从抱枕下露出了一角，小镜子一下一下往外挪，等到整个身体都挪出来后，四肢摊开，松了一口气。

太吓人了。

都怪封迟的床太舒服了，不然他怎么一睡睡到现在。

纪欢从沙发上直起来，坐在沙发背上望向浴室的方向。封迟的浴室门是磨砂的，浴室又大，只能勉勉强强看到门上浮了一层雾气，纪欢不由得开始思考封迟这一晚上干嘛去了。

以小说里对封迟的描写，浪是不可能的，多半就是妖管局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以至于他一晚上没回来。

刚刚的血腥味还没完全散去，但也只剩下了一缕。

纪欢挠挠头，又慢吞吞的挪回了原位。

他以为封迟已经把他忘到九霄云外了，却不想封迟从浴室出来便从枕头底下将他翻了出来。纪欢跟条咸鱼一样僵直着身体不敢动，生怕自己稍稍一动，封迟就会见证到此生最诡异的场景——

他从角落里翻出来的镜子在没有任何外力协助的情况下，自己翻了个身。

纪欢：“……”这画面想都不敢想。

封迟对纪欢的这个行为有些疑惑。他垂眸看了眼手掌心的小镜子，发现小黑点跟个尸体一样躺着，表情僵硬。微微皱了皱眉，他正欲将镜子放到一旁，手却顿了一下。

紧接着，他面无表情的捏住镜子的一边，手指捻了捻，“怎么这么脏？”

纪欢迷茫了一瞬，随即便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这么脏。他刚才不小心滚进了沙发底下，估计沾了灰尘。

但很快，他就被其他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小黑点‘噗——’一声没憋住。

怎么蹭他腰呢，好痒。

痒得他快要受不了了。

“别蹭别蹭，痒死了……”

封迟面无表情地又蹭了一下。

然后他便注意到掌心的镜子似乎跳了一下，弧度不大，但是感觉非常明显。

等到封迟再垂眸去看小黑点的时候，纪欢哼哼唧唧几乎落泪。妈哒，他真的忍不了了。封迟是不是也发现了？

纪欢紧张兮兮的咕咚咽口水，死死咬着唇不敢再动一下。封迟瞥了他拧起的眉心，似喃喃道：“抽筋了？”

纪欢不敢点头，只能含糊着‘嗯嗯嗯嗯’。

对的对的，你就是手指突然抽筋了！

绝对不是镜子突然诈尸！

封迟似乎真的以为自己的手指抽筋了，倒也没有再关注刚才发生的事儿。只是捏着镜子去了浴室。浴室里依旧有些雾蒙蒙的，封迟打开水龙头放了一池水，欲将小镜子扔进去时，又迟疑了。

这小黑点能感觉到惊恐，似乎也能感觉到别人的触碰……那是不是也能感觉到水温？

略苍白的手在水池里轻轻搅动了一下，水温有些低。封迟又开了热水混了些进去，这才将镜子扔进去。

纪欢都没反应过来，只扑通一声掉进水里，温水很快就将他包裹起来，他却猛地瞪大了眼睛，“我草草草，我没有手我怎么游泳！”

即便他做出游泳的动作来，也不代表镜子不会沉到水底。

镜子又没手。

封迟被他的尖叫吓了一跳，转念一想的确如此，是他没想周到。他立刻伸手将镜子从水里捞了出来，但洗都洗了，也不能浪费了这一池水。

封迟找出一个没拆封的新牙刷，将刷毛搓软了些，又沾了点沐浴露给小镜子搓澡。

纪欢被架起肩膀，跟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任由那牙刷刷遍全身。他努力憋着抖都不敢抖一下，然而等到牙刷来到咯吱窝和侧腰的时候，还是没憋住。

纪欢露出一声哭腔：“封迟大佬你要记得你的手会抽筋。间接性抽筋，治不了。”

封迟嘴角隐隐泻出一抹笑，假装没发现小镜子的怪异。

等到洗干净擦干了拿出来，纪欢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狠狠□□了的小可怜似的，有气无力的瘫软在地上，睁着眼睛无神望天花板。

连刚才不小心瞥到的封迟弯腰时露出来的胸膛也没兴趣了。

太累了。

*

封迟将洗干净的镜子放在了茶几上，他靠在沙发上，拿起了放在一侧的古籍。

这古籍比起那天宋淑静找到得那本看起来还要旧一点，泛黄的书页薄得仿佛轻轻一捻就会稀碎。封迟的动作很小心，很快便翻到了有照妖镜记载的页码。

记录得其实并不详细。

但封迟大概也了解了为什么小镜子有了一些变化。先前这小镜子挪都挪不了一下，如今蹦蹦跶跶得可欢快了，多半是因为修炼了。

他掐了掐眉心，将古籍放回到书房，又将竖起的镜子按在桌面上，遮住纪欢的视线，才往床上去。昨晚上隔壁临市传来一个紧急消息。异兽狰出现在临市，还被许多市民注意到了。

异兽狰长相如赤豹，然而却有五条尾巴，市民一度以为这玩意儿是豹子变异了。微博上猜什么的都有，一会儿说是有人为了博关注P的图，一会儿说是临市有个秘密基地在搞实验研究。

封迟花了不小的力气才让暴虐的狰恢复清醒，顺道将狰送到了烛龙那里。

他闭上眼睛，微微一侧头睁眼，便看到了正在小心翼翼挪动的小镜子。小镜子恍然不觉有人盯着自己，动作小心又谨慎，最后趴在了茶几的小篮子里。

这样睡着才舒服嘛。

封迟觉得有点好笑，翻了个身睡觉。

封迟醒来的时候，小镜子已经回到了原位，安安静静地躺着。封迟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无声地靠近小镜子。小黑点的睡容很安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在耳畔。封迟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书房。

第二天早上，纪欢又被封迟揣在口袋里去了妖管局。

中午的时候，妖管局的四位员工为了庆祝昨天圆满完成任务，硬拉着封迟去了市区里有名的网红餐厅。封迟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将小镜子带上。只能看不能吃可怜不说，他时时刻刻带着这镜子也没办法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倒不如给对方一点自由。

反正妖管局里的一切他都看得到。

到了餐厅的包间，宋淑静便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打开监控视频放到封迟的面前。卓光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是吧？局里是有什么宝贝吗？还实时监控？”

宋淑静瞥他一眼，表情嫌弃，“局里宝贝不多吗？那么多资料那么多古籍不都是宝贝？”

卓光：“……”反正对他这种上学百分制只考个位数的人来说，那玩意儿用来擦屁股都嫌糙。

卓光耸耸肩，没再多说。

封迟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手机上，没人盯着的小镜子跟撤了缰绳的野马一样，欢快地在他办公桌上哐哐哐溜达，跑了十分钟，累了就往他的椅子上一栽，舒舒服服地躺下去。

还打了两个滚。

监控视频听不到声音，但封迟也能猜到这小镜子肯定在哼哼唧唧的说舒服。

封迟笑了笑，刚收回视线，便看到面前四位员工齐刷刷盯着自己。

他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抬起眸，“怎么？”

宋淑静撑着下巴：“老大，你刚才笑了。”

卓光点头：“看着宋姐的手机笑了。”

时婴：“不对，应该是看着宋姐手机上的监控视频笑了。”

时九平静地往封迟那儿一站，毫无阻力的看到了一面小镜子，心中顿时了然，“看到照妖镜笑了。”

四只妖怪再一次将目光聚焦在他们老大的身上，卓光作为代表发言：“老大，这照妖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说着他又自顾自摇头，“但是你这表情也不像是这玩意儿有问题啊，反倒是像是老处.怀春，荡漾过头了。”

封迟：“……不会说话就闭嘴。”

卓光嘿嘿一笑，也不反驳，低头就往嘴里塞龙虾肉。

他们老大请客吃大龙虾，不吃是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封迟：我，间接性手指抽筋，间接性眼瞎，间接性耳聋，了解一下？

第6章 006

006.

纪欢自妖管局的员工离开之后，心情放松，感觉天大地大没有什么事什么人能碍着他。他躺在封迟的椅子上。封迟的生活生活习惯都非常精致，椅子也一样。老板椅，真皮，躺下去的时候背部软硬适中，舒服得很。

封迟离开的时候，窗户没关，窗外阳光成片的洒进来，正好将他全身都笼罩住。被晒得懒洋洋的纪欢眯起眼睛，困意顿生。也是此刻，窗外传来扑棱扑棱的扇翅膀的声音，纪欢迷茫了一瞬便清醒了。他打了个哈欠小心翼翼扬起脑袋，看到一只小麻雀支着腿儿探头往里看。

顺着小镜子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小麻雀的全身，纪欢还未反应过来，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身材壮硕、眉目凶的男人。

纪欢：“……”

这麻雀，是妖怪成精啊！

纪欢脑子转得快，心知有妖怪趁着妖管局众人不在出现在这儿铁定有怪异。他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时间，两腿一伸，绷直了又装死。

一边努力僵直身体，一边思考《妖物横行》里有没有出现过这只麻雀。

这一想，好像还真有。

据他所知，主角攻的身边有个小弟好像就是麻雀精。

纪欢想着，那麻雀已经张开翅膀扑棱着往里飞了，麻雀落在封迟的办公桌上，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旁边的椅子上有一面镜子。纪欢也不敢乱动，他突兀出现在这本书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封迟，会下意识的认为封迟比任何人都可靠。

反倒是这麻雀，看着可可爱爱，若是真的和主角攻有关系，那对于纪欢来说就是一蛆。

万一被发现了，他就危险了。

纪欢默默闭上眼，小镜子镜面漆黑，仿佛能融入椅子似的，安静极了。

纪欢看不到麻雀在干什么，可封迟却看得一清二楚。封迟神情淡然的望着监控里的麻雀不语。他原先只想看看小镜子一个人在妖管局能干什么，却没想到买一送一，还能有点意外之‘喜’。

麻雀一条腿在的桌上跳，用喙翻着的放在一侧、叠得整齐的资料。

不过，妖管局的妖怪们也没蠢到在局里留了重要东西却各个出门吃饭，麻雀啄得喙都有点疼，却始终没看到什么有用的资料和文件。拧了下眉，他又扑棱着翅膀飞出去。窗外，高大的人影隐隐露出一截手臂，遒劲的肌肉看得悄悄睁开眼看情况的纪欢抖了抖。

他垂眸看向自己。

人家的手臂钢筋铁骨，他的手臂一节嫩藕。

撇嘴间，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郑哥，我都找过了，什么有用的都没有。我还要继续找吗？封迟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男人又含糊嗯了几声，回头看了眼办公室，变成麻雀飞走了。

等了一会儿，扑哧扑哧的扇翅膀声音彻底消失不见，小镜子才从椅子上直起来，用力一蹦蹦到了桌子上。纪欢伸长脖子看了眼窗外，连人带麻雀已经都消失了，他松了一口气。

放松躺下来时却又在思考麻雀的身份。他听到那一声‘郑哥’了，《妖物横行》的主角攻就姓郑，全名叫做郑刈。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

封迟看着监控中麻雀飞走，小镜子回到桌上原位，眼神带了几分深邃。

从餐厅出来已经快一点半了，卓光两手分别搂着时九时婴兄弟俩低头说笑，宋淑静走在路上还不忘拿出自己的化妆镜时时关注自己的脸，只有封迟表情冷淡，看上便生人勿近。

回到妖管局以后封迟直接进了办公室，卓光转眸间听到办公室的门锁上，立马招呼双胞胎兄弟凑到了宋淑静的面前，“宋姐，快给我们也看看监控视频。”

一想到封迟之前看监控都能看得笑出来，卓光便有些心痒难耐。他们和封迟共事了近千年，对封迟再了解不过。封迟冷淡又克制，说得夸张点，活着像是行尸走肉。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不多，甚至没有。平时别说是笑了，嘴角弧度有个一点点都能让他们受宠若惊。

再看今天的笑容，弧度虽然也不大，可到底是笑了。

要不是担心封迟一脚把他给踹升天，卓光当时就想凑过去看看照妖镜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封迟这么笑。

宋淑静瞥了眼激动的卓光，慢悠悠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在卓光伸手过来时却又缩了回去，她望着卓光的眼睛，皮笑肉不笑：“你说看就看？”

卓光‘嗐’了一声，“哎呀我代你出一次任务嘛！像我们宋姐这样的大美女就该在局里享受，外面的案子我来，我来！”

听到这话宋淑静才心满意足地将手机交给卓光，然而她也跟在卓光的身后，四只妖怪脑袋挤在一起看起了监控视频。

视频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直到他们看到小镜子哐哐哐地蹦跶。四只妖怪的表情顿时迷茫懵逼起来。

“什么意思？这玩意儿还能自己动？”

“我草，长见识了。难怪被古籍记了名字，就是不一样。”

“果然是宝贝，都生出灵智来了。妈哒，怎么还有点可爱呢，是不是因为我单身久了QAQ！”

时九将弟弟的脑袋一把按下，“闭嘴。”

时婴委屈巴巴哦了一声，心想自己也没说错。他们哥俩表面看上去只有十八，实际年龄得加好几个零。可怜他活了这么长时间，连个对象也没有处过。

所以，每次卓光嘲笑他们老大是大龄处.男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膝盖也跟着中了一枪。

时婴叹了一口气，还想说点什么，目光却再次是被监控给吸引了。

监控视频上出现的是麻雀飞进办公室又飞出去变成壮硕男子的画面，四只妖怪见状纷纷对视一眼，表情有点难看。

宋淑静盯着麻雀飞走的方向迟疑了几秒，才道：“这麻雀看着有点眼熟。”

卓光疑惑地‘嗯’了一声。

宋淑静：“前几天我不是去隔壁临市了吗？当时那位组长说是受朋友所托，希望我们老大能帮忙带个年轻人。”

卓光：“咱妖怪里面的官二代啊？”

宋淑静点头，“是这个意思，不过被我们老大拒绝了。我当时拿到资料看了下，那年轻人身边好像就有只麻雀成精了，而且专干些不入流的偷鸡摸狗的事儿。”

话说到这里，几只妖怪基本上都明白了。

如果这麻雀当真是宋淑静说得那只，趁着他们去吃饭出现在妖管局，必定是因为那个官二代记恨封迟不带他，所以要找封迟的麻烦。

卓光呸了一声，面露嫌弃，“是不是我们妖管局太低调了，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往我们这儿送人头了？等会儿我就在院子里撒点小米弄个陷阱，看我恁不死这狗玩意儿！”

时婴挠挠脑袋，凑过去小声对着卓光道：“卓哥到时候记得叫上我。”

卓光搂着他的肩膀笑嘻嘻：“没问题。不过咱们老大咋没反应啊？”

宋淑静将手机拿回来，翻了个白眼，“老大心里有数。”

*

当天下午，临市妖管局分部的组长便登门拜访了，还带着郑刈。对方是个中年男人，长得普普通通，可一身的气势却让人不敢小觑。郭晟笑盈盈地跟面无表情的宋淑静等人打了个招呼，顺便将郑刈留了下来，“小刈啊，你跟前辈们聊聊天。”

郑刈微笑点头。

平心而论，郑刈这位《妖物横行》的主角攻长得是真不错，五官挑不出瑕疵，给人的感觉也十分温柔。当然，真温柔还是假温柔得另说。

时婴盯着郑刈翻了个白眼。

郑刈假装没看到，只微笑着跟几人打了声招呼，“前辈们好。”

宋淑静呵呵笑了一声，“不敢当，别这么叫。”

另一边，走进了办公室的郭晟关上门便小声抱怨起来，“我说封迟，我这是招你们家员工烦了？怎么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从这里扔出去？”

封迟瞥了他一眼，“你把郑刈带来了。”

“对啊，带来了啊。”话说完，郭晟才觉得不对劲。封迟这话可没用疑问，而是肯定。所以，妖管局的这帮员工这么针对他是因为他把郑刈带过来了？

郭晟有点意外，“就带过来让你看看嘛。你要是实在不想要他，那我也不能硬塞给你。反正我这边的样子得做做足，不然郑观怎么想我。对吧？”

郑观是郑刈他爹，海市妖管局分部的组长。怎么说他和郑观也是老熟人，就算帮不了忙，样子也得做好，不然多难看啊。

郭晟拉过椅子坐下，想了想还是为郑刈说两句好话，“郑刈那孩子其实还行的，据我所知他很优秀的，各个方面都很厉害，而且性子也好，一点都不骄傲。这样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你得好好把握。”

封迟头也没抬，只注意到了镜子里的小黑点插着腰呸了一声，“优秀个屁，人渣！不对，是妖渣！”

封迟眼里露出一丝笑，这小黑点虽然只能生活在镜子里，可眼明心亮的。

他便也道：“不用了，你喜欢就让他跟着你。我们妖管局人手够了。”

郭晟听到这话便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早就该想到，封迟一向说一不二。他跟封迟提了两次让郑刈进妖管局，可封迟都没答应。这家伙冷漠起来真连朋友的面子都不给。

郭晟嘁了一声，“行吧，不过你要是反悔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啊。”

说完正事儿，他也没走，瞧着二郎腿左看看右看看，这一看不免就看到了被置放在架子上的小镜子。架子是封迟从餐厅回来的时候顺手在路边小摊上买的，纯手工制作，木头品质虽然一般，可表面细腻光滑，一点都不糙，颜色也好看。

将镜子放上去刚刚好。

虽然对于纪欢来说有点像是被架在刑架上受酷刑。

郭晟站起身，手就往小镜子上碰，指尖还未摸到就被封迟一钢笔敲了上去，“走开。”

郭晟乐了，“嘿，我说你怎么回事？敢情这么多年我还看走眼了？你不是冷淡是闷骚啊。还学人家宋淑静随身携带化妆镜？怎么着，要不要哥送你点化妆品使使？”

封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我更希望你赶紧带着郑刈离开妖管局。”

“没良心。快跟我说说这镜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竟然能让你这么宝贝地放在桌子上碰也不让碰。”

郭晟这人不得到个满意的答复能缠着人缠半年。封迟知晓他的性格，放下钢笔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异样。

他说，“特别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纪欢摸摸脸：原来我是靠美貌拿下了大佬。

第7章 007

007.

郭晟成功地被他这话说得眼角一抽，无语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夸你老婆好看。”

封迟抬眸看他，“所以你现在可以带着郑刈走了吗？你放郑刈一个人在外面，我可不敢保证我家员工不对他做点什么。”

再优秀，也比不上妖管局的那四个。

郭晟一时无言，指着封迟的鼻子抖了两下手，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只能憋着一股气拍拍屁股走了。

封迟目送他离开，直至背影彻底看不到才低头看镜子。

这一看，愣了愣。

小黑点捂着自己的脸哼哼唧唧，一脸害羞，“我长得真好看，不愧是我看上的人，真有眼光。”

封迟：“……”

小黑点又揉了揉泛红的脸蛋，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哎，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封迟：“……”

封迟揉了揉眉心，有点好笑。他这话说得也没问题，平心而论这小黑点长得确实好看，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比封迟见过的任何眼睛都好看。只不过，当着人家的面夸人家好看，这事儿他也做得出来？

被封迟夸了好看的纪欢一整天都有点飘飘然，都不在意自己被架起来的事儿了。

宋淑静等人看着郭晟带着人离开，嘴角扬起笑容，“郭组长有时间常来啊，一个人来就行了。”

卓光嗯嗯两声，“到时候我请郭组长吃饭。”

妖管局的员工压根没把郑刈放在眼里。

郭晟听得好气又好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宋淑静等人如此讨厌郑刈，甚至将对郑刈的讨厌变现得明明白白、毫不遮掩。他冲着宋淑静和卓光挥挥手，转头拉着郑刈低声道：“你别介意，他们几个都被封迟宠坏了，搁谁都看不上。”

这话倒也没说错。妖管局的老大封迟对于手下人管理完全不像分部，阶级分明。妖管局与其说是工作地点，其实更像是大家庭。

只要宋淑静等人做得不过分，封迟都不会插手。

能进妖管局的都是大妖，还保留着各自的脾性，磨了几千年也磨不掉，倒不如让他们顺心而为。

郭晟又道：“封迟那臭脾气，说一不二。不过妖管局确实也不缺人手，别看他们人少，能力都是顶尖的。你进不了妖管局也没事，我临市的分部随便进。”

郭晟这话也是在跟郑刈解释。

郑刈微微一笑，“我知道的，郭叔。如果郭叔不嫌弃的话，我能来您这儿自然是再好不过，这是我的的荣幸。”

郭晟听这话听得美滋滋，这小孩心性好，还会说话。也不知道封迟那家伙怎么就看不上呢？

倒是让他捡了便宜。

郭晟勾着他的肩膀带他回了临市。

和郭晟告别后，郑刈啧了一声，转头给人打了电话，“盯着点封迟。”

什么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

晚上，纪欢趁着封迟入睡小心翼翼地踮着脚一路穿过床，爬到了窗台上。其实纪欢是想像上次一样偷偷摸摸睡在封迟的床上的，封迟的被子软得让他恨不得把自己埋在里面。但他又担心自己睡得跟小猪一样，万一封迟翻个身发现腿挨着点东西，睁眼一看——哦豁，露馅了。

纪欢只能一下一下努力往窗台上蹦，动作小心又压抑。等到终于爬上了窗台，他狠狠松了一口气，打开四肢放松身体修炼。殊不知，床上的人在黑夜中睁开眼睛，眼里流出了点点无奈。

这小黑点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他发现不了的？

然，听到小黑点发出来的舒服的哼哼声，封迟还是如他所愿闭上眼睛，安静的睡觉。

第二天早上，封迟睁开眼，目光扫了一眼窗台。小镜子安安静静地横躺着，小黑点睡得昏天黑地，黑色的睡衣撩起7一截，露出了白得几乎发光的细腰。

封迟扶额。

靠在床头的男人盯着小镜子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挥挥手。仿佛有风轻轻托起小镜子，又轻轻地将他放在桌面上。纪欢醒来的时候，满脸迷茫。

卧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声音。他连忙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在卧室里望了一圈，没看到封迟。紧接着，他看着不远处的大床愣住了。

昨晚……他不是去窗台了吗？怎么现在又回到桌子上了？

半夜梦游跑回来的？

好、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吧？

纪欢挠挠下巴，纠结地看向窗台的位置。整整一天，他都有些惴惴不安。封迟肯定是去上班了，换做以前没了封迟，他肯定在这个房子里各处蹦跶。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纪欢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到今天早上自己没有和昨夜一样躺在窗台上的事儿。

紧张，又忐忑。

他蹦上封迟的床躺下，软绵绵的被褥也给不了他太多的安慰。纪欢抬起脑袋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到了下午四点，封迟终于回家了。但封迟全程表现得非常平静，仿佛没注意到桌面上的小镜子一样。纪欢盘腿坐在地上，眼睁睁看到封迟迈着大长腿从身边走过，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果然是大佬，一点都不在乎他这么个宝贝。

心酸之余，纪欢松了一口气。

看来昨晚确实是他自己回来的。一定是他白天一直在心里暗示自己要回到桌子上、不能让封迟发现，所以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跑回来了。

这种事情，纪欢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没有穿书前，纪欢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将手机放在枕头下面，但是等到第二天醒来，手机往往会出现在枕头右边。半夜醒来看一眼手机随即便将手机随处一塞便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正常正常，是他自己想多了。

纪欢自顾自的嗯嗯两声，在心里成功说服了自己。

*

清晨，本该是禾北街道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时候，然而今天气氛却格外的压抑。宋淑静等人站在妖管局的门口，目光森冷，眉眼间皆是冰霜。

妖管局的周围都是普通人类的小店铺，早餐摊子、小饭馆、茶馆应有尽有。而此刻，三轮车制成的简陋小餐车倒在地上，似乎被重物压过，半个车身成了一堆废铁。茶馆和小饭馆大门皆碎，陈旧泛黄的墙壁破了几个大洞，隐隐露出了一个可怕的轮廓。

茶馆和小餐馆的老板挨在一起，脸上满是心疼，“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昨晚我十点多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过了一晚上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哎呦，这可怎么办啊。”

旁边有老街上的住户连忙安慰道，“陈伯你别急，我们刚给派出所打电话了。警察一定能找到干坏事的赤佬。”

黑色的迈巴赫在不远处停下，宋淑静一眼便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封迟。立马抱着自己新买的爱马仕小包包踩着高跟鞋跑了过去，“老大，出事了！”

封迟的目光落在妖管局两侧惨烈的房屋上，低声道：“进去说。”

妖管局内部，封迟坐在沙发上，宋淑静捧着笔记，“我刚才粗略观察了一下，昨晚应该是有不长眼的东西想往我们妖管局来。但是妖管局有老大你布下的结界，一般妖怪是进不来的。所以……拿隔壁撒气也是可能的。”

卓光嗯了一声，“我刚进去看了眼，里头还有个大脚印，我拍照了。”

卓光说着，立刻拿出了手机，将照片放到了封迟面前。封迟只扫了一眼便皱眉，“这是梼杌的脚印。”

宋淑静等人齐齐‘啊——’了一声。

“梼杌？这世间不是只剩下一只梼杌了吗？而且还关在临市，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老大你是不是看错了？”

封迟表情冷淡，“没看错，给郭晟打电话。人类警方来人了吗？”

宋淑静：“还没，不过应该很快就到了。”

封迟点点头，转身又走出了妖管局。

妖管局隔壁的小饭馆和茶馆开了几十年，大部分客人都是老街上的住户，还有一些是慕名而来。小饭馆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大家都叫他陈伯。陈伯年纪挺大了，也没小孩，时不时地资助一些贫困生。前几天宋淑静还在闲聊中说到陈伯有个资助的孩子生了严重的病，陈伯把剩下的钱都捐出去了。

这样的人，本该一生顺遂，功德无量。

如今却坐在地上哽咽痛哭。

“小敬那孩子还得做手术啊，我还想着最近多招揽点生意，每天晚点下班呢。现在可怎么办……”

周围的人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起来，恰巧这时，警笛呜呜呜地响，是警察过来了。为首的警官看到站在人群外的封迟愣了一下。

妖怪隐于人世，妖和人却并未泾渭分明。妖界和人类也是有联系的。人类这边有个专门的组织与妖界联系，共同商议各种事情。而除了这个组织，也有一些部门知晓妖界的存在。

这位警官便是。

他快步走到封迟的面前，封迟低声与他说了些什么，警官连连点头。一分钟后，警官走到陈伯等人身边，扶着陈伯道：“老伯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们警察，我们一定帮你找到那混蛋。对了，听说您资助的孩子生病了等做手术？您不用担心，有我们呢。”

见着陈伯的情绪渐渐缓和，封迟便回了妖管局。办公室的门悉开一条缝，封迟望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面小镜子趴在窗口盯着外面的喧嚣看。

小镜子斜斜地靠在窗台上，努力伸长脖子往外探。封迟下车的时候他悄悄从封迟的衣服口袋里探出脑袋看到了小饭馆破损的样子，但只看了两秒又缩回去了，就怕被封迟发现。

这会儿封迟去处理事情，整个办公室都是他的！

从这边的窗户望过去正好能看到小饭馆的一角，也能看到警察叔叔低头安慰着老伯。纪欢感慨了一声，忽然头重脚轻，伴随着一声尖叫整个身体直接翻过窗台砸在了外面的水泥地上。

哐当——

啪——

两声‘巨响’和身上的疼痛让纪欢脑袋晕乎乎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脑袋哀嚎。

“好痛……”

他要是个人，脑袋着地地翻下来，脑瓜都碎成两半了。

封迟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镜子不小心翻下窗台又尖叫，嘴角抽了抽。

之前封迟还觉得这镜子有问题，出现在他身边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现在，他决定为自己的想法跟小镜子道个歉。

蠢兮兮的，实在是没有在他身边做卧底的本事。

但封迟也没走进去，只靠在墙壁上看着小镜子一边嘟嘟囔囔着‘好痛’‘痛死了’‘脑阔要碎了’，一边艰难得从外面蹦进来。

小镜子没有脚，只能依靠自己圆鼓鼓的小身板像个小炮弹似的往里撞。

来回了七八次，小镜子终于借着窗台，Duang到了地板上，然而一时没刹住车，又在地板上滚了好几圈。

纪欢被撞得滚得浑身酸疼不说，脑袋又涨又晕。这时外面传来了几道声音。

“老大办公室怎么了？你们听到声音了吗？！”

“我艹不是有贼吧？！”

“要不进去看看？”

纪欢一时间顾不得脑袋，屁滚尿流得蹦上桌子装死。

妈哒，做镜子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纪欢：做镜子好难，捂马甲好难。

封迟：明明发现了小镜子的秘密却还要当做没发现甚至还得帮着他捂好马甲，好难。

第8章 008

008.

办公室外，宋淑静等人着急忙慌地想要往封迟的办公室冲，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靠在门框上、目光始终落在里面的封迟。

卓光悄悄挪到封迟的身后，顺着封迟的角度往里看。

又是那面照妖镜。

卓光瞬间了然。

刚才的动静恐怕也是那面照妖镜弄出来的。他又挪回到原先的位置，无声的对封迟道：“老大，你这样好像个变.态偷.窥狂啊。”

封迟：“……”

卓光确实不会说话。

封迟面无表情地瞥他，顿时换来卓光的一声尬笑，他挠着头转身，哈哈哈笑：“哎呀老大的办公室里怎么可能有贼啊，是谁不想活了。估计就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还是让老大自己去看吧，省得到时候老大发火呢。”

然后也屁滚尿流地跑了。

宋淑静以及时家兄弟俩站在原地看看卓光，又看看封迟，选择了转身离开。走得时候，时婴还凑在哥哥耳边小声嘀咕：“哥你有没有觉得老大对那面镜子特别关注？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宝贝嘛，就是能照出咱妖怪的原型而已。”

时九将凑过来的脑袋一把推开，心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宝贝？你就看了一眼，老大那可是朝夕相处。说不定就让老大发现了点其他好玩的呢。

封迟耳边的喧嚣随着几人的离开彻底消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小镜子特别乖的把自己架在了架子上，封迟的目光望过去时，小黑点一脸乖巧，安安静静。

要不是知道这小家伙平时是怎么样的，封迟或许真的会被他骗了。

小骗子。

封迟的目光正欲收回来，却眉心一拧，伸出指尖往镜子边边捻了捻，在小黑点倒吸一口凉气下，从容地从抽屉里抽出湿纸巾。

从窗台上掉下去，又在办公室里滚了好几圈，脏兮兮的。

纪欢被湿纸巾蹭得浑身湿漉漉的，他很想一脚踹到封迟身上让他赶紧住手。之前拿小牙刷刷他不说，今天又拿湿纸巾给他擦了个身，纪欢差点哼哼出来。

他抿着嘴，又不敢动，憋得眼角泛红，看上去更可怜了。

不过封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将湿纸巾扔进纸篓便出去了。

那一刻，纪欢心里的封迟冷酷得像是拔.吊无情的渣男。

*

郭晟在接到宋淑静的电话之后，不多时便出现在了妖管局门口。目光一寸寸划过破损得格外严重的小饭馆和茶馆，注意到地上那个硕大的脚印，他咽了口唾沫。

来之前他已经去看过了，梼杌不见了。

郭晟不敢再耽搁，立马推开妖管局的门走了进去，刚出现便迎来了宋淑静的招呼，“郭组长又见面啦，今天可总算是没带讨嫌的人。”

郭晟嘴角绷得直直的，一脸严肃，“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们老大还好不？”

时婴闻言，嘴角顿时露出一个笑容，“刚才还盯着办公室里的某个小物件笑呢。”

“笑？”郭晟迷茫，“你确定是笑，还是冷笑？”

卓光‘哎呀’了一声，凑过去搂着郭晟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郭组长我跟你讲，我们老大最近春心荡漾，看一面镜子都能看得笑出来，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春、心、荡、漾！？

郭晟倒吸一口气，疯狂地用眼神向卓光确认：你确定？

卓光点点头，又拍拍他的胸口，“所以，去吧。”

郭晟怀着‘既然封迟心情不错，那我应该没什么事儿’的美好愿望进了封迟的办公室。屋外，时九抬了眼，嗤笑，“你们也真敢忽悠。”

那好歹是个分部的组长。

卓光耸耸肩，“我实话实说啊，老大确实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但是看到郭组长还能不能荡漾起来，那我就不知道了。”

封迟在小饭馆绕了一圈便又回来了，纪欢撑着下巴看他垂眸写着什么。有句话说得好啊，认真的男人最帅。封迟长得本来就好看，现在那是更好看了。

纪欢感慨着，门被推开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看一眼，然而身子刚一转圈就愣住了。

哦，他被架住了。

封迟看着小黑点可怜又委屈地转回脑袋，哼哼两声：“好讨厌。”

封迟的嘴角溢出一抹笑。

“嘭——”

封迟抬头看去，郭晟捂着被门板夹了一下的手指哈气。他嘶了两声，手指疼得差点翻白眼时，心里想的确实卓光还真没骗他。封迟望着面镜子竟然还能笑出来？

看镜子笑出来？

是被镜子里的自己给帅到了？

他捂着手指，龇牙咧嘴地笑：“封迟，你干嘛啊，笑得跟朵花似的。”

话一落，封迟便抿起唇冷淡地看他，也没应，只是语气平平的问：“梼杌怎么跑了？”

直入关键。

虽然封迟往常都是冷脸的时候多，但郭晟敏锐地察觉到封迟这表情比起往常可恐怖多了。郭晟下意识地抖了两下身子，张开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梼杌跑了这事儿，他是真的不知道。要不是宋淑静打电话过来，他还天真的以为梼杌被关得好好的。

郭晟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悄悄地将肿起来的手垂到裤子口袋下，他小声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好端端地怎么跑了呢。”

封迟啧了一声，“那你现在为什么还在这里？”

郭晟：“………………”

谁他妈跟他说封迟春心荡漾心情好的？

这他妈一句话怼死妖怪看不到啊！

郭晟抽了抽嘴角转身便走，出门的时候却又被封迟叫住了。

封迟：“今天找不到梼杌，以后你就别来了。”

郭晟：“……………………”

郭晟耷拉着脑袋离开妖管局。卓光看着他萧瑟的背影摇头晃脑地啧啧两声，紧接着推开封迟办公室的门，伸进去一个脑袋：“老大，我们发现了梼杌的踪迹。”

封迟：“那就去找。”

卓光嘿嘿一声，“梼杌最近一次出现在掖玉湖，我们担心他变成人形融入游客里，所以……老大，把你的照妖镜借我们使一使呗？”

掖玉湖是这边的一处有名景点，春天一到便有无数游客去湖边野餐。

卓光的话说得是有几分在理，不过……

封迟低头看镜子，小黑点可怜兮兮地抱住自己，一脸惊恐。纪欢虽然知道梼杌的名，但梼杌这种妖怪对于他来说连个模糊的轮廓都没有。若是像之前的九婴兄弟俩一样恐怖，纪欢觉得自己极有可能当场暴毙。

他用力地咽口水，咕咚咕咚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极为明显。

封迟抬头，“自己去。”

卓光捂着脸嘤嘤嘤地跑出去了。

他们老大看照妖镜跟看老婆似的，生怕有别的臭男人拐走他老婆！

*

卓光等人是两个小时后回来的，封迟站在大厅内，皱眉看着被靠住双手、脑袋肿得像猪头的年轻男人。梼杌本体长得人面虎足猪口牙，丑得不忍直视，不过化形以后还勉强能看。卓光等人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跟一个人类小姑娘搭讪，吃了人家小姑娘的两对香辣鸡翅和一杯冰可乐。

被临时赶来的郭晟按着脑袋一顿狂揍的时候还不忘记保护自己的脸，但是没用。郭晟气得要命，自然不会听梼杌求饶。

“好丑啊——”

耳边突然响起小小的感叹，封迟不经意地往回一看。小镜子挨着门缝探头探脑悄悄往这儿看，镜子里头的小黑点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似乎觉得大名鼎鼎的梼杌长得实在有违他的想象。

封迟扶了扶额，长腿往一边挪了挪好让某个小家伙看得更清楚一点。他垂眸问梼杌：“怎么出来的？”

梼杌含糊地唔唔两声，他脸肿得连话都说不清。

封迟对着郭晟道：“手机给他，让他打字。”

郭晟一个大老爷们怂得跟只鹌鹑似的，连忙掏出手机塞到梼杌手里。

梼杌知道封迟是谁，也不敢造次，用力得按着手机键盘。

“就是睡醒了发现门开着，我就出来了。”

几人见状齐齐皱眉。

“郭组长，守门的那个喝多了？”卓光问道。

郭晟一时无言。

封迟便继续问：“为什么出来之后要来妖管局？”

梼杌怂巴巴地继续打字：那不是想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嘛……

谁晓得来了一趟竟然连妖管局的大门都进不去。

卓光：“……”

郭晟：“……”

卓光嘴角狠狠抽了一下，“你要是不来这儿闹，我们还不一定发现你跑了。”

结果还自己送上门来。这梼杌关在里面那么多年，是不是把脑子一起关坏了？

蠢过头了。

梼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脑袋不太好使，蔫哒哒的缩成一团不说话了。

郭晟冲封迟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封迟，你看现在……怎么处置啊？”

封迟：“隔壁陈伯和开茶馆的李伯年纪大了，你们俩去帮忙跑腿。”

郭晟：“？”

郭晟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俩？我也要去？”

封迟面无表情：“你去帮李伯干一个星期，顺便把房子修了。至于你……”

封迟的目光落在梼杌的身上，“干到陈伯不需要为止。”

郭晟：“……”

梼杌：“……”

卓光拎着梼杌往外走的时候，梼杌凑过去含糊不清地问：“哥，那我有工资拿吗？我想吃肯德基的香辣鸡翅。”

卓光：“你好好干，说不定哪天老大一开心把肯德基买了送给你 。”

梼杌眼睛一下便亮了，“真的？”

卓光冷笑：“假的。老大有钱没地花啊。”

梼杌：“封迟能花什么钱？他也没老婆。那么多积蓄存着也是浪费。”

卓光：“他是没老婆，但他有镜子，他可以把闲钱拿来买点花花绿绿的边角给小镜子换装。”

梼杌：“咦……好变.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封迟：我不是我没有！

第9章 009

009.

出逃的梼杌没费什么力气就被逮住，妖管局的众人心情放松，特别悠闲。卓光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梼杌大清早就出现在隔壁小饭馆帮忙。从这儿的窗户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隔壁小饭馆的动静。梼杌的脸还是肿的，昨天陈伯见到他都被他吓了一跳。今天倒是还好，陈伯还给梼杌带了个煎饼果子。

梼杌吃得满嘴都是酱。

卓光摇头晃脑：“陈伯真善良，我还记得以前他老给我带煎饼果子。”

说着，大门被推开，封迟走了进来。卓光一见到他便眼睛发亮，抬起手臂打了个招呼，“老大！我昨天和奶茶店小姐姐去逛夜市的时候顺带给嫂子买了点东西，就放在你办公桌上了！”

嫂、子？

宋淑静等人齐刷刷往这边看，宋淑静咽下一块坚果，满脸写满了错愕，“老大，你什么时候找对象了？我嫂子长什么样子？好看不？什么妖怪啊？几岁啊？住在哪里啊？她干嘛的？要不咱们动用一下特权把她拐进咱们妖管局？哎呀，终于有个女孩子来跟我作伴了！”

时九时婴也一脸好奇地盯着封迟看。

就连藏在封迟口袋里的某面小镜子也悄悄地扒拉着口袋往外探出了一个脑袋，小声嘟囔：“昨晚上背着我去干嘛了，不是一直在睡觉吗？怎么突然多了个对象？”

封迟：“…………”

封迟的目光落在卓光身上，一字一字地挤出两个字：“嫂、子？”

卓光丝毫不慌的点点头，“老大你进去看就知道了嘛。”

封迟脚下步伐加大，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办公室。他敢保证，要是在里面看到点什么辣眼睛的东西，他绝对会把卓光吊起来打。

推开门，先一眼将整个办公室扫一圈。

首先，没有什么所谓的嫂子。

然后，封迟走到了办公桌前。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桌面放着一个可爱风的小口袋，封迟迟疑着捻着手指打开口袋，掏出了一个物件。

粉白色蕾丝边……

封迟皱着眉拎起蕾丝边，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来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迷茫着，门口伸进来一个脑袋，卓光嘿嘿笑着，“老大，这个镜子套好不好看？你把我嫂子塞进去套起来就好了，保证好看。”

话音落下，卓光的脑袋便被后面的宋淑静一把按下，“艹，这就是你嘴里的嫂子？一面镜子？！”

卓光被超大力气的宋淑静按着，脸都贴在了地上，含糊不清的解释：“怎么就不是嫂子了？你什么时候见过老大对什么人什么东西这么在意啊……这都2020年了，做妖要开放！”

卓光说着说着便发现眼前多了双皮鞋，他见过，非常眼熟。

在他们老大的脚上。

原本还在逼逼叨叨觉得自己乃一伟人讲大道理的卓光忽然咽了口口水，紧张起来了。紧接着，他就看到那双皮鞋往自己这儿踢了踢，明明看着没用多大力，硬是将他踢开了几十公分。

“啪——”

办公室的门猛地碰上。

卓光：“……”

他竟然被他们老大踢走了……

关了门的封迟回到办公桌前，又往那小口袋里掏了掏，又掏出了两个套子，这不过这一次不是镂空的也不是蕾丝，是针织，有点像手机壳。

他面无表情的继续掏——

里面还有几张小贴纸。

封迟看了眼被架在架子上的小镜子。小黑点眼神复杂地盯着那几个镜子套看，自言自语：“那么粉……封迟总不至于真的给我套上吧？套上了拿出手都怪不好意思的，别了吧……”

封迟：“……”忽然有点手痒。

他坐在椅子上，干咳一声，拎起了那蕾丝边镜子套，又将小镜子提起来，在纪欢震惊错愕不可思议的眼神下开始进行惨无人道的换装。

有一说一，卓光这眼神真不错，蕾丝边的镜子套套上小镜子刚刚好，本来非常平淡无奇的一面镜子瞬间变得粉粉嫩嫩可可爱爱。封迟伸手揪了一下蕾丝边，又悄悄看了眼小黑点。

小黑点盘腿坐着，面无表情。

大概是整个蕾丝边镜子套没法全部套在他身上，因此只箍了他的头。

纪欢翻白眼似的抬眼想要往自己的脑袋上看。

他伸手摸了摸箍满了一个脑袋的蕾丝边，深深觉得自己多年来帅气英俊的形象在此刻毁得一点不剩。

他很想伸手把蕾丝边扯下来，但……当着封迟的面扯下来也太高调了，说不定会被封迟当做什么妖魔鬼怪扔出去。他鼓着脸憋着一口气。

委屈又可怜的模样落在封迟眼中，竟然有点可爱。

封迟垂下眸子，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纪欢：“……………………”

妈的！！！这个男人怎么回事！！！

*

干了一上午活的郭晟满头大汗地走进封迟的办公室。他在隔壁茶馆帮忙，老街上的茶馆人很多，尤其是上午，年纪差不多的中老年特别喜欢去喝茶唠嗑。郭晟忙活了一早上，多少次想转身就走撒手不干，然而一想到封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便蔫了。

他郭晟，一个妖管局分部的组长，混到这种份上也是厉害。

郭晟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手边是刚才宋淑静送过来的水，他猛地灌了一口，咂咂嘴正欲抱怨，转头却看到了颇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封迟桌上那粉粉的蕾丝边是个啥玩意儿？

郭晟震惊地咽了咽口水，不确定的问：“封迟，你那镜子……”

镜子本镜·纪欢面无表情地叉腰。

脑袋上的蕾丝边镜子套却可爱得让人恨不得rua他两下。

封迟瞥了眼小黑点，将对方那一脸生无可恋的愤懑一览而尽，语气平淡的问郭晟：“不好看吗？”

郭晟：“…………好、好看。”

郭晟一口将水杯里剩下的水干净，屁滚尿流地往外跑。办公室的大门哐当一声砸上，他也管不到，只是冲到卓光等人面前，满脸惊恐，“朋友们，你们老大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卓光在啃泡椒凤爪，表情镇定地吐出一个鸡骨头，他歪头：“怎么啦？”

郭晟拽着他，“你们老大给一面镜子搞了个蕾丝套装！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真的鬼上身了？我艹，封迟是这样的吗？封迟的审美是蕾丝？！还是粉粉的蕾丝？！”

卓光差点被鸡爪给卡死。

他扣着嗓子咳了无数声，翻白眼。宋淑静伸出一只手往他背上狠狠一拍，鸡骨头总算被咳出来了。但卓光也没时间关注差点把他卡死的鸡骨头，注意力全在郭晟的话上。

“你刚刚说，镜子上套了个粉丝蕾丝？”

郭晟狂点头。

卓光‘啪’得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兄弟姐妹们看到了吗！老大就是个死闷.骚！之前还把我踢走，现在还不是给我嫂子穿上了粉嫩蕾丝！”

宋淑静：“……”

时家兄弟：“……”

宋淑静嘴角狠狠抽了两下，还是有点不相信，“郭组长，你确定不是你年纪大了稍微有点青光眼白内障之类的吗？”

郭晟：“我视力5.0。”

宋淑静：“……”

一群人对视一眼，卓光捂着嘴笑得‘噗噗噗’，乐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吧，整个妖管局还是他最了解老大！

封迟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迎上的便是五个人充满深意的眼神。他愣了一下，扫过郭晟，“下午两点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茶馆没事情干了？”

郭晟憋着笑：“李伯说我今天上午辛苦了，给我放了一个下午的假。”

封迟：“那你就去帮陈伯。”

郭晟：“…………”

封迟见着郭晟不说话，抬眸看他，“怎么？”

郭晟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你就好好给你老婆换装嘛，不要来管我不行嘛！我嫂子万一吃醋怎么办！”

封迟：“……”

惨遭迫害的纪欢：“……”

封迟手有点痒，盯着郭晟看了一分钟。郭晟张张嘴，露出一个尬笑，“那、那我先去帮李伯了。你……你继续！”

说完就跟兔子似的一溜烟跑了，大门被他撞得晃了两下才关上。

封迟又看向卓光。

卓光一手挠脑袋，一手遮住眼睛：“哎呀我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我要去喝一杯奶茶调养一下。”

也跑了。

宋淑静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冲封迟露出一个笑容，搂着时家兄弟默默转了身。想了想又转了回去，一脸认真：“老大，其实换装游戏真的挺好玩的。”

封迟迟疑两秒，嗯了一声。

宋淑静：“……咳。”

封迟：“某宝是不是什么都有？”

宋淑静诶了一声，“有吧，一般东西肯定都有。”

封迟应了一声，转身又进去了。

他捏着小镜子的蕾丝边将小镜子放在手机前，又将手机页面换到某宝的商品页面，搜索框里输入某几个关键字便出来了一堆的镜子套。

纪欢：“……”

封迟似自言自语：“一天一套，先买个三十套。”

纪欢：“…………”

封迟说完又抬头看了眼小镜子，表面上仿佛只是在丈量镜子的大小，实际上却在关注头套蕾丝边的小黑点。小黑点脸都黑了，嘴里一直嘟嘟囔囔。

“原来封迟你是个闷.骚。”

“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我！男孩子怎么可以戴蕾丝！”

“咦——这个大红色的还有个囍字的是啥啊。好丑啊……”

说完，纪欢便看到封迟点了一下那大红色囍字镜子套，加入购物车。

纪欢：“……”

他面无表情地抱着手臂用狐疑的眼神瞅了一眼封迟，封迟微微抿唇，表情很淡定，单看样子绝对看不出来这男人心思有多么的肮脏！

让他穿蕾丝不说，竟然还要穿囍字！

纪欢咬唇，tui了一声。

封迟说了要买够三十天穿的，便说到做到。将好看的、奇怪的、被纪欢吐槽的镜子套全部加入购物车，立马结算，生怕自己反悔似的。

其实，封迟也怪不好意思的。

他干咳一声，拿起了镜子。小黑点背对着他，捧着下巴嘀嘀咕咕骂人。

“混蛋，闷.骚，臭不要脸。还老婆……敢这么对老婆怕不是要单身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换装安排上了！

今天是蕾丝小镜子！

第10章 010

010.

封迟对老婆不感兴趣，但是很喜欢逗弄小黑点。小黑点那可可爱爱又气呼呼最后无可奈何的模样实在是太让人上瘾了。

纪欢郁闷了一整天，但封迟也算是比较有良心了，至少晚上睡觉的时候没再往纪欢的脑袋上折腾。早上五点，纪欢一脸冷汗地从梦里惊醒。他哐当一声从地上坐起来，回想刚才的那个梦。

封迟这个冷脸怪费劲心思找了个老婆，然而由于他天天沉迷给小镜子换装，他老婆实在受不了，于是一脚将封迟踹了。封迟气急败坏之下，突然将他这个小可怜从镜子里面拽出来，进行了惨无人道地折磨。

纪欢咕咚咽了口水，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又悄悄往封迟那儿看了一眼。

男人的脸正对着他，下巴隐在被褥中，锐利的眉眼这会儿看上去温柔了不少。纪欢发出一声感叹。

好好的大男人怎么就有了给小镜子换装的怪癖呢。

早上八点，封迟如同往一般带着小镜子去上班。今天给小镜子穿的是卓光买回来的针织镜子套，粉色的。纪欢张开手臂宛如一条死鱼、任由封迟在他身上瞎搞。

今天他把话放在这里了，封迟迟早要因为这个变态的嗜好遭罪。

纪欢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下一秒一只手戳了戳他柔软的脸颊，紧接着又把他的脸捏住了。

纪欢：“……”

妈的！！我不骂了行不行！！你给我松手！

纪欢被捏了好一会儿，一直哼哼唧唧，封迟这才慢悠悠的收回手，还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还以为这里脏了，原来是我眼花。“

纪欢：“……”

讲个笑话，封迟大佬除了染上给人换装的怪癖之外，连眼神都不大好使了。

被捏了脸的纪欢耷拉着脑袋、乖巧地盘腿坐在地上，随封迟一起去了妖管局。一进妖管局，宋淑静便满脸惊喜随后又凑到封迟身边支支吾吾地问道：“老大，你……还给我嫂子穿衣服吗？”

封迟：“？”

纪欢：“……”

宋淑静露出腼腆的笑容，“我昨天下午买了个好东西，今天上午就给我送来了。我看着真好看，想送给我嫂子。”

封迟的冷脸在这一刻有点崩掉的前兆，他伸入口袋的手蹭了蹭小镜子，纪欢直接一脚踹上去，虽然没有半点用，但至少将他此刻最真实的心情表现出来了。

“买了什么？”

宋淑静一听这话便知道有戏，连忙将自己准备好放在抽屉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个脸大小的盒子，鎏金的，上面还系了一个硕大的浅粉色蝴蝶结。单就这个盒子而言，品味真不怎么样。

宋淑静是个狼灭，二话不说拆了看上去很贵的盒子往垃圾桶一扔，将里面摆放得整齐的小物件递到了封迟的手里。

那是一个……粉白色兔耳朵镜子套。

宋淑静一脸认真：“我花大价钱买的，名牌，三万二就算了，还不包邮。老大你知道吗，不包邮对于女孩子网购来说简直丧心病狂！我可以出三万二的钱，但我不可能出十块钱邮费。而今天，我出了。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大的期待吗？”

以封迟对手下员工的了解，如果他不给宋淑静这个面子，十块钱的邮费足以让宋淑静去老街上疯狂骂街。

封迟接过粉白色兔耳朵，点点头不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小镜子，拆掉今天早上出门才带上的针织镜子套，往他脑袋套了个粉白色兔耳朵。

宋淑静捂脸：“真好看！老大，镜子借我用用呗！”

封迟面无表情瞅他一眼，拎着兔耳朵走了。

送装备可以，想带走镜子？不可能。

宋淑静：“……”真是好冷酷无情一男的。

*

中午十二点，妖管局的老大加上四位员工去了隔壁陈伯的小饭馆，嘴上说着去查梼杌的岗，想看看梼杌的社会主义改造是否完美，实则是馋了，想尝尝陈伯的手艺。

陈伯看到隔壁几个年轻人过来，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积在了一起。他拉着卓光左看看右看看，开心道：“最近是不是忙了？好像瘦了啊。”

卓光和陈伯关系好，也笑眯眯的回答：“还好啦，我最近减肥呢。我在追的那个女生不喜欢我太胖！”

时婴拽着哥哥时九的胳膊，小声问：“卓哥追了个什么女生？”

不一直都是奶茶店的小姐姐眼神不好在追他吗？

时九揉了一把弟弟毛绒绒的脑袋，扯了扯嘴角：“他追什么女生？和老大找面镜子当老婆一样不可置信。”

时婴皱眉。

但是……他怎么觉得按照他们老大现在的状态来看，找面镜子当老婆也不是不可能。

五个人带着一面镜子在小饭馆的角落里坐下，纪欢躲在镜子里揪着脑袋上的兔耳朵不愿意出去见人。封迟这会儿倒是知道体贴人了，也没把镜子掏出来。

五人说着话，旁边慢吞吞地挪过来一只梼杌。梼杌脸上的伤差不多快好了，又开始勾搭来小饭馆吃饭的小姑娘。这些女孩基本都是附近店铺的工作人员。梼杌捧着纸和笔，闷声闷气的问：“五位想吃点什么？”

卓光瞥了他一眼，“糖醋梼杌来一只。”

梼杌：“……”

梼杌默默地缩成一团，“糖醋鱼来一条是吗？”

宋淑静撑着下巴，“再来一盘香菇炒梼杌。”

梼杌吞吞口水，“好的，香菇炒青菜。”

随便点了几个菜，梼杌立马转身就跑，那怂得一批的背影看得卓光啧啧称奇，“哎，你们说，这梼杌看上去胆子也不大啊，怎么就跑来咱们妖管局还说要给我们点颜色看看？”

宋淑静一脸嫌弃：“但你也不能否认他看上去真的挺蠢的。”

时九：“与其思考他为什么来妖管局，还不如想想他到底是怎么出来的。看管所的门说开就开？”

几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了封迟。

封迟垂眸看着掌心小镜子，拨了拨他脑袋上的兔子耳朵。注意到几人的视线后便又将镜子揣回了口袋里，在卓光等人一言难尽的注视下语气平淡，“郭晟会调查的。”

卓光：“老大，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照妖镜？”

封迟：“不可以？”

卓光：“倒也不是，就是让我有点心慌。”

本来听到梼杌对封迟的那一句‘变态’评价，他只是一笑而过。而现在，他忽然觉得梼杌的眼神挺好使的，说得也没什么毛病。

怪……恐怖的。

纪欢叉着腰点头赞同卓光的话，“还兔耳朵，什么品位，呕！”

封迟：“……”

男人沉默两秒，开口道：“等会儿去给我带一杯波霸奶绿。”

卓光‘啊’了一声，没料到封迟说出这么突然的一句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喝波霸奶绿了？

他皱着眉：“老大，上次买的你都没喝，你要波霸奶绿干嘛啊？”

封迟面无表情：“泡澡。”

卓光：“？”

虽然心里有一百万个疑问，但卓光作为员工一向为老板考虑。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吃过午饭后不久，卓光便捧着八杯奶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手拎一杯奶茶的奶茶店小姐姐。小姐姐迎上宋淑静等人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往卓光身后躲了躲，“大家好。”

卓光：“咳，我拿不下了，让小凌帮忙带过来。你们先分着啊，我把这六杯给老大拿过去让他泡澡。”

将六杯奶茶全部放到封迟的桌上。封迟人不在，刚刚郭晟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便把封迟拉走说悄悄话去了。但卓光是个体贴的下属，将奶茶全部开封，又去找了个盆，将六杯奶茶全部倒了进去。

泡澡是不太行，但洗脸还是可以的。

临走的时候，卓光手痒地揪了揪小镜子的兔耳朵。然而，卓光没想到的是，他的手只稍稍用了一点力，那小镜子便整个栽了下来，咕咚一声掉进了装满奶茶的盆里。

卓光：“……”

我有理由怀疑你在碰瓷！

身后的门被推开，封迟走进来刚一抬眼，就看到卓光手忙脚乱地将身后的大盆挡住，一脸惊恐又委屈。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力气那么大，一揪就把小镜子给揪下来了。

封迟：“……你干嘛？”

耳边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封迟疑惑地探头看去，只见一面镜子在奶茶盆里起起伏伏，还发出了‘嗝——’的声音。

封迟：“……”

卓光：“……”

卓光倒吸一口气，立马跑到封迟的身边可怜巴巴的解释：“老大你听我说，你不是说了要泡澡吗？澡是没法泡，但是我给你端了盆奶茶洗脸。结果，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个照妖镜啊，他竟然自己掉进去了！我就想，他肯定也喜欢喝奶茶，你说有没有道理？”

喝奶茶喝饱了之后直打嗝的纪欢：“？”

封迟：“……”

封迟是真的没想到，他在饭馆随口一句想要气一气小黑点，结果现在还真让小黑点如愿了？

封迟看向卓光：“你觉得你的胡扯有道理吗？”

卓光：“………………对不起老大，我错了，我现在就把我嫂子拿起来洗干净晾干再还给你。”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封迟一脚踹出去了。

封迟走到脸盆边，小镜子非常嚣张地靠在脸盆的边边上。反正卓光这个罪魁祸首已经走了，封迟又不知道他当时掉下来的姿势。就这么假装靠着肯定没问题。

镜子里的小黑点捂着嘴打嗝，还带着几声由心而发的感叹：“我可以一个月不喝奶茶了。”

封迟：“……”

作者有话要说：　　纪欢：这样的碰瓷我可以多来几次QWQ

第11章 011

011.

纪欢看着封迟一言不发地站在桌前眉心微皱的模样，不由得眨眨眼。

难道是嫌弃他在奶茶里滚了一圈太脏了，所以都不把他捡起来了？纪欢思考了几秒，觉得以封迟的洁癖真的有可能。

行吧，不捡就不捡，大不了他多泡一会儿。

要是能泡得他三个月不想喝奶茶，问题也不大。省得他心心念念、每次看到卓光从奶茶店回来都想要用眼神瞪死他。

纪欢闭上眼睛享受了一分钟，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才睁开眼又往封迟那儿扫了一眼。封迟显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小镜子，毕竟三十套‘新衣服’还没送到。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捻着那长长的粉白色兔耳朵，将小镜子拎了起来。

大概是镜子套吸了不少奶茶的缘故，拎在手里分量都变得不一样了。

封迟：“重了。”

纪欢放松的表情猛然一僵，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肚子。不至于吧，这才喝了多少，就胖了？

他狐疑地抬眼，脑袋上一只湿漉漉的兔耳朵耷拉下来贴在了他脸颊边上。

纪欢：“……”

有一说一，虽然喝得尽兴了，但是浑身浸满了奶茶、连头发丝儿衣服上都是浓香的味道，一般人确实也遭不住。纪欢开始期待封迟给他洗个澡，最好再用吹风机将他吹吹干。

晾就不必了。

事实证明，封迟虽然偶尔口味重了点，但他还是很懂纪欢的。一手拎着兔耳朵提着镜子往外走，一手端着脸盆。还剩大半奶茶的脸盆在他手里跟托了个小东西似的，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

卓光缩在角落里看着封迟推门出来，目光悄悄落在那小镜子身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委屈了。他是真的怀疑那镜子在碰瓷，毕竟这玩意儿会自己动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可惜他们老大给了那镜子万千宠爱。就算是镜子的问题，他们老大也不会承认的。

宋淑静原本正低头发信息，因为梼杌一事儿，她最近一直在和临市妖管局分部联系。听到‘滴答’一滴水滴掉落在地的声音后，她下意识抬了抬头，这一眼便看到了封迟。

被封迟拎在手里的小镜子晃荡在半空，一只耷拉下来的兔子耳朵还淌着焦糖色的奶茶。宋淑静只愣了一秒，便爆发了。

“我艹！怎么回事！谁他妈敢这么对我的三万二！”

封迟顿了一下，拎着兔耳朵的手往角落里的卓光一指，“他手痒揪了兔耳朵，镜子掉盆里了。”

“掉盆里？卓光你他妈的拿六杯加一起才84的奶茶泡我三万二的镜子套？！你给老娘滚过来！！”

封迟瞥了一眼完全懵逼的卓光，低头干咳一声，一如之前淡定地离开了大厅、前往院子。老街上的房子基本都带院子，很普通的水泥地，还有接着橡胶皮管的水龙头。

封迟前脚刚走到院子，身后便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求饶：“我错了宋姐！宋姐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那镜子屁大点重量被我一揪就掉下去了呜呜呜，你别拎我耳朵啊！”

纪欢：“……”

封迟将门关上，隔绝了里头的声音。

他先是将装满奶茶的脸盆倒得干干净净，又用水冲洗了一边，才往里头倒水。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对于封迟这样的妖怪来说倒是还好，但他也能猜到若是直接将水冲到镜子身上，小黑点指不定怎么嘀嘀咕咕骂人呢。

小黑点那张嘴，什么都敢说。

封迟又去拿了点热水，混了进去。用手指试了下温度觉得差不多了，他才将从镜子套上拆下来的小镜子放了进去。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封迟不会傻到任由温水淹没他。纪欢因为浑身奶茶而黏糊糊的身体在接触到温水那一刻，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封迟瞥了他一眼，有点好笑。让小镜子泡了好一会儿的时间，他才仔细地清理起来。纪欢先前已经被封迟伺候过一次，虽然那种感觉让人非常不适应，但……习惯了也就那样了。他非常主动地张开手臂，一边享受一边嘟囔：“轻一点，往边上挪一挪。这个牙刷的毛好像没有之前的软，记得要给差评。”

男人垂眸看了眼握着的牙刷。

每到年底，便有很多妖怪想不通想要疯狂冲业绩，那时候他们妖管局会很忙。他们在这儿待个一星期不回家也不是没可能。所以牙刷毛巾这些必要的生活品都是时时存着的。但待在妖管局的夜晚到底没有家里多，这些必需品的质量也就一般般。

封迟有些晃神的想：或许下次可以准备一个质量好一点的。

纪欢全程跟个大爷似的，只需要躺着享受就好了。封迟将他全身刷干净又用温水冲了一遍，才捏着他进了妖管局。纪欢觉得此刻的自己有点奇怪，他的腰被封迟握在手中，腰腹上的热度莫名地让人觉得心跳加快。

封迟自己或许没意识到，毕竟在封迟的眼里，他此刻只不过是握着一面镜子。但对于纪欢来说却是不一样的。纪欢有些不安且难耐地动了动，动作细微，一般人压根发现不了。

而纪欢也没注意到，握着自己腰的人，停下了步子，又悄悄挪了下手换了个姿势。

他以为他不舒服。

封迟带着小镜子走进大厅，又顺手带走了宋淑静的吹风机。宋淑静看都没看一眼封迟，随意指了下位置便继续教训胆敢用84块钱的奶茶泡她三万二镜子套的混蛋。卓光悄悄从指缝里偷看路过的封迟，他们老大当真冷血无情，只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仿佛忘记了当初是谁提出的用奶茶泡澡这个坑员工的提议。

卓光还在叹气，结果一眨眼就看到指缝里的封迟换人了。

他怔怔地松开手指，宋淑静微笑看他。

卓光：“……”

*

用柔软的新毛巾将小镜子擦干，封迟又悄悄看了眼小黑点。毛巾可以擦干小黑点身上的水渍，但是却擦不干衣服，只能用吹风机来吹。

当然，如果可以封迟倒是愿意给他换套衣服。

这黑色睡衣穿了多久了……

封迟捏了捏眉心，开了一档热风，时时注意着热风会不会太烫，烫了就将吹风机离得远一点。听到小黑点哼哼唧唧的声音，封迟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在养小崽子的错觉。

将小镜子照顾妥当，封迟回到院子的时候，卓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洗兔耳朵。他抬头的时候露出半张被指甲划了两道的侧脸，看得封迟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目光再一转，卓光的脑门上还有一个红色肿起来的印子。

封迟：“……”

卓光恨恨地将兔耳朵一把按进水盆里，指着自己的脑门冲封迟大喊，“老大，你说他们松鼠为什么要屯食物？！屯起来就算了，怎么还能当武器用。”

刚刚宋淑静在气急败坏之下张嘴就是突突突，一时间有无数个坚果往他脑门上砸。

可怜卓光和宋淑静共事了那么久，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吓都吓死了。

封迟露出同情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洗干净点。”

卓光：“？”

我他妈都这么可怜了，你就跟我说‘洗干净点’？

卓光指着大门：“去，去找你的心头好小镜子去。”

封迟神情淡淡的转身走了。

卓光：“……”这个男的真的好狠心！

*

下午三点二十，妖管局的大门被人哐一声推开，有人匆匆忙忙、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卓光脑门顶着个红印子面无表情地叉腰：“你谁？干嘛的？”

来人是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原型是一只蓝盖鹦鹉。其实卓光认识他，知道他是海市分部的人。不过，多亏了郑刈，卓光对海市妖管局分部提不起任何的好感。

蓝盖鹦鹉倒是没想太多，卓光问，他便回答了，“我是海市分部的员工，今天中午我们突然发现祸斗不见了。”

祸斗不见了？

宋淑静闻言，眸光一闪，似乎是想起点什么。立马打开电脑，将今天的新闻调了出来。

【今日八点二十分钟，海市一百货商店八楼发生火灾。消防员极速就位，明火已被扑灭。】

【十一点整，海市城南垃圾场发生火灾，烧伤一环卫工人，如今环卫工伤势良好。】

祸斗形似犬，会喷火焰，是有名的凶兽。

宋淑静之前看到新闻时，压根没想过这是凶兽作祟。

妖管局的四只妖怪将新闻扫了一遍，宋淑静匆匆忙忙去通知封迟。剩下的卓光在问蓝盖鹦鹉具体情况。蓝盖鹦鹉满头大汗地从海市飞过来，原以为到了这里还能讨杯水喝喝，没想到妖管局的这几个员工全是缺心眼儿，别说水了，连好脸色都没给他一个。

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海市分部看管不力。

“是中午才发现的，发现祸斗不见之后我们分部的员工都去找祸斗了。连我们组长的公子都去了。”

组长的公子。

郑刈。

卓光面无表情抬眼看他，“后面那一句可以省略，没什么实质性作用，听着也怪不爽的。”

蓝盖鹦鹉：“……”

卓光：“继续说。”

蓝盖鹦鹉：“可还是跟我们组长的公子有关系。”

卓光：“那你说快点，老子耳朵怪金贵的，听不了太久。”

蓝盖鹦鹉也不知道卓光这是臭脾气还是故意针对他，只能干巴巴应上一声又连忙开口解释：“中途我们逮到过祸斗一次，就在垃圾场附近。但是他身边好像有其他的妖怪帮忙，我们组长的公子都被打伤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卓光哦了一声，“那你们组长的公子还挺废物的。”

蓝盖鹦鹉缩着脑袋，不敢应。

封迟走出来后卓光立马将得到的消息将完整说了一遍，封迟皱了皱眉，“时九时婴你们俩跟我走，卓光和宋淑静待在这儿。”

说罢，时九便拎着蓝盖鹦鹉跟在封迟的身后走了。卓光诶了一声，刚想跟上去说点什么，就被身后的宋淑静勒住了脖子。

他回头：“你干嘛啊。”

宋淑静松开他， “你想干嘛呢？”

卓光：“当然是一起去啊。你听那只鹦鹉说的了吗？祸斗身边有妖怪在帮忙，万一时九和时婴打不过他们怎么办？反正我们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儿——”

“怎么没事？”宋淑静打断他的话，“你以为老大干嘛把你留在这儿？你忘了之前那只麻雀了？”

卓光的脑袋有一瞬间的卡壳，然而他也很快便反应过来了，猛地一拍大腿，“我懂了，你和老大是担心万一这是调虎离山，到时候我们都走了，妖管局说不定又要被正面爆破了。”

“又？”

卓光咳了一声，“夸张表达。人类语文课上常用的一种修辞。”

“没那么夸张，但防着总归是好的。”宋淑静说着推开了封迟办公室的门，眯起眼睛一看，桌上的架子空空的，小镜子早就被他们老大揣在口袋里带走了。

宋淑静：“……”

还以为能趁着他们老大不在，悄悄把小镜子偷走。

原来是她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封迟：随身带老婆，不然老婆被偷走了，我就是一条万年单身狗QAQ

第12章 012

012.

纪欢坐在封迟的口袋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有点担心封迟将他放在办公室里独自离开后，又会迎来上次的事情。之前是他运气好，那只麻雀也在找其他的东西，所以没能发现他。

纪欢对于《妖物横行》里主角攻受觊觎照妖镜这事儿耿耿于怀，时时刻刻都记着。万一他被郑刈带走了……纪欢觉得自己大概会切腹自尽。

毕竟，他只要一看到郑刈那张脸，就会浑身难受还想吐。

纪欢捧着下巴撇嘴。

封迟和时家兄弟在眨眼间便抵达了海市，略过的风将蓝盖鹦鹉的头发吹成了狮子，他满脸呆滞地盯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大楼，忽然懂了为什么妖管局的员工那么嚣张、那么看不起他们组长的公子了。

他飞了半个小时才到妖管局，结果人家一分钟不到就过来了。

时婴看了眼面前的大楼，嫌弃地直撇嘴。海市分部的大楼和他们妖管局完全是两种画风，前者极度奢华，后者平平淡淡。海市分部坐落在海市市中心最高大楼，中间圈了两层当平时办公的地点。而且，没有预约还不让进。

人类保安挡在封迟等人面前，面无表情：“抱歉，你们不是员工，也没有预约，我不能让你们进去。”

人类保安说着，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年迈的老太太，“看到了吗？她也是去23楼的，不过她没有预约，也进不去。”

时九和时婴对视一眼，时九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知道了。”

而时婴走到一旁老太太的身边，将老太太扶了起来，“老婆婆，您要去分部做什么呀？”

老太太修为不高，时家兄弟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原型，是一只年迈的狸花猫。老太太原先只觉得这俩兄弟长得特别好看，而此刻一听对方的话，便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妖怪。

霎时间，心里的委屈像是瀑布似的，倾泻而下。

老太太拽着时婴的手臂，磕磕绊绊道：“你们也是来找郑组长他们的吗？哎，我跟你们讲，没用的。一般的妖怪连他们分部员工的面都见不到！我来了七八趟了，每次都上不去。还有一次我看到他们下楼，我以为我的事儿终于可以解决了，没想到人家连个眼神都不给我。而且啊，还跟我说明天再去楼里找他们……”

一说到这糟心事，老太太便说得停不下来，显然是憋了太久。

时婴瞥了眼已经瑟瑟发抖的蓝盖鹦鹉，看着对方缩紧身子抱住胳膊的怂样，嗤了一声，满是鄙夷。可一转头面对老太太，他又温柔道：“婆婆，您来找他们是为了什么？您这儿出什么事儿了？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帮忙解决的。”

老太太有点迟疑：“真的吗？”

“当然。”

蓝盖鹦鹉见状，紧张兮兮地伸出一个脑袋，“可是祸斗……”

话没说完就被时九按下了脖子，时九一脸冷漠，“闭嘴。”

蓝盖鹦鹉：“……”

老太太看看时婴，又看看站在一旁始终未开口却莫名很可靠的封迟，小声道：“我孙子走丢了，好几天了，我找不到他，去了人类警察局，警察说已经在找了。但是我又担心他是被妖怪带走的，就想着再来分部看一看……”

时婴了解了事情经过，回头看向封迟：“老大，现在怎么说？”

封迟：“给郑观打电话，让他滚下来。”

时婴闻言便往懵逼着不敢动的蓝盖鹦鹉腿上踹了一脚，“听见没，让你给郑观打电话！”

“可、可是我没有组长的电话……”

“那就打其他人的电话，再给郑观打。”

封迟的表情不大好看，他本来就喜欢冷着脸，如今听了老太太的话，眉心蹙起，愈发地不耐。蓝盖鹦鹉只是被封迟的眼神扫到，便惊恐无比。心知今天郑观不出现，这事儿没完，蓝盖鹦鹉便不敢犹豫，立马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同事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的同事本随随意意，结果听到‘妖管局老大这会儿就在楼下’之后，哐当一声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来，扔掉手机立马去楼上敲组长办公室的门。

同事着急忙慌，等了两秒没等到里头有回复，咬咬牙心一狠便直接推开了门。郑观的办公室看上去非常商务风，乍一看有种小说里的老总风范。桌上放着古董瓷器，墙上挂着价值百万的书画，装逼装得很完美。

郑观手握红酒杯，正在和沙发上的男人交谈。脸上的笑容维持了不到三秒钟时间就被突然推门闯进来的员工给生生破坏了。沙发上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员工，笑道：“郑组长的员工好像不是很懂事啊。”

话里话外都是嘲讽。

郑观的脸一片漆黑，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员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气喘吁吁开口：“组长，妖管局那几位就在楼下，说是让您下去。”

郑观的手倏地顿住，随即立马将红酒杯按在桌上，不确定的反问：“封迟？”

员工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郑观看向沙发上的男人，男人微微皱眉，“屁大点事儿还能把封迟招惹过来？你去应付吧，我先走了。”

说完，办公室内落地窗打开，一道黑影张开巨翼，飞向云端。

员工看得长大了嘴巴，满脸震惊。郑观却忍不住咬牙，“东川这混蛋，每次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一碰到封迟跑得比谁都快！”

员工缩了缩脑袋不敢搭话，只能祈求郑观赶紧想起正事儿来。还好郑观虽然作风奢侈了一点，智商还是在线的。冲着员工挥了挥手，坐着电梯下了楼。穿过大厅，郑观一眼便注意到了封迟和时家兄弟。

曾经有妖怪质疑过妖管局到底是怎么选员工的，因为……妖管局的老大加上四位正式员工的脸那都是顶尖得好，而且还是不同风格的帅气和漂亮。

太惹眼了。

郑观过来时，时家兄弟还在讨论刚刚不经意间从内透过窗户看到的一抹张开翅膀、张皇失措飞走的黑影，“这个背影有点眼熟。”

说着，又踹了一脚蓝盖鹦鹉，“诶，你们组长是不是经常和这个妖怪在办公室里密谋怎么上位啊？”

蓝盖鹦鹉：“……”

“别不说话啊，我脾气不太好，一口吞掉你们这种小妖怪没什么问题的。”时婴斜着眼睛看他，“说呗。”

说是不可能说的，但蓝盖鹦鹉以一种细微的弧度点了点头。

时婴感叹：“东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学会和郑观合作上位了，也不知道当初被打得跪地求饶的人是谁。

感叹着感叹着，密谋上位的主人公之一便走到跟前了。郑观看上去挺年轻，最多不过四十。他和郑刈的长相是两种类型，后者继承了他妈的长相，偏柔和。而郑观五官硬朗，乍一眼看去正气十足，像个正派人物。

但时婴觉得，对组长这个职位还不满意、甚至想代替封迟的妖管局局长，怎么看都是个反派。

时婴嘴角带笑，脸颊上露出两个可可爱爱的梨涡，长相毫无杀伤力，然而一张嘴却能轻易将人气得半死，“呦，郑组长下来了啊。这23楼的电梯坐着挺累吧？花了不少时间呢。”

阴阳怪气还得看妖管局的四位员工。

郑观刚刚扯出来的笑容一僵。

时九揉了揉弟弟的头，语气平淡，“别那么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23楼办公的。”

郑观的表情更僵硬了。

时家兄弟在妖界也是非常有名的存在，两兄弟虽为九婴，但他们的长相和原型以及实力让人压根联系不到一起去。长得好看是真的，下手最狠也是真的。

漂亮可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黑漆漆的心。

郑观对这两兄弟本身便没有半点好感，加上刚才连着被刺了两道，愈发不爽起来。他只能将目光放到封迟身上，假笑重新绽放便迎来了封迟平淡无波的嗓音，“23楼住得舒坦吗？”

郑观：“……”

听了半天热闹忍不住想亲眼看看的纪欢悄悄从封迟的大衣口袋里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圈，将郑观的五官以及那一脸尴尬的假笑收入眼中，哼笑：“肯定是搜刮民脂民膏才住得起23楼。贪.官！拉他下马！”

封迟：“……”你这小镜子还挺懂的。

封迟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被郑观看了个正着。

郑观被时家兄弟以及封迟的话刺得有点六神无主。别看封迟看上去比他们都年轻，若要按辈分和年纪，封迟就是他们老祖宗。虽然郑观心里藏了点想法，但看到封迟还是有些虚。尤其是……看到封迟突然笑了。

郑观瞥了一眼被拎着的蓝盖鹦鹉，看着对方低头怂巴巴得始终不敢抬眼的表情，眼里泛起一丝嫌弃。他缓了缓，将脸上的表情整理妥当，“封局，有事儿我们上去再说？”

封迟：“不必了。”

郑观被这三个字噎了一下，一时也找不准封迟到底是什么意思。打了两个电话才把他喊下来，那么喊下来之后呢？尴尬对视就算完事儿了？不至于吧？

郑观：“那……祸斗的事儿……”

封迟：“祸斗的事情我们会解决。”

时婴露出一双小虎牙，接上封迟的话，“毕竟按照郑组长以及手底下员工的本事，等你找到祸斗，说不定咱们妖怪都死绝了呢。”

这是在讽刺郑观作为一个妖管局分部组长办事不力。

“这位婆婆说她的孙子前几天失踪了，但是郑组长似乎没有想管的意思。”封迟搀扶着老太太，在郑观惊疑不定的注视下继续道：“到明天的这个时候，还找不到她的孙子，郑组长的23楼办公室怕是要变成海市的山头了。”

郑观：“……”

封迟的话没说完，心情却不错的先观赏了一下郑观的表情。郑观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威胁人。竟然直接扬言让他从分部滚蛋。

郑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时，时婴那凉凉的、又带着点戏谑的嗓音传了过来，“郑组长应该是没尝试过你家公子被拐的感觉，所以不太着急。”

郑观对于郑刈这个儿子一向特别满意，看郑刈那是哪哪都好。如今听到时婴的话便不乐意了，皱着眉粗声粗气道：“我儿子怎么可能那么蠢！”

话一出，郑观便尴尬得连忙住嘴。那老太太听到这话气得直捶胸，恨不得打死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郑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孙子也是只聪明的小狸花猫，可他才几岁！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

时婴连忙哄着老太太，眼里露出了一点无奈。

万万没想到郑观这个组长的情商是真不行。

就这样的货色还当组长，海市没有妖生怨道真是不可思议。哦，也不一定，说不定怨着怨着，人就没了。

时婴愈发嫌弃起郑观来。

郑观也知道自己说错了，一时间只能紧抿嘴巴不说话，就等封迟继续安排。封迟也如他所愿，“郑组长，给你两天时间把海市所有妖怪的住所全部走一边，调查一下他们有没有什么建议或者问题。后天我要看到完整的报告。”

郑观错愕：“后、后天？可我明天还要找她孙子！”

封迟：“有冲突吗？”

时婴嘿嘿一笑，“有什么冲突啊。郑组长，这就是你的问题了，难不成我们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就非得在第三十天的时候给我们反馈啊？时间是到明天这个时候截止，你要是工作能力强一点，说不定两个小时后就找到人了。这样的话，你还有46个小时呢，对不对？”

对你个大头鬼！

郑观差点被封迟冷酷残暴的要求以及时婴的胡扯给气死。说得那么简单，有本事你们自己去试试看？！海市是个大城市，人口妖口分布密集，平时还有外来务工的人类和妖怪，给他一个星期也不一定能把这个任务完成！

“不是，封局，我觉得这事儿……”

封迟：“我觉得这事儿安排得挺好。时九，你留下来帮一帮郑组长，顺便把婆婆送回去。时婴跟我走。”

吩咐完，封迟也不看一眼面露土色、眼底满是愤懑的郑观，转身走了。

时婴跟在封迟的身后，对着郑观做了个飞吻的手势，看得郑观的火气一下比一下大。好不容易等到封迟和时婴的背影走出大楼消失在眼前，郑观冷冷地瞥了一眼撑着拐杖站在一旁的老太太，转身欲走。

可惜的是，他刚一抬脚，时九便凉凉道：“郑组长这是忘记还有我在这儿了？”

郑观身体一僵，差点骂出来。

*

时婴回头看了两眼大楼，皱着眉嘟嘴，“老大，你让我哥留在那儿干啥啊？监督郑观啊？”

封迟嗯了一声，目光划过了街道两旁的店铺。

街旁有一家装饰简约的蛋糕店，门内门外都排着队，显然是生意不错。时婴顺着封迟望过去的方向看了眼，笑嘻嘻道：“老大你想吃啊？之前要喝奶茶，现在又想吃蛋糕，你转性啦？”

说着他也有点馋，眼巴巴地看着店门口装饰用的巧克力蛋糕，叹了一声，“不过这家店是个网红店，还是一只垂耳兔开的，特别有名。我也有点想吃。”

时婴将垂涎的目光收回来后又眼巴巴地盯着封迟看。

如果他们老大真的有这个意思……那他也可以凑凑热闹啊！

“先去找祸斗。”

时婴：“……哦。”

但他还是有些心痒痒，“那……找到了来吃吗？”

有面镜子也小心翼翼地露出个脑袋，眼巴巴心痒痒，“看上去真的很好吃的样子，我也好想吃。”

封迟：“……”

封迟的手落在大衣两侧，手指微蜷地蹭了蹭大衣口袋，动作很轻，不敢让小镜子发现。他神情平静道：“那就赶紧把祸斗抓了，给你报销。”

顺带给小镜子尝尝蛋糕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时婴：我懂，我才是顺带的那一个。

第13章 013

013.

（建议吃饭时别看QAQ）

满心都是蛋糕的纪欢眼巴巴望着不远处的商店，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发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肆无忌惮的和普通人一样吃东西、享受美食。

而他也不知道有个人已经准备开始投喂他了。

蛋糕店门前的广告牌随着时婴和封迟的离开愈发模糊不清，纪欢缩回封迟的口袋里，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地传到了封迟的耳中，更加坚定了封迟要带小镜子去吃蛋糕的想法。

至于镜子怎么吃蛋糕……连奶茶都能喝，蛋糕应该也不是问题吧？最多就是花他一点时间帮小镜子洗个澡，再吹吹干罢了。

封迟和时婴没花多大的力气便找到了祸斗的踪迹。两人去了祸斗出现过的百货大楼。八楼里有一家专卖臭味的小吃店，着火点就在这儿。虽然早就被扑灭了火，但整个小店铺看上去非常惨烈。烧焦的栏杆和桌椅倒在地上，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时婴耸着鼻子，迷茫的看向封迟：“老大，你有没有闻到臭味？”

说话间，身后便有个声音接了时婴的话，“小伙子你也闻到啦？就是屎的味道啊。”

时婴被人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站在他身后的中年男人身穿制服，胸口的小铭牌上还写着隔壁西餐厅的店名，店名下面是‘大堂经理·徐说’的字样。

上午发生火灾之后，这里的顾客都被遣散得差不多了。虽然真正被火烧到的只有那一家臭味小吃，但周围的店铺或者说整个楼层的生意也受到了一定影响。平时他们西餐厅的顾客多得要在店外排起长长的队，这会儿店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工作人员。

徐说也是无聊，看到隔壁站着两个年轻人便上前搭话了。他捂着鼻子，说话的声音闷闷的，“虽然平时他们家买的小吃都挺臭的，不过还真不是这会儿的臭。他们家员工刚被送医院。”

“啊？还有人受伤吗？”时婴满眼震惊。

徐说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那火虽然着得无厘头，不过没有人受伤啦。那个员工是被臭晕过去的。”

时婴：“……”

时婴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找到这家被烧毁的店，又点开了菜单。

什么螺蛳粉啊，臭豆腐啊，什么东西臭就有什么。

就这样的店员，会被臭晕过去？

时婴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

徐说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到了时婴拿手机的动作，歪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了时婴此刻的想法，又连忙道：“嗐，小伙子你来晚了。就火刚刚起来的时候那才是真的臭。臭到一楼都能闻到味儿。不止员工呢，还有一个正在嗦螺蛳粉的也被送医院了。也不知道现在醒没醒过来。”

时婴：“……”

他沉默着转头，“老大……”

封迟瞥了眼惨兮兮的小摊子没说话。纪欢伸长脖子勉强露出半双眼睛往里面瞅了瞅，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他最近月光浴享受的多，不止是可以喝奶茶，连周围的味道也可以轻易闻到。仿佛在一瞬间被打通了嗅觉。

这地儿，是真的臭。

但到底为什么臭呢？

纪欢的目光在焦黑的地面扫了一眼，整个镜子忽然便怔住了。他挠了挠下巴，小声嘟囔，“那个……是一坨翔吗？”

封迟：“……”

男人垂眸看了眼兜里的小镜子。大概是因为太好奇了，小镜子的心思和注意力都在前面的小店上，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个人正在看自己。

封迟掐了掐眉心，对着隔壁西餐厅的徐说经理点点头，便带着时婴走了。往下走时封迟才解释：“祸斗平时吃犬粪，臭一点也正常。”

“他吃犬粪为什么要跑到……”最后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时婴自己便意识到了。被关押了太久的祸斗就像梼杌那只憨憨一样，脑子不怎么清醒，一个以为哪里臭哪里就有他的食物，一个以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推翻妖管局。

时婴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回头看向八楼时，眼里带着浓浓的心疼。人家小店做的正经生意，怎么就招了只祸斗过来呢？他要是店员，他得委屈死。

“那老大，我们现在得怎么找祸斗啊？”海市这么大，除非是动用点特殊的手段。但闹得人心惶惶着实也说不过去。

真是……令人头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等待电梯，电梯打开，封迟几人正欲往里走，脚步却顿住了。两个小姑娘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人一脸嫌弃地抱着胳膊，“没看错，刚刚那个人就是在找翔吃！妈呀，恶心死我了。”

时婴和封迟对视一眼，前者立马走到两个姑娘的面前挡了他们的路。嘴角一咧，露出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小姑娘本来还在抱怨之前的画面太恶心，如今看到时婴这张脸，眼睛立刻便亮了。

“我觉得我的眼睛被洗干净了。”其中一个小姑娘拽着同伴的手，激动道。

时婴冲她们露出温和的笑容，“两位小姐姐，我想问一下你们刚才说看到了一个人在吃……那种东西？”

“啊，是啊是啊。”

“那你们可以告诉我是在哪里看到的吗？”

小姑娘：“……你对这个感兴趣？”

也不知是不是时婴的错觉，他觉得自从自己问了那问题以后，眼前这俩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都带着点试探和震惊。

时婴一脸僵硬：“你们别误会，我不吃那玩意儿。你们看到的那个人可能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我们正在找他。”

听到这话两个女生才松了一口气，“嗐，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哥哥也不正常呢。”说着，她又道：“就在商场底下车库入口的边上。你们可以去看一下。”

时婴点头微笑，“谢谢小姐姐，请你们吃糖。”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根波子汽水味的真知棒塞给对方，和封迟一起进电梯下楼了。

进电梯后，时婴说得是第一句话是：“老大，我可以让卓哥过来代替我吗？”

他真的不是很想抓一个吃翔的妖怪。

封迟：“找到祸斗之后通知海市分部的人过来。”

谁弄丢的妖怪，谁来抓。

时婴在震惊之余冲着封迟竖起一个大拇指。真不愧是他们老大，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的！表面看上去冷冷淡淡刚正不阿，其实那颗心也是黑漆漆的。

不止时婴感到惊讶，连纪欢都有点不可置信。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正常，毕竟……封迟其实已经对他做过很多惨无人道的事情了。

*

封迟和时婴下了楼便直接往地下车库那儿走，一走近便看到有个保安一脸震惊的盯着某个角落，那表情实在是不能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非常的一言难尽。

顺着保安的视线看去，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他们蹲着，埋头的模样一看就是在干坏事。

时婴：“……老大，要不要照一下？我知道你带照妖镜出来了。”

封迟：“……”

纪欢：“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这么坑我！不可以！封迟你敢把我掏出来照你就是祸斗要吃的那坨翔！”

封迟：“以你的修为还看不出祸斗的原型，你就和他一起吃屎去吧。”

时婴：“……”好的我知道了，在你眼里照妖镜就是个小宝贝，是我不配。

时婴瞅着封迟的脸直叹气。如果这面照妖镜实际上是个人变的，他可能会觉得封迟看上人家了，所以才这么逗人、宠人。

看两眼祸斗的原型怎么了？难道还担心伤到照妖镜吗？可人家照妖镜的作用不就是照妖怪吗？

时婴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他和祸斗的距离不过十来米却硬是走出了天涯海角的感觉。最后，时婴在距离祸斗五十公分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手里握着从保安那儿借来的甩棍，用头戳了戳祸斗的背。

有一说一，时婴现在慌得一批。就怕祸斗转头过来的时候嘴里还叼着点不干不净的东西，辣到他眼睛。时婴吞了吞口水，一只眼睛闭起，颤颤巍巍地掀起眼皮往祸斗的身上看。这一看，时婴倒是吓了一跳。

转过头来的男人脸上灰塌塌的一片，只看得清一双有点迷茫的眼睛。那样的表情配上那样的打扮，看着着实有几分可怜。时婴的视线往他的手上看了两眼，啃得好像也不是翔。

注意到时婴的眼神后，祸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生怕时婴抢走他的食物似的。

时婴：“你别误会，我对你吃了大半的烤红薯没有任何兴趣。”

是的，祸斗手里捧着的那一坨是烤红薯。

保安凑过来小声的说了一句：“这是刚才路过的一个阿姨给他买的。”

时婴：“我之前听说他在吃……是吗？”

保安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啊！刚才有条宠物狗在这儿那啥了，被他看到了……不过还好啦，被我们阻止了，我们怀疑他脑子有问题，所以给精神病院和警察都打了电话。”

时婴哦了一声：“行吧，我们就是精神病院的。”说着，时婴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只要一看到祸斗的脸，时婴就会想到点什么，以至于浑身难受。他走回封迟的身边，以充满渴求的目光表达内心最大的需求——老大，赶紧给海市分部的人打电话啊！

十分钟之后，海市分部的组长郑观匆匆忙忙赶来，看到祸斗时，他眼睛一瞪，立马道：“我让人过来带走他。”

封迟：“郑组长自己带他走就行了。省得浪费时间。”

郑观表情僵硬，浑身僵硬，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听力应该出现了一些问题。封迟让他把祸斗带走？可是祸斗他……

时婴恨不得郑观立马带着祸斗滚蛋，从封迟的身后露出个脑袋，一本正经：“郑组长，你要在这里等你的员工赶来还得浪费起码半个小时，老太太的孙子你找到了吗？海市的妖家里你走齐了吗？报告打了吗？我知道，肯定没有。所以你还不赶紧带着他走！！”

郑观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封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无奈下，郑观只能硬着头皮拎起祸斗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在几人视野中。

保安眨眨眼：“这个人……”

时婴：“哦，那是我们精神病院的一个主治医师，平时就喜欢和生活习惯不太好的人为伍。”

保安思考了一会儿，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懂了点，“所以他也可能喜欢吃？”

时婴微笑：“谁知道呢。”

*

解决了祸斗的事情，时婴终于放松地伸了个懒腰，他和封迟两人坐在市中心大楼隔壁的蛋糕店里，给远在妖管局的卓光和宋淑静打了个电话。卓光彼时正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舒坦极了，听着时婴的吐槽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时婴乖啊，也就恶心那么一瞬间的事儿。再说了人家祸斗也不吃那玩意儿了，没事没事的。对了，老大在你边上不？”

时婴嗯了一声就把手机递给了封迟，封迟问道：“怎么了？”

卓光：“老大，你们走之后不久，咱妖管局外面多了只乌鸦。不过，他没过来，我们也不好意思出去，免得打草惊蛇。”

封迟：“妖怪？”

卓光连着嗯嗯两声，“对，宋姐正在调查那只乌鸦的来历。”

乌鸦成精并不是全天下独此一只，整个华国成精的乌鸦起码有好几百只。最重要的是，这乌鸦在他们眼里长得都一样，所以找起来有点麻烦。

想到这儿，卓光又感叹了一声，“哎，这个时候咱嫂子在就好了，往那乌鸦身上一照，立马就能照出那乌鸦人形时候的模样。”人形的对比可比乌鸦形态的对比简单多了。

封迟皱了皱眉，这群人怎么都开始惦记小镜子了？

封迟沉思着不说话，卓光也不介意，只是跟封迟小声的打着商量，“老大，你们今天应该就能回来吧？我想吃蛋糕，宋姐也想，带两个回来呗。”

封迟随意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回到了时婴手里，又拿出了口袋里的小镜子。纪欢早就有点忍不了了，从封迟和时婴走进蛋糕店的那一刻，他就很想碰瓷。

纪欢在短短的十分钟里已经写好了剧本。

最好有个人不小心撞到封迟，然后他也不小心从封迟的口袋里掉出来掉在地上。以封迟的洁癖程度是绝对不会把掉在地上粘了灰尘的镜子重新塞回到口袋里的，只能往桌上一放。

这个时候，他的机会就来了。

他只要趁着封迟和时婴不注意悄悄往蛋糕那儿挪一挪——完美！

但，纪欢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封迟刚将镜子拿出来，突然嘶了一声，手指一松，小镜子啪叽栽进了一个满是草莓的小蛋糕里。

纪欢满头都是奶油，头顶上还有几个草莓压下来。

纪欢：“……”

这是甜蜜的负担。

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沾在唇边的奶油。

时婴张大嘴巴，“老大，刚才是不是有人袭击你！”不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嘶了呢！

封迟捏了捏手指，表情非常正经，正经得自己都快相信那拙劣的谎话，他点点头，却道：“没事，吃你的蛋糕吧。”

时婴抄起勺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巧克力蛋糕，又看了眼还插在蛋糕里的小镜子，皱眉：“老大，要不要先把咱嫂子挖出来啊？这……太惨了。”

封迟：“别学卓光说话，吃蛋糕。”

时婴连忙点头。他这人比起哥哥时九来说不靠谱多了，注意力也不会经常集中在一件事情上。吃着蛋糕便开始拍照发微博，紧接着又上网搜索了其他有名的网红店，将他‘惨兮兮’的嫂子忘得一干二净。

纪欢巴不得这两人无视自己，张嘴‘啊呜’一口吃掉了半个草莓，又吞了一口蛋糕。

趁着有机会，多吃点。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写这章的时候，我有点担心你们都被恶心跑了QAQ

PS：商场开个臭味小吃不现实哈，要被赶走的~

第14章 014

014.

虽然封迟给了机会，但纪欢也没敢真的吃太多。他刚刚数了一下，蛋糕上有六个草莓，他偷偷吃掉了两个。刚才这个蛋糕端上来不久他就掉进来了，封迟和时婴应该也没特地数过草莓的个数。

纪欢捂着嘴打了个嗝。

自从变成镜子之后，胃口也小了很多，没吃几口就撑得肚子都鼓起来了。

纪欢低头看了眼染上了奶油显得脏兮兮的黑色睡衣，耳边却响起了脚步声。他抬眼一看，身穿工作制服的女生面带微笑地站在桌边，对封迟和时婴道：“两位，我给你们把这个蛋糕撤掉吧。再去帮你们把小镜子洗一洗？”

刚才小镜子掉进蛋糕里的动静虽然闹得不大，但架不住几个店员小姐姐的视线时不时的落在这边。封迟和时婴两人的脸拿出去完全可以媲美娱乐圈的明星，连其他的客人都总是将目光投过来。有一两个看得认真，连蛋糕没喂到嘴里都没发觉。

时婴瞥了眼惨兮兮的镜子，立马联想到了他们老大的洁癖。到时候他们老大肯定不会愿意带着沾满奶油的小镜子走，这任务得落到他身上。而现在，有人帮忙最好不过了。时婴咧嘴露出小虎牙，“好……”

“不用了。”封迟打断时婴的话，神情淡淡的往时婴脸上瞥一眼，对女生道：“到时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时婴：“……哦，也是，那是我们嫂子。”

女生：“？”

你嫂子？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就仿佛是外星语？

但封迟都拒绝了，她也不好意思强求。干巴巴地应上一声，她正欲转身离开，然而下一刻又顿住了。女生的目光满是狐疑地落在被砸得稀烂的小蛋糕上，喃喃道：“奇怪，咱们家的草莓戚风不是都有六颗草莓的吗？”

不止如此，为了得到更多人的认同，他们的草莓都是最新鲜的，每天早上从郊区的草莓大棚里运过来，个头又大又甜。

纪欢一听这话便浑身僵硬。

他以为躲过封迟和时婴就可以，没想到半路会冒出一个程咬金。

封迟往小镜子上瞥了一眼，镜面被奶油糊得一片一片的，看上去有点模糊。不过，封迟还是看到了那缩成一团的小黑点。小黑点应该是担心受怕极了，将自己团吧团吧都快团成一个球了。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的手臂瞪着面前的草莓。嘴里嘟嘟囔囔的小声抱怨。

封迟掐了掐眉心，没说话。倒是那女生再次开口了，“应该是我们的蛋糕师粗心大意忘记了。两位，我们再给你们格外拿点草莓过来吧，就当是补偿了。”

说着，女生也不等封迟拒绝，转身就走了。一分钟之后，她端着满满一盘的草莓回到桌边，“两位帅哥慢慢吃哦。”

趁着时婴吃蛋糕的时候，封迟先去洗手间将小镜子洗了一遍。没有牙刷，就只能用纸巾代替。眼见着镜子已经洗得很干净了，然而小黑点的抱怨还是一声接着一声。

“咦，怎么身上还是黏糊糊的？”

“衣服上的味道好重哦。”

封迟：“……”

封迟看了眼洗手台上绿色瓶子的洗手液，思考了一会儿却依旧没有将洗手液往小镜子身上倒。洗手液这东西洗洗手还行，要真的给小黑点洗个澡，以小黑点那细皮嫩肉的皮肤说不定能洗退一层皮。

他假装听不到抱怨，将小镜子擦干净揣进口袋走了。

纪欢虽然觉得浑身黏哒哒的不舒服，但也着实没办法了。只能期待着封迟把他带回家后，他趁着封迟不注意，自己偷偷去洗个澡，再把身上的睡衣脱下来搓一搓。

纪欢想着想着便打了个哈欠，眼角冒出一泡眼泪。

封迟走在走廊上，走廊上过于安静，只能听到小黑点的哈欠越来越轻，最后消失不见。不多时，平缓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封迟掐掐眉心，心想小黑点是真的心大。刚才还在嘟囔着身上不舒服，结果没两分钟的时间就睡过去了。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舒服的。

回到蛋糕店，封迟便看到时婴眼睛发亮但是表情严肃地冲着封迟招了招手。在封迟略显疑惑的目光下，他打开手机相册递到了封迟面前。是一张小镜子插进草莓戚风的照片。而这张照片上，草莓凌乱的散着，封迟数了一下，正好六个。

封迟：“……”他大概知道时婴要说什么了。

时婴非常谨慎地环视一圈周围，中途和几个女孩子的视线一碰，女孩子们顿时害羞地低下头，一脸羞涩和不好意思。时婴连忙缩回脑袋，用手机打字：老大，你看到了吗！蛋糕上明明有六个草莓的！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四个。这简直不符合常理啊！

生怕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时婴连张嘴都不敢，只能用手机打字。

封迟：“……”

时婴继续的哒哒哒地按键盘：老大，是不是有什么会隐形的妖怪在搞事？哎，我都找不到。这一定是只非常厉害的妖怪！我们现在怎么办？引蛇出洞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先让他去？

封迟：“……”

封迟有理由怀疑，就那么点时间的事儿，时婴应该脑补了一部可以搬上大银幕并且放在大年初一上映的电影。

他抽了抽嘴角，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时婴那紧张兮兮的表情下妥协了。他伸手拿过时婴的手机，打下几个字给他看：小镜子吃的。别往外说，也别招惹他。他还不知道。

时婴：“？”

嗯？？

这话是什么意思？

时婴一个字一个字地无声念了好几遍。小镜子吃的？这照妖镜到底是什么宝贝，不止会自己动，还会自己吃东西？而且看他们老大的意思是……小镜子还不知道他们老大已经知道了他会动会吃东西的事儿？

时婴差点被自己给绕晕了，连忙又停下来给自己顺了一遍。

他拧着眉打字：就是说，老大你发现了照妖镜会动会吃东西，但是照妖镜不知道这件事情，还在拼命藏自己的马甲？

封迟点点头又顿住：马甲是什么意思？

时婴：没事，老大你不用懂，我看到你点头了。那么还有一个问题。

时婴抬起头，看到封迟下巴微扬，是示意他问的意思。时婴立马露出一个坏笑，将刚才打下来的字一键删除，换了另外的一行字：所以，他真是我嫂子？

封迟：“……”

封迟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越过时婴走了。

时婴连忙‘哎哎’一声，拎起装在小袋子里的蛋糕跟在封迟的身后。封迟腿长，步子跨得大，时婴跟起来还有点难度，但他没有轻易放弃，凑过去又是一句：“所以我嫂子是妖物修炼成精是这个意思吧？啧，老大，看不出来啊。我一直以为你不谈恋爱是因为没兴趣，原来你是喜欢这种养成的感觉！我懂，我都懂！”

封迟脚下步子一顿，狭长漆黑的眼眸冷淡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嘴巴停不下来了？要我帮忙吗？”

这话里满是威胁的意思 。

但时婴依旧丝毫不慌，他嘿嘿两声，“老大别不好意思啊，大家都是男人嘛，不用害羞的！作为你和我嫂子养成系爱情见证第一人。我，时婴，在这里向老天爷发誓：只要老大你能顺利告别你的处.男生活，我时婴，甘愿做一条万年单身九头蛇！”

封迟：“……”

和傻子没什么好说的。

*

时九被封迟留在了海市，临走的时候时婴这个弟弟也是非常关心哥哥，特地给哥哥拎了一个小蛋糕过去。封迟和时九说了点事儿便回了妖管局。

封迟看了眼妖管局对面的小楼。小楼的屋檐上空空荡荡，没有乌鸦的影子。卓光捧着蛋糕美滋滋地走出来，注意到封迟的目光后，连忙道：“那只乌鸦在你们回来前已经飞走了。天下乌鸦都长一样，我们没找到那乌鸦的身份。”

主要是他们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只是随意扫了两眼那乌鸦。

找不到是正常的。

封迟对此也没有多在意。他道：“知道了，我先回去了。时九要是回来了就通知我。”

闻言，卓光下意识看了眼头顶的大太阳，“老大，你这是翘班啊！这不像你啊。”

说话之际正好碰上走出来的时婴，时婴眼珠子转啊转，立刻凑到卓光耳边小声解释：“老大要去陪嫂子，这你都不懂！”

卓光：“啥？”

啥嫂子啊？

卓光一脸懵逼，“你嘴里的这个嫂子和我之前说的嫂子是同一个吗？”

时婴：“那必须的啊！”

卓光：“所以，为什么要陪一面镜子？是有什么说法吗？”

除了封迟之外只有自己知道照妖镜其实已经修炼成精了，时婴简直得意到不行。他插着腰，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夫妻情.趣啊！一看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懂。”

卓光：“……”真是不好意思啊，他天天跟小姐姐喝奶茶，然而还是一个纯真的小处.男。

时婴和卓光唠完嗑才发现封迟已经不见了。卓光只能叹了一口气感慨：果然是有老婆有情.趣的人啊。

封迟回到家先是自己洗了个澡，紧接着又把小镜子混着沐浴露重新洗了一遍。他看了眼还闭着眼睛睡觉的小黑点，拧着眉毛用手指弹了弹镜面。小黑点在梦里被吓得浑身一抖，差点跳起来。

纪欢被吓醒后抹了一把嘴，没有口水。他整个身体几乎都沐浴在温水中，身边浮起一圈透明的泡泡。纪欢趁着时间正好，二话不说便将身上的黑色睡衣脱了下来，动手开始搓。

封迟的目光落在他赤.裸的上半身。纪欢偏清瘦，锁骨弧度异常明显，他肤色又白，一眼看去像块暖玉。封迟干咳一声，连忙收回视线。然而手却不敢乱动了。

纪欢衣服都脱了，这也就意味着他要是捏住镜子……岂不是就是在人家身上揩油吗？

这样不好。

封迟又悄悄瞥了眼搓得非常欢快的纪欢，不由得想：要不让他自己来吧？反正以这小黑点的智商估计也猜不到什么。

于是封迟擦干净手去了书房。

搓衣服搓到一半突然发现面前的黑影消失了的纪欢迷茫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封迟的背影。

封迟怎么走了？

纪欢低头看了眼自己，难道是觉得他太脏了，想让他自己多泡一会儿？

那就最好了。

纪欢搓完了睡衣又开始搓睡裤，然后，等到拧干了睡衣睡裤才猛然察觉了不对劲。衣服是洗干净了，要是封迟不给他吹干净，那不是白搭吗？

他叹了一口气，又把湿掉的衣服套在身上做挺尸状。

大约十分钟之后，眼见着盆里的水温已经开始渐渐降低，变冷，封迟终于也回来了。看了眼已经干干净净的小黑点，他象征性地给小镜子洗了洗搓了搓，才将小镜子擦干吹干。

纪欢狐疑地盯着封迟，总觉得封迟好像很敷衍的样子。虽然他自己已经给自己洗干净了，但是封迟这种态度还是让他觉得非常不开心。

呵，男人。

果然都是图一时新鲜。

纪欢抱着手臂跟个大爷似的、还斜着眼睛看封迟。被盯着的封迟浑身都有点不太舒坦。他活那么多年，被多少人用各种各样的眼神盯着看过。然而没有一个能像小黑点这样，只需一眼就让他不自在的。

这是……怎么了？

没吃饱，又饿了？

泡澡时间太短？

还是想要新衣服了？

封迟倒也想给小镜子安置一点新衣服，但他也不知道小黑点的身材，最重要的是，即便他准备了，小黑点也穿不上。

封迟捏着小镜子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走到卧室的大床边，随手将小镜子扔在窗台的位置，他靠在一旁翻开资料。

夜晚降临，封迟都睡了也没给小镜子挪窝。纪欢享受着月光浴，浑身放松得像是一只晒太阳的小奶猫。第二天早上，因为时九回了一趟妖管局，封迟便赶过去了。纪欢醒来的时候，太阳暖烘烘的，他翻了一个身，又抬腿踹两下放松腿步，结果扑腾一下直接栽进了封迟的被子里。

他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去找封迟，生怕封迟看到这个场面会受惊吓。但找了两圈，封迟都不在。纪欢挠挠下巴，也没在意。封迟独自一人不带他去妖管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镜子DuangDuangDuang地在地上蹦，以他的视线完全找不到路在哪里，晃荡了两圈，一头栽进了悉开一条缝的衣柜里。

衣柜里放到都是封迟的衬衣，一个牌子，连款式都差不多。纪欢下意识的想伸手去碰衣角，伸出手的那一刻又想起来自己就是个镜子，讪讪的想要把手缩回来时，他迷茫地‘哎’了一声。

手指触摸到了丝滑柔软的衣角，用力一扯，一件白色衬衫被他扯到了怀里。

纪欢：“……”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低头盯着衬衫盯了两分钟，终于确定自己好像可以伸手拽东西了！而且，一拽就把封迟的衬衫给拽进来了。

纪欢尴尬地咳嗽一声，又拎着衬衫往外怼。怼了两分钟，衬衫还在他手里。

纪欢：“……”

不会是扯进来扔不出去吧！

纪欢倒吸一口凉气。立马从衣柜里滚出来，又滚到沙发上拿了一颗薄荷糖进小镜子。紧接着他开始做实验，薄荷糖无数次被扔出去，又弹回来。仿佛纪欢的周围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壁一样。

扔了十几次也没能将薄荷糖扔出去，纪欢只能拆了糖纸塞自己嘴里。

这可怎么办？

不过，以后吃东西好像方便了不少。

纪欢一边想一边偷糖吃，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陈皮糖，捧着下巴发呆。

‘吧嗒——’

大门开启，纪欢猛地瞪大眼睛，扣着嗓子大声咳嗽，被嚼碎的陈皮糖噎得白眼一翻差点死过去。门外的封迟听着这动静，眼露无奈，脚下步伐却放慢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昨天的评论，吃shi的，拉shi的，做shi的啥都有，我认输！

第15章 015

015.

封迟站在门外计算了下时间，感觉纪欢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这才推开门走进卧室。他先是看了眼小镜子的位置，和他离开时一样，安安分分地躺在窗台上。紧接着，封迟的目光便在卧室里转了一圈。

桌上的糖盒空了不少。

沙发上的枕头都怼到一起去了。

衣柜的门紧紧碰上。

怎么看都不像是他刚离开时的模样。封迟揉了揉眉心，有点好笑。换成心大一点的人，或许发现不了。但是换成他……房子里少了个垃圾他都知道。

封迟走到衣柜前拿居家服。在家里他穿的一般不会那么正经严肃，还是以舒服为主。然而打开衣柜门，看着空荡荡、还在抖动的衣架，他陷入了沉默。

他的视线从左往右一扫而过，心里计算着衬衣的件数，终于可以确认——少了一件。

再一联想到紧紧关起来的衣柜门，封迟便隐约猜到了什么。

封迟默不作声地拿出居家服背对着窗台换上，没注意到窗台上的小镜子悄悄直起了身子，眼巴巴地盯着他的后背，又悄悄地往一边看。似乎想越过他的身体看他的表情。纪欢也不知道封迟有没有发现衣柜里的异样……但，封迟的表情如果很淡定的话，应该是没有的吧？

他挠了挠下巴，有点紧张。

纪欢还想仔细看一看，结果封迟身子一侧，他立马躺下，反应迅速，紧张得连脚尖都绷直了。

封迟将换下来的衬衣扔到一旁的竹篓里，走到窗口将小镜子拿起来看了两眼。也不知是出于尴尬还是不好意思，纪欢默默将男人的白衬衫团吧团吧往后一塞，希望借助自己的身体把衣服挡住。然塞了几秒钟，又撇了下嘴：“他又看不到。”

于是，纪欢揪着衬衫故意在封迟的面前抖了抖，抖了两下后震惊道：“好大。”

封迟：“……”

拿走了别人的衣服还嫌弃人家的衣服大？

这小黑点是不是欠教训？

封迟将小镜子放到一旁沙发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他记得之前的小镜子只能稍稍动两下，没想到现在都可以从外面拿东西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投食似乎简单了很多。如果小镜子想喝奶茶，让他自己拿进去喝就行了，不用像上次一样在奶茶盆里游泳。

封迟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蹭了蹭小镜子，开始寻思起接下来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小镜子无声无息地带走他的投喂而不被发现。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真的付出了很多。

*

封迟交给郑观的两天时间转眼便到了。当天上午，郑观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妖管局的大厅里。郑观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看上去像是人类之中的成功人士。可惜这位成功人士在妖管局并没有很受欢迎。宋淑静拿着小镜子左看右看自己的脸，一会儿又踢了下时婴的桌子，“弟弟，帮姐看看这口红色号怎么样？新出的，好看不？”

时婴身为一条单身九头蛇，对于口红色号这玩意儿真的不太懂。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装模作样的评价。他认真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好看，我们宋姐长得好看，涂什么都好看。”

卓光闻言便发出一声笑，他撑着下巴拍了拍时婴的肩膀，“哎，你看得出她今天的口红和昨天的有什么区别吗？”

时婴：“今天的更好看。”

卓光：“……”

宋淑静轻笑：“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郑观一个人孤零零站着，耳边环绕着妖管局员工的打趣唠嗑，显得格外无助且迷茫。他伸长脖子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又默默缩了回去。

时九看着年纪不大，却极其不好惹。这两天时九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自己只要一松懈，时九那冷冰冰的声音就像魔音绕耳似的出现。几次下来，郑观怂得什么话也不敢说，埋头就是干。如今两天时间好不容易过去，他是真的不想和时九有一点点的牵扯。

郑观只能试探性的问妖管局唯一的一位女性员工，“宋小姐，请问封局他什么时候过来？”

宋淑静拿着化妆镜的手顿了一下，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意外。早就知道郑观挨不住太久，这不就忍不住了吗？宋淑静手上动作不变，语气轻慢，“这我就不知道了。郑组长也知道我们妖管局的员工一个顶十个，工作能力都极强。一般情况下压根不用老大出手。所以我们老大什么时候过来上班都是看心情的。”

郑观闻言便在心里啐了一声。

谁不知道封迟就是个工作狂，自律得过分。即便平时没什么事情，他也会准时出现在妖管局。多年如一日，这个习惯就没有变过。以前他们几个市的分部组长凑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还感慨过封迟的这个习惯呢。

妖管局这群人就是故意的！

郑观在宋淑静这里碰了钉子，心里头也憋着气，紧紧抿着嘴巴不说话了。他好歹也是个分部的组长，宋淑静这几个妖管局员工当真是心里没点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郑观低头看了眼腕表。上面的时针已经悄悄地指向了十，可是封迟还没到。卓光嘴里叼着奶茶吸管，目光落在郑观镶钻的腕表上，笑了：“郑组长别着急啊，你平时什么心态今天就什么心态，别慌，啊。”

郑观的眼角一抽。

卓光这是在拐着弯骂他呢！说他平时处理要事的时候不着急，现在等人也别急。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想平稳自己的心态。

终于，在郑观一口气刚刚呼出来的同时，妖管局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郑观发誓，他从来没有觉得封迟这么顺眼过。

毕竟，妖管局里那种阴阳怪气的氛围实在是太令人难受了。

封迟倒也不是有心迟到。只不过他今天早上关窗的时候没看到小镜子。猜到小镜子也要修炼之后他便每晚都将小镜子放在窗台上。今早没注意到镜子后他以为小镜子半夜跑到其他地方去了。结果一关窗就听到‘哐当’一声，有东西砸在了外面的地上。

封迟当时的心情极其复杂。

那一刻他的想法只有一个：幸好他住的是独立的小别墅，要是住在几十楼的公寓，就这高度掉下去，别说摔碎没摔碎，他连小镜子的尸体都找不到。

封迟也不敢耽搁，立马翻窗到外面捡起了小镜子。

纪欢睡得很熟，昨晚正值十五，月亮又大又圆，他沐浴在月光里可能就像小宝贝躺在羊水里一样，浑身暖烘烘的，舒服地要命。早上到了，这边的太阳升起的时间也早，清晨的阳光落在身上也一样舒坦，纪欢压根不想睁眼睛。

直到——

他的身体狠狠砸在地面上，砸得骨头都差点碎掉。纪欢仰头躺在地上，目光直视头顶的太阳，迷茫了好一会儿才在看到封迟翻窗出来后猜到了刚才的发展经过。

他哼哼唧唧地捂着腰和胳膊，虽然身上没有伤口，但有的地方都被蹭得红红的。纪欢憋着一口气没痛呼出声，眼角硬生生给憋红了。

这一幕落入封迟的眼中，愧疚如同海浪顿时淹没了封迟。

有一说一，这是真的对不起人家小镜子。镜子本来就是个易碎品，加上里头住着的小黑点看起来细皮嫩肉又纤瘦得很，这一下砸下来肯定真的很疼。

封迟连忙将小镜子捡起来，轻手轻脚地捧着他回房间，又用湿纸巾擦了擦镜子，将小镜子上沾着的灰尘一一拭去。

纪欢本来还很不开心，而一看封迟垂着眼拧眉时小心翼翼的模样，这一股气又被风吹散了。

也怪他。昨晚睡得舒坦了就像穿书前一样，以为身下有张一米八的大床，从那边滚过来又滚到那边去。

下次不滚了。

封迟看着悄悄往胳膊上呼呼的小黑点，心软成了一片。他纠结了很久，也没能将那一句‘你还哪里痛，可以告诉我’说出口。

在家耽误了不少时间，封迟又有心想补偿一下小镜子，去妖管局的路上买了不少的糖果塞到装着小镜子的口袋里。纪欢只以为他要给妖管局的几位员工带，便偷吃了两颗草莓味的奶糖。

吃完之后砸吧砸吧嘴，悄悄将糖果店的名字记了下来。以他现在的修炼情况来看，重新变回人从镜子里面出去的日子应该很快就要到来了。到时候他想干嘛就干嘛。

坐在封迟的大衣口袋里一路晃荡着来到了妖管局，推开门便听到了一声非常惊喜的‘封局’。纪欢记得这个声音，是那位海市分部的组长郑观。

哎，怎么不下马啊。

封迟的目光在妖管局转了一圈，卓光笑嘻嘻地冲他挤了挤眼睛，一脸的不怀好意。封迟和卓光等人认识这么多年，一看卓光的表情便大致猜到了郑观的表情为何如此生无可恋。

他看了眼郑观，“跟我进来吧。时九你也过来。”

时九二话不说便从沙发上站起来，路过郑观身边的时候微笑：“郑组长走吧，有些你忘记的事儿我可以代为转达，我的记性特别好。”

郑观：“……”

三人进了办公室，时婴便按捺不住地往封迟办公室门口一坐，无声的对宋淑静和卓光道：“我想听听海市那些妖怪对郑观的意见，说不定说个三天三夜都不带休息的。”

卓光和宋淑静一对视，两人立马也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三个人紧紧贴着大门，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声。

门内，封迟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大门，也没管自家员工的行为，嗓音冷淡的道：“先来说说那位老太太的孙子。人找到了吗？”

郑观连忙点头，“找到了找到了。”

封迟看着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来听听。”

郑观露出尴尬的笑容，尽管知道这里有一大半是他的责任，但是也不敢浪费时间，“老太太那孙子是在游乐园走丢的。被几个人类拐走了。所以我们就找了人类警察，把那孩子带回来了。”

封迟抬眸瞥了眼时九，时九没说话。封迟便也没围绕着这个事情继续说什么。他伸出手，“把报告留在这儿你就可以走了。”

郑观怀里抱着的是海市那么多妖怪留下的意见和建议，是两天前封迟要求的。

郑观巴不得封迟赶紧让他走，说了句‘封局再会’之后，立马便跑没影了。开门的时候撞上了三个偷听的员工，他的脸僵硬一瞬之后，却什么也没说，只顾着抬脚跨大步离开。

卓光啧啧两声：“郑观比我想象中怂好多。他儿子怎么跟他一点都不像啊。”

宋淑静叼着奶茶，吸了一大口珍珠，“像妈。”

说着话，三人也走进了办公室。

他们听到时九道：“老大，我觉得老太太孙子那事儿没那么简单。”

封迟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时九：“我们找到老太太孙子的时候，他孙子看上去呆呆傻傻的，我检查了他的身体。他的灵智受到了损伤，这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卓光眨眨眼，“咱同类干的？”

他早已从时婴的嘴里听说了老太太孙子走丢的事儿，对事件的大致经过还是很了解的。如今听时九这话，便开口了。

时九嗯了一声，“应该是。所以我才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或许，是真正拐走小狸花猫的妖怪听到了风声，以防万一便将小狸花猫扔给人类那边的人贩子了。”

封迟站起身走到窗口，从这儿望出去还能看到郑观的背影。他敛下眸，想了想吩咐，“你到时候去人类警方那边看看。让警方好好审一审那几个人贩子。”

时九当然没有拒绝。

等到时九转身离开打算去和人类警方好好沟通，卓光便凑到了封迟的面前，两眼放光，“老大，今天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上班啊？跟我嫂子的情趣昨晚没玩够，今天早上继续了？”

封迟：“……”

宋淑静：“……”

时婴：“……”

宋淑静没怎么听懂卓光这话的意思，看了眼嘴角抽搐的时婴，立马拉着时婴去外面补课了。办公室里顿时只剩下了封迟和卓光。

卓光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继续叭叭叭的问：“我昨晚想了一下，实在没想明白老大你和我嫂子能有什么情.趣，要不你给我讲讲？”

封迟啧了一声，“你一天到晚这么闲吗？”

卓光：“确实也没什么事儿。”

封迟点头：“代替梼杌去隔壁帮忙。今天梼杌休息，你去干活。”

卓光：“……不是吧老大，我就随口一问，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随口问情.趣？想得挺美。”封迟面无表情地越过他，进了院子。院子里太阳刚好，还放着一个躺椅。封迟便将小镜子放到一侧，自己坐在躺椅上看报告。

他知道小镜子还挺喜欢晒太阳的。

纪欢挨在封迟身边，鼻尖稍稍耸动一下几乎能够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他躺在躺椅手上，眯起眼睛。没过多久太阳便大了，纪欢很聪明地将柔软滑软的白衬衣盖在头上。

一个多小时之后，封迟将报告的内容看完，回头一看，纪欢抱着他的白衬衫睡得露出了一截小腹。他翻了个身，小镜子便往外稍稍一挪。再翻一个身，眼见着镜子就要重蹈覆辙再次落在地上，封迟连忙伸出手接住了掉落的小镜子。

砸在手上和砸在地上的感觉浑然不同。纪欢只是迷茫地睁开眼睛又闭上继续睡，还往衬衫上蹭了蹭。

封迟看着他的动作，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忽然有点红。

不远处，时婴蹲坐在大厅的门槛上，双手捧着下巴，无声感叹：

啊，怎么感觉空气里都是甜甜的味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时婴：我，cp粉第一人。

第16章 016

016.

卓光走出大厅的时候，正低头看着手机，差点一脚踹到蹲在地上的时婴。他连忙后退几步，瞪着地上的人问：“你干嘛啊？”

时婴幽幽看他两眼，“享受狗粮的芬芳。”

卓光：“……”

卓光顺着时婴的视线往不远处的方向一看，他们老大紧张兮兮地捧着小镜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手里捧着块金子呢。

这叫狗粮的芬芳？

他将手臂搭在时婴的肩膀上，和时婴咬耳朵，“这明明就是享受狗粮的恶臭味！”

然后拍拍屁股走了。时婴喜欢这恶臭，他可不喜欢。看着都觉得眼睛疼。

他还是去喝奶茶好了。

话虽如此，卓光在路过封迟和小镜子的背后时，还是忍不住伸长脖子悄悄看了眼到底有什么狗粮。然而在卓光的眼中，时婴觉得甜甜的一幕其实就是封迟小心翼翼地护着一面可以自己动的镜子而已。

虽然是他最先开始称呼小镜子为嫂子，但那就是一个戏称！

毕竟他没见过封迟那么在意一件物品。

封迟没注意到身后那道略显诡异的视线，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镜子上。生怕这个时候小黑点醒来看到他紧张兮兮的模样便什么都猜到了。

纪欢睡得很熟，封迟也没好意思叫醒他，便将他重新放回了躺椅扶手上。男人垂眸看了眼手上厚厚一沓意见书，沉吟半晌后对着时婴招了招手。时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到封迟点头才屁颠屁颠地往他那儿跑。

他压低了嗓音，“老大，怎么了？”

“我去和时九商量点事。你在这里看着他。”

封迟指了指小镜子。

竟然让他看嫂子！

时婴的眼睛立马便亮了，凑到封迟的身边时，脸上又带着促狭的笑容，“老大，你干嘛不带他一起进去啊？是担心咱嫂子还是有可能是个卧底？所以……”

话没说完就被封迟打断了，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发散了思维极有可能在脑袋里脑补了一部正派卧底之间爱恨情仇电影的少年，语气平淡，“我只是想让他继续晒太阳睡觉。他要是摔下来……你看到对面那座山了吗？高度很适合让你从上面滚下来。”

时婴 ：“……”

突然觉得狗粮的味道不香了。

将小镜子交给时婴之后，封迟便走了。他刚才看了郑观送过来的报告，也不知道是不是郑观不敢做小动作，这些资料明明白白的记录着各个妖怪对郑观以及对海市分部的不满。随便抽出一张纸，上面都有可能是密密麻麻的吐槽和嫌弃。有几只脾气比较暴躁、辈分比较高的妖怪甚至将郑观贬得一无是处！

连‘为什么要找一个废物当族长，生怕咱们妖怪都活下来，和人类的历史一起源远流长吗’这种话都说出口了。

足以可见，郑观在海市妖民群众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垃圾存在。

眼见着封迟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时婴盯着安安分分完全不作妖的小镜子看了半晌，忽然记起来小镜子会自己吃东西。他心下一动，掏出手机叫了外卖 。

炸鸡先来一份，要蜂蜜芥末蘸酱。

奶茶肯定不能少，就选波霸奶绿吧。他们老大一直买这个口味，既然不是自己喝的，肯定就是给小镜子喝得嘛！

这家的章鱼小丸子好像不错，番茄酱和沙拉都要。

……

短短几分钟，时婴在外卖软件商下单了一堆的零食和小吃。又是两分钟后，封迟收到了一张截图，上面十几个数字相加。封迟愣了一秒，又看到新信息进来了。

时婴：老大，我刚刚给嫂子买了零食，你看报销吗？

后面还跟了一个自制的小镜子表情包，上面写了一句话：谢谢老公投喂，木马。

封迟：“……”

虽然不知道‘木马’什么意思，但‘老公’两个字还是认识的。

“老大？”时九从自己整理好的资料里抽出一张A4纸，上面记载了他从海市几个妖怪那儿得知的小道消息，正要将纸递给封迟，便看到封迟抿着唇，耳尖泛红，连眼神都带着点闪烁。

这是怎么了？

时九狐疑地瞅了眼封迟的手机，可惜封迟的反应极快，干咳一声将时婴的微信拉黑。将手机扔到一旁，接过纸，“你这两天都跟在郑观的身边，你觉得他为人怎么样？”

时九：“老大。”

封迟：“嗯？”

时九抿唇，这种表情维持了大概五秒钟，在封迟愈发疑惑的目光下，抽了抽嘴角反问：“这个问题你不是五分钟前就问过了吗？”

封迟：“…………”

*

时九从封迟的办公室里出来，脸上满满都是疑惑和不可思议。宋淑静的目光越过电脑正好将他的表情全部收入眼中。妖管局的其他三位员工都得叫她一声姐，宋淑静觉得自己有理由去安慰一下迷茫的小弟弟，虽然小弟弟平时装得非常成熟。

宋淑静冲着时九招招手，问他 ：“怎么了？老大骂你了？不至于吧，咱老大平时虽然气压低了点，脸冷了点，骂人我倒是没见过。”

时九立马摇头，“当然不是。老大再生气也不会骂人的。我……我就是稍微有点奇怪。”

宋淑静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有什么奇怪的你赶紧说出来，我保证帮你解决，做你的知心大姐姐。

时九拉开宋淑静身旁的椅子，接过宋淑静递上来的热茶，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大他看了眼手机之后就不对劲了。真的，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五分钟前问过我的问题又问了我一遍。不仅如此，后面我能感觉到他不在状态。好像……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

宋淑静捧着热茶，呆滞。

时九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宋淑静猛地将茶杯按在桌子上，茶杯底部和桌面一撞，发出‘嘭——’的声响，吓得一脚踏进来的时婴哐当一声直接歪着身子砸在了旁边的门框上。

时婴伸长了脖子：“怎么了怎么了？爆炸了？！”

宋淑静：“心态可能是有点爆炸。”

说着，宋淑静也不理会屁颠屁颠走过来的时婴，用非常严肃的语气和态度对时九道：“不是你想多了，也不是我想多了。按照我们女人的第六感，我敢肯定，咱老大一定是有对象了。肯定是那小妖精给老大发了条信息！咱老大一个处.男，一点感情经历也没有，纯洁得要命。那小妖精随口一句撩骚就足以让他小鹿乱撞！”

时九：“……不、不至于吧？”

时婴：“……”

宋淑静摸着下巴继续琢磨，“怎么不至于？不信咱们来试试看好了！你俩也没谈过恋爱吧？假设你们有一个心仪的姑娘，然后这个姑娘突然给你发了条微信：哥哥，今晚咱们去吃饭吗？吃晚饭去你家看电影好不好呀？你俩怎么想！”

宋淑静掐着嗓子喊出‘哥哥’两个字的时候，时九和时婴兄弟俩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两个人蹭得后退一步。

他们俩怎么想？

如果不是因为宋淑静比他们年纪大，他们真想一脚把宋淑静踹出去！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淑静对他们过激的反应倒是不怎么生气，只是插着腰哼哼两声，“主要我不是你们心仪的对象，不然现在你们俩估计都开心得跳起来了。当然，像老大那种闷骚型的肯定就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所以只能暗戳戳的开心，就像时九你看到的那样。”

时九连着‘哦’了两声，他对感情这档子事儿不是很懂，单靠听的话，觉得宋淑静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而一旁，和他完全相反的是时婴。时婴越听越觉得奇怪，他挠了挠后脑勺，忍不住开口问：“啥？你们到底在说啥？”

宋淑静白了他一眼，“让你不早点进来。老大接到一条微信之后就开始小鹿乱撞，都没心思工作了。我在给你哥分析情况呢。”

时婴：“……”

听了这段话再联想一下刚才宋淑静的发言，时婴的眼角狠狠抽了两下。

时婴默默地掏出手机看了眼自己和封迟最后的聊天时间。也不能说是聊天，就是他单方面发信息最后被封迟拉黑的时间，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哥哥的背，问他，“老大发生异样是在这个时候吗？”

时九看了眼时间，点头。

时婴干巴巴哦了一声，在时九和宋淑静略显疑惑的眼神下讪笑，“那……那条微信是我发的。”

宋淑静倏然瞪大了眼睛，“什么？！你瞒着我们和老大搞上了？！你就是那个小妖精？咱们老大喜欢男人？！”

时婴：“……不，他不是喜欢男人，他是喜欢一面镜子。”

时九：“……”

宋淑静：“……”

三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每个人都以沉默面对此刻的尴尬。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宋淑静才勾着手指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婴挠着下巴不知道是否应该将自己知道的事儿告诉两人。宋淑静看出了他的迟疑，嘴角勾起笑容，声音却阴森森的，“不说你就等死吧！”

时婴连忙抱头：“我说，我都说！”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时婴嘴巴都不歇一下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我艹，老大让我看好小镜子的，我进来好久了吧！”

说完也不等宋淑静和时九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外面跑。只是，时婴跑到门口的时候，就顿住了。他一只手扒拉着门板，伸长了脖子往躺椅上看。躺椅上放满了他给小镜子订的零食小吃，而他为了尝味道，把所有的口袋都打开了。

现在，原本好好躺在躺椅扶手上的小镜子直起了身板。从镜子里悄悄地伸出一只手捏了一块沾满蜂蜜芥末酱的炸鸡，又倏地缩了回去。

纪欢鼓着腮帮子吃肉。

时婴：“……”怎么有点可爱！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似乎有点理解他们老大为什么喜欢养成了。时婴咬着指甲嘤嘤嘤，身后的宋淑静和时九也伸出了个脑袋，“你在看……”

“嘘嘘嘘！小点声！”他连忙制止宋淑静的话，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躺椅，“睁大眼睛看！”

两分钟后，小镜子里又伸出一只罪恶的手，捏了一块炒年糕。似乎是担心被别人发现，小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观察情况，吓得时九几人立马缩了回去。

仅仅只是几秒钟后，三个人的脑袋又伸了出去。

纪欢吃了一块炸鸡和一块炒年糕，有心想喝点奶茶却不敢真的下手。炸鸡和炒年糕量多，他悄悄偷吃两块也没什么关系，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但奶茶一共就两杯，他要是真的动手拿了，估计下一秒他就要被摔碎了。

纪欢叹了一口气。又探探脑袋仔细看躺椅上的小吃。

章、章鱼小丸子……好想吃！

可是一盒就三个。

他只要吃一个，立马被发现。

纪欢的表情顿时更加生无可恋了。

不远处的三个人见状，不由得感到了几分怪异。宋淑静捂着嘴小声问：“怎么回事啊，这就不吃了？还有这么多小吃零食呢！等会儿晚上得肚子饿啊！”

时婴连连点头，也有点担心，“就是就是，我买了那么多呢，就希望他多吃一点。”

时九听到两人的对话，眼角抽了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或许，是担心被我们发现吧。”

时婴和宋淑静对视一眼，心想好像确实也有道理。

那……他们得想个办法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着日头西斜，天也逐渐转凉，时婴一拍大腿，去隔壁陈伯的小饭馆拿了几个塑料杯子，将两杯奶茶倒进了杯子里。在小镜子的注视下，捧着三个装了奶茶的塑料杯走了。

纪欢：“……”

这就让人有点蠢蠢欲动了。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时婴消失的方向，以飞速拿了个塑料杯子进小镜子，悄悄喝了两口又放到外面，一脸乖巧无辜。

宋淑静捂着嘴尖叫：“太可爱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大这么喜欢他了！呜呜呜姐姐要给他买好多好吃的！不要老大报销的那种！”

时九也跟着问：“小二，他喜欢吃什么？”

时婴掰了掰手指，又掏出手机打开便签，“就目前来看，咱嫂子好像很喜欢吃垃圾食品。炸鸡奶茶，糖果什么的都可以。更多的食物还需要我们自己去挖掘。这么说的话，我们明天中午点个不一样的外卖吧？我点麻辣烫，哥你点炒饭，宋姐点个牛肉面。一人点两份，到时候看咱嫂子喜欢吃啥。”

宋淑静：“没问题没问题。”

三人分配着任务，甚至在考虑明天要不每个人都带点零食过来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宋淑静回头一看，见是封迟，不由得感叹一声：“突然有点酸。”

封迟顿了一下，脸上带着点疑惑。

宋淑静露出腼腆的笑容，“老大，咱嫂子有没有亲戚？”

封迟：“……你自己查过资料，资料上记载的有两个照妖镜？”

宋淑静知道封迟这话说得没毛病，叹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抒发，又猛地吸了回来。

刚才他们老大是默认了‘嫂子’这两个字，对吧？！

宋淑静激动得嘴角都在颤抖。

封迟看着表情怪异仿佛面部抽筋的宋淑静，皱了皱眉便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吩咐：“没事干就去帮陈伯他们，都堵在这里干嘛？”

宋淑静捂脸娇羞：“玩嫂子！”

封迟：“？？？？”

“看嫂子！看嫂子！”时婴速度极快地伸手捂住宋淑静的嘴，“老大你去看看嫂子呗，我们让你，你赶紧去。你工作了一个下午，我嫂子肯定很想你！”

时婴拉着宋淑静往一边挪了挪，给封迟让出了一条道。

封迟看了他一眼，时婴露出小虎牙笑得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中午好像吃多了，一直胃疼，写得都不在状态QAQ

第17章 017

017.

然而，看到封迟往外走时，时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老大你福气真好，嫂子真可爱！”

封迟：“你能看到他的人？”

时婴：“不能不能，但我能看到他伸出手来拿东西。”

然后脑补。

他们嫂子跟只小仓鼠似的，拿了东西撒腿就跑。

光脑补就很可爱了啊！

说完话，时婴拉着宋淑静和时九往后一缩，时九又顺手将大门一拉，隔绝了封迟那试探的视线。宋淑静冲时九竖起大拇指，“做得好。”

然后拉着兄弟俩悄悄摸到了窗口，伸出三个脑袋偷看。

时九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光看到封迟的背影便有点慌，“我们这样偷看真的不要紧吗？我觉得老大会生气的。”

宋淑静一脸不屑，“嗐，他现在宠小镜子还来不及呢，哪有时间来管我们。”

不远处，看到封迟过来的纪欢看了眼扶手上的零食和奶茶，忽然有点紧张。那杯奶茶被他喝了只剩下一点点了。但……封迟应该不会发现吧？毕竟奶茶是时婴倒的，倒了多少量封迟肯定不清楚。

纪欢擦了擦嘴，很嚣张地盘着腿看封迟面露嫌弃地拎起身边的垃圾食品。一边看还一边小声嘟囔。

“这个炸鸡都冷掉了，你们都不吃，浪费浪费。”

“看看这个章鱼小丸子，表面焦黄、个头又大，里面的章鱼肉一定也很大。”

“再看看这份烤冷面，闻着真香，哎。”

封迟：“……”

封迟拎着章鱼小丸子包装袋的手一顿，随后又沉默地放下，拿起手机将黑名单里的时婴拉回来，发信息：把你今天定外卖的店铺名字都发给我。

看戏看得很认真，甚至还有点着急恨不得直接出门把小镜子怼在封迟脸上完成一个世纪亲吻的时婴：“……”

果然是老大，闷骚得不要不要的。

时婴哼哼两声，刚准备回到外卖软件去截图，下一秒一个转账信息又发了过来。

时婴：“……”

其实也就几百块，但他们老大给他转了一千。

时婴捂着嘴，感动得差点落泪，“我好像找到了赚外快的办法。”

*

封迟垂眸看了眼只剩下浅浅一层奶茶的塑料杯子，再看一眼镜子。里头小黑点梗着脖子一本正经撒谎：“不是我喝的。刚才飞过来一只鸟，他特别喜欢喝奶茶，还喜欢吃珍珠。”

封迟对于小黑点的自言自语已经有所了解。不过，这种自己说服自己的方法，他第一次见。封迟在心里摇摇头，将这一堆凌乱摆放着的小零食全部收拾好。拎起镜子塞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纪欢在封迟过来之前悄悄往镜子里塞了块鸡块，鸡块香脆，咬在嘴里会发出脆脆的声音。他舔了舔指尖，坏心眼地伸出手去往封迟的口袋边上蹭了蹭。

察觉到纪欢正在干坏事的封迟：“……”

鸡块也吃了，手也擦了，纪欢托着下巴眨眨眼。两分钟后，他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愣了一下。悄悄从封迟的西装口袋里探出一个脑袋，打包好的小吃被随意扔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而封迟本人目不斜视地盯着面前的路，认真开车。

纪欢：“……”早知道最后带走这包小吃的人是封迟，他就敞开了肚皮吃。

估计吃得只剩下一个章鱼小丸子，封迟也猜不到具体情况。

纪欢同学表示非常后悔。

黑色迈巴赫在马路上飞驰，忽然，剧烈的摩擦声刺啦刺啦响起，伴随着私家车哐当冲向护栏以及树干的惨烈，路边传来人们的惊呼和尖叫。

“怎么回事啊，快打电话！”

“报警报警！”

“那个司机醉酒驾驶吗？这是撞了多少车啊！”

警报声、喇叭声混杂在一起，将偌大的空间变得格外压抑和躁动。纪欢有心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碍于还坐在驾驶位上的封迟没敢动。封迟拧眉看向眼前的这一片混乱。对面的大货车怼着一辆红色小轿车的屁股，硬是将小轿车给翻了个身。一旁，为了躲避大货车飞出去的集装箱，一辆面包车撞在树干上，另外一辆黑色私家车撞在护栏上。

即便如此，集装箱还是将隔壁车道的车压了个粉碎。

封迟将车开到一旁。路已经被完全堵死了，哪怕封迟要往前也没办法。远处，呜呜呜的警笛声让现场的气氛更加严肃。

“怎么回事啊？被集装箱压的司机还能不能活啦？”

隔壁车道的车主露出个脑袋，皱着眉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随后，他侧了下脸，隔着副驾驶座位看到车窗降下露出了半张脸的封迟，吸了一口气，“哥们，你长得好帅。”

封迟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下。

那车主又吹了个口哨：“还很酷啊。咦，你是养了只小猫咪吗？我怎么看到你衣服边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纪欢和封迟在同一个时刻，浑身僵硬。

纪欢怎么也没想到封迟本人没发现，竟然被一个外人看了个正着。他缩紧身子抿紧嘴巴，不断在心里祈祷：封迟可千万别察觉到他兜里的照妖镜有问题。

而封迟则是沉默半晌，用最冷淡的声音告诉那位多事的车主：“没有，你看错了。”

车主挠挠头，“不是吧，我应该……”

‘没看错’三个字在封迟冷冰冰的视线里彻底消失。车主咽了口口水，尴尬地扯开唇笑了笑。

行吧，那就当他眼瞎好了。

车主默默摇上车窗，转头和左手边车道的司机聊起了天。

警车在一分钟后便到了，一起来的还有救护车。路被拦了车也动不了，加上小镜子好像真的很好奇，封迟想了想便直接揣着镜子下了车。纪欢一边探头一边在心里震惊：没想到封迟看上去冷冷淡淡实际上却是个喜欢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果然妖不可貌相。

旁边的小道上，看热闹的阿姨们凑在一起对一辆装满了橘子的车下手。司机兼老板吆喝道：“十块钱三斤啊，要买赶紧的，等会儿警察叔叔说可以通行了我就得走啊，不能占着道的啊！”

纪欢伸出手扒着封迟的口袋，眼巴巴地盯着水灵的橘子。

砂糖橘，个头不大但是一定很甜。

纪欢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仿佛是个信号，顿时便让封迟明白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男人悄悄往自个儿手臂那儿看了一眼，小镜子看得认真，没发现他暗戳戳的注视。封迟便走进了大妈们的包围圈，对那笑嘻嘻的老板道：“帮我称二十块。”

老板一见封迟，原本笑嘻嘻的脸忽然僵了两秒。捻开塑料袋往里头扔了几个又大又圆的橘子，又捞了一大把砂糖橘，“不用付钱，孝敬给您的。”

封迟抬眸看了他一眼，一只八哥。多半是认出了他的身份，所以才这么客气。但封迟也不喜欢这样，扫了二维码快速付了钱，说了句“谢谢”。

八哥老板捂嘴，无声地尖叫。

他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一句：朋友们，来我这儿做生意卖水果吧。我今天碰到了妖管局那位大佬，人家不止付我钱还跟我说谢谢。可比海市那个憨批好多了。让我们为降低海市的GDP共同努力！气死郑观！

八哥老板收好手机一抬头便看到封迟站在一侧，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几辆破损严重的车上，以为封迟是对此次交通事件感兴趣，摸了摸下巴小声道：“我刚从那边过来，那个肇事司机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咱们的人。”

这里围着的人类很多，八哥老板也不敢将肇事司机其实是妖怪这话说出来。

但封迟到底是封迟，一听这话便知道对方的意思。他点点头，垂眸给卓光发了条消息。与此同时，不远处响起了几声尖叫。

“哎呀怎么有那么多小狗小猫啊！”

“跑出来了跑出来了。”

“艹你们别挡住我，这是我要运到店里的宠物！你们拦着我干什么？臭婊.子你放开这只狗！”

……

“又怎么了？”纪欢嘟囔一声，想看情况却也不敢嚣张。封迟听着他的声音，目光远远望过去，只一眼，眉眼便冷了下来。

而纪欢也在这一刻看清了被女孩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狗。令人意外的是，狗的模样只维持了两秒，取而代之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脸上全是伤口，双手死死地搂着女孩的脖子，清澈的眼底皆是惊恐。

纪欢立刻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八哥老板顺着嘈杂的争执声看去，眨眨眼随意道：“卖宠物的吧？这还是海市车牌的车呢。话说回来这车我好像还见过不少次。”

话还没说完，八哥老板便看到封迟迈开大步朝着那儿走了过去。男人抿着唇，没走两分钟便已经赶到了闹哄哄的车边。

司机捏着狗脖子用力地想要将狗从女孩怀里拎出来，女孩怒目而视：“你那么着急干什么！你给我松手！我只是问你要个证件而已，再不济你给你们宠物店的老板打个电话也成。你什么都不做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我看你就是个宠物贩子！”

“你怎么说话呢臭婊.子？这是老子的狗，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你屁事！你给老子松手，否则老子现在立马找警察把你抓走。”

“你……”女孩被气得一直大喘气深呼吸，她捂着胸口，恨不得从地上随手捞块石头把这司机砸晕算了，省得浪费她时间一直哔哔。

司机见女孩还梗着脖子，气急败坏下扬起了手，手掌带着风刷得往女孩脸上去。周围围观的众人猛地倒吸一口气，连女孩也倏然闭上了眼睛。也是在这个时候，封迟出手了。

他毫不费力地扣住司机的手臂，冷冷地扫了一眼对方。

司机没想到还有人出现凑热闹，瞪着眼睛便要骂人。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封迟那双眼睛，他所有的声音仿佛在刹那间全部消失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司机张张嘴，哼哼唧唧地没说出话来。

封迟也不在意，只问那女生：“怎么回事？”

女生见到有人帮自己，腰板都挺直了不少，理直气壮地指着司机的鼻子道：“这里被堵住了之后，他那车里突然就有狗叫猫叫一起响。一开始我也没当回事，但是这狗竟然用牙齿咬断了他车上的铁栏，然后跳到我车上来了，死活不肯走。正好我也是兽医，就给狗子随便检查了一下。你看看它的指甲，都脱落了，还有这儿，这一条疤是怎么回事？我怀疑这个人他虐待小动物！”

纪欢听得来气，这司机明显不是什么好妖怪。再看看被女孩搂在怀里的狗子，牙齿掉了几颗，一嘴的血。纪欢掂了掂手里悄咪咪偷来的砂糖橘，一气之下直接把橘子扔了出去。一击必中，砸在了司机的鼻子上。

司机被这飞来横橘砸得有点晕，等到恢复过来立刻无能狂骂，“是谁！是谁扔得我！”

骂归骂，司机也不是个傻子，凭借着刚才橘子砸过来的方向望了过去。这一望，就看到了一面小镜子。以及，从镜子里面伸出了两条小胳膊，冲他做了个鄙视的动作。

司机：“……”

他倏地瞪大眼睛，用错愕又震惊的眼神看向封迟，指着封迟的口袋大叫一声。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封迟面无表情地扯住他衣领，一手刀下去，司机翻着白眼晕了。

有些话，怎么也不能让他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啦，解释一哈！

1.镜子里伸出来的手，就是他本人的手啦。镜子有点像一个空间。

2.小镜子智商不高（不是），还没发现他可以把东西扔出镜子了

3.左看右看的时候就是镜子在动！

我突然想到一个非常好的形容，小乌龟呀！平时缩在龟壳里，要干嘛的时候四条腿就伸出来了QAQ

第18章 018

018.

女生虽然对司机有诸多不满，怀疑对方是要遭天谴的宠物贩子，但也没想过对方会以这样的方式倒下。她满脸错愕地咔咔转头看向抿唇的男人，“这……这样不好吧？”

这是动手打人，要出事的！

而且警察马上就要过来了。

封迟脸色很平静地收回手，他垂眸看躺在地上安安静静完全没有刚才半分嚣张的年轻男人，眼底染上深色，“挺好的。”

说着，他又看向了女生怀里的狗，“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当然！”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女生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长得好看、动手非常利落的男人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她小心翼翼地将狗狗放到封迟的怀里，那双水汪汪的狗狗眼望过来时，她露出笑容揉了揉狗脑袋，“乖，这可是帮你打倒大坏蛋的叔叔呢！”

封迟抱着狗的动作瞬间僵硬。

叔叔？

他淡淡看了眼女生，女生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他活得时间很长，但‘叔叔’两个字是不是稍微有点过分了？连这女生都要叫叔叔，那看起来比女生还小上几岁的小黑点得叫他什么？

封迟抿紧嘴，垂下眼认真地查看起狗狗的伤势，不说话了。女生倒也不介意，封迟给人的感觉便非常冷漠，这样的男人能出手帮忙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将狗还给女生之后，封迟又走到了车边。银色的小卡车，用军绿色的布将后座的空间围了起来，只剩下车尾的一个口子。而这个口子上此刻装着栏杆。封迟伸手摸了摸栏杆，上面还带着粘稠的血迹。栏杆中间空了一个小洞。封迟一手扣着洞口，用力一掰，哐当一声就把这铁栏杆给掰下来了。

旁边围观的群众瞪大眼睛，一位大妈冲封迟竖起大拇指，“小伙子厉害啊。经常锻炼的吧？自己锻炼还是去健身房啊。我们家那臭小子瘦得跟排骨似的。”

封迟沉吟一会儿，实话实说：“偶尔锻炼，天生体质比较强。”

纪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封迟有点憨憨的。

大妈的随口一问很快就被众人忽视了。小卡车被卸了栏杆之后忽然响起了各式各样的狗叫猫叫。一堆的毛绒绒从车里探出脑袋，距离封迟最近的是一只橘猫，软乎乎地蹭着他的手喵喵叫。封迟随手揉了揉橘猫的脑袋，正要收回手，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眼巴巴盯着他手的小镜子。

纪欢悄悄伸出手，迅速在橘猫的尾巴上揉了一把。

封迟：“……”

他手小，动作也轻。揉得那一下连橘猫自己都没察觉到。封迟觉得好笑，又搂了一只白色的小奶狗往他那儿一摆，屁股对准了口袋的位置，纪欢便美滋滋地继续揉。

这小奶狗年纪不大，照妖镜里展现出来的脸还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脸上肉嘟嘟的，手臂也跟莲藕似的一节一节，可爱得要命。纪欢又悄悄戳了戳他圆鼓鼓的小肚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安分缩在口袋里。

封迟见着小镜子终于满足歇了心思，便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车上的小妖怪身上。卡车里一眼看去有十几只小猫小狗，全部都是成精的妖怪。说是巧合都没人信。封迟立马联想到了前几天孙子丢失的狸花猫老太太。或许，这其中也有点关联。

*

卓光和宋淑静赶到的时候，路还被堵着，两人没有办法只能下了车匆匆忙忙跑过来。卓光下意识就要往货车相撞那块去，结果半路被一个卖橘子的老板挡住了，“两位，在那儿！”

顺着老板手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身材修长的封迟虽背对着他们，却能一眼就认清。宋淑静摸着下巴感慨：“老大那腿是真的长，再看看那腰，哎呦，咱嫂子以后有福了。”

卓光：“？？？？”

卓光觉得妖管局最近越来越不对了，真心实感地将‘咱嫂子’放在嘴边的一开始是时婴，而现在连时九和宋淑静都开始了。他想到刚才宋淑静的话，脸上的表情便有点一言难尽。

“老大腰好腿长对一面镜子来说是有福吗？”

宋淑静睨他两眼，眼神跟关照傻子似的：“你不懂，你还没见识到咱嫂子到底是怎么样。我不跟你多说，明天中午带点好吃的过来就知道了。走呗，老大估计都等急了，咱们得给他多点时间和嫂子相处啊。”

卓光：“……”

最后，车祸的事儿交给了卓光。而这一车的小妖怪们以及司机则是都留给了宋淑静。宋淑静本人崇尚单身主义，年纪一大把了却没结婚生孩子，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喜欢小孩。怀里搂着两只毛绒绒，高跟鞋踩在司机的脸上，无视周围一干人惊恐的眼神，她对着封迟比了个OK的手势，“这里交给我就行了。老大你先回去吧。哦，对了，接到你电话之前我正好在超市，就顺便给嫂……给你也买了点，就放在卓光车里了，你等会儿记得拿啊。”

封迟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小黑点真是个团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哄得时婴和宋淑静愿意砸钱养着。不对，是他和宋淑静砸钱。

卓光跟在封迟身边，封迟说要和他一起去车祸事发地看看，卓光也没拒绝。抬起眼睛看到男人那冷淡却毫无瑕疵的侧脸，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宋淑静的‘腰好腿长’言论所影响，他的目光忽然就不受控制的往封迟高挺的鼻子上落。

“你在看什么？”

卓光下意识回答：“看老大你的鼻子啊。你鼻子真挺，活……不是，我看那边的树！树上的叶子真好看！”

封迟：“……”

封迟的脑海里立刻就回想起了他见到小黑点时，小黑点也在夸他鼻子挺。但是，一码归一码。

他面无表情：“你是变.态吗？”

卓光：“………………”

被封迟一句‘变态’伤了心但是仔细一想刚才的自己好像的确也搭得上这两个字，卓光的心情极为复杂，他蔫巴巴地一路走一路叹气，等到基本了解了车祸事情经过还沉浸在满满的哀怨之中。跟在封迟身后看着封迟从他才车里拿走一口袋零食，卓光忍了忍、没忍住。

“老大，你别多想，我挺正常的。我就是……”

“你就是单身太久脑子有点不太好使。”封迟扔下这话，转身就走，独留卓光一人在风中哭成狗。隔壁换了位置却还在卖橘子的八哥老板心疼地递上来一个橘子，“哥们别哭，我这橘子贼好吃，而且还提高智商。”

卓光：“……”我觉得你在嘲讽我。

*

回到家的封迟故意将小镜子和零食橘子全部都放在了客厅，自己去卧室洗澡。卧室的门刚关上，身后便传来DuangDuangDuang哒哒哒的闹声。封迟能脑补出来客厅的画面，他摇摇头拿起衣服走向浴室，觉得自己可以多花点时间泡个澡。

纪欢伸出手去解装着零食的包装袋，还特地研究了宋淑静打结的方法。宋淑静买了很多吃的，果冻薯片饮料应有尽有，而且每个口味都是颇受好评的那种。纪欢拎起一串棒棒糖，有理由怀疑封迟肯定不喜欢草莓口味，便悄悄撕了两个塞进小镜子。

他踮起脚，一头钻进塑料袋。

果冻塞两个，AD钙奶悄悄顺走一排，再拿三把砂糖橘。薯片这种大体积的他就不要了，留给封迟吃好了。一边顺零食的时候，纪欢还在小声自言自语：封迟你放心，虽然我今天拿了你的东西，但是等我出来以后我会付钱的。我会补偿你的，你想要啥我都给。

然后戳开AD钙奶心满意足地吸起来。

纪欢喝完了AD钙奶，摸了摸已经圆鼓鼓的小肚子，又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一个包装袋上。里面装了封迟打包回来的小吃，里面还有他心心念念的章鱼小丸子。

要不……偷吃一个？

纪欢干咳两声，往装着小丸子的口袋那儿挪了挪。挪了七八下终于挨着了口袋，二话不说立马打开口袋找出章鱼小丸子。小丸子都冷了，但纪欢也不在意，两只手托着小丸子刚要塞进镜子，不知哪里突然哐当了一下，吓得做贼心虚的纪欢脚下一滑，整面镜子啪叽压在了章鱼小丸子上。

卧室的浴室内，封迟随手将掉在地上的沐浴露捡起来。

客厅内，纪欢慢吞吞直起身子，往后撤了两步。他低头，章鱼小丸子上的番茄酱和沙拉酱混在一起，红白混杂全部印在他黑色的睡衣上。

纪欢：“……”

偷人家东西吃是要遭报应的。

纪欢盯着衣服看了半天，气急之下连吃了两个章鱼小丸子。转头一看，小盒子里装着最后一个孤零零的小丸子，看着怪可怜的，纪欢索性也给吃了让它和前两个作伴。最后将盒子一收，塞进镜子，清除了罪证。

将所有的一切恢复原样以后，纪欢才继续盯衣服寻思着这要怎么办。如果封迟不在家，他或许可以自己洗个澡，然后把自己晾干就好了。但这办法肯定不适用于现在。

纪欢叹了一口气，又摸了一瓶奶。结果，顺着AD钙奶摸过去，便摸到了丝滑的一角。纪欢猛地瞪大眼睛，扯着那角拉过来一看。竟然是封迟的衬衣！

虽然穿人家的衣服怪不好意思的，但是……情况紧急，希望封迟大佬不要介意。以后买个一样的还给他！

封迟在浴室里磨蹭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他走到客厅时，小镜子和零食小吃相安无事的放在各自的位置。封迟一时间都以为小黑点转性了，结果走到小镜子前，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镜子的一角积了很多零食，简直都快堆成小山了。另外一个角落里放着几个盒子和糖纸。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大概是吃饱了，跟小猪似的躺在地上酣睡。

这只小猪，穿着他的白衬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封·双标·迟

第19章 019

019.

封迟的衬衣对纪欢来说有点大，衬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纽扣扣到最上面那一颗也露出了大片锁骨。纪欢翻了个身，衣服被压住一截，似乎勒得他有点不舒服。拧着眉在梦里解开纽扣，蹭了两下继续睡。

封迟……封迟沉默转头，不再去看那只小猪。

其实现在应该算是小妖精了。

他掐了掐眉心转身走去厨房。空闲的时候他偶尔会在家里做饭，不过最近这段日子有些忙，打开冰箱才察觉到里面只剩下两个土鸡蛋。封迟打了个电话给附近超市的员工，对方听闻了要求之后立马回复：“好的，我半个小时后就给您送过来。”

封迟应一声便要挂电话，但也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镜子里的那只小猪。

“那我先挂电话了，封先生稍后见。”

“等一下。”封迟道，“再送点草莓过来，要最好的。”

“好的。”

半个小时后，超市的员工准时抵达封迟别墅门外，接过员工递过来的盒子，他听到员工笑着道：“封先生，这草莓是今天早上郊外大棚里送过来的，特别新鲜，又大又甜。”

“谢谢。”

关了门先将草莓洗干净放在小镜子的身边，封迟这才回到厨房去做饭。

纪欢醒来的时候，周围全是饭菜香。那香味闻着就让人流口水，他悄悄支起身子，一眼看到封迟在客厅与厨房进进出出，手里端着一盘糖醋排骨。于是，趁着封迟又进厨房时，纪欢连忙看了眼桌上的菜。

两菜一汤，糖醋排骨、醋溜白菜和紫菜蛋花汤。特别家常，而且量也不大，看上去特别好吃。纪欢啧了一声，没想到封迟这么居家，还会做饭，是个好男人。

纪欢盘腿坐着，撑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意外发现了就放在右手边的一大盒草莓。

纪欢：“……”

他低头看了眼肚子，还是没忍住，偷偷拿了一个尝味道，和之前在海市蛋糕店吃到的草莓一样好吃，又甜又水。但好吃归好吃，纪欢也就吃了一个。这两天吃了封迟不少东西，再不管不顾的吃下去，以后得用人来还了。

封迟注意到小黑点醒了后便故意在厨房里墨迹，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等到他出来，桌上的菜以及一盒草莓几乎没有动过。小黑点……不喜欢吃？

封迟心里记着这点，慢悠悠地将饭菜吃完，放下筷子时，纪欢终于说话了：“吃得好干净。幸好我没吃，不然他都吃不饱了。”

封迟：“……”

看不出来你还挺贴心的。

但封迟基本也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办了，多烧一点，让小黑点看出来：这么多我吃不完，你赶紧帮我吃掉一部分。

那……明天就让超市送条三四斤的鱼过来。

*

夜晚降临，卧室安安静静，留在客厅的纪欢看不到卧室里的情况，但他也很淡定。封迟去睡觉了，他一个人在这儿还轻松悠闲一点，不用总是担心自己被封迟发现。右手边的草莓还是原来的样子，封迟只在饭后吃了两个便拧着眉走了。

从封迟大佬的表情来看，应该是草莓不太合他的胃口，嫌弃草莓不好吃。

纪欢觉得这可能是人和妖怪的区别。他这个普通人就觉得这草莓比他以前吃的那些什么‘国外空运’来的好吃多了。

想着，又往嘴里扔了两个。

凌晨两点多，纪欢捂着肚子哼哼唧唧地爬起来。可能是生冷东西以及零食小吃吃多了，他的胃一抽一抽的疼。纪欢在穿书前偶尔有胃疼的毛病，彼时喝点热水吃颗药再往床上一躺，等到醒来后便屁事儿没有。他慢吞吞地抱着桌子边缘，圆鼓鼓的小镜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摔下去却又死死挂着。

这个时候小镜子若是能伸出只脚来，必然是用小脚踮着试探。

纪欢悄悄转头看了眼底下的沙发，咬着牙一松手，身子用力一跃，落在沙发上被弹了起来。不过这并不碍事儿，声音不大，也不会打扰到正在休息的封迟。纪欢放缓了往厨房去的速度，小镜子在地板上稍稍跳起一个高度，又很快落下来。短短的路被他这样整了快三分钟。等到了厨房，纪欢已经满头大汗了。

进了厨房，他伸出手拽着柜子慢慢往上挪，越挪越生无可恋。纪欢也搞不懂，明明现在他还是个病号，怎么还搞起攀岩来了。

纪欢翻了个白眼，终于翻上了料理台。水壶就放在一侧，里面还留着点热水。纪欢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水壶给横起来，又担心他力气不够水壶砸下去，只能用镜子抵着水壶。倒了小半杯水，抱着喝完以后，又慢慢地往下滑。

声音不大，可卧室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封迟又听到卧室的门轻轻被推开。封迟此刻正巧侧着睡觉，脸对着门口的方向。他睁开眼，黑夜中，以他的视力清楚看到有面小镜子竟然贴在地上爬，一下一下跟只乌龟似的，虽然动作搞笑速度又慢，但……还真没什么声音。

在封迟的注视下，纪欢爬到床边，拽着一截床单上了封迟的床，又爬到角落里，悄悄伸出手扯了封迟的一角被子。被他扯进去的被子就一个小三角，却刚好能遮住他肚子以下的部分。隔着软乎乎的被子揉了揉还有些抽疼的胃部，纪欢眯起眼睛睡觉。

封迟：“……”

这要是个普通人看到眼前的情况，多半会被吓到心脏骤停。大半被子还在外面，一个角却落了镜子里面，就像被子是从镜子里长出来似的。

不过……封迟虽然知道小黑点睡觉时喜欢往怀里塞东西。但也不至于跑到他床上来塞被子啊。回想起刚才听到的轻微动静，封迟皱了皱眉，睁着眼睛没再睡着。

小黑点睡得并不安稳，有时会哼哼唧唧地嘟囔两声，喊着胃疼。声音特别小，说得又含糊，封迟花了不小的力气才听明白。一时间，小镜子为什么会跑到厨房去、为什么会跑上他的床偷偷揪他的被子，便都有了原因。

封迟想，就小黑点这身板，光是爬上料理台估计都花了不少力气，更不用说倒水了。或许，家里应该置办一个饮水机，到时候小镜子往热水按键上一坐，就有热水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第二天早上，封迟看了眼时间，轻轻地翻身下床，去了客房洗漱，顺带做早饭，将昨晚上思考了半个晚上的成果全部下单。

饮水机以及各种适合小镜子这小身板用的东西通通下单买下。

纪欢揉着被子蹭了蹭，被窗外的阳光闪得眼睛花，拽着被子往脸上一罩正欲继续睡，却陡然清醒。连忙将被子拉下，他探起脑袋往床上一看。被褥乱糟糟的掀着，而封迟早已不见人。

纪欢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抱怨着自己怎么又睡过去了，又赶紧看了看自己此刻的情况。封迟应该没发现他，被子往里折了个角，正好将镜子全部都盖住。他松开手，脚往外一踹，被子便从镜子里消失了。这一刻，纪欢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想不出来。

他挠挠脑袋，下床的时候愣住了。

我艹！

他可以把东西扔到镜子外了？

不然他昨天怎么喝得奶茶又怎么把塑料杯放到扶手上的？不然他昨晚怎么喝了热水还能把水杯拿出去？不然这被子怎么就被他一脚踹出去了？

虽然这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照妖镜对他的限制越来越小，也就意味着离他离开照妖镜变人的时间愈来愈近。可一想到自己在迷糊中干了蠢事，纪欢真想撬开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装得到底是什么。

万一那截被子被他扯进去之后拉不出来了……这不是等着封迟发现吗？

毕竟，被子和衬衣不一样。那么多件衬衣被他拿走一件封迟或许不会发现，但是床上的被子都被他偷走，封迟要发现不了，那多半就是封迟眼瞎脑有坑。

纪欢想着那种恐怖的画面，咽了两口口水压压惊，连忙床上滚下去，又趁着封迟不注意回到客厅餐桌上装死。

从今天开始，他要乖一点。

不过……

眼巴巴盯着封迟端出来的热牛奶和三明治，他还是好想吃。

热牛奶和三明治不属于纪欢，但封迟往口袋里塞了很多口味不同的糖，纪欢一边嘟囔着封迟怎么那么喜欢吃糖是不是有颗少女心，一边动作利落得拆着糖纸把糖往嘴里塞。

等到了妖管局，封迟将他放在办公室内独自离开，纪欢立马捧着一堆的糖纸和昨天吃剩下的章鱼小丸子盒子以及AD钙奶瓶子往妖管局外的垃圾桶方向跑。他不敢把垃圾扔在封迟办公室的垃圾桶里，那样会被封迟发现。所以只能跑得稍微远一点。

妖管局外的垃圾桶是公共财产，周边的垃圾都扔在那儿。

小镜子一路晃晃悠悠Duang到垃圾桶边上，费力地用投篮动作将垃圾一个个往垃圾桶里扔。

不远处妖管局的大门内悄悄探出三个脑袋，宋淑静满脸心疼，“哎呀，这看起来好麻烦啊。我都想过去帮忙扔垃圾了。”

“不行，这会被嫂子发现的。”时婴拧着眉，非常不赞同宋淑静的提议，“没事，反正嫂子平时除了吃也没事儿干，锻炼锻炼身体好。”

宋淑静：“也是，不然扛不住老大腿长腰好。”

时婴：“？”

时九：“？”

作者有话要说：　　宋姐：每天都为老大和嫂子的幸福生活操碎了心。

第20章 020

020.

时婴默默缩回脑袋，拽着哥哥的手无声走回自己的位置。随后，凑在时九耳边问：“刚刚宋姐是不是在搞颜色？”

声音虽然轻，却被宋淑静听了个正着。宋淑静头也不回，语气格外淡定轻松，恍然不觉自己说了句什么话，“又不是搞你的颜色，你那么害怕干什么？真的不来看嫂子吗？太可爱了。”

不远处的纪欢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垃圾全部扔进垃圾桶。他站在地上喘气，捏捏酸软的手臂肌肉，心里想着再休息一分钟他就原路返回，省得被封迟他们发现。然而，一口气还没呼出去，他的耳朵尖动了动，敏锐地听到了呼哧呼哧的呼吸声。

纪欢以为是自己的喘息太大，捂着鼻子故意屏住呼吸。几秒钟之后，呼哧呼哧的声音不减反而愈发急促，伴随着呼吸声还有淡淡的水汽。纪欢再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僵硬着身体，头跟机械似的咔咔转回去。

面前，黑白相杂的大狗吐着舌头歪着脑袋看他，大狗张开嘴时发出的呼哧呼哧声音与他刚才听到毫无差别。纪欢咽了咽口水，祈祷着这狗子也是过来扔垃圾的。然而，下一秒狗爪子抬起，往镜子上狠狠怼了一把，纪欢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狗似乎觉得很有趣，伸出舌头舔了舔镜子。纪欢被舔了一脸口水，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的二哈，寻思着自己要是伸出一只手锤他一拳可行不可行。

二哈在怼一爪子、舔一口之后又开启了新动作。脑袋低下张大嘴就要将小镜子往嘴里叼。纪欢一看立马就慌了。这二哈什么智商，把他叼到其他地方去也就罢了，万一把他给吞了就尴尬了。

纪欢撒开腿就往外跑，路过二哈的爪子时还是没憋住气伸出手在它爪子上锤了一拳。虽然他的力度对于那么大只二哈来说不过毛毛雨。

二哈看到一面镜子会动，顿时惊奇地汪汪汪大叫，一边叫一边追。二哈虽然看着傻兮兮的，可速度怎么看都比纪欢这DuangDuang的小镜子要快。纪欢连滚带爬的都比不上二哈。眼见着身后的大脑袋即将撞上他的身体，纪欢倒吸一口气，一边挣扎一边叫。

还沉浸在搞颜色三个字上的宋淑静动了动耳朵，有些迷茫地挠挠耳朵，问九婴兄弟俩，“你俩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时婴侧着耳朵屏住呼吸听，眼睛一亮，“好像真的有诶。”

三个人对视一眼，宋淑静忽然后退一步，“我艹，不会是嫂子在叫吧？！”

来不及从对方那儿得到认同，宋淑静踩着高跟鞋三步并作两步狂奔到大门口，一把拉开大门。印入眼帘的是隔壁陈伯养的那只又肥又大的哈士奇正在绕着垃圾桶转圈圈。再定眼一眼，一面镜子疯狂往前蹦，一边蹦一边发出凄惨的叫声，隐约带着几分哭腔。

宋淑静：“……”

九婴兄弟：“……”

谁能想到他们不过离开一会儿，他们的嫂子就变得这么惨。

宋淑静嘴角一抽，冲着不远处欢快的二哈吹了个口哨，“宝贝到阿姨这里来！”别他妈祸害我嫂子！

陈伯家的哈士奇和妖管局的妖怪们关系还不错。主要是因为陈伯年纪大了，实在是遛不动狗，所以遛狗的工作偶尔会由妖管局的妖怪们接手。

哈士奇听到宋淑静的声音，立马便忘了自己正在追的小镜子，摇头晃尾地往宋淑静怀里冲。二哈太热情，差点把宋淑静撞倒在地。宋淑静承受着力道，心里更同情小镜子了。

纪欢听到宋淑静的喊声和哈士奇欢快撒腿的声音时，感动得差点哭出来。他连忙躲到垃圾桶后面，悄悄探出半截身子往妖管局的门口看。宋淑静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哈士奇的身上，时婴搂着哈士奇笑得也跟二哈似的，多半是没注意到刚才还有面小镜子。

纪欢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回走。小小的镜子慢吞吞地拖着脚步，沉重的背影看上去分外心酸。

纪欢好不容易爬上窗户回到封迟的办公室，又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白衬衫有点脏，但勉强还能穿。不过，小镜子肯定也很脏，被封迟看到必然会发现怪异。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了洗手间，趁着此刻没人脱下衬衫往水里滚了一圈。

滚完以后又拎着自己的黑色睡衣，揪着一块干净的地方随便擦了擦，再穿上封迟的白衬衫。

做镜子太难了。

*

封迟和卓光两人从外面回来时，宋淑静以及九婴兄弟都在院子里，时婴搂着哈士奇的脖子，宋淑静一脸严肃地说话，而时九则是跟个保镖似的站着，防止哈士奇捣乱。

卓光给看乐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宋淑静看了看一脸憨态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哈士奇，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刚刚果冻追着嫂子跑了好久，把嫂子吓的小脸煞白，叫了好长时间。老大你是没看到，嫂子太可怜了，都快哭出来了。”

时婴疯狂点头，“嫂子超级委屈。那尖叫听得我心都软了。”

话说完，时婴才发觉宋淑静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问：“怎么了？我没夸张呀。”

宋淑静一脸一言难尽，“你在老大面前说你听得心都软了？老大长着一张不会吃醋的脸吗？”

时婴：“老大明显不会做这么……”

‘幼稚的事情’五个字在封迟的面无表情里彻底消音。时婴默默松开搂着哈士奇的手，往宋淑静的身后一躲，闷声闷气：“我只是为了更好的表达嫂子被吓得差点哭出来而已。”

宋淑静反手搂着他不让他在说话，冲着封迟干笑，“所以我们现在正教育果冻呢，老大你要不要安慰一下嫂子啊？我今天给嫂子带了巧克力，就在我桌上。国外进口，超好吃！”

卓光：“给镜子吃巧克力，真有你们的。”

宋淑静冲他翻了个白眼。

封迟自是二话不说就往办公室走了，推开门，办公室内静悄悄的。小黑点大概是被狗追累了，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柔软的肚皮起起伏伏，白衬衫有些地方被水珠浸湿，紧贴着肌肤。

封迟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听宋淑静刚才的讲述、再看小黑点惨兮兮的样子，封迟都能脑补出来小黑点被狗追的画面。他掐了掐眉心，也没去逗弄小镜子，将巧克力放在一边便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片刻后，卓光走进办公室，手里还拿着两份资料，“老大，我刚才去问了郭晟郭组长，临市档案上也有不少孩童失踪的案子。郭组说他马上过来跟你详细说一说。”

封迟点点头，“知道了。”

卓光：“嗯。”

两分钟后，封迟放下钢笔，抬头看依旧站在原位动也不动、目光却死死盯着他桌上镜子的青年，“你干嘛？”

卓光：“……我想看看嫂子。”

但是他看了两分钟，他嫂子也没动过。

不是刚才还被狗追的吗？

封迟面无表情，“闲着没事干就去接郭晟，出去。”

卓光没能看到自己想看的，还被封迟凶了，贼委屈。哦了一声慢吞吞的往外走，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两眼，然而等到他一头撞在门板上也没见到照妖镜有什么动静。卓光无奈，只能打开门出去了。

五分钟后，卓光又进了封迟的办公室。封迟满脸无语，卓光却是一脸无辜，侧开身子指了指身后的郭晟，“老大，郭组长到了。”

郭晟笑得脸上都快开花了，“哎呀我说你们妖管局真是太客气了，我都来多少次了，跟回家似的。不用你们接我。卓光啊，办公室在哪儿我也知道的，你别搞得我好像老年痴呆一样啊。”

卓光：“……”这不是找个借口让我也可以跟着进来吗？

卓光冲封迟和郭晟露出无辜的笑容，迅速拉着郭晟在沙发上坐下，不给封迟喊他出去的机会。封迟嘴角抽了抽，倒也如他所愿。

封迟和郭晟在讨论正事儿的时候，卓光便在旁边紧盯桌子。

“来之前我特地看了最近的档案，说来还真挺奇妙的。半年前吧，我还没到临市上任之前，确实有很多妖怪报案说是自己的孩子走丢了。”

郭晟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没几个找回来，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几个小妖怪智力也不比之前，看着挺可怜的。而且走丢的大部分都是小猫小狗还有兔子。”

“我在海市碰到了一车被拐走的小妖怪，都是狗妖猫妖。”封迟敛下眸，“是拐卖。你那儿的情况应该差不多。”

郭晟闻言便狠狠拍了下桌子，吓得刚伸手准备拿巧克力的纪欢心脏一抖，立马就给缩回去了。可怜卓光等了半天好不容等到个机会。

郭晟压根不知道自己拍桌子这一下会有这种后果，只继续道：“真是群畜生。听你的意思，这群妖怪贩子团伙应该搞得挺大，不止是海市临市，其他地方或许也有这样的情况。只不过，要么被人拦下了消息，要么就是走丢孩子的家长不在意没报案。”

“我让时九去另外的省市查了。”

封迟想到海市那只走丢的小狸花猫，眼神稍稍阴暗了些许。他垂着眸，正欲再说些什么，耳边忽然想起一道压抑的惊呼。

转头一看，卓光震惊地瞪大眼睛，一只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似乎很想控制自己的音量。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镜子里伸出一只小手捏了一小块巧克力又缩回去了。

封迟：“……”

大惊小怪没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啦，18：00更新万字呀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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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种田后我告别了单身》

郁辞醒来的时候，他缩在二十米高的树枝上，头顶一只不知名的鸟支着腿，语气平淡：“向下看，这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可惜的是，送上门来的江山寸草不生。

然后，怪鸟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把底下万里荒原开辟成农场。

二，友情赠送一坨翔，并且将他踹下去摔成一坨翔。

郁辞战战兢兢地扛起小锄头，从此开启了被迫种田的剧本。

*

郁辞勤勤恳恳种田，直到有一天，他在荒原里发现了一颗莹白的蛋，里面孵出了一个俊美的男人。

对方一开心就风和日丽，一生气便电闪雷鸣，抿嘴沉默时阴云密布。

郁辞：“？”

-

祁淮发现把他孵出来的少年最近老是冲他笑，温温柔柔地哄着他，给他买衣服买甜品，只要他开口，没有什么做不到。

后来，祁淮知道了。这人哄着他就是为了让他当人形气温控制器、让农场里的庄稼长得好一些。

祁淮：微笑。

*

这一天，阳光**，农场里的各类植物蔫哒哒的耷拉着脑袋。郁辞心疼极了，他拉着祁淮的手打着商量问：“你能不能哭一下？这里缺场雨，越大越好。”

对方似笑非笑地按着他，“我哭就算了，但我可以让你哭，多大声都没问题。”

郁辞：“……”

第21章 021

021.

这一刻, 卓光终于明白为什么妖管局的妖怪们张嘴闭口都是‘我嫂子’，瞧瞧那小动作, 实在是太可爱了。卓光放在大腿上手忽的拽住封迟的胳膊，以一种极其亲近的姿态挨着封迟, 话还没说就把郭晟给吓到了。

郭晟张大嘴，又闭上。就这么来回了几次, 挠着下巴满脸尴尬：“那什么,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怪不得今天卓光奇奇怪怪的。他一直跟卓光说‘我认识路，可以自己去封迟办公室’，偏偏卓光一脸不赞同。原来卓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和封迟从上下级的关系晋升到平等的情侣关系了。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哎, 亏他以前还想着要给封迟这个万年单身妖怪做媒, 给封迟找个妖美心善的小姑娘。原来最适合封迟的人就在他身边！

郭晟的脸色在顷刻间变换了无数次, 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但封迟和卓光都未发现。封迟的注意力都在卓光搂着他胳膊的动作上, 而卓光则是被小镜子给迷倒了。在封迟动手之前, 卓光凑到自家老大耳边带着喜极而泣的声音说道，“我为我之前嫌弃宋姐他们抽风了道歉, 我嫂子真的有点可爱。我已经能脑补出来今天嫂子被狗追的样子了, 老大, 你还记得我是第一个帮你和嫂子拉CP的吗？”

封迟：“……”

卓光继续叭叭叭：“宋姐他们说嫂子喜欢吃零食喝奶茶对吧？等我, 我去买！”

扔下这句话, 卓光撒开手立马跑出了办公室。大门哐当一下砸上, 吓得纪欢差点被噎住。

沙发上, 郭晟看看急匆匆跑出去的青年, 又看封迟那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心脏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探头问道：“嫂子这是生气了？哎呦我不知道你和卓光在一起了呀。怪不得卓光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还非要带我进来，搞半天是宣誓主权。”

封迟一瞬间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与此同时，舒舒服服躺着的纪欢也被这话吓了一跳，开口一句‘我去，原来封迟和卓光是一对吗’之后疯狂打嗝。

是真的被吓到了。

郭晟倏然间扯住封迟的衣服，瞪着眼睛张着嘴想说什么就被封迟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他连忙把嘴闭上。紧接着又被封迟拽着离开了办公室。

纪欢直起身子，捂着嘴嗝嗝嗝，然而也不在意，心思全在封迟和卓光是一对这种惊天秘闻上。

原来封迟喜欢吃窝边草。

门外。

郭晟瞪着门，指着门又把手缩回来，压低了嗓门，“你刚才听到没？！你的办公室里有第三个人在说话啊！我艹！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正在浑水摸鱼的宋淑静秒懂，伸长脖子笑嘻嘻道：“郭组，我们嫂子了解一下。”

郭晟：“哈？”

时婴叼着棒棒糖，含糊不清的问：“郭组你的表情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奇怪？感觉像吃了蛋糕结果发现吃的蛋糕是屎做的一样。”

对于时婴这个恶心到极点的形容，所有人都没有反对，甚至觉得非常形象。

郭晟有点搞不懂了。

宋淑静说嫂子就算了，怎么连卓光都点头了呢？宋淑静他们的嫂子难道不是你吗？

卓光注意到郭晟看向自己的眼神愈发奇怪，甚至还带着点不可描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郭组，咋啦？”

郭晟憋了半天，开始试探，“嫂子？”

卓光：“？”

宋淑静：“？”

时婴：“？”

三只妖怪对视一眼，时婴震惊地嘎嘣一下咬碎了棒棒糖，宋淑静迷茫地眨眼，“嫂子？郭组你为什么要对着卓光说？”

郭晟：“我都知道了，卓光是嫂子，不用避讳我，我不反对办公室恋情的。”

封迟忍无可忍，“卓光不是我老婆。你是真的老年痴呆吗？”

郭晟：“哈？”

卓光被封迟说得也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想到了自己在办公室内搂着封迟的胳膊说悄悄话的画面。他嘴角一抽，脑门上顿时多了很多黑线。要不是担心他说话的声音被小镜子听到，他至于和老大贴那么近还被郭晟误会吗？

有一说一，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和老大站在一起的画面，一定非常惊悚。也就郭晟敢这么开脑洞。

他扶着额头，腾出一只手倒了杯水一口饮尽，压下惊恐和不可思议，“郭组，你看我们老大像是会搞基的样子吗？”

宋淑静以及九婴兄弟被郭晟的发言震惊以后，再度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之中。

之前听到小镜子被狗追发出的尖叫，绝对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宋淑静捂住卓光的嘴，咬牙切齿，“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卓光迷茫地眨眨眼。

郭晟这个时候脑子大概已经恢复了清醒，看到宋淑静的动作以及那尴尬的笑容，也基本听出了言外之意。好巧，你老大就是搞基。

虽然搞得不是你。

但是和他想得还是有点接近的。

郭晟拍了拍封迟的肩膀，“没想到你还挺潮的。所以，我嫂子到底是哪一个？刚才说话的？我没看到他人啊。你藏了只小妖精在你办公室啊。”

封迟拍掉搭在肩膀上的手，对于郭晟的这个问题，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回答的**。他只道：“你去找时九一起调查拐卖妖怪那事儿吧。距离下班还有大半天时间，下班前我要看到有用的消息。”

说完话以后，他在几只妖怪的注视下回到办公室，大门一关毫不留情地隔绝了众妖怪满含深意的视线。

宋淑静满脸姨母笑，“哎呀。郭组别介意啊，老大这是害羞了啊。”

害羞了的封迟回到位置上坐着，拿着笔翻开郭晟带来的资料，然而看了五分钟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微微侧了下头，目光正好不经意落在小镜子上。小黑点托着下巴似很好奇地盯着他看，嘴里还在嘟囔：“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卓光竟然是封迟的西皮。”

封迟：“……”

男人靠在椅子上，拿起手机迅速搜索XX是XX的XIPI。

跳出来的第一条回答便直接粗暴：西皮？XX是XX老婆。

封迟：“……”

哦，是在说卓光是他老婆……呸。

封迟扔掉手机，把小镜子边上的进口巧克力一收，又把镜子一翻，继续发呆。

纪欢：“？”啥意思？

*

下午三点，距离妖管局正式下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时九和郭晟两人回来了。郭晟眉心紧紧拧起，都快夹死苍蝇了。卓光看了眼他的表情，有些意外。于是又看时九。相比之下他更了解时九一些。时九薄唇抿起，眉眼间带着几分不耐，显然是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怎么，你们这是失望而归还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他问。

郭晟：“遇到一群畜生不如的东西了。封迟在办公室吧？”

卓光：“在呢，一下午都和嫂子在一起。”

虽然卓光挺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但也知道郭晟此刻应该要和封迟汇报情况。说完话以后，他便也没再打扰郭晟和时九，转而凑到宋淑静边上和宋淑静讨论起其他的事情了。

直到郭晟和时九走进办公室，他才道：“看来那事确实不简单。”

宋淑静抬起眼，“没事，因果循环，做什么都有代价。”

办公室内，封迟听着郭晟和时九的报告。

“我们先去了海市隔壁的清水市，基本把情况都了解到了。说来也巧，我们在前往清水市分部的途中遇到了一只妖怪，被一群乌鸦包围了。我和时九原本想劝架，结果那群乌鸦看到我们就飞走了。”

郭晟神情凝重，“谁知道得来全不费功夫。被我们救的是一只腓腓，知道我们是妖管局的之后便跟我们讲了他的事。他儿子不久前失踪了，去清水市分部报案了之后一直没动静，腓腓便想着再上门，结果正好听到清水市分部那几个员工在讨论妖怪失踪的事情。你猜怎么着？”

郭晟虽然留了个悬念却也没有真的打算让封迟猜，也就顺嘴一说，这会儿还得自己解释：“分部那群妖怪什么都知道，而且，那事儿还跟他们有点关系。”

腓腓不经意间听到了点能把命弄丢的消息之后便再也不敢将希望寄托在分部身上，只能自己去找失踪的儿子。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

“那群妖怪拐走小妖怪，主要有两个目的。你知道现在很多人类喜欢养宠物，所以普通一点的小妖怪都被用来当宠物卖了。抽了大半神智以后这些小妖怪虽然比起以前笨了很多，但是和一般的宠物相比却还是很聪明的，这些宠物在人类世界特别受欢迎。”

封迟意外救下的那一车小猫小狗就是这样的情况。

猫猫狗狗特别得人类的喜爱，那群混球就是看中了一点才开始丧心病狂。

封迟敛下眸子，语气带着点冷意，“另外一个原因呢？”

这次开口的是时九，时九很生气，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才道，“腓腓告诉我们，那些混球在网上创建了一个网站，这个网站是专门用来交易的。很多妖怪不愿意自己生孩子就靠买的，只要登上那个网站发布自己想要的小妖怪条件，网站就会尽力实现。这操作，清水市分部的组长似乎是知道的。”

说简单点，这群混球已经搞起了一个产业链，而且分部似乎成了他们的保护伞。

纪欢沉默不言地听着三人的对话，心里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这事儿，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他回想了一下《妖物横行》的原著，一分钟后，猛地拍了下脑袋。

啪叽的声音在安静得只能听到各自呼吸声的办公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时九和郭晟对视一眼，随即便齐刷刷看向封迟那儿。刚才那声音不是他们发出来的，也不是封迟，那就只剩下一个人选了。郭晟虽然不知道自家嫂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可知道封迟藏了个小妖精在办公室里，便也不觉得奇怪。

只不过……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郭晟还在思考，纪欢的自言自语便在耳边清晰响了起来。

“小妖怪失踪……那不是郑观他老婆娘家人干的事儿吗？”纪欢拧着眉毛托着下巴，努力回忆剧情。这垃圾小说成天就知道让攻受谈恋爱，剧情都是一笔带过，要具体回忆还真的挺难的。

而就在他回忆的时刻，时九和郭晟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彻底懵逼。

什么？

郑观老婆的娘家人？

时九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封迟身上，封迟此刻的表情也略显怪异。事实上他倒不觉得郑观那边的人做出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有多么不可思议。令他觉得意外的是小镜子竟然知道背后主谋。

这……和他一开始的想法完全背道相驰。

封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发现照妖镜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时，他怀疑小镜子是故意接近他想干什么坏事儿。经过多日的相处，封迟也了解了小镜子的性格，有吃有喝一辈子就过去了，和咸鱼没什么两样。而现在，小镜子不止是站在他们这边，似乎还知道很多东西。

封迟想到他对郑刈的厌恶的，眼神染了墨似的深邃。

男人的手指轻敲桌面，片刻后对时九微微扬了扬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时九不敢耽搁，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去调查郑观老婆那边的人了。小镜子并不知道他们都听得到他的声音，因此这自言自语的可信度起码得有八成。再说，谨慎一点总是好的，大不了就是多跑几趟浪费点时间而已。

时九匆匆离开后，郭晟探头看了眼封迟的身边，却没能找到纪欢到底在哪儿。心里虽然带着点遗憾却也知道如今什么才是正事，他道：“这事不好处理啊。”

如果真像封迟老婆说得那样。

封迟倒是没有很愁，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没什么不好处理的。”

谁做的谁负责。

该关就关，该死就死。

哪来这么多身不由己。

但……得找到锤死对方的证据才是真的，否则落人口舌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

因为事情牵扯得太多，郭晟也不着急回临市，便留在妖管局和其他人一起商量这次的事情该怎么解决。讨论了半天也没能讨论出个所以然来，郭晟就把话题转移到封迟他老婆身上了。

“你们嫂子是怎么回事？拐卖妖怪这事儿可能和郑观老婆那边的人有关系还是他说的。但关键是，我怎么一直没见到他人？你们嫂子会隐身还是咋地？”

话题都转到这儿上来了，卓光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解释一番。毕竟，作为第一个将他们老大和小镜子拉成cp的妖怪，他感到无比自豪。

卓光冲郭晟露出一个笑容，双臂往身后一合，装逼道：“嗐，郭组你猜不到也是正常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拥有敏锐的五感和睿智的大脑。”

郭晟：“……”

他不想理会装逼的卓光，便直接无视了他。

但卓光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个机会，拉着郭晟的胳膊从他见识到封迟特别喜欢带着一面小镜子上班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了如今小镜子被他们发现是成了精的妖物，并且成了他们的嫂子。

郭晟：“没想到封迟的口味比我想象的重多了。”

卓光：“……”你要这么说其实也没问题。

毕竟，那是一面镜子。

而且看小镜子现在的状态，能不能变成人还真不好说。自古以来妖物成精的真不多，虽然很多妖物都有意识，但要修炼出人形却是难上加难。

卓光无法想象如果小镜子一直是眼下这个状态，他们老大未来的幸福该怎么办。

到时候封迟的腰再好也没用。

宋淑静毕竟和卓光同事那么久了，卓光放个屁都能猜到他今天吃了点什么，更别说看到卓光毫不遮掩的表情了。

她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你替老大担心什么？老大什么眼光？再不济，他能活那么长时间还怕等不到那一天？”

宋淑静对封迟有种谜一样的崇拜。她也坚信就算小镜子没法变人，封迟也能让他变人。

卓光实话实说，“其实我是怕我等不到那一天。”

他对他们嫂子实在是太好奇了。

宋淑静：“……那倒还真有可能。”

几只妖怪对视一眼，忽然有点心累。

他们都有可能等不到。

宋淑静直起腰板，挺胸 ：“所以，我们要为了让嫂子提前修成人身而努力。”

卓光：“方法呢？”

宋淑静试探性问道：“多吸一点老大的阳气？”

卓光：“……”

时九推开门走进来时，大厅内便弥漫着这样一股诡异又迷之尴尬的气氛。他迷茫地看了眼相互对视却始终无言甚至还嘴角抽搐的几个妖怪，“这是发生什么了？”

宋淑静说出那话已经后悔了，这会儿不想再重复，只能尴尬地摇头继而询问起调查。

时九耸肩，“好消息和坏消息都有。想听哪个？”

宋淑静：“去老大办公室说吧。”

五只妖怪便呼啦啦往封迟办公室一钻，时九瞥了一眼封迟桌上的小镜子，决定把话说得委婉一些，“好消息是我确定了幕后的人，郑观老婆的娘家人。”

顿了顿，他继续，“坏消息是，我留在海市的探子告诉我，郑观和他老婆正在来妖管局的路上。”

第22章 

所谓探子其实是时九之前在海市认识的几只妖怪。那些妖怪对郑观都相当不满，得知时九并非站在郑观那一方、并且还要为他们做主后，几只妖怪便主动担起了卧底的职责。时不时在分部大楼前晃荡，窃取小道消息。

今天下午，几只妖怪注意到郑观老婆匆匆忙忙去了分部，紧接着没多久，郑观便带着老婆走了。看那方向，就是妖管局这儿。

时九道：“你们说，他俩来能干嘛？”

负荆请罪吗？显然不可能。

小镜子悄悄抬起脑袋看了眼围在一起的几人，没人注意到他。他便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一下姿势，小声嘟囔：“还能来干嘛啊，肯定是来甩锅的。”

时九等人：“……”

宋淑静干咳一声，“我觉得是甩锅的！”

纪欢：“还是宋姐聪明。”

宋淑静顿时不好意思的捂脸。紧接着，一抬眼便看到了一群人无语的眼神。

虽然此行为着实不要脸了一些，但效果还是不错的。几只妖怪便围绕着‘甩锅’开始讨论，分析得越详细便越发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之前他们都见识过郑观儿子郑刈的两面三刀。

说着，封迟忽然道：“他们来了。”

“谁来了？”卓光正骂得兴起，一下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注意到宋淑静无言以对的表情才猛地拍了下脑门。嗐，这个时候跑到这儿还能有谁啊。

他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别急啊，我先去会会郑观这一家子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卓光推开门走出去，虽然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可这群妖怪的五感比普通人可出色多了，门外的动静能听得分明。卓光装模作样的本事很不错，虽然被拐卖气得脑子都有点发晕，可面对郑观夫妻的时候还能面带微笑。

郑观的老婆是只火鼠，常年在火山度假，因此作为组长夫人的她出现在大众面前的机会极少。卓光对她并不熟悉，目光扫过对方的脸，虽然本体是只老鼠，可长得倒是很正常。而且，意外之外的温柔。

卓光想，或许郑刈那温柔的外表就来自于他妈。

郑观注意到整个妖管局只有卓光一人露面，顿时有些着急，“卓先生，封局他在吗？我有急事找他。”

卓光假装没看到他的急切，招呼着郑观夫妻往沙发一坐，笑着回答，“我们老大啊。老大他不在啊，郑组长要是有很着急的事情的话，可以先告诉我，我代为转达也可以。”

“这……”郑观下意识和老婆对视一眼，火鼠按住他的手，抬眸弯眉，声音温柔，“卓先生是封局最信任的员工，将此事告知你也没有问题。近日郑观发现我们火鼠一族内有些族人走了邪门歪道，好像拐了不少的小妖怪。”

卓光听得在心里啧啧感慨。

他们嫂子真是神通广大啊。竟然猜得那么准，这俩货还真是来甩锅的。

但面上卓光还是迷茫地拧眉，“什么？夫人可以说得更详细一些，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郑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知道卓光是装的，但没想到卓光装得这么好。如果不是因为妖管局都快查到家门口了，他们至于跑到这里来吗？

郑观吸了一口气，没说话。相比之下他的老婆就显得淡定很多，手挽着郑观的胳膊，火鼠叹了一口气，满眼都是忧愁，“这件事情说来也奇怪。卓先生也知道我们火鼠住在火山，我虽然嫁了人可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也待在南海火山，前几天回南海的时候听族人说，有些年轻族人脑子拎不清，竟然在干些不好的事。”

“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小事，就叫郑观带我过来跟你们好好报告一下。虽然那是我的族人，但我希望妖界能好好的。”

郑观老婆的话里话外都是‘我是个好人’、‘为了妖界我要大义灭亲’的意思，听得卓光惊叹不已。他说郑刈的脸皮怎么那么厚，一边要进妖管局做事儿，一边在背后找妖管局麻烦，原来都是基因遗传啊！

要不是他还得装几分钟，他都想给郑观老婆点个赞，并且建议她去演艺圈好好发展一下。省得有心思搞那么多事。

卓光表情严肃地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立刻转告老大的。郑组长最近一直在分部吧？到时候我们要是来找你，希望郑组长能抽出时间。”

郑观：“当然。”

郑观老婆也微笑着道：“我也随时都在，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找我了解情况。”

五分钟之后，卓光将这两位戏精夫妇送出妖管局，大门一关，飞快奔向封迟办公室。

“你们都听到了吧？我艹这对夫妻真的不得了啊，怎么这么会演呢？”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宋淑静问，“既然郑观和他老婆都敢送上门来，肯定都把准备工作做好了。我估计我们就算盯着他们调查，也查不出点什么东西。”

卓光点头，表示非常赞同。

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明白这点，因为他和郑观夫妻有过交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纸是他送郑观夫妻离开时，郑观老婆塞给他的。

卓光还能回忆起对方当时的表情，是大义灭亲时的纠结不定以及最后终于想明白了的坚决。

非常真情实感。

卓光掏出来看了看，上面写着几个人名。应该是郑观他们用来弃车保帅的车。卓光将纸递给封迟，“老大，这是郑观老婆给的名单。”

封迟随意扫了眼，对着一旁的时九吩咐：“把这些人先抓了。”

时九点头后立刻便离开了妖管局。郭晟望着他的背影，回头问封迟：“就这样？”

封迟扯了扯唇，“不是说有个网站吗？你去网站上下个单，就说要买个小妖怪。”

说着，封迟的视线在剩下的几位员工身上转了一圈，锁定了鼓着腮帮子、模样非常不爽的宋淑静。宋淑静之前照顾了一车的小猫小狗，得知真相之后更是气急败坏，恨不得将郑观夫妻俩用坚果给埋了。见着宋淑静处于即将爆发的状态，封迟也没迟疑，“你和郭晟去吧。”

宋淑静立马便听懂了封迟的意思。

封迟这是要他们假扮夫妻。

虽然不知道网站卖小妖怪的要求是什么，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夫妻这个身份总是靠谱一点。

宋淑静二话不说，立马点头，拽着郭晟走了。

卓光和时婴对视一眼，前者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老大，那我们呢？”

“盯着郑观夫妇，别让他们发现。”

“好嘞！放心，交给我俩绝对没问题。”

一番吩咐之后，整个办公室顿时冷清了下来，只剩下封迟和一面装死的小镜子。纪欢侧着身体、双眼几乎发亮的盯着封迟看。认真的男人简直帅得让人腿软，尤其是刚才封迟吩咐员工时的果断。

这该死的魅力。

*

下午五点，正是下班时间。老街上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招呼喧嚣在耳边响起，带着莫名的亲切。宋淑静踩着高跟鞋，拎着爱马仕小包包和隔壁陈伯打了个招呼离开。九婴兄弟遛着陈伯的二哈慢悠悠在街道上晃荡。卓光和奶茶店的小姐姐约了去喝奶茶，外来人口郭晟笑眯眯地跟在封迟身后非要封迟请他吃晚饭。

封迟皱着眉，没同意。郭晟只能唉声叹气地转身离开，然后跟在九婴兄弟俩身后遛完狗蹭饭去了。

一切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小茶馆屋顶上的黑色乌鸦安安静静地转动眼珠，看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张开翅膀朝着某个方向飞远。卓光叼着吸管嚼珍珠，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那只乌鸦走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呗。”

郭晟：“等我吃完这只鸡腿！”

宋淑静踩着高跟鞋哒哒哒不知从哪个方向走来，拎着郭晟的后衣领往外一扯，差点把郭晟扯得一屁股摔地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还要不要儿子了？”

郭晟：“……”你入戏也太快了吧？

妖管局的众人风风火火，封迟将小镜子揣进口袋直接去了南海。传说中，火山在南海的尽头。此火山与人类认知中的火山不同。南海的火山其实是一片燃烧的森林。封迟站在火山外围便已经感觉到热气迎面轰炸而来，躺在他兜里的小镜子难耐地哼哼唧唧，恨不得就地游个泳。

封迟一挥手，周围顿时清凉了许多，连纪欢也察觉到了肌肤上贴上了冰冰凉凉的气息，他舒了一口气，嘟囔：“果然还是要背靠大佬好乘凉啊。”

一边说，纪欢一边挪了挪，妄想隔着外衣贴紧封迟。

封迟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忽然将口袋里的小镜子拿出来，又放到了衣服的暗袋里。换了个地方的纪欢迷茫地环视四周，封迟的外衣没扣上，从他这个角度便可以看到外面的场景。火苗窜上树梢，燃烧着，然而树木却依旧昂扬生长，更有参天大树直指云端。

封迟慢步走过时，火苗甚至会跌落他肩上，但很快那火苗又自己蹦跶着离开了。

纪欢感叹时，一缕细微的火苗悄悄钻进了封迟的外衣内，被好奇心很重的纪欢一伸手便拽了个正着。火苗温度不高，暖烘烘的，大冷天的当个暖手宝必然不错。可惜现在已经开春，用不着了。

纪欢悄悄松开手，火苗立刻往外逃窜。

封迟垂眸看了眼悄悄伸出来的小手，有种冲动——想握住这只小手。

也不知道纪欢会不会吓到尖叫。

会的吧，毕竟这小黑点胆子不大，还特别爱吐槽人。

封迟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插进了口袋。他抬眸看向远处。火山囊括的范围及广，世世代代生存在这儿的也不止火鼠一族。封迟一直往里走，偶尔会路过另外的种族居住地，但没有让人发现。

直到他在火鼠一族的居住地站停。

火鼠的居住地特别豪华，可能是借了郑观这个海市分部组长的光，光是居住地的范围就比其他的种族多了几倍。更不用说那些看上去便费了不少钱的装饰。他随意扫了一眼某个洞穴，洞口前竟然放着一只龙角。

纪欢悄悄看了眼，龙角印在镜子上顿时展露了原型。

是一条应龙。

纪欢：“……啥东西，一只老鼠在家门口放了只应龙的龙角，这操作怎么看不懂呢？这么嚣张得装逼吗？怪不得什么事儿都敢做。”

封迟默默在心里点头。

一人一镜子绕着火鼠领地走了两圈，一直走到圈外才注意到有两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封迟随意扫了一眼便看出对方的原型。正是火鼠。

他走到两人的身后，两人却并未发现他。

“你信郑观和花柯？他们俩明显就是想找替死鬼替他们死！我偷听到长老们的对话了，妖管局如今已经察觉到很多小妖怪失踪的事件有问题，立马就能查到我们头上。但我们俩这算什么？我们最多算是帮凶，主谋是谁你不知道啊？”

“花柯夫人很好的，她不会做这种事情吧？”

“她很好？她很好还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她拆散了那么多家庭，多少妖怪毁在她手里。你指望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会救你？她没把你亲手送到妖管局门口就算是善心大发了。”

说着说着，气势汹汹的年轻人叹了一口气，“你跟不跟我一起走？留在这里肯定会被妖管局查到的。我才不要这么年轻就死掉。”

原先还帮花柯说话，如今却恍然大悟的青年顿时摇头，“你等我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

“行，一个小时候就在这里见面。”

*

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眼便过去了，角落里安静得连火苗噗嗤的声响都能细数几声。年轻的火鼠拎着包袱站在原地打转，时不时的朝着领地望去两眼。忽然，一道暴呵从领地的方向传来，“臭小子，你要去哪儿！”

年轻火鼠听到这声音，猛地瞪大眼睛，化成原型撒腿就跑。

百来斤的火鼠往外飞奔，扬起满天的尘土和火苗。

封迟立马跟上年轻火鼠，又回头看了眼追来的火鼠族人。纪欢探出脑袋又立马缩回去，非常不合时宜地干呕。

“太丑了……怎么能这么丑。这些妖怪怎么回事，人形长得不错，本体就这？我去，该不会封迟长得好看其实本体也一样丑到爆炸吧？”纪欢连忙缩回去，把镜面严严实实挡住，不再看后头那只老火鼠。

一想到封迟真的可能出现他刚才所说的情况，纪欢又浑身难受起来，连飘进来的火苗都没兴趣戏弄了。

封迟这张脸看得时间长了，要是来个巨大的反差……

纪欢不敢想。

封迟也不敢想，他不敢想小黑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点什么东西。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看着冲过来的老火鼠，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股气，抬起一脚就把老火鼠踹飞出去百来米。那老火鼠被踹得脑子发晕，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抬起头来眼前只有一道火速逃离的影子，伴随着大笑，“老家伙，想拿我替你们挡罪？想得美！”

老火鼠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低声骂道：“小畜生！”

纪欢本来打算安安分分待着，可听到这么大动静又忍不住。刚准备抬头就发现有只大手捏住了自己。封迟捏着他的腰往外衣口袋一揣，离开了火山。

临走时从某不知名树上扯了一片叶子。那叶子长相奇怪，竟是长条状的。封迟捏着镜子把他用叶子捆住，拎在了手里。

纪欢面无表情地双手抱胸，脑袋向地，腾空倒立，一只脚脖子被树叶绑了正着。

第23章 

023.

纪欢被倒挂了一路, 全程面无表情，但心里极想往封迟的身上狠狠踹两脚。仗着被倒拎着、镜子会随封迟的动作晃动, 纪欢时不时蹬腿，借着力就往封迟的腿上撞。

火气很大, 但力气完全不够看。

封迟垂眸看着他，将他的心思捕捉得一清二楚, 就是不阻止他。反正, 那么点力气也干不了什么。

就这样晃了一路、撞了一路，终于艰难地回到了封迟的家。纪欢可怜兮兮地抱着胳膊，又撩起衬衫悄悄看了眼侧腰, 看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还隐隐有点疼痛蔓延。

封迟这身板是怎么回事？作用力不强, 反作用力倒是有点无法承受。

纪欢伸出一根手指戳戳腰, 又气急得放下衣服, 盘腿自顾自生气。

殊不知——

封迟默默移开眼睛，目光落在了鞋柜最上方的伞上。那伞是之前连下了一个月的大雨, 宋淑静实在受不了妖管局的糙汉子们成天雨里来雨里去, 然后花钱网购的。伞按了宋淑静的品味, 上头有一个小人儿, 每把伞上的小人儿表情动作都不同, 妖管局的五个人五把伞凑在一起刚好一个系列。

这伞放在这儿很长时间了, 他没用过。但是……感觉会很适合小黑点。

封迟努力用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但实际上却是事与愿违。

因为不管怎么样, 哪怕是一把伞, 他也能由伞想到人。尤其是，那人侧腰白如暖玉的肌肤。

封迟有些懊恼地回头，小黑点又卷起了裤腿，黑色宽大的睡裤衬得他小腿又白又细，很容易让人产生点不健康的想法。但，一听那嘟嘟囔囔，所有的不健康也就变成了无奈。

“真硬，原型是个石头怪吧？那肯定不好看。”纪欢捏了捏小腿肉，“原来卓光喜欢这样的。也不担心硌得慌。”

封迟：“……”还是挂起来吧。

*

市中心一栋公寓内，郭晟坐在电脑前用一指禅敲字，他年纪大了，又不喜欢高科技，对于电脑运作很生疏，打字也一样。

宋淑静吃着坚果，在客厅内转了两圈，又慢悠悠凑到郭晟面前看了眼进度。五分钟时间，郭晟还没打完发布买小妖怪的要求。她有些无奈，将坚果嚼吧嚼吧咽下，问道：“郭组，真不用我帮忙吗？”

郭晟摆摆手，“还有俩字，马上好了。”

宋淑静哦了一声，闲着没事干就找话说：“郭组，你还在这儿买了房子啊。我以为你会长居临市呢。”

“老早之前就买的，本来打算和封迟做邻居的。结果谁知道那家伙这么有钱，都买别墅的。”他这小公寓买来连封迟的手都挨不着。

说着话，郭晟的要求也终于发布出去了。两人原以为这事儿得花很长时间，却没想到发布出去后五分钟的时间便有消息进来了。

郭晟一抖，立马冲着宋淑静招了招手。宋淑静走到电脑前，信息的弹窗正好弹出来。

[你好，根据您提供的要求，我们检测到正好有只小孔雀待养，很符合您的条件，如果您真的有意向，我们会给你看照片。]

郭晟和宋淑静考虑得细，之所以会选只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去的小孔雀，就是为了防止那群混球顺藤摸瓜摸到他们。

现在这群混球应该都知道妖管局插手了这事儿，若是发布条消息说是想要一只小松鼠，那也太明显了。只要这群混球脑子还正常，必然能想到妖管局有位员工的原型就是松鼠。

宋淑静插着腰，看到这话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扬了下下巴，“回他。”

郭晟便继续翘起一根手指头打字：有意向的。

四个字打了一分钟。

但对面却完全没有感到怪异。他们承接的客人很多，有些妖怪客人都是从旁人嘴里听说了他们的卖品摸过来的。这些妖怪里有的对人类世界的玩意儿不熟悉，用起电脑聊起天来磕磕绊绊的。他们见多了。

[好的，请您把您的妖怪证件拍照发给我们，我们要核对情况。]

“搞那么复杂？之前不是视频交易吗？”宋淑静皱着眉，“郭组，问他怎么回事。”

郭晟也不耽搁，敲了半天键盘回复：我听朋友说，不是视频交易吗？

刚发过去，对面的消息就过来了。

[是的呢，但是临时改了规则，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等我们确认了您的身份，就会把小孔雀的照片以及信息一起打包发给你。接下来就可以讨论您去哪儿接小孔雀的事了。]

宋淑静撇了下嘴，将早已准备好的孔雀爸爸的身份证信息发了过去。

那孔雀爸爸是她早年认识的一个朋友，这次为了以防万一特地要到了他的身份信息。没想到到最后竟然还真的用上了。

照片发过去之后不久，信息又来了。

[您好，您的信息已经核查完毕。接下来我们会给你发送一个压缩包，注意查收。]

郭晟无意识地滑动鼠标，眯着眼睛道：“我听说这群混球精得很。之前好像有家长来这个网站试探过，想买回自己的孩子，不过都落空了。”

宋淑静闻言便嗤了一声，“为了那么点钱，良心早没有了。还指望他们善心大发呢？没故意耍着那些家长玩都算是好的了。”

不过，这一次就让这群混蛋和他们的良心一样。

死了算了。

十多分钟后，宋淑静瞥了眼交易地点，冲着郭晟点头，“可以了。明天去会会这帮人渣。”

*

第二天上午，封迟很早便出了门。纪欢从窗台上醒来时没见到人，便慢悠悠地做自己的事情。有些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封迟第一次撇下他去上班时，他还担心封迟临时回来，因此一整天都慌得要命。而现在，只要封迟不在，封迟的家就是他的家。

纪欢去了浴室，往脸盆里倒了温水，一边泡澡一边洗衣服。洗完黑色睡衣又洗了衬衫，顺便将睡裤也一起洗了。用的是封迟常用的洗衣液，洗完以后衣服上留着淡淡的柠檬香，味道特别好闻。

纪欢欢欢喜喜地捧着衣服爬到室内阳台上去晾干，然后钻进了封迟的被子里。

封迟回来的时候，距离纪欢偷偷钻进封迟的被窝不过一个小时，但有柔软的被子作伴，纪欢睡得跟小猪一样，压根没听到开门和脚步声。封迟最先注意到的是室内阳台上挂着的两件衣服和一条裤子。

衬衫是他的衬衫，另外一套明显是纪欢的睡衣。

是纪欢平时穿的那一套黑色睡衣。

封迟走过去看了眼睡衣的大小，默默记住了尺码。然而下一刻却愣住了。纪欢平时穿得都挂在这里，那他现在穿着什么？

封迟：“……”

不敢想。

不敢想的封迟也不敢做什么，他就站在卧室门口，也知道小镜子就在里头，明明只有一门之隔他却没胆量推门进去。

他尴尬地咳嗽一声，故意在门外发出了点动静。下一秒，似乎有什么声音急急忙忙响起，还带着小镜子惊慌失措的声音：“我去！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靠靠靠我的衣服还挂着呢！”

封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愣了一下后果断去了书房。门内的纪欢听着声音渐行渐远，悄悄打开门悉开一条缝，伸出脑袋去看。见着封迟在二楼的尽头进了屋便知道他去了哪儿。他不敢有半分钟的耽搁，回到衣柜前随手扯了件衬衫把自己套住，连滚带爬地往室内阳台去。

门外的声音窸窸窣窣响了半天，封迟站在窗前，目光落在外面的花丛上。花是百叶蔷薇，一团一团的，好看是好看，就是没那个人好看。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再次转回到纪欢身上，封迟略狼狈地抵着腰靠在窗台上。

没救了。

他盯着外面看了半个小时，强迫自己去考虑其他的事情。从今天早上带走火鼠到下午郭晟和宋淑静要去接‘买来’的小孔雀。几次下来，终于正常了不少。

至少……不会再去纠结某个小黑点到底有没有穿衣服。

等到封迟回过神来，门外的动静已经听不见了，安安静静地像是从没有人存在过。封迟推开门走向卧室，只扫了两眼便将大致都看明白了。

衣柜被动过，被子也被动过。

所以，小黑点到底是穿了衣服钻他被子还是没穿就钻了被子？

那种诡异又神奇的循环又开始了。

封迟：“………………”

下午两点，吃过午饭的封迟走到窗台前，将小镜子揣进了口袋。小黑点换上了黑色睡衣，但是衬衫也没丢，叠地整整齐齐摆在一边。大概是觉得自己还是需要换洗衣服的。

封迟扫了他两眼，沉默不语地往车库走。

路上，嗑瓜子、嚼口香糖吹泡泡、喝饮料咕咚咕咚的声音层出不穷。封迟开了一路，他吃了一路，这让封迟不得不震惊。

原以为小黑点只是在睡觉方面像小猪，没想到吃的方面更像。

嗯，吃饱了就睡更不用说了。

到了妖管局，封迟刚将小镜子放到办公室离开，纪欢便捧着一堆垃圾往外跑。不过这一次他学乖了，提前踩了点，看到哈士奇正可怜巴巴拴在小饭馆门前，便大摇大摆扔完垃圾。往回走的时候特地从哈士奇面前悠闲走过，还吹了个口哨。

可怜哈士奇在原地转了圈，咬着尾巴嗷嗷嗷也没法，只能眼巴巴盯着那扭来扭去特别嚣张的小镜子。

妖管局，宋淑静关上窗，“嫂子今天很安全。来吧，咱们谈一谈等会儿的事。”

郭晟道：“按照他们的意思，是让我们直接去游乐园接人，不用特地碰头。所以我在想，他们会不会单独把人放在那儿，自己不出面？”

封迟：“问问火鼠就知道了。”

今天早上他出门一趟便是为了将昨天从南海火山逃出来的火鼠带过来。他在火鼠上留了印记，只要火鼠还活着，他便时时都能找到对方，所以昨天他并不着急，只是带着小镜子回家了。但封迟没想到这火鼠智商真的不怎么高，好不容易逃出来转头就要去找郑观老婆同归于尽。

他留着火鼠有用，自然不会放任。

封迟想了想，直接将火鼠放了出来。纯黑色的口袋里一道红光闪过，被强制性缩小了的火鼠可怜巴巴得抱着两只小短手，试探般看了眼封迟，变回了人身。

“大、大家好。”

宋淑静睨着他，“别套近乎，来给我们提供点有用的东西。不然我拿你身上的皮做衣服。”

火鼠知道眼前这伙人都是妖管局的，因此他也不敢跟宋淑静等人对着干。他缩着脖子道：“看几位想知道什么。虽然我在族里只是偶尔帮帮忙，但大部分的事情我都知道，我经常偷听长老他们说话，没被发现过。”

宋淑静秀眉一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火鼠看到这笑容便浑身紧绷，连忙又道，“我还留了证据的，可能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宋淑静：“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收手？算了，现在先来说说你们做坏事的流程。”

毕竟，下午还有正事要做。

小镜子悠闲回到办公室，听到外面有动静便悄悄挪到了门口。但他的动静再小也瞒不过大厅里的几只妖怪。卓光一手拽着宋淑静的胳膊，目光快速撇过某个方向，一眼便扫到了探头探脑还伸出两只小手的小镜子，又连忙收回视线，生怕被发现。

然而等到他想继续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小镜子的时候，瞥到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封迟。他们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挪了个位置，刚好挡在他身侧。

卓光：“……”

卓光抬头，对上了封迟的眼睛。他张张嘴，然而什么也没说出口，最终只能朝封迟竖起大拇指，以此来表达自己操.蛋的心情。

杀狗还是要看他们老大。

宋淑静等人注意到卓光和封迟两人的小互动，宋淑静翻了个白眼，揪着卓光的耳朵道：“认真听，等会儿要是出现半点差错，你抹脖子道歉都没用。”

卓光有心想多看两眼嫂子，但是封迟没给机会。加上宋淑静这话说得的确没问题，正事儿还是正事儿重要。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有机会看的。而且专挑他们老大不在的机会！

*

下午四点。

今天是周四，家长上班孩子上学，游乐园人不多，大半都是年轻的小情侣。各自搂着腰拉着手笑意盈盈地从妖管局的妖怪面前经过。

卓光戴着黑色鸭舌帽，虚虚搂着时婴的肩膀，“哎，羡慕啊。来，弟弟，哥哥请你喝奶茶。”

时婴被强硬地拽着进了旁边的奶茶店，点了奶茶和卓光两人坐在玻璃窗前，他叼着奶茶含糊不清的道：“怎么感觉郭组占便宜了。明明也不用装夫妻了，怎么还和宋姐黏在一起？”

事实上，从昨天网站的视频交易转变为发证件照照片之后，郭晟和宋淑静这对假夫妻完全可以分道扬镳了。

卓光摸摸下巴，脸上忽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你说……”

话刚开个头，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宋淑静的声音冷冷淡淡，“你是不是忘记我可以听到你俩说话？”

卓光沉默得抠掉耳朵上的蓝牙，心想：人类世界的高科技真是害死妖怪了。

另一边，封迟走在人群中，垂眸看了眼腕表。和网站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他便往后一转，重新回到了刚才路过的地方，“给我一串，要草莓和山楂的。”

卖糖葫芦的是个大叔，笑着将草莓和山楂混合的糖葫芦递给封迟，“小伙子买给女朋友吃啊？哎呀，好多小情侣都喜欢吃我做的糖葫芦呢。给你，打个折，五块钱就好了。”

封迟抿着唇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又说了句‘谢谢’。

然后，拿到糖葫芦那一刻，懵了。

这……没法塞口袋啊。

沉默中，他看到口袋里的镜子眼巴巴盯着大叔的糖葫芦车，差点流口水。一边看还一边嘟囔：“卓光真幸福，还有糖葫芦吃。”

封迟：“……”

算了，自己吃吧。

封迟嘎嘣咬下山楂，山楂外裹着的冰糖硬得牙疼，又腻得过分，咬了没两口，封迟便皱着眉咽下去了。

纪欢听到声音抬头时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巴以及因为吞咽而滚动的喉结。

咕咚——

纪欢默默咽下口水。

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只是单纯羡慕封迟有糖葫芦吃而已。

不过，他还真以为这糖葫芦是要给卓光的呢。咦，吃了一个再给卓光也不冲突啊，毕竟是那种关系。小情侣不就喜欢这样干嘛？吃个草莓还得留个柄给对象呢。

纪欢在心里脑补了一堆封迟和卓光的甜蜜‘兄弟情’，殊不知卓光想的却是他和封迟。封迟和糖葫芦大叔的对话他们都能听清楚，脑子稍微一转便知道封迟的糖葫芦是给谁买的。但是……后面那嚼碎冰糖的声音近在咫尺，绝对不是小镜子吃的，那就只剩下封迟了。

这是……

卓光捂着蓝牙耳麦，小声和时婴说话，“这是咋啦？买糖葫芦自己吃？老大吃错药了？”

时婴托着下巴望着逐渐走近的男人。封迟穿的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顶着一张冷脸手里却拿着一串咬掉一颗的糖葫芦，还是有些违和。尤其是，他兜里的镜子难耐得探出半截身子。

时婴虽然看不到纪欢，但隐约能够猜测到他家嫂子此刻的表情。

估计正抓耳挠腮地盯着那根吃不到的糖葫芦呢。

就在时婴发呆的时候，封迟忽然往他们这儿瞥了一眼，两双眼睛霎时间便对上了。时婴一愣，随即便扬起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然而封迟视线一转看到旁边的卓光，眉心一皱，转身就走。

卓光这张脸，看着不舒服。

时婴：“？”

离开奶茶店的封迟继续晃荡。游乐园内的店铺特别多，还有一家糖果店，里面的糖果模样千奇百怪，有些口味还特别奇特。

封迟只犹豫了一下便抬脚走了进去。

糖果店的小姐姐看到封迟立刻便迎上去，即便封迟举着糖葫芦的模样看着让人忍不住想笑。她调整好心情微笑道：“先生想要买点什么？”

“先看看。”说着，目光便划过了面前的几篮子糖果。

上面分别写着：

辣味糖果、芥末味糖果、说不出来味道糖果。

封迟：“？”

他指了指三个篮子，认真的问：“能吃？”

说完话，封迟便察觉到自己的口袋被什么东西顶了顶，里头那个家伙似乎又想钻出来了。但封迟没给机会，手臂往下一垂，恰好挡住了口袋。

纪欢迷茫的‘呀’了一声，没搞清楚情况。

封迟和小镜子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有封迟一人知道。糖果店的小姐姐听到封迟的这两个字丝毫不慌，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这样的问题几乎每个新客都会问一遍。

她道：“当然，对于有些客人来说，其实这些糖果味道很不错。先生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买一点点尝尝味道。”

封迟嗯了一声，接过口袋立马往塑料袋里混搭着装了几颗糖。紧接着，他又去了旁边的篮子里选了些正常味道的。草莓酸奶柠檬陈皮，什么都可以。

付了钱以后，他拎着大袋正常口味的糖果，将奇怪口味的塞进了西装口袋里。

纪欢等了半天才等到口袋外边的手臂松开，黑漆漆的世界被外面的光线照亮了许多，他正欲探头，却被一小袋糖压了回去。

双手捧着糖，他捏着一颗看了看。

糖果别出心裁得做成了小动物的形状，他捏着的这一颗是小猪的，但这只猪是红色的。

猪什么颜色其实无所谓。

纪欢没多想，单纯以为这糖只是长得特别了点，便往嘴里一塞。

入口其实和一般的糖没什么区别，是很浓郁的甜香味。纪欢砸吧两下嘴，下一刻嘴巴僵硬，连舌尖都不敢动了。

最外面的糖衣抿掉后，辣味忽然蜂拥而至，掠夺口腔里的每一处。

纪欢来不及反应，眼角冒出眼泪，瞬间泪流满面。

这糖有毒！

第24章 

024.

纪欢是真的被辣到了,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偷吃的糖竟然是辣味的。听着小黑点那‘嘶嘶嘶’的抽噎，封迟一边感到好笑, 一边又有点心疼。

他以为这糖最多就是难吃了点，没想到作用这么强。

有些尴尬地去隔壁买了一堆小零食, 准备请罪。他倒是有心买那个看起来非常好吃的冰淇淋，但小黑点连糖葫芦都吃不了, 更别说冰淇淋了。于是, 封迟只能拎着两大袋东西往回走。

眼见着约定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封迟也不管卓光那张脸是不是碍他眼睛，走回了奶茶店坐着。卓光和时婴一看到封迟买了那么多东西便非常感慨。

“老大, 这是游乐园啊, 怎么让你逛出超市的感觉来了？”

封迟闻言瞥了眼卓光, “我买了点东西。”他不喜欢吃。

最后五个字只动了动嘴,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卓光和时婴就是看懂了。卓光顿时就乐了，然而还未开口说什么, 封迟便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 递给了卓光, “给你吃。”

卓光有那么一瞬间感到特别荣幸。虽然这是他嫂子不喜欢吃的, 但封迟买的东西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动物形状的糖果外面裹着一层透明包装袋, 卓光看了眼那袋上的logo, 眼睛倏地亮了, “这个店我知道啊。我来之前还和时婴说要去尝尝味道。”

说着, 他拆开透明糖纸, 看了眼眼巴巴凑过来的时婴，揉了一把时婴的脑袋就把糖塞对方嘴里了。

封迟：“……”

这还不算什么，卓光又拆了一颗往自己嘴里塞，砸吧两下嘴眼睛更亮了。侧头问时婴，“我的是芥末味的！你那颗是什么味道的？”

时婴的小脸都快皱成包子皮了，“辣的，但是吃着吃着感觉还有点爽。”

封迟：“……”

卓光：“老大你就买了这几颗啊？哎，那我俩等会儿再去买他个五六斤。”

封迟：“……”

封迟觉得他人生的最大的滑铁卢应该就是今天了。

心情极度复杂的妖管局大佬沉默抿唇，一时说不出来任何话来。而他口袋里花了半天功夫才缓过来救回一条命的纪欢听到卓光和时婴的对话，差点又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捂着胸口，气到发抖。

所以，原本封迟是打算整卓光和时婴的，结果这两人没整到，反而让他死了一回？

封迟这人面上正正经经，怎么蔫坏蔫坏的！

而蔫坏的封迟听到口袋里的动静，表情愈发沉默无言起来。

是他的问题。

是他思想滑了坡。

是他脑袋灌了水。

*

下午四点，郭晟的手机‘叮咚’一声响，来了信息。

[先生，您的小孔雀正在旋转木马处等您，请及时过去接他哦。]

郭晟在蓝牙耳麦中将信息内容复述了一遍，封迟的嗓音便立刻响起，“郭晟宋淑静找小孔雀去，其他人抓人。”

火鼠缩小了后被卓光拎着细长的尾巴倒挂着，他被晃得难受却不敢有丝毫抱怨，只能捂着嘴闷声闷气地提供情况，生怕卓光动作再大一些晃得他吐出来。

“一般情况下，旋转木马处会有人盯着。人贩子妖怪贩子也不是只有他们这群人。”

“旋转木马附近的那几个游乐设施都会有人守着。他们一般会带着小孩子掩人耳目。”

“啊，那个，看到那个穿着红衣服牵着黑衣服小孩手的男人了吗？那个就是。”

火鼠是真的知无不言，噼里啪啦一顿说，几乎将附近的相关妖怪全部都给抖了出来。封迟走到黑衣服小孩的身边，捞了一把给小镜子买的糖递给他。小孩是只小绵羊，抬头迷茫地望着突然出现的高大俊美的男人。他歪了歪脑袋，“给我的吗？”

封迟刚一点头，旁边的红衣服男人反应过来，粗声粗气地冲着封迟喊：“你干嘛？你给我儿子吃什么呢！”

封迟眉梢一挑，“你儿子？”

男人仿佛被踩了痛脚，差点原地蹦起来，“你什么意思？不是我儿子难道还是你儿……”

最后一个字还没蹦出来，就被封迟一脚踹飞了。

偌大的动静顿时引起了游乐园内的喧嚣和争吵。周边围着的小情侣们瞪大眼睛，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有人在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里敢这么嚣张地动脚！游乐园保安匆匆赶来，指着封迟和倒在地上爬过来的男人大声询问：“怎么回事！”

红衣服男人一边爬一边痛哭流涕，“有人抢孩子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竟然抢我儿子还踹我！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就你这还报警呢？”卓光一手抱着一个小女孩，一手拖着死鱼样的年轻男人慢悠悠往这儿走。在发出一声致命嘲笑后，手腕用力，将手里的人一把甩过去扔在了红衣服男人身上叠罗汉，“人贩子还有胆子报警？你报啊，看看人民警察抓谁啊。”

说着，他把证件往周围一亮，“各位别紧张啊，咱们有关部门办事啊。”

有个小姐姐凑上去看一眼证件，迷茫地问：“你们这证件上写的有关部门到底是哪个部门啊？”

卓光干咳一声，“有点不可说的那种部门。众位别着急啊，大不了你们打电话报个警，咱们在这儿一起等警察。”

“我报过了，说是马上就到。”

于是，在等警察的五分钟时间里，九婴兄弟以及郭晟宋淑静都拽着几个男的女的往地上一扔，动作粗暴至极，看得围观群众一愣一愣的。

几个年幼的小妖怪围在宋淑静的周围，被宋淑静温柔地哄着，又将从封迟那儿征用来的零食糖果全部分给了几个小妖怪。

看着小妖怪们砸吧着嘴用软软的声音讨论嘴里的糖是什么味道的，宋淑静的母爱简直快要爆棚了。她回头看向沉默的封迟，笑嘻嘻道：“老大你真的太贴心了，竟然还能想到给孩子们买糖吃，你看他们多开心！”

封迟淡淡瞥了她一眼，后悔没把辣味糖果留一颗给她。

卓光啧啧两声，心想宋淑静这人一看到小孩子脑子就没了。他们老大贴心的只有一个小镜子，抢了嫂子的零食还有勇气说出口。

宋姐厉害！

警察很快便到了，和封迟等人一谈，二话不说就让封迟他们将人带走了。上头说了，这个有关部门特别牛逼，和他们有关的事儿，只要大手一挥就行了，其他的有关部门都会解决。

围观的群众看到这其乐融融的画面，有点不相信，但一看警察那边的证件又没有任何问题，立刻便对这个有关部门投以敬畏的注目礼。

有个姑娘还喊了句：“你们要好好惩罚这群人贩子！让他们牢底坐穿！”

卓光比了个OK的手势，“小姐姐放心。”

轰轰烈烈的逮捕行动就此结束，宋淑静回头一看发现他们老大人没了。宋淑静转了两圈，拉住卓光问：“老大呢？”

卓光：“买糖去了吧。”

宋淑静：“买糖？小妖怪都找回来了，还买什么糖啊。”

卓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宋姐，你真以为那是老大给小妖怪们买的糖啊？老大除了在嫂子的事情上用点心，你见他什么时候体贴过？”

宋淑静：“……”

宋淑静在接下来的这一路上很沉默，连身旁凑过来的几只小妖怪都没能让她开心起来。

也不知道老大以后会不会给她穿小鞋。

*

宋淑静等人回到妖管局时，封迟提前一步早已到了。宋淑静默默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糖和零食，尴尬地捂脸。

不过，这会儿到底还是正事儿重要。

封迟扫了眼几人，开口道：“郭晟先去盯着郑观夫妻，别让他们跑了。另外的人去审抓来的那几个。”

卓光等人比了个手势，纷纷进了审讯室。

所谓审讯室其实就是一个小房间而已，他们妖管局不像警察局那样设施完备。时婴拎着红衣服男人进了小黑屋之后，卓光便随手拎了一个到院子里。

青年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卓光随手扯了根柳树枝，时不时往青年脚边一抽，青年顿时吓得尖叫不已。叫完悄悄抬头对上卓光的眼睛，尴尬地缩成一团。

封迟站在一旁，将小镜子随意放在躺椅上，又放了点正经糖果和零食，以及一串打包回来的糖葫芦。但纪欢显然是被之前的辣味糖给吓到了，哪怕妖管局的妖怪都忙着没空理会他，他也只是盯着零食发呆，手都不想抬一下。

但很快，审讯画面便引起了纪欢的注意。仗着没人看自己，小镜子从躺椅上露出半截身子，印出青年的原型。这是一只黑色的老鼠，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家里头随地乱窜的那种。青年胆子小，知道被妖管局抓了以后问什么就答什么。

“最上面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我之前在我们老大手机上看到过其他人的照片。”当时他们老大特别开心，说是和上面的人一起吃了个饭，上面的人还表扬他做得好。

那时的饭局其实是不让拍照的，但架不住他们老大炫耀的心思，因此偷偷拍了照片留下来。

卓光听到这话便来了兴趣，“那你先形容一下那些人的长相吧。”

“我记得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老大说她是只火鼠，而且家里人都特别厉害。只要她还愿意保护我们，我们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啧。对她这么有信心啊。”卓光调侃着掏出手机，调到相册页面找出了郑观老婆的照片。这照片是那天他和郑观夫妻见过面之后偷拍的，“是她吗？”

青年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她是她就是她。”

下一秒，‘哐当’声音忽然响起，青年被吓得浑身一颤，差点在地上打滚。他悄悄从胳膊肘下面露出一双眼睛，快哭了，“怎么了？我说实话为什么还要天打雷劈啊。”

卓光：“……”

天打雷劈？

卓光目光幽幽地往一旁看了看，小镜子大概是看热闹看得兴起，一时不注意直接从躺椅上摔下来了。这会儿镜面着地，也不知道碎没碎。

封迟站在一旁有些迟疑，急得卓光疯狂使眼色。

几秒钟后，封迟走过去弯腰捡起镜子。其实封迟对小镜子的抗摔能力还是有所了解的。那天从窗台摔下去也不过只是可怜兮兮得叫两声，今天却连叫都没叫。

封迟以为小镜子是没什么感觉，直到他看到镜面一片漆黑，小黑点不见了。

卓光注意到封迟迷茫地握着镜子、眉心紧皱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也顾不到青年，连忙凑了过去。注意到小镜子的怪异时，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咱嫂子呢？镜子怎么黑了啊？嫂子呢？嫂子哪去了啊？”

封迟抿紧嘴，敲了两下小镜子。

小镜子还是安安静静的，仿佛从来就没有小黑点的存在。

“真摔坏了啊？”卓光捂着胸口，“不好吧，老大你赶紧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啊？这镜子怎么修啊？”

“你先解决他的事情，我去找古籍看看。”

封迟是真的着急，大长腿随意迈两步就消失在了卓光的视野中。卓光看看眼里一泡泪、蹲在地上的青年，恨恨得原地跺了下脚，“哎呀烦死了，你们怎么那么会找事呢！非得挑在咱嫂子出事儿的时候！”

青年：“……”明明是你们嫂子非挑我在的时候出事。这怎么也能怪上我呢。

另一边，封迟进了阁楼以后翻了好几本古籍，上面虽然都记载了照妖镜的存在，可却并未提及镜子黑屏了该怎么办。

封迟沉默翻书的时候，纪欢也懵逼了。

先前他看戏看得好好的，谁知道脑子突然迷糊了一下，手脚发软，紧接着便哐当砸了下去。虽然那一下先砸到了他脑袋，挺疼的，但他也没被砸坏。一抬眼就能看到镜子外的画面，也能听到外面的对话。

于是，他就在封迟和卓光的对话里陷入了沉默。

什么叫做‘嫂子呢？嫂子哪去了？’，这话什么意思啊，怎么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有点陌生了？镜子不好好的在封迟手里握着吗？！不是在这儿嘛！

直到他像条咸鱼一样被封迟握在手里翻来覆去，最后还听到封迟问了句：“你还在吗？”

纪欢：“…………”

封迟似乎还担心小黑点因为被拆穿了故意憋着不说话也不让看，又道：“你说话，家里衣服随你穿，零食你也随便吃。”

纪欢：“哦。”

封迟：“说话。”

纪欢：“我说哦！”

封迟：“真不在了？”

纪欢：“封迟我去你大爷的我说哦！！！”

封迟再次将小镜子翻来覆去，手指戳戳镜面咚咚咚敲了几下。那震动咚得纪欢脑袋发晕，他捂着脑袋喊：“别敲了！敲坏了！”

封迟又敲了两下，镜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有任何声音。这种安静得过分的氛围让封迟的心情落到了谷底。听习惯了小黑点嘟嘟囔囔的抱怨，如今倒是有点受不了。

封迟在阁楼待了两个小时，什么办法也没找到。他将小镜子揣在口袋，面无表情地下楼。天快黑了，但妖管局还是很热闹。几个从游乐园抓来的妖怪绑着手臂蹲在院子角落里，宋淑静等人凑在一起讨论他们的嫂子。

卓光手舞足蹈，“就是突然一下，哐当一声，嫂子摔下来了，然后嫂子没了。哇你们是没看到老大的表情！看到镜面黑了的时候，他脸也黑了。说去阁楼的时候我觉得他长得不是腿，是翅膀啊！”

时九默默看了眼卓光的身后，在卓光激情演讲下抽了抽嘴角，“老大你来了。”

卓光的身体霎时僵硬，咔咔转头往后一看，封迟面无表情盯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他可能死了无数次了，也被鞭尸了无数次了。

卓光露出讪笑，“老大，我这是用最真切的语言以及最真诚的态度告诉大家，你和咱嫂子感情是真的好！所以，咱嫂子怎么样了？”

封迟不说话，卓光懂了。

然后缩到一边和那群老鼠一起蹲院子。

宋淑静等人对视两眼，她小声问：“老大，那怎么办呀？要不要找白泽问问？他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时九：“白泽最近不在，好像去哪个国家度假了。”

宋淑静：“那我嫂子怎么办！”

说着，宋淑静的目光忽然瞥到不远处的躺椅。躺椅还保留着下午的模样，上面堆叠着零食。她眼睛一亮，掏出手机疯狂点外卖。

半个多小时后，炸鸡、烧烤、奶茶饮品、酸辣粉等周围能找得到的小吃全部堆积在院子里，而这些小吃的中间，如同上香似的放着一面镜子。

宋淑静盘腿坐在一边，大大咧咧撕了个鸡腿，“供上供上，看在这些吃的面子上，嫂子也该出来了。”

纪欢：“……”

纪欢快哭了。

今天吃了一块口味奇奇怪怪的糖后他就没吃东西，结果现在什么都往他面前摆。闻得到味道、看得到画面，就是没法伸手出去拿。

他扬起手，狠狠拍了两下透明的屏障。

五分钟后，镜子还是那个黑了屏的镜子，炸鸡却只剩下了一只腿。

时婴悄悄端起酸辣粉嗦了一口，又捂着嘴打了个嗝，凑在哥哥耳边含糊不清地问：“哥，这办法真的管用吗？我偷吃都快吃饱了，嫂子怎么还不出来？”

时九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他看了眼封迟。封迟还在往镜子面前怼糖葫芦，试图用糖葫芦把镜子里的小人勾引出来。

第25章 

025.

在今天之前, 时九并没有想过，他们老大平时那么克制冷静的一个人竟然会那么憨。嫂子摆明了不想出来或者出不来, 别说是糖葫芦了，就是拿个电钻抵着镜子在镜子上钻个洞也不见得管用。

时九越想, 看封迟的眼神便越奇妙。随手揉了把时婴的脑袋，敷衍哄道：“你吃你的, 吃饱了还省我点饭钱。”

“也省了我的钱。”卓光悄悄从院子角落挪到九婴兄弟的身侧, 端走了一大盒炒河粉，“我艹还有点好吃，这是哪家店啊？先记下来。”

三个人靠在一起看封迟和宋淑静不信邪地用美食勾引小镜子。以往他们总能看到小镜子偷吃, 而今天, 小镜子用实际行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心如磐石。

天彻底黑了, 老街上昏黄的路灯亮起, 吵闹和嘈杂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封迟将镜子从食物中捡起来, 揣进口袋。回头就对三个挨在一起、手里捧着章鱼小丸子的妖怪道：“审问好了？郭晟怎么还不回来？”

卓光：“……”

虽然这话槽点有点多，但卓光知道此刻的封迟不能随便惹。他像个上课被提问的小学生似的乖乖站起来, 乖乖回答：“在老大你从阁楼出来之前我们就审好了。这几个的口供相当一致, 而且都从他们老大的手机上见到过郑观老婆。”

封迟不耐道：“让郭晟把人带来关进去。”

扔下一句话, 封迟迈着大长腿离开了妖管局。

被留在妖管局的四只妖怪对视一眼, 卓光拍拍衣服脑袋望天, “走吧。抓人去了。”

时婴咽下一块牛肉干, 语气有些迟疑, “但我觉得没有老大出面, 郑观应该不会让我们把人带走。”

他们要抓的人可是郑观的老婆。

那只火鼠再令人恶心, 明面上却还是分部组长的夫人，身份地位摆得明明白白。

“不让就揍他一顿呗。”卓光搂着少年的肩膀翻白眼，一边强硬地拖着人往外走，一边跟个老头子似的与他讲道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去揍一顿郑观一家子，另外一个是老大揍你。你选哪个？”

时婴要是选后一个，卓光二话不说就把人松开，自己单独去逮人。

但时婴不至于那么傻。

刚才封迟那一脸暴躁、不耐烦的模样清清楚楚印在时婴的心里，一想到会被这样的老大教训，时婴打了个寒噤，立马推着卓光的背往外走。

“快点快点，我们抓紧时间把郑观他老婆带回来。”

*

封迟揣着小镜子回了家，小镜子被放在窗台上。今晚月亮又大又圆，哪怕屋里关了灯，月光也一大片地洒进来。封迟扫了一眼镜子便进了浴室洗澡。半个小时后，他顶着一头**的短发、随意裹了件浴衣回到窗台前。

小镜子躺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这种情况真的不正常。

以往的小黑点就像是有多动症似的，怎么也得趁着没人的时候蹦跶两下。封迟靠在床边，目光锁着镜子，半晌，忽然拿起镜子使劲甩了几下。

万一能甩出来呢。

镜子里，纪欢捂着嘴贴在地上，像条咸鱼一样啪叽啪叽地甩到最上面，又啪叽一下砸下来。虽然不疼，可次数多了，差点吐出来。

叽里呱啦骂了封迟整整一个小时，他有气无力地张开双臂躺在地上，眼睛无神地睁着发出最后一声怒吼——

“封迟你个憨批！！”

憨批封迟沉默地将镜子放回到窗台上，心想或许这镜子确实出了点问题。但既然月光浴有用的话，那多晒一会好了。晒了两个小时，封迟靠在床边等了两个小时，目光时不时往镜子上一瞥。他掐了掐眉心，看了眼手机。卓光大概知道他心情不好，连电话都不敢打，只敢怂兮兮地发短信。

[老大，郑观他老婆被我们抓过来了。不过郑观和郑刈都过来了。]

封迟垂下眸，换上衣服又往妖管局赶。临走时依旧不放心小镜子独自留在家里，便揣进了口袋。纪欢被月光晒得浑身暖洋洋的，朦胧中他似乎感觉到了封迟指腹的柔软和温度，然而意识逐渐昏沉，他努力地想睁大眼睛，下一秒却被拉入旋涡，彻底昏睡。

妖管局。

郑观站在院子里指着院内几个被绑住手脚的妖怪大声呵斥：“开玩笑！他们这是胡言乱语！这几个妖怪什么身份？一只臭水沟的老鼠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我老婆当初还大义灭亲给你们提供信息，现在你们倒好，还怀疑到我老婆头上了？什么叫倒打一耙？这就是！怎么？封迟要是想让我滚蛋，他直接说啊！不就是一个分部组长吗？谁爱要谁拿去！”

时婴默默缩到哥哥的身后不想面对大怒的郑观，郑观那口水都快飞到他脸上了。虽然他没有老大的洁癖，但也受不了这种。

卓光和宋淑静并肩站着，后者拧着眉：“郑组，我们靠证据讲话。”

“证据？你们的证据呢？就那几只妖怪说的话？我还说这事儿其实是封迟干的呢！怎么，你要把封迟也抓起来吗？”郑观发出冷笑，“我老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待在南海火山，哪来的时间去搞这些有的没的？我告诉你们，今儿你们妖管局要是真的把我老婆抓了，这分部组长我也不做了，明天我就去告诉妖界的妖怪你们妖管局欺负人！”

“那就把海市分部交给郭晟。”

突然响起的熟悉声音让现场的妖怪们都怔了怔，时婴眼睛一亮，立马朝着远处走来的男人挥挥手，“老大你来啦！”

郑观本来就是仗着封迟不在，扯开嗓子就是一通吼，将妖管局的员工当作自己的员工教训。结果这才训了没几句，封迟就来了。封迟在卓光宋淑静面前站定，他身材修长高大，带着冷意的狭长眼眸一扫，突如其来的气势压得郑观顿时就愣住了。

在郑观微微张嘴满脸尴尬的表情下，封迟重复了刚才的话：“既然你不想做分部的组长，海市就和临市归到一起，让郭晟负责。”

“什、什么？！”

封迟在人群里扫了眼，不出意料地在角落里看到笑嘻嘻看热闹的郭晟。郭晟原本是想要避嫌的，所以妖管局的员工和郑观吵得那么凶闹得那么僵，他也没出来说上一两句。但现在封迟开口了，他也不介意上去掺和两脚。

郭晟走出来，冲着郑观露出一个笑容，“郑组……哦不，郑先生放心，海市我会帮忙管好的。临市在我的管理下如今风调雨顺、民康物阜，我完全有时间也有能力再管一个海市。”

郭晟一开口便直接将郑观所有的退路全部堵死，郑观目瞪口呆地瞪着郭晟和封迟，一时间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郭晟摆摆手，“哎呀，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太激动了。先听我说啊，这件事情吧，闹得挺大。现在那么多证据指向你夫人，妖管局总不能当做看不到吧？你说是不是？”

乍一听这话，郑观以为得郭晟是在安慰他，给他台阶下。然而他刚一懵然点头，郭晟便满脸笑意的继续道：“所以啊，郑夫人呢是一定要留下来的，不然以后妖管局怎么面对妖界那么多妖怪啊？另外呢，就是郑观你的事儿了，封局让我接替你的工作其实也没错，毕竟你也是牵连对象之一。你最好还是稍微避一下嫌，海市就先交给我，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改明儿就把你那群下三滥的员工全给换了。

郭晟脸上笑嘻嘻，心里什么都算计好了。

郑观越听越懵，直到最后一句话落入耳，彻底黑了脸。他就说郭晟什么时候都愿意帮他说话了，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他气急，眼睛都泛起了红。然而刚上前一步就被身后的郑刈拉了回去，回头对上自家儿子那双漆黑的眼睛，郑观也不知怎么的，浑身一颤，下一秒立刻便安静了。

郑刈微笑着上前挡在郑观夫妻面前，“我能理解封局此刻的心情，也能理解郭组的说法。既然事情指向我母亲，我们自然是要好好配合的。另外，我父亲也确实应该避嫌。几位公事公办吧。”

卓光和宋淑静对视一眼，不由得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一家三口谁的段位最高，一目了然。

卓光：“既然如此，两位就先回去吧。郑夫人随我来。”

郑观老婆看了眼郑刈，后者微笑着点头，伸手拥住了她的肩膀，“母亲放心，我相信妖管局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郑刈和郑观离开妖管局时，院内格外安静。卓光凑到封迟身边问：“老大，要审吗？”

封迟扫了一眼郑观老婆。

不知是不是被儿子安慰过了，还是天真地以为有些事情殃及不到她，对方表情格外淡定，一如以往的温和。在面对封迟的注视时，还能微笑。

封迟面无表情：“关囚笼。”

小镜子不见任何动静，谁有心思审这些畜生，浪费时间。

卓光对于封迟的决定丝毫不意外，乐颠颠地邀请表情凝滞了的火鼠夫人去囚笼做客。囚笼是专门关押犯事妖怪的地方，位于燕江江。卓光笑嘻嘻道：“夫人别担心，等我们老大抽了空再帮你‘伸冤’。这些天就委屈你在囚笼里多待会儿，燕江江风景可好了。你喜欢吃鱼不？伸手一捞就是全鱼宴。”

郑观老婆：“……”

*

郭晟挨在封迟左手边，用手肘撞了一下封迟的胳膊，“哎，真让我管海市的事情啊？”

封迟：“嗯。”

郭晟：“那我先提前跟你讲好，郑观手底下那群员工我肯定是看不上的。到时候我把他们全都炒了，郑观来找你哭，你可别怪我。”

封迟拧着眉心看他。郭晟被这目光看得一愣一愣的，摸摸自己的脸，“咋了？”

封迟：“你废话好多。”

然后转身走了。

郭晟愣了一秒立马反应过来，插着腰便喊：“老子这是担心谁啊！还不是担心你封迟被他烦，封迟你没有心！”

“老大的心在嫂子那儿呢。”时婴从郭晟的背后走出来，用力拍拍郭晟的肩膀，“郭组，这个时候就不要去打扰咱老大了，让他找法子带嫂子出来吧。海市分部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只要比郑观管得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郭晟能感觉到今天的封迟格外暴躁。

来妖管局只说了几句话就把郑观一家给噎死，这会儿又脚步匆匆，要说没点事儿那还真不可能。郭晟摸摸下巴，兀自嘟囔：“看来我嫂子真是块镜子无疑了。话说回来，他就这么走了？其他事儿不处理了？”

“其他事儿有我们呢，我们都是老大的贴心小棉袄。老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咱嫂子带回来。”时婴说完便勾着哥哥的手臂走了。

“诶，你们去哪儿啊？”

“南海火山抓老鼠去！”时婴向后挥手，没一会儿时间就消失在郭晟眼前。

妖管局的一群员工离开后，妖管局如同隔壁的小饭馆小茶馆彻底陷入了安静中。封迟走在无人的老街上，饶过转角就变得热闹。他找了个烧烤摊点了两大盒烤串，周围总有视线若有若无地往他身上落，似乎很疑惑这人穿得那么精英、结果跑来小摊子上买烧烤。

有哥们捧着啤酒喝得晕晕乎乎，笑着和封迟打招呼，“哥们这是上班回家啊？我看你这样的不像是爱吃烧烤的啊，给女朋友买的？”

封迟抿着唇，有几个人好奇地盯着他。

他摸了摸兜里的小镜子，摇摇头：“不是，给家里的小猪买的。”

捧着酒的哥们早已晕得找不到东南西北，闻言便憨憨的笑着道：“你们家小猪吃的真好，是不是吃得白白胖胖的？”

封迟认真回忆了一下，小黑点不胖，身材很纤瘦。于是他实话实说道：“不胖，很瘦。”

大哥哦了一声，“那确实应该给他吃点好的养养胖。”

封迟：“但是猪跑了。”

周围偷听的一群人：“……”

第26章 

026.

大哥听得晕晕乎乎, 虽然他在隐约之中觉得猪跑了好像并不是一件大事儿。他睁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瞅了瞅封迟, 笑呵呵的安慰：“猪跑了没事, 女朋友不跑就好了。”

封迟没说话, 接过烧烤摊老板递上来的锡纸盒，感谢大哥的安慰：“谢谢。”

看着封迟修长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有人小声嘟囔：“那小猪该不会就是他女朋友吧？不过长成这样还能被女朋友甩简直天理难容。忽然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了。我不配。”

“长成这样能被甩极大可能是因为有隐疾。”

调笑声在酒杯碰撞和风烟里渐渐消散。

封迟回到家后盯着烧烤看了几秒, 抽出一串烤翅自己吃了。吃完以后用竹签的尖尖戳戳镜子, 嘟嘟嘟的声音维持了很久, 但是小黑点的抱怨声却没能如愿响起。封迟叹了一口气, 将已经冷掉的烧烤一把扫进垃圾桶里，转身去了浴室。

封迟还在为小镜子苦恼的时候，郑观一家子的事情早已在妖界掀起波澜。如同人类社会的微博等社交软件, 妖界也有一个相似的论坛。论坛中什么帖子都有, 比如关于妖界大事的讨论、评选妖界人类帅哥美女的的排行。总而言之你想讨论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按照规矩来。

[震惊！众位听说火鼠一族干的龌龊事了吗？听说火鼠一族拐卖了很多小妖怪，赚了很多黑心钱。如今被妖管局一把拿下啦！]

这里有只布偶猫：这件事情最引人注意的难道不是跟郑观他老婆有关系？

鱼来了猫走开：作为一只海市的妖怪，听说郑观被免职了，本鱼表示非常开心。随机赠送三盒顶级鱼子酱给大家ps：个人希望妖管局好好查一查郑观以及他老婆。

我家小崽回来啦：我孩子就是被这群畜生带走的！如果不是妖管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希望火鼠一族赶紧给我死！

我有脚臭你让开：听说郑观要让妖管局给他们个说法。给什么说法！冉雯丽可是火鼠族长的女儿，这事儿跟她绝对有关系！希望妖管局能好好调查, 给我们一个交代！

……

卓光靠在妖管局大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嘴里叼着一块面包看手机。将论坛上妖怪们的讨论扫过几眼, 他心情愈发放松。昨天晚上他们几乎一夜没睡, 九婴兄弟在南海火山大杀四方，把所有的火鼠全部一网打尽。而他和宋淑静两人则是把大部分小妖怪都送回了他们原来的家。

结束任务刚回到妖管局，就听闻火鼠一族干的事儿已经闹到整个妖界都知晓了。卓光原先还担心郑观父子要借着机会胡言乱语、抹黑封迟和妖管局，结果没想到论坛上都是谴责和吐槽火鼠一族以及郑观夫妻的帖子。

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时间临近八点，卓光点了早餐送过来。一口将一个小包子咽下，他伸长脖子往窗户外看了两眼，没看到那辆眼熟的迈巴赫。想到昨天临走时面色不好看的封迟，便小声嘟囔，“老大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哎，咱们老大真是用情至深！是个好男人。”

时婴趴在哥哥的背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昨天我和我哥去烧烤摊吃夜宵的时候，听他们说遇到一个被女朋友甩了的男人。好像是老大。”

卓光：“？”

时婴又塞了一个包子，说话愈发含糊不清，“真的，穿得贼正经长得贼帅但是板着一张脸跟老婆跑了似的。这个形容绝对是老大，老大肯定是买烧烤给咱嫂子吃的，哎，可惜我嫂子吃不到啊。真是虐恋情深。”

说话间，门外刹车声响起。卓光和时婴对视一眼，两人齐刷刷转过脑袋，对着走来的人笑着喊了一句‘老大’。

封迟看了他们俩一眼，随口问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卓光：“特别好！宋姐正在联系最后一只小妖怪的家里人，一直没有联系上。”

“我去看看。”封迟推开隔间的门，里头传来一阵一阵的呼噜声。

宋淑静搂着一条小龙，小龙的爪爪抱紧宋淑静的胳膊，双翼服帖地收着，露出随着呼吸起伏的肚子。宋淑静看到封迟过来，眼睛一亮，压低了嗓音打招呼，“老大，我正好有事儿找你。”

封迟走到她身侧，目光落在小龙上。

这是一条年纪不大的小应龙，头顶的两只龙角只稍稍顶出一个小包。封迟碰了碰龙角，不只怎么的就想起那天在火鼠洞穴看到的一幕，“这是火鼠一族那儿带回来的？”

宋淑静连连点头，“对，这小家伙和其他的有点不一样。我找不到小家伙的父母，我怀疑他家人可能都不在了。”

封迟：“你想做什么？”

一下就被封迟给看穿了想法，宋淑静有些不好意思。她将怀里的小应龙搂得更紧了点，“在找到他家人之前，要不，我先带他几天？”

封迟其实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他不太喜欢小孩子，也没见得多讨厌。小孩虽然事儿多，但……小镜子也不逞多让。习惯了就没事了。他点头，“别养出了心思，父母还是要找的。”

找不找得到另说。

宋淑静摆手，“这您就放心好了。”她虽然喜欢小孩，可也没到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再者，她要是因为喜欢小孩，不管小孩的父母……这和火鼠一族有什么区别？

宋淑静垂眸逗弄打着呼噜的小应龙，正欲去论坛上发个帖子问问的时候，忽然想起了点什么来。她转头看向封迟。封迟的表情很冷淡，眼底隐隐带着一股不耐。宋淑静对封迟还算了解，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但，在她的印象中，封迟这种压抑的表情少之又少。

她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宋淑静想了想，小声道：“要不老大你再刺激一下嫂子？既然美食不管用，那你就换个其他的方式。嫂子平时对什么事情什么东西反应最大？”

封迟立马便懂了宋淑静的意思，他道：“丑东西。”

他还记得小镜子第一眼看到九婴兄弟的时候，吓得差点哭出来。以及悄悄偷看梼杌和祸斗时，都非常嫌弃。甚至还觉得他很丑。

宋淑静被‘丑东西’这三个字卡了一下，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手一拍桌子，一脸认真：“那就好办了。老大你找点丑东西吓一吓嫂子！”

封迟抿着唇，脑海中立刻冒出了小黑点被吓哭的画面，眼睛红红的，说不定还一边抹眼泪一边骂人。

那画面着实的让人有点承受不住。

“哭了怎么办？”

“哈？！”宋淑静挠挠头，“不至于吧？再说了嫂子能不能被吓到还不一定呢。哎呀，你先试试嘛。万一真的管用呢？大不了再赔罪嘛。我提前给你准备键盘和榴莲，行吧？”

“为什么要准备键盘和榴莲？”

“为了老大你以后的幸福生活。”宋淑静神情严肃 ，语气深沉，眼里带着几分慈爱。

*

半个小时后，在论坛发了帖子寻找小应龙父母的宋淑静抱着酣睡的小应龙来到了大厅。九婴兄弟和卓光三人悠闲地靠在沙发上，一人叼着一根棒棒糖，吃得很欢快。注意到宋淑静过来，卓光招了招手，目光在小应龙身上转了一圈又问：“老大呢？不是去找你了吗？”

宋淑静嗯了一声，“但是现在他去北海沼泽了。”

众所周知，北海沼泽里住的生物都是一些受过处罚的妖怪。

这些妖怪大多因为犯了重罪而被遗弃在那儿的。

卓光被这句话吓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意思啊？老大这是心情不好，所以跑去北海撒气了？要打架找我们啊，虽然我打不过老大，但我们一起上应该还能撑一会儿吧？”

毕竟……北海沼泽那边的妖怪长得是真的丑，看了眼睛会难受一个月的那种。

宋淑静瞥他两眼：“他不是去打架的，他是去拯救嫂子的。”

卓光：“？”我怎么就越来越听不懂了呢？

宋淑静还在和妖管局的妖怪们解释时，封迟已经来到了北海沼泽。

北海沼泽与人类世界的沼泽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一眼望去尽是灰色，沼泽中冒着咕噜噜的泡，偶尔有大型生物缓慢地翻身掀起腥臭的泥土。一缕热风吹过，其中混杂着奇怪的味道。封迟只微微皱了下眉，眼前忽有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有一人在他面前站定。

“封先生来此，是有什么吩咐吗？”

封迟的目光落在来人身后的沼泽内。许多妖怪悄悄从沼泽地里露出脑袋想要一探究竟。这个地方，一般妖不会过来，除非是他们马上又要有新成员了。

但看封迟人模人样，这个可能性便变得微乎其微。

封迟收回眼神，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异样，“把这里最丑的妖怪带过来。”

“啊？”

封迟重复了一遍，“要最丑的。”

天狗：“……”

他驻守沼泽千年时间，见过封迟不少次。印象中的封迟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正经人，却没想到原来他们的封先生还有如此怪癖。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看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妖怪顶着好奇的眼神往他们这儿看。

天狗沉吟片刻，虽然对封迟的怪癖感到很震惊，但明面上表现得非常热情：“封先生有具体要求吗？我们这儿妖怪丑得各有特色，要不您亲自挑选看看？”

封迟：“……”

第27章 

027.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天狗为人, 封迟会觉得天狗在故意耍他。但仔细一想，他本人的这个要求也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封迟抿着唇, 心情愈发压抑。

然而身体却格外诚实，侧步越过天狗，扫了一圈露头的妖怪们。

北海沼泽的大部分妖怪都是普通的动物修炼成精，和某些上古神兽例如九婴兄弟完全不同。九婴是长得本来就奇奇怪怪，而这里的妖怪们则是因为受了罚, 可能缺胳膊少腿儿, 是后天的丑。

“就他吧。”封迟指了指某只探头探脑的妖怪。

天狗的视线扫过去，先是看到了一条东西。再仔细一看, 是水蛭。这水蛭与普通稻田沟渠里的长得不同, 体型庞大, 一个可以抵一坨普通水蛭。但天狗又看了好几遍, 依旧觉得这不符合封迟的癖好。

长得也就一般，并没有很丑。

天狗试探性的问：“封先生, 要不您再看看？我们这儿还有质量更高的。”

封迟：“……”

封迟总觉得天狗这话听上去有点奇怪。但他也不想深究, 只道：“我记得你们这儿不止一条水蛭。把这儿的水蛭全叫来。”

十分钟以后, 封迟手里拿着一面镜子，不远处一大团水蛭钻入泥土又翻起来，拉长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努力让自己变得恶心。如此场面维持了一刻钟，天狗按捺不住地凑过来, 小声问：“封先生, 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封迟冷着脸, 目光直接从水蛭上空划过，落入遥远的沼泽尽头，“没有。”

天狗迷茫地挠着脑袋，‘哦哦’两声。

他想，或许还是有讲究的，只是讲究得比较深，而他理解不了。

一个小时后，有条水蛭苦兮兮地趴在其他同伴的身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封迟和天狗，“大佬们，我真的没力气了，而且我快吐出来了。”

他们做妖怪的，视力都好得过分。虽然镜面是黑的，可却也能印出他们纠缠的画面。封迟要恶心谁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再这么下去，他们要把自己恶心死了。

天狗：“这……”

他尴尬地咳嗽一声，站在封迟身后小声问：“封先生，您满意不？不满意的话，咱们再换两个？”

封迟瞅了眼镜子，应了声好。

妖管局。

卓光送走了又一个带着礼品来感谢他们的妖怪，瘫软在椅子上不愿起来，“这些妖怪们太客气了，每天都来，还要带礼物。我昨天都贴了张纸在外头了。”

纸上写着不收礼，可是没用。对于那些妖怪来说，孩子走丢了很久，久到他们差点放弃了，可这个时候妖管局的出面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也迎来了新生。这样的恩情，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他们也是激动的。宝贝，来吃块牛肉。”宋淑静垂眸将大块卤牛肉喂进小应龙嘴里，那过分溺爱孩子的模样看得卓光啧啧称奇。

宋淑静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像是个女孩子。

他移开视线，目光恰巧落在了封迟的办公室大门上。封迟离开了七八天了，中途完全没有任何消息。若不是提前知晓封迟的去向，他都以为封迟是不是出事儿了。

他撑着下巴，捞过放在一旁已经冷掉的奶茶猛吸一口，“老大怎么还不回来？”

没有老大和嫂子，他这奶茶喝起来都没劲儿了。

明明都是一样的味道，就是觉得没有之前好喝。

卓光连连叹气，“不知道北海信号好不好，要不咱们打个电话慰问一下？”

宋淑静：“不怕死的话，你可以试试。”

事实证明，卓光其实是怕死的，但他也是真的好奇。将最后一口奶茶喝掉，扔下杯子换了手机，立刻便拨通了封迟的手机。令人意外的是，北海的信号竟然能接通，虽然不是很流畅，但卓光依旧能听到封迟的声音以及封迟的话。

他嘿嘿笑了两声，不跟封迟胡扯：“老大，嫂子怎么样了？”

封迟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镜子。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约觉得小镜子和前两天相比有些不一样。但这不一样到底体现在什么地方，封迟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那就勉强认为宋淑静提供的刺激办法是有用的好了。

“有什么事？”

“哎呀没事没事，我就是担心老大你和嫂子，所以来问问。老大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到时候我给嫂子弄个接风宴，什么零食小吃都有的。”

封迟面无表情按断了电话。

什么时候小镜子出来了，就什么时候回去。

*

纪欢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软，连抬起手臂这个简单的动作也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他躺在地上，凉意缓缓从地面升起、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肌肤，害得他打了个哆嗦。

揉了揉眼睛，眼前那一层朦胧的云雾渐渐消散，他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扫过四周。

二十多天前的记忆开始复苏。

他记得照妖镜突然异常，他不能伸手去外面拿东西，扯开嗓子喊也没人听得到。后来，骂了封迟是个大憨批后没多久，他就晕了。这一晕，好像朦朦胧胧睡了很久，梦里偶尔有一片暖光，也有封迟的脸和声音。其余的，都不记得了。

他挠挠后脑勺，正欲伸手往上探一探、试试看照妖镜的屏障是否还存在，然而眼睛一瞥，吓得差点拔腿就跑。

眼前是一截带着花纹的鳞片，那鳞片在月光下闪着细光。再往边上一看，粗壮的躯体上有一个成人手掌大小的伤口。这伤口对于躯体来说并不大，可上面泛着白，浓水顺着躯体缓缓流下落入沼泽地内——

纪欢：“………………”

他该不会是睡了一觉突然变得厉害了，连封迟的原型都能照出来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眼前这玩意儿岂不是……

纪欢：“……”

原来封迟长这样！一条流脓的森蚺，还不如石头怪呢！

纪欢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但很快，在纪欢打算移开视线、找点美好事物清洗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森蚺突然从庞然大物变成了一个男人。是一个和封迟截然不同的男人。

男人顶着一头板寸，露出肌肉鼓起的的上半身，他叉着腰，粗声粗气地喊道：“封迟你他娘的看够没有啊？老子当年做错了事儿被处罚，在这儿待了一百年老子也认了。但你要像今天这么侮辱我，我不答应！”

封迟在沉默中抬起眼，面对森蚺的怒吼，他显得格外平静，“再看两眼，确实挺恶心的。”

“封迟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啊你！”气急败坏的森蚺气得疯狂拍打尾巴，溅得腥臭泥土飞涌而起，封迟连忙后退一步，躲过了这攻击。

封迟没理会森蚺的暴怒，只垂眸看小镜子。刚才，小镜子好像亮了一下。

封迟拧着眉，寻思着难道真是这森蚺看多了有效果？他回头，对着面露嫌弃的天狗道：“再去找其他的妖怪，要比他效果好的。”

天狗跟在封迟身后二十多天，能立刻便理解到‘效果好’这三个字等于‘丑得离谱’以及‘恶心到离谱’。他点点头，“封先生放心，我立刻去安排。”

接下来的七八天时间，纪欢感受到了封迟对他深深的恶意。同时，他也对眼前这个破地方存在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妖怪表示非常不可思议。他捂着嘴，对着镜子里的屏障又踹又打，屏障被撞击时发出的声响很大，但没有人能注意到。纪欢心累地瘫软在地上，月光落在他身上，虽然很舒服，却依旧不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凌晨，天边的圆月落下一地光辉，将整片北海照亮。沼泽内的妖怪们纷纷从污泥中露出脑袋，小声交谈：“今天的月亮好亮啊。”

另一边，封迟如同往常，扣着镜子对一只蛤蟆上下照了两遍。蛤蟆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扭身体，他之前犯了事儿被雷劈了好几道，把脸都给劈坏了。没想到今天这张坏了的脸还有用武之地。他体贴的问封迟：“封先生，我还会做鬼脸，你要看看吗？”

封迟嘴角一抽，差点没握住镜子。

但蛤蟆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下一秒鬼脸已经成型。

被荼毒了十来天的纪欢终于忍不住转身弯腰，口吐白沫。其实这蛤蟆没有多丑，但他这几天经历得有点多，一时半会真的承受不住了。

封迟刚想对着蛤蟆喊停，手里的照妖镜镜面一闪，忽然变亮，紧接着小黑点出现在他视线中。封迟定睛看去，小黑点满脸愤恨地用睡衣袖子擦了一把嘴，随即又想起点什么，拎起地上的白衬衫就捂住了嘴，生怕再一次口吐白沫。

这一刻封迟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松一口气是必然的。小黑点消失得很突然，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担心了很久。而除此之外，他心里又有点奇异的不爽快。

封迟发呆的时候，纪欢终于艰难地缓了过来，他捂着胸口扔掉封迟的白衬衫，又狠狠踩了两下，“封迟你个混蛋！”

被悄悄骂了一通的封迟挑了下眉，唯一一点隐秘的不爽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垂下眼，眼里带着点笑意，忽地开口问道：“好看吗？”

纪欢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反应过来封迟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抬起头就是一声怒骂：“封迟我去你大爷的你个臭不要脸的混——”

随着封迟手腕一转，镜子正好照上了右手边原本等待宠幸的巨型蛀船虫。

纪欢：“………呕！”

第28章 

028.

纪欢像朵蔫了的花，蔫哒哒地靠着镜子内壁, 双眼无神, 压根不想再看一眼封迟。封迟这会儿也放松下来, 既然小镜子有变化了, 接下来的刺激就不需要了。他满意地将小镜子重新收回来, 对着巨型蛀船虫道：“你回去吧。”

巨型蛀船虫原本准备了大招想要开开封迟的眼界，谁想到还没出手就被封迟赶回去了，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伸着头凑过去，刺一样的短毛轻轻晃动, 看得封迟立刻撇开了眼。

封迟身后的天狗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连忙挥挥手：“听封先生的，你先回去吧。”

两位大佬都这么说了，巨型蛀船虫自然也不能再强求什么。略带委屈地哦了一声, 扭动着粗壮的身体走远了。天狗回头, “封先生还要继续看吗？沼泽西边还有很多妖怪没有露面。”

封迟毫无疑问地选择拒绝。

他来这儿的本意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把小黑点给刺激出来，而现在目的已经达到, 他也不用再去为难小黑点，也不用为难他自己。说实话, 这一个月来他过得也不怎么样。

他离开北海沼泽的时候, 天狗非常热情地挥手，“封先生有空常来哦。”

封迟：“……”

纪欢：“……”

深夜, 封迟直接回了家。然而想了想又在家门口一个掉头, 去了烧烤摊。烧烤摊还是之前那个烧烤摊, 坐着的客人也有几个眼熟的。封迟只扫了一眼便发现之前与他搭话甚至安慰他的大哥也在。令人意外的是那大哥竟然还记得他。

他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了一会儿，似乎想确认什么。随后，大哥冲着封迟笑了笑，“小伙子又来吃烧烤啦？你家小猪跑回来没有？”

纪欢从封迟口袋里钻出来，封迟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他自然也不用再隐藏什么。这会儿更是肆无忌惮，“小猪？你什么时候还养了只猪啊？我怎么没见过？”

封迟的大手往口袋里一压，直接将仰面抬头看的纪欢一把罩住。

“回来了。”他言简意赅道。

“回来了就好。哎，我听说现在好多年轻人都养小宠物，之前不是还有个新闻吗？以为养了只长不大的宠物猪，结果最后几百斤。”

封迟嘴角抽了抽。几百斤倒是不至于。

他虽然想解释一番，但一想到小黑点那咋咋呼呼一惹就炸毛的性子，最终还是决定少说两句。

封迟的脸看着就很冷，大哥见他时不时的搭两句话已经很给面子了。又说笑了两句才转头和朋友聊起天来。封迟垂眸等待店老板递来烧烤，想了想又从一旁的柜台上拿了一瓶旺仔牛奶，一起付了钱，才把牛奶塞进镜子里。

纪欢抱着双臂盘腿坐在地上，头顶上还被封迟的手捂着，黑漆漆的一片。他撇下了嘴，以为封迟是担心他吓到人，便也没觉得不开心。结果没多久之后，头顶上便出现了一瓶旺仔牛奶，纪欢眨眨眼，下意识地一伸手，将旺仔牛奶抱了个满怀。

“咦？”他又想钻出去，然而再次被封迟给镇压，但他也不气，慢条斯理地打开牛奶喝了两口砸吧下嘴，“好喝。”

封迟听着那带着满足的软乎乎的嗓音，心情颇好地眯起眼。

小黑点真的挺容易满足的。

还不记仇。

烧烤拿到手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封迟拎着烧烤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太晚了，路上行人并不多，只有开着夜灯的车快速驶过，留下一地尾气。

纪欢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仗着周围没人又从口袋里探出脑袋来。这一次封迟也没有制止他。

纪欢捧着脸，托着下巴，问：“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发现我的存在啦？”

封迟垂眸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纪欢干巴巴哦一声，想到了什么又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敛下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他小声又含糊的继续说话：“你还知道我穿你衣服的事儿。”

纪欢记得之前封迟对着他说过一句话，只要他开口，家里的衣服都随他穿。可惜那时候他吼得声音再大，封迟也听不到。

封迟：“明天给你买新衣服。”

纪欢顿时‘欸’了一下，似乎很意外怎么话题就跳到给他买新衣服上了。他干咳一声，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吃了你们好多东西还没还呢。我没钱。”

最后三个字说得特别小声，连耳尖都泛起了红。

虽然现在他大概知道之前那些吃的都是封迟等人故意送上门来的。但，平白无故这么受人照顾确实也不好意思的。

“不用还。”封迟推开门，打开灯。灯光在黑暗中倾泻而下，顿时照亮了整个客厅。封迟将小镜子放在桌上，又将烧烤盒子打开推到小镜子面前，在对方怪异的注视下，微微扬了扬下巴，“吃。”

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非常霸道总裁。

纪欢瞅他两眼，没说话。

封迟就这么和他对视，两分钟后，他微微移开视线，“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纪欢叉着腰，在封迟略疑惑的目光下，他一字一字的问，“你养的猪呢？”

封迟：“…………”

纪欢非常执着于猪到底去哪儿了这件事情。封迟不开口，他就直勾勾盯着封迟。那赤.裸又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视线让封迟的心脏砰砰乱跳。封迟这人一向很冷静淡定，以前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他沉默地抿唇，良久才道：“你再不吃，烧烤要冷了。”

纪欢：“那你先告诉我你养的猪在哪儿呢。”

封迟觉得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说明白，纪欢能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瞪他一个晚上。他想了想，忽然拿出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手机竖在小镜子面前，清晰地照出了小镜子的形状以及上面的一个黑点。纪欢挠挠头，有点疑惑封迟的这个行为。

他凑近了摄像头，艰难之中看清楚了自己的长相。

纪欢：“…………”

这一刻，封迟的所有沉默都有了一个完美的解释。纪欢气急败坏地从小镜子里伸出一只脚，带着怒气一脚将手机踹翻，“封迟你个混蛋你才是猪！”

纪欢踹得气势汹汹，一眼看去仿佛要踹倒一座山似的。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他这一脚踹下去自己也跟着一屁股duang在了地上。纪欢顿时有点懵逼，但反应也算迅速，立马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叉腰瞪封迟。

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

封迟没忍住，不止笑了，还笑出了声。

纪欢：“……你真的很过分。”

逼他看了那么多丑妖怪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又是说他是猪，还嘲笑他。

纪欢大概是真的气急了，亦或是不好意思。黑发下的耳尖红得滴血，连白皙的脸上也缓缓爬上了红晕，然而他却死死撑着，假装没这回事。封迟收回眼神，眼底笑意弥漫，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轻松愉悦起来。

他没直接回答纪欢，只道：“你可以把脚伸出来了，以前只能伸手。”

被他这么一提醒，纪欢愣了一下，又试探性地伸了伸自己的脚。这一试，还真是。他又试着往外探了探脑袋，紧接着小脑袋就撞上了封迟的手指。

他舔了舔犬牙，忍着没咬。

封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收回发痒的手指，“不能出来吗？”

纪欢伸长脖子探着脑袋瞅他两眼，又倏地把脑缩回去。有句话他不好意思开口，那就是他不知道怎么出来。头能出来，手臂能出来，腿也能出来。但等到纪欢移动身体的时候，却是小镜子在动。

他在封迟的注视下晃了晃身子，又往边上挪了两下，小镜子便duang了两下。动作虽然不怎么明显，可封迟立刻便了然。他冲纪欢伸出手，低声道：“把手给我？”

纪欢瞥了他好几眼，似乎在确认封迟的想法和他想得是不是同一种。硬拉这种见鬼的办法不一定有用，但总得试试看。他在镜子里待了那么长时间，甚至还晕了一次，再待下去或许就得长眠了。

他伸出手去搭在封迟的手上。

他如今的手掌大小和小镜子等比，小小一只。和封迟这种正常人的手相比，天壤地别。他对比了两人的手掌大小，一时间又有点怂，“你别用太大力，万一给扯坏了……”

事实上纪欢就算不开口，封迟也会注意的。

眼前这只手看着太小，搭在他掌心里他甚至不敢握上去，就怕给弄坏了。封迟抿了抿唇，转而用手指轻轻捻住他的手腕，稍稍一用力，纪欢被扯出半截身体。

眼见着这个方法奏效，纪欢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再试试再试试。”

封迟听话得继续拉。

一分钟后，杀猪似的叫响了起来，“别拉了别拉了，出不来了！”

封迟立马松开手，纪欢半截身体露在外面，仿佛一条咸鱼被拎起了背鳍，双手无力地垂挂着，双腿还卡在镜子里。

封迟：“……”

看着太可怜了。

他伸出手指戳着纪欢的肚子怼了怼，把他塞回了镜子里，“出不来就算了，先吃烧烤。”

纪欢一屁股坐在地上，拿了一串封迟递上来的烤鸡翅，一边吃一边叹气，“怎么不按常理走啊。那种闭关修炼个十天半个月的出来以后不都是特厉害的吗？怎么我还是这个样子。”

封迟沉默良久，实话实说：“他们是修炼。”

纪欢点头，“是啊。”

封迟：“你只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而已。”

纪欢：“…………”

第29章 

029.

纪欢对于封迟看不起自己的行为表示非常生气。鼓着腮帮子吃烧烤时像是在吃封迟的肉，一口一口特别凶狠。此刻的封迟特别贴心, 递上去一杯温水, 拧着眉道：“慢点吃, 别噎着。”

纪欢：“……”

纪欢差点被这一口牛肉送西天去。

他翻了个白眼, 吃完以后伸出手向封迟讨纸巾。封迟自是没拒绝, 等到纪欢擦完嘴后二话不说就带着镜子去了浴室。落入温水盆里的时候纪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封迟拿出了曾经刷镜子用的牙刷。回想起这牙刷刷得他哈哈大笑的场面，纪欢咽了咽口水，连忙阻止对方：“我自己来, 你洗你的就好。”

封迟看了眼一旁的浴缸和花洒，拧眉反问：“你想和我一起洗？”

纪欢大概理解封迟的意思——

你想和我在同一个时间洗澡？

但是这话听着就是不对劲。

他满脸不自在地捏捏耳朵, 眼神有点飘忽，“谁要跟你一起洗。”虽然你的腹肌确实挺好看的。

纪欢想起自己刚穿书那一天看到的封迟的身材，愈发不好意思，连忙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泼, 试图降温。他钻进水里, 黑色的睡衣贴在身上，衬出纤瘦的身材。封迟就在这一刻移开了视线。

以前无意瞥到的一截细白的腰还在眼前晃。

他将牙刷扔回原位, “那你自己洗。”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纪欢竖起耳朵听了良久，封迟不止离开了浴室, 还离开了卧室。

他挠挠下巴, 虽有些疑惑确也没当回事儿，穿着湿漉漉的睡衣从水里爬起来拿了封迟的沐浴露。

封迟洗完澡回到卧室, 浴室里传来哼歌的声音, 特别悠闲。

封迟：“……”

他敲了敲门, 低声问：“要衣服吗？”

纪欢的歌声一卡，有些尴尬地闭上嘴。又低头看了看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蚊子叫似的应了一声。多亏封迟听力好才听得到。他转身去了衣柜前，拉开衣柜，睡衣服帖地放在一侧的角落里。封迟回忆了一下小黑点穿他衬衫的模样，手指一顿，从衬衣上收回来又转向睡衣。

晚上睡觉还是穿睡衣舒服。

拿了睡衣进了浴室，小镜子整个埋在水里，艰难地扬起脑袋，“你放那儿吧。”

封迟注意到他奇怪的动作，皱了皱眉，“你在干嘛？”

纪欢：“……”

电视剧里女主沐浴时男主突然出现，女主不都躲在水里遮一下的吗？我这跟女主差别很大吗你怎么看不出来？

纪欢撇嘴，一时也没了遮遮掩掩的心思。想着封迟这家伙不知道看了多少个样子的他，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他艰难地从水盆里翻身出来，蹦跶着去找自己的小毛巾。

然后背对着封迟脱了衣服擦干水珠，悄悄伸出一只手拽着睡衣的一角往镜子里面拖。封迟的目光从那一截手腕上划过，忽地道：“这是我平时穿的睡衣，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大。”

纪欢抖了抖衣服，套上。他张开双臂，转回身给封迟看，“好像确实有点大。”

封迟的睡衣都是宽松版的，对于纪欢来说便又大了一号。深色的睡衣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领口过大便露出一截锁骨。他抬起手时，甚至可以从宽松的袖口望进去，一览无余。

封迟把小镜子拎起来，走到卧室，放在了飘窗上。

这正是纪欢想要的位置。

飘窗上月光足，对于他的修炼有好处。他非得证明给封迟看，他这种天赋异禀的人，即便是每天吃吃睡睡都可以飞速修炼。

在飘窗上躺了一会儿，他悄悄直起身子，结果一眼就对上了封迟的眼睛。

封迟：“怎么了？”

纪欢又缩回去，“没事。希望你梦里有只□□、森蚺和蛀船虫。要被雷劈过还流脓的那种。”

封迟：“……”

他收回之前的话。

这小黑点记仇记得不要不要的。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如果此刻小黑点打得过他，说不定会按着他的脖子去北海，让那些丑妖怪吞了他。

*

凌晨三四点，纪欢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刺醒。他紧闭着双眼，手往身边摸了摸，没能找到被子。没有丝毫迟疑，他翻身下了飘窗，迷迷糊糊地摸到隔壁的大床，掀开被子迅速钻了进去。

被子里暖烘烘的，还有一处热源。纪欢在迷茫之中只觉得隔壁的热源贴着太舒服，又往那儿挪了挪。

封迟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个小家伙使劲往自个儿怀里挤这种事情，封迟活了那么多年都没遇到过。他垂眸看了眼怀里，纪欢是真的没睡醒，脑袋挨在他下巴处，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柔软的呼吸一下一下落下来，让封迟的身体彻底僵硬。

纪欢似觉得还不舒坦，揪着男人的睡衣又蹭了蹭，毛绒绒的脑袋抵着封迟的下巴，蹭得封迟很想立刻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扔出去。

但……看两眼小黑点的表情，封迟只能继续僵着身体，睁眼到天明。

天快亮的时候，挨了封迟好几个小时的纪欢终于耸吧耸吧往外挪了挪。封迟迅速将被子团了团塞进纪欢的怀里，翻身下了床。

他动作轻，纪欢又睡得熟，压根没发现自己贴着的人换成了被子。

封迟推开门往外走，准备了两份早餐。

时间转到八点，卧室里的人还睡得不知东西。封迟等了五分钟，又回了房间。他站在窗边，挡住了一缕悄悄射进来的光线。纪欢翻了个身继续睡，丝毫没有半点要清醒的意思。封迟盯着他看了两秒，也没开口叫醒他，只是拿出了手机。

找到一个小猪呼噜噜叫的视频，开到最大音量放到枕头边上。

一分钟后，纪欢满脸懵逼地抱着被子直起身子。迷茫地听着吭哧吭哧的声音，往边上一看，手机屏幕上的小猪用鼻子拱着泥土，一脸憨态。

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回到了曾经的世界，旁边的手机是他的手机。

但很快，一道声音打破了他的想象。

封迟问他：“睡得好吗？”

纪欢抬起头，眨眨眼，“挺、挺好的啊——”

话音一卡，他猛地瞪大眼睛。看看床边的封迟再看看床上的自己。他倒吸一口气，“我出来了？！”

以前在镜子里只能看到封迟身体的某一部位，或是手或是胸膛或是脸，而现在，他可以将封迟全身印入眼中。纪欢抱着被子恨不得落泪，“我就说我天赋异禀，吃吃喝喝睡觉也能修炼。”

封迟：“……”他以为这家伙会对自己三更半夜摸上他床的行为表达一些看法。

封迟抿了抿唇，最终只是扔下一句：“浴室里有你的洗漱用品。”

纪欢钻进浴室，喜滋滋地摸着自己的脸。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没什么区别，一样的长相一样的身高。

仿佛镜子里小小的自己不过梦一场。

纪欢是在洗漱过后出了浴室才意识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大床上，往日里在封迟起床后应该铺得整齐的被子乱糟糟地揉在一起，连枕头都是歪的。因为他睡姿不好，一个人睡得时候能从床头滚到床尾。

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从耳根浮起的红爬满半张脸。纪欢双手捂着脸，想要将自己在迷糊中使劲往封迟怀里钻的画面抛出，然而有些事情就是越不愿意回想，越要想起。

纪欢哀叹一口气，恨不得从窗子里翻出去。

封迟在客厅又等了五分钟，迟迟等不来纪欢。他皱着眉回头一看，卧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有个脑袋伸出来又缩回去，来回几次后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封迟：“……”

僵持和沉默之中，纪欢终于用乌龟爬的速度从卧室出来走到了客厅。他在封迟对面坐下，眼神飘忽不停，尴尬地咳嗽一声，“昨晚谢谢你把床让给我。”

他没好意思说谢谢你把胸膛借给我睡。

封迟一时间很是沉默。

昨晚上明明是小黑点硬挤上来的，但有些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因此，挣扎了一瞬后，他选择闭嘴。

早饭是封迟动手做的三明治，味道不错，培根量放得足，一看就十分富有。纪欢吃完以后捂着嘴悄悄打了嗝。然后扯了扯封迟的衣袖，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下问道：“你能给我个纸和笔吗？”

封迟不是个喜欢多问的人，但当他看到纪欢的行为后，他有点后悔。

当初多问一句不会死的。

总比尬在这儿强。

纪欢要了纸以后列了一个表，其中包括吃了封迟给的几颗糖，封迟给他做了早饭，以及……见识了哪些丑妖怪。

纪欢写着写着又瞅了眼封迟，埋头继续写。

封迟站在他身后，修长的手指抵在某一行字上：“这个都要记下来？”

10.封迟今天开猪叫视频，疑似嘲讽我。

纪欢用笔推开他的手，“我连你给我看腹肌都记下来了，以后我有腹肌也给你看。”

封迟冷着脸，“斤斤计较。”

纪欢一点没生气，“这个不叫斤斤计较。”

这个叫故意搞你心态。

封迟不知道纪欢的真实想法，听了纪欢的反驳便道：“你可以用这些抵掉这些。”

用他给的糖抵掉看到的丑妖怪。

纪欢一笑，露出大白牙：“那不行，我好记仇的。”

第30章 

030.

两个人你怼我一句，我损你一句, 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眼便过。封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早就过了他平时上班的时间, 不过他也没在意。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 还在埋头苦写的纪欢头也不抬一下, “你去开个门，抵掉一只丑蛤.蟆。”

封迟：“？”

这一刻，封迟非常真切的的感受到自己被冒犯了。

他也没去开门, 抱着双臂面无表情：“你刚才还说你记仇，不愿意抵掉的。”

纪欢放下笔, 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万事抵不过我乐意呀。”

这笑容看得人晃眼睛。封迟被他一句话堵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索性如他所愿去开了门。门外是别墅区的保安。保安脚边放着一个大箱子, 见到封迟出来立马笑着道：“封先生, 这个快递盒子是一个月前送过来的，不过当时你人不在，就暂时放在保安室了。”

封迟点点头, 说了声谢谢便抱着箱子进了客厅。他大概知道纸盒内装的是什么东西，但纪欢不知道。见着他背对着自己拆快递，好奇地伸长脖子想要一探究竟。然而封迟把纸盒挡得严严实实, 他没了办法只能缩回去。

纪欢撑着下巴，小声道：“原来你也会网购啊。”

封迟回头：“我还给你买过镜子套。”虽然那些镜子套从来没有拿出来用过。

被封迟这么一提醒, 纪欢一拍大腿, 立马想起点什么。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手中的笔指着封迟的鼻子，“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还能看到我听到我说话，那你当初给我套镜子套是不是故意的？！封迟你好变.态啊！”

他感慨着，看向封迟的眼神充满了深意。

封迟抿唇，耳朵尖尖在这一刻稍稍泛起了红。然而他一向很会装模作样，只瞥开眼，说瞎话：“没有。”

纪欢：“没有什么啊，我问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记下来。”

68.封迟故意买镜子套给我并且强行给我套上，心思不纯，行为变.态！

封迟：“……”

封迟见镜子套这事儿算是过不去了，只能将注意力放在纸盒上。快速将纸盒拆了搬出里面的小型饮水机，他指着饮水机道：“那天晚上你胃疼去厨房倒水，第二天我就网购了一个小型饮水机。”

纪欢狐疑地瞅他两眼，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他扔了笔走到封迟身边，看了看饮水机。的确是小型的，做工看着还挺精致，以小镜子的高度稍微蹦一下就蹦上去了，只要伸出一只jio往热水按键上一踩，就能喝上热水了。

和那天相比，确实非常简单。

这玩意儿封迟自己用的可能性不大。

看来确实是给他准备的。

眼见着纪欢的表情从不相信到了然，封迟的手指戳戳他瘦削的肩膀，言简意赅道：“记下来。”

纪欢：“……”

封迟已经完美适应了他的记账习惯。

可以，非常有前途。

*

两个人挤在一起捣鼓了好一会儿的饮水机，封迟将纸盒扔到外面的垃圾桶，回来时纪欢已经捧着一杯热水，里头装模作样地撒了几片茶叶喝上了。

封迟看他跟只小动物似的一口一口喝水，明明很烫又不肯撒手还不停的哈气，模样有点可爱。他藏好心里的想法，站在纪欢面前问：“我要去妖管局，要一起吗？”

纪欢眨眨眼，“可以吗？”

当然可以。

在纪欢还是面镜子的时候，已经去过无数趟妖管局了。

何况封迟和小镜子共处了那么多天 ，基本也把小镜子摸清楚了。

小黑点出现在他身边多半是个意外。要说他对自己或者妖管局有点想法，可能性几乎没有。

去妖管局的路上，封迟临时转了个弯，到了商场给纪欢买了几件衣服。店是封迟选的，衣服是纪欢挑的。毕竟，封迟的审美大概就是衣柜里一模一样的白衬衫。纪欢穿着黑色的薄款卫衣，袖子卷起露出一截手腕，在封迟面前转了一圈，又拉拉衣服，问道，“好看吗？”

封迟诚实地点头，在纪欢没反应过来时，转头就对微笑的店员吩咐：“同款的全部装起来。”

纪欢：“……”

纪欢穿上新衣服，拎着同款新衣，跟在封迟身后。将所有纸盒塞进车内，他刚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坐下，便发现封迟正拧着眉看着他。

纪欢拉安全带的手一顿，“怎么啦？”

“记下来。”

纪欢：“…………我知道了！你可以不用总是提醒我。”

封迟收回眼神，慢条斯理道：“我只是担心你忘记而已。”

纪欢瞅着他，“我年纪比你小，记性比你好。”

封迟不开口了。他看纪欢这模样就知道对方年纪不大，那咋咋呼呼的性子就不是个成熟男人该拥有的。

至于这话后带着的一点鄙视和嫌弃，封迟就当听不出来。

省得对方又闹起来。

两人终于在午饭前赶到了妖管局。听到刹车声在院子外响起，卓光眼睛一亮。他动作迅速地推开窗户扬起笑容，“老大好久不见，上午……好。”

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从迈巴赫上下来的少年上。

少年长得很眼生，在卓光的记忆里压根不曾出现过这一张脸。但是很奇怪，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后，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还跟他挥手。热情得让人一时招架不住。

卓光猛地关上窗户，回头冲着其他几人喊道：“兄弟姐妹们，我瞎了。”

宋淑静薅了一把小应龙的脑袋，小应龙年纪小，平时吃了就睡睡醒就吃，特别乖。她心里满足，心情好得过分。这会儿见到卓光急匆匆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也没退，挑眉随口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瞎了呢？”

卓光没理会宋淑静的嘲讽，拧着眉又疯狂摆动双手，用肢体动作表达自己的震惊，“老大带了个男孩子来妖管局，从老大车上下来的，还是副驾驶。”

宋淑静放下瓜子，九婴兄弟纷纷从电脑上转移视线，齐刷刷盯着大门的方向。

要断定卓光是不是瞎扯淡，只要这扇门打开就可以知道了。

事实证明封迟没有让他们失望，仅仅只是几秒钟之后，大门从外推开。封迟出现在几人视线中，宋淑静对封迟虽然没有想暧昧的意思，但一向很喜欢封迟的颜值。可今天她连一点欣赏封迟脸的心思也没有，只眼巴巴等着卓光说的少年出现。

宋淑静探着头，可惜封迟站在那儿啥都看不到。

这是宋淑静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他们老大有点碍眼。

她拧着眉，开口便道：“老大你让让，听说你拐了个小男生过来，我看看长得好不好看，好看我就要下手了。”

封迟还没作何反应，纪欢便扯着他的衣角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扬起笑脸打招呼：“宋姐好。”

宋淑静被纪欢突如其来的笑容闪得眼花，她连连应了几声，目光落在纪欢身上不肯离开，“你好你好，欢迎来妖管局。”

纪欢长得是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稍稍往上一挑，带着桃花眼的感觉。可眼里又清澈得能映出一切污浊。看着对方乖乖站在封迟身侧，又满身的少年感，宋淑静在心里收回了之前的话——

下手就不必了。

当弟弟倒是非常不错。

宋淑静自顾自想着，望向纪欢的眼神都带了些友善和疼爱。正欲再说点什么，她眼前有人一晃，又将纪欢给挡住了。宋淑静顺着那深色西装往上看，恰好与封迟那双狭长的眼对上。

男人的眼里一片深沉。

宋淑静：“？”

为什么要用这种仿佛被抢了老婆的眼神看她？

宋淑静迟疑了两秒，觉得可能是自己表现得太热情，让他们老大看着像轻佻，便默默住了嘴，用眼神示意封迟：您说。

封迟看着缩回去的宋淑静，这才伸手将藏在他身后的少年拉出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

话没说完，封迟也住嘴了。

他沉默地垂眸与纪欢对视。纪欢的笑容依旧灿烂，但不知为何，封迟的后背升起了一丝凉意。

封迟略尴尬地移开视线。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他不知道小黑点叫什么名字。

眼巴巴等着介绍的卓光等人眼神愈发古怪。

几人的视线在封迟和纪欢身上打转，隐约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怪异。但具体怪异在哪儿也不好说，所以他们只能干巴巴等着。

一分钟时间过去，封迟终于开口了，“镜子。”

卓光几人被突如其来的这俩字给砸懵了，但很快时九便重复着说了一遍‘这位是镜子’。两秒钟后，四只妖怪猛吸一口气，齐齐喊道：“这是咱嫂子？！”

“不是。”

“不是。”

封迟和纪欢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得口，两人听到各自的声音迅速在耳边响起，对视一眼，又纷纷拧眉。

纪欢没给封迟反应的时间，直言道：“我叫纪欢，之前那段时间谢谢大家照顾我给我买吃的。”

封迟的眉心愈发紧皱，他伸手将不知何时站到面前的少年勾着领子一把拽回来，对上对方无辜又干净的眼眸，他面无表情道：“你当时怎么没谢我？”

他也给买吃的了。但是小黑点压根没跟他说过谢谢。

怎么对他和对妖管局的四个完全是两种态度。

纪欢有种要被封迟拎起来腾在半空的错觉，他撇嘴，小声道：“他们又没给我套镜子套、没逼着我看丑妖怪。”

封迟拎着他后衣领，手往他肩膀一掰，指着抱着小应龙、满脸温柔的宋淑静，语气平静：“三万二的镜子套是她买的，让看丑妖怪刺激你这个主意也是她出的。”

第31章 

031.

宋淑静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叫做杀人于无形。虽然她能理解他们老大在媳妇儿这儿要硬气，可这硬气也不是把她推出去换来的啊。宋淑静抿着唇, 看看纪欢又看看封迟, 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惊恐的发现——

封迟的话好像也没说错。

是, 三万二的镜子套是她买的。

是, 去北海沼泽看丑妖怪找刺激也是她怂恿的。

宋淑静默默缩回身子, 装模作样地‘啊’一声，“哎呦小应龙他父母好像有消息了，我先去看看啊。”说完便抱着小应龙一溜烟跑没影了。

纪欢还被封迟拎在手里, 迷茫地望着宋淑静离开的方向。刚才，有一阵风从他身侧‘咻’得刮过, 等到他反应过来才知道那阵风是宋淑静。

纪欢挠挠下巴，小声嘟囔：“可以不用跑那么快, 我又不记账。”

封迟：“？”

这下他是真的把纪欢给拎起来了。以他的力气拎起十个纪欢都绰绰有余, 拎着人走到旁边的沙发上一放, 他坐在纪欢对面，认真问他：“为什么只记我的账？”

纪欢：“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帅吧。”

封迟：“……”

在纪欢和封迟相视无言、气氛愈发怪异之时，卓光赶紧拽着九婴兄弟俩翻窗跑院子去了。翻了窗户还很体贴地将窗户关上, 紧接着三个脑袋挨在一起紧贴墙壁。

卓光回头看了一眼，思绪还沉浸在纪欢那张脸上，“我们老大原来真的搞基啊。”

时婴翻了个白眼, 这事儿他们都知道。只有卓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悄悄直起腰，耳朵往墙边贴了贴, 里头传来封迟和纪欢两人的交谈, 听了一分钟后他又缩回去, “我怎么觉得老大有点怂呢。”

刚刚还被嫌弃的卓光这会儿直起身板终于有勇气可以反驳对方，他插着腰中气十足：“你懂什么，这个叫妻管严，咱老大绝世好男人！”

屋内传来一声咳嗽，卓光脑袋一缩，跟只乌龟似的又缩到窗户下面。对上时婴看戏般的目光，他耸肩，“老大不好意思了，我懂。”

院子里嘀嘀咕咕的声音半天不见停，大厅内封迟和纪欢面对面坐着，纪欢撑着下巴使劲瞅对面的人，对于封迟一根筋使劲钻牛角尖的行为表示很无奈。

他掰着手指头细数封迟的优点：“你长得帅，你身材好，你腹肌好看，你在我心里最特别，所以我专门给你准备一个记账小本本没问题啊。”

封迟冷着脸，“谢谢，但是我不需要。”

纪欢：“要的要的，你别跟我客气。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我俩算了账不是亲兄弟更胜亲兄弟。”

封迟：“……”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要跟你当亲兄弟。

虽然纪欢扯了一堆他听着就头疼的话，但他基本也能从纪欢的话以及态度里摸出了关键信息：小本本必须记。

行。

“时间不早了，吃饭去，我请客，记上。”

纪欢眯起眼睛笑：“好嘞。”

*

听说要去吃饭，卓光和九婴兄弟飞速在封迟身边站定，生怕封迟为了享受二人世界把他们抛下。卓光挨在纪欢身边，热情地介绍着他们平时爱去的、味道也不错的餐厅。

“过了这条街有一家咱们妖怪开的餐厅，里面的菜特别好吃。嫂……啊我懂我懂，嫂子害羞，咱不叫嫂子。嫂子怎么称呼好？”

纪欢：“……随便怎么称呼，别叫嫂子，你们老大会炸毛的。”

卓光瞥了一眼身高腿长闲庭信步跟在他们身后的封迟，小声吐槽：“老大哪来的毛啊。”

听到卓光这么一说，纪欢像是突然想起点什么，眼睛跟小灯泡似的，开关一拉就亮了。他凑过去，两颗脑袋挨在一起，“卓哥，封迟是什么妖怪啊？”

卓光惊讶：“嫂子你不知道啊？哦，我懂了，情趣，这都是情趣。那我也不能告诉你啊，等会儿情趣没了老大生气了。”

纪欢脸上的笑容有些许的僵硬，他想再重复一遍他真的不是卓光的嫂子。然而身后突然伸出的手再一次勾住他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拉到了后头。纪欢一抬头，封迟那张冷脸近在咫尺，狭长眼眸盯着他，没说话。

前头，见证了全过程的卓光悄悄转回去捂着嘴偷笑，“老大占有欲真是太强了。吃起醋来怎么一缸一缸的。”

九婴兄弟俩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时婴搂着卓光的脖子往自个儿怀里按了按，压低了嗓门，“卓哥，老大不在的一个月你是不是飘啦？”

都敢这么打趣他们老大了，工资还要不要了？

卓光拍了下他的脑袋，很想撬开看看到底是不是榆木的。

“你懂什么，咱嫂子在场呢，老大的一言一行可都被嫂子看着，嫂子要是哪不满意了，咱妖管局又是五条单身狗。”

说得也是。

时婴点点头，说话的声音都大了点。

来到餐厅时，宋淑静已经到了，甚至连菜都点好了。纪欢被卓光和时婴两人各自按着一边的肩膀、强硬地将他压在封迟的右手边坐下。餐厅上菜的速度特别快，妖管局几人又都是肉食动物，因此一眼望去全是肉。不用卓光等人提醒，封迟便很主动地往纪欢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排骨是特别精瘦的那种，肉连着肋骨，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纪欢有点受宠若惊，捧着碗夹着排骨，说了声‘谢谢’。封迟随口一声应下，下一刻却道：“我给你夹肉了，记着。”

纪欢：“……”

对上纪欢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封迟表情平静，动作淡定，“怎么了？”

纪欢：“你好烦。”

封迟：“烦也得记下来。”

纪欢一口咬掉肋骨上的肉，凶狠之中透着点可爱。一口咽下后，他忽然眯起眼睛。公筷握在手，一块排骨一块牛肉使劲往封迟碗里夹，封迟看向他时，他满脸无辜：“我给你夹了两块肉，抵掉了。”

封迟给他夹了三块。

纪欢一口一口吃掉，却道：“封迟给我连夹三块肉，疑似嘲讽我很能吃，原型是只猪。”

封迟：“？”

这都能联想得到？

封迟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宋淑静能做出来，然而现实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他沉默地盯着纪欢，卓光等人沉默地盯着他们俩。几分钟后，四人齐齐往旁边桌子挪去，重新叫了一份饭菜，将地留给纪欢和封迟，让他们好好发挥。

卓光吃一口饭便往隔壁桌看一眼，几次下来，他悄声对宋淑静道：“老大真的好怕老婆。”

宋淑静怜爱地摸摸他的后脑勺，“以后你也有机会的。”

吃过午饭，宋淑静和纪欢走在一起，封迟大步往前走，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宋淑静隐隐猜到点什么，和纪欢凑在一起咬耳朵，“老大是不是生气啦？老大生闷气就这样。”

纪欢咬着棒棒糖，棒棒糖是宋淑静给的，水蜜桃味，特别甜。他眯起眼睛，心情甚好，“因为他说不过我。”

但是说不过他就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封迟真的好幼稚。

纪欢乐颠颠地想着，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嘎吱嘎吱响。然而仅仅只是两秒后，伴随着宋淑静的一声尖叫，一面镜子哐当砸在地上。纪欢满脸懵逼地捂着自己快摔成两半的屁股，迷茫地眨眨眼。

怎、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变回镜子了？

纪欢从镜子里伸出脑袋，刚一张嘴，一只手把他拎了起来。随即，另一只手摸上镜子的边缘用力一推，镜子开始疯狂转圈圈。纪欢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推搡着原地转圈，完全没有半点力气控制自己。三十秒后，封迟将他往自己的面前凑了凑，看着小黑点像喝多了酒似的摇晃着身体，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心情终于好了点。

他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低声问：“小猪晕了？”

纪欢捂着嘴，眼前还是一片带着金色圈圈的黑影，然而手指却很准确的直指封迟的鼻子，“我记下了。”

封迟嗯了一声，并不在意。

将镜子揣进口袋，封迟加快速度回了妖管局，掏出三万二的镜子套就往小镜子上一套。看着纪欢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封迟眼底笑意愈深，“要不要给你找个纸再记下来？”

省得今天记了那么多给忘了。

纪欢扯了扯箍着脑袋的镜子套，扯下来就往封迟脸上一扔。趁着封迟伸手拽镜子套，他身子一挪，一蹦蹦到封迟脑袋上，快速趴下，又伸出手揪住了封迟的短发。

封迟：“……”

男人的眼神往上瞥了瞥，没能看清此刻的模样，便只能掏出手机开前置摄像。

良久，封迟的嗓音在纪欢耳边响起，“你趴着的样子好像一只小乌龟。”

纪欢伸出脑袋往手机上看了一眼，又缩回去，来回几次后陷入了沉默。

真的、好像。

他默默从封迟的脑袋上滑下来，滚到桌子上躺着，摊开四肢，卫衣往上一耸露出一截小腹。封迟皱着眉，伸出手指戳戳他想提醒他把衣服拉下来，下一秒，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戳进了镜子。

纪欢看着正好戳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指，更加沉默。

第32章 

032.

指腹下温暖又柔软的触感让封迟愣了一下，他的手指落在上面也未离开。直到纪欢本人反应过来后, 眼中浮起羞涩, 连忙拽着衣服往下拉。大概是因为着急, 纪欢拽着衣服的手撞上封迟的手指，这一撞也终于把封迟给撞清醒了。

男人立刻收回手，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手落在桌上, 竭力想撇开刚才一瞬间的触感。然而有些事情就是越排斥越上头。封迟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细腻肌肤上的温度。简直让人上瘾。

纪欢不好意思地低着脑袋, 手指再次拽着衣服往下扯了扯。扯了一下他就愣了愣，有点搞不懂自己在这儿矫情啥呢。不就是被封迟戳了一下肚子吗？封迟还给他洗过澡呢。他还看过封迟的腹肌呢。

想到这里, 他拍拍衣服直起了后背。抬头往封迟那儿看一眼, 男人靠在椅子上，沉默地望着某一处…发呆。大概是发呆吧，纪欢没怎么见过这个样子的封迟, 看着很正经, 但其实那双眼睛什么都没有。

他从镜子里探出半截身体，努力地伸手戳戳封迟搁在一旁的手。

封迟肤色偏冷白，但也不是那种病态白。能隐约看到他那隐藏在手背肌肤下的血管, 纪欢戳他手背的动作顿时轻了不少, 生怕自己一戳，把人给戳破了。

然而事实上纪欢以这样一个形态戳人的时候仿佛一只蚂蚁在手背上爬, 疼痛两个字够不上, 酥麻倒是有些。来回几次后, 封迟便回过神, 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对方小心翼翼的动作上。

他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你这样太像乌龟了。”

纪欢听着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打趣，嘴一撇，背着重重的乌龟壳往他手臂上一靠，又挪挪屁股调整坐姿。这才叹一口气，有点委屈，“那我有什么办法嘛。谁想背着一面镜子啊。”

好不容易修炼成了人，结果还没开心多久，又变回去了。

憋屈是真的憋屈。

他从小镜子里伸出两只jiojio，随意搭着，抬头却问：“我以后还能不能变成人啊。别总是突然变成人又突然变回镜子。”

纪欢这个样子太乖了。

乖乖地靠在他手臂上，仰着头蹙眉询问。前一刻还在和他闹，这一刻望向他的眼中却满是信任。封迟的心脏突然之间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甚至撑得有些酸酸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蹭了蹭小镜子的脑袋，手指落在纪欢发顶时，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纪欢眯起眼主动蹭了蹭，恍若求主人顺毛的小动物。

封迟安抚他的动作没停，低声道：“那就好好修炼。虽然月光浴对你来说很管用，不过躺着睡觉就修炼的这种方式太投机取巧了。好处有，坏处应该也不少。”

人和妖活在世上，任何付出与收获都是对等的。尤其是他们妖。

他敛下眸，“我在妖管局给你留个位置，以后有什么事情带你一起去，功德的累积对你应该也很有用。”

纪欢闻言，原本蔫哒哒的脑袋倏地抬起，眼睛亮晶晶的跟星星似的，“那我现在是不是你们妖管局的员工啦？”

“不。”封迟非常冷酷无情，“你现在只能算编外人员。干得好才可以晋升编内。”

纪欢干巴巴哦一声，却也没有很伤心。

封迟能带着他一起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而且……以他的性格，编外编内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只要一个家一份工作好好生活就可以了。纪欢想到这儿，突然道：“工资我可以不要，给你当房租钱行不行啊？”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饭钱。”

封迟看了眼纪欢。纪欢眼巴巴地盯着他，一双漂亮的眼里带着恳求，仿佛他说一句拒绝就能哭出来似的。封迟…封迟还真想试试看他要是拒绝了，纪欢会是怎样的表情。

男人的恶趣味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想看看他会不会哭。

要是真的哭了，哭起来是什么样的。

封迟不动声色，在纪欢充满希冀的注视下低声道：“我那房子一个月的租金上万。”

纪欢的表情有一刻的僵硬。

封迟的房子是独立小别墅，周围不是闹市，安静得很。非常适合喜静的人和妖怪居住。纪欢虽然对这里的房子不甚了解，可住了那么久也知道封迟真没撒谎。

他丧气地将自己瘫在封迟的手掌心，像条咸鱼似的睁着眼睛盯着某一处发呆。这般无神无力的模样看得封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点事情不至于让小黑点委屈巴巴地掉眼泪，封迟也没再迟疑。然而在他之前，纪欢爬起来又道：“这样吧，我还给你做饭，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只要你吩咐，怎么样？”

封迟抿唇，将原先要说的话全部咽回去。

纪欢浑然不觉封迟的沉默，掰着手指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然啦，我的钱都上交了，菜还是你买的。不过一天两顿饭都可以交给我，虽然我还不太会做饭，但我可以学的。另外嘛，你平时有什么紧急事件没法处理也交给我。我保证给你完成。”

他拍拍胸口，告诉对方他真的很能干。

封迟并不觉得有什么紧急事件是纪欢可以解决的。小家伙连自保能力都没有，还要帮他解决其他事儿？这一点很不现实。

封迟沉默发呆的时间有点长，纪欢以为他还在思考，心里顿时就慌了。

怎么还考虑得那么认真呢？

他伸出小手扯了扯封迟的袖子，“答应吧，看一看可怜的我。”

封迟：“记下来吗？”

纪欢：“……”

男人长眉微挑，眼里似乎带上了点戏谑的笑意。纪欢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转身背对着他：“哎呀你好烦啊。记下来记下来，就写全世界最好的封迟收留我了！”

封迟满意的点点头，拉开抽屉拿出了很早之前就准备的零食，递给了他，“那天在游乐园买的糖。下次带你去吃糖葫芦。”

被封迟这么一提醒，纪欢瞅了瞅他。在封迟疑惑的注视下，他挪到封迟的面前，“所以那天的糖葫芦是给我买的？你和卓光……？”

封迟听到‘卓光’两个字便浑身难受。这大概是他和卓光共事千年以来最讨厌卓光的时刻。不是讨厌卓光这个人，而是单纯的对‘卓光’这两个字过敏罢了。

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小镜子：“怎么，我和卓光是一对，卓光还叫你嫂子？”

纪欢：“……”他就说哪里不对劲，原来在这儿呢。

纪欢呆了呆，一时间很是尴尬，连忙拆了颗糖塞进自己嘴里。想了想又拆了一颗糖，捧着糖艰难得递到封迟面前，“你也吃你也吃。”

封迟看了眼谄媚的小镜子，低笑一声，拿走了糖。

纪欢托着脸，心想封迟笑起来真挺好看。

*

午后的老街很安静，路边的小摊和小店没什么客人，小饭馆门口的二哈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睡觉。妖管局的几只妖怪也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浅寐的浅寐，玩手机的玩手机，气氛难得静好。

小应龙咬着爪爪从宋淑静的怀里跳下来，挥动着小小的翅膀想飞起来。封迟从他身边经过，揪着他的后脖颈扔回到宋淑静的怀里。小应龙歪着脑袋看他：“嗷呜？”

封迟的肩膀上探出一块小镜子，纪欢晃着腿和封迟说悄悄话，“他长得真可爱，肉嘟嘟的，怪不得宋姐这么喜欢他。”

封迟不置可否。

可爱不可爱另说，烦倒是挺烦的。事儿一堆，一会儿要喝奶一会儿要吃米糊，比小黑点还闹腾。

他伸手弹了一下纪欢的脑门，“坐好，还想不想喝奶茶吃冰淇淋了？”

纪欢哦一声，乖乖坐直。

玩手机的卓光刚回过神来便听到封迟和纪欢的对话，他回头一看，小镜子挨着封迟的肩膀，从镜子里面伸出两条腿，随意的耷下来，晃荡晃荡跟荡秋千似的。卓光悄悄瞅了眼封迟。

他们老大的表情非常镇定，甚至完全没觉得有个人坐在他肩膀上怎么了。他想，或许即便是小镜子坐在封迟头顶，封迟也不会说什么。

甚至，还会很贴心的询问：坐着舒服吗？会不会掉下来？要不要我托着你。

卓光：“……”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他打了个寒噤，只脑补那一点点内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收回发散的思绪，问道；“老大，嫂子，你们俩要出去啊？”

封迟冷冷淡淡的嗯一声，纪欢在他后补充道：“去买奶茶和章鱼小丸子还有冰淇淋，卓哥要一起吗？”

卓光听到‘冰淇淋’眼睛便一亮，但随即想到点什么，立马摇头拒绝了，“你们去你们去，我就不去了。嫂子你那么瘦多买点来吃，反正咱们老大有钱。”

纪欢：“我不是你嫂……”

卓光：“哎呀我知道，你不是，你绝对不是！嫂子你们赶紧去呗，多吃点啊！”

纪欢：“……”

他蔫哒哒靠在封迟脖子上，小声道：“我好累。”

卓光这死脑筋怎么说不通呢。

第33章 

033.

封迟带着纪欢沿着老街走。路过小饭馆的时候，懒洋洋躺在地上的二哈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忽的扬起脑袋嗷呜嗷呜叫。蓝色的眼珠紧紧盯着封迟肩膀上的小镜子, 纪欢被它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差点从封迟的肩膀上滑下去。

封迟主动伸手将小镜子拉回来，“你胆子太小了。”

真的跟乌龟没什么区别了。

纪欢瞥他，又往他脖子上踹了一脚, 自认为力道很大，实际上还比不过猫咪踩奶。一脚下去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蹭过脖子的肌肤, 略带几分痒意。纪欢踹了好几脚也没见封迟有什么反应，便叹了一口气将脚缩了回去。

他捧着脸没告诉封迟他刚才滑得那一下是有前情提要的。被狗追这种事情说出来……封迟会笑他的吧？短短几天, 纪欢便已经将封迟的性子摸了个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正经, 实际蔫坏蔫坏的。

然而，有些话他不说，并不就代表封迟不知道。

封迟瞥了眼异常郁闷的家伙, 啧了一声, “你那天被狗追的事情整个妖管局都知道，遮遮掩掩干什么呢？”

纪欢：“……你是不是用了语文课上常用的夸张修辞？”

封迟：“没有。你以为宋淑静好端端把这狗搂怀里干嘛？”

纪欢又往封迟脖子上踹了一脚，以示愤懑。他指着蠢兮兮的哈士奇, 认真道, “当时我手无缚鸡之力，后来我也讨回来了。我欺负它了。”

封迟嗤笑：“欺负一条狗你也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 嗯？”

纪欢：“封迟你好烦啊！”

纪欢这个非常容易炸毛的性格在短时间内根本改不掉, 封迟觉得也没必要改。偶尔逗一逗纪欢, 惹得纪欢气呼呼的拖长调子说话就像撒娇, 这种感觉其实相当不错。他想着，拎着镜子又看了两眼，怪可爱的。

他伸出手指，透过小镜子戳着纪欢软乎乎的脸颊，“给你加一个冰淇淋球。”

“要榴莲味的。”

封迟：“随便你。”反正又不是他吃。

*

封迟嘴上答应了纪欢只给他买冰淇淋奶茶和章鱼小丸子，实际上拎了一口袋的零食回去。他盯着口袋看了几秒，深深觉得纪欢上交所有的工资也没什么用。

纪欢戳着章鱼小丸子往他嘴边递了一个，“吃吗？”

封迟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小吃，他对食物要求不高，但吃的几乎都是正餐。小吃和零食在他这儿只有丢垃圾桶的份。但今天情况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章鱼小丸子，心里隐隐生出了一种渴望。

小丸子圆鼓鼓一个，飘着焦香还带着酸酸的番茄酱的味道，让人几乎能想象得到一口咬下去小丸子在嘴里爆开的美味。

纪欢见封迟没动静，催他：“要吃赶紧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封迟嗯一声，张嘴咬走了小丸子。

味道和他想象中有些像，小丸子里料很足，大块的章鱼肉特别有嚼劲。

纪欢伸出脑袋瞅了瞅他，封迟的表情看上去很淡定，没有特别好吃的表情，也没有难吃到让他皱眉。纪欢放了心，开始闲聊，“我以前自己尝试着做过这个，不过我手笨，裹不圆，做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失败归失败，吃还是照样吃。

就是卖相不太好看，味道其实差不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封迟听到‘以前’二字，眉心微微一拧，但很快又平缓下来。他敛下眸，只道：“下次要吃就直接买。”

几块钱一盒，他买得起。

这霸总发言让纪欢忍不住想感慨，封迟真的太大方了，大方得他度有点不好意思。

他摸摸脸皮，好像还能再厚一点，便乐颠颠地说了一句好。

两人回到妖管局时，妖管局的大门开着，外面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很普通的款式，车身周边都是浅灰色的泥渍，纪欢认得这车，是郭晟平时的座驾。

纪欢探着脑袋，坐在封迟肩膀上进了妖管局院子 。刚到院子便听到里面一阵阵笑声还带着打趣，很是热闹。纪欢好奇，忍不住催促封迟走快点。

“这么喜欢郭晟？”

在耳边突然响起的嗓音把纪欢吓了一跳，他没反应过来，迷茫地‘啊’了一声。但很快便回味起封迟的话来，摆摆手表情很淡定，“还行吧。”

《妖物横行》小说里，郭晟作为分部的组长，是封迟非常得力的下属。而且，他虽然没有与卓光等人一样时时跟在封迟身边，却依旧对封迟唯命是从。作者将郭晟写作是封迟的爪牙，但在纪欢看来，他是封迟的兄弟。

纪欢对封迟这个角色偏爱得过分，便对郭晟也偏爱了几分。

他托着下巴，晃着小腿，道：“我听说郭晟将临市管理得井井有条，临市的妖怪们都很喜欢他。比起郑观可好太多了。”

封迟：“……”

纪欢一个人叭叭叭说了半天也没见封迟有什么反应，歪着脑袋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他扔下一句话，迈开大长腿往大厅里面走。推开门，里面的人见到他回来，立马挥手打招呼。

郭晟朝封迟招招手，“我听宋淑静说咱嫂子出来了，我就给带了临市和海市的特产过来。”

封迟冷着脸，吐出两个字：“不用。”

“什么不用？这是我给嫂子带的，你不用就不用，别替嫂子回答。”郭晟的接受能力非常强，来到妖管局之后又听说纪欢变回去了，也不觉得震惊。很淡定地朝封迟肩膀上的小镜子挥手，“嫂子来看看你喜欢吃不？要是喜欢，我下次过来再给你带。”

纪欢懒得再跟这群人计较称呼问题，相比之下他对所谓的特产更加感兴趣。

一路从封迟的肩膀上滑下去，脚蹬在封迟的掌心正欲往桌上一蹦时，他脚下的手掌忽然一收，一把拽住了他的脚，以一种熟悉的姿势将他倒挂了起来。

封迟的手指扣着他的脚腕，一面镜子完全隔绝不了什么。纪欢只觉得被封迟握着的地方有点烫，还有点痒。他无意识地用另外一只脚腕蹭蹭，迷茫得晃晃身体，努力仰着脑袋看面无表情的封迟，“你干嘛？”

封迟：“你那么着急干嘛？东西就在这儿，不会跑。”

纪欢干巴巴哦一声，晃了一下小身板，“那你可以把我放下来，刚刚吃进去的小丸子要吐出来了。”

封迟有心再吊他一会儿，但一看小黑点那可怜巴巴的表情，只能憋着一股气把他放到桌上，还得亲自动手帮忙打开特产口袋。纪欢钻了半个身子进去，拿出了一盒火腿酥。

纪欢眼睛都亮了。

然而封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火腿酥，拆开，咬了一口，几秒种后声音冷沉：“不好吃。”

纪欢啊了一声，下巴搭着他的手往旁边的火腿酥看，“真的吗？不会吧，我试试看。”

封迟用另一只手把火腿酥往旁边一挪，纪欢伸着短短小小的手沉默。

他和火腿酥的距离，十万八千里。

“你别勾着我的腰，我吃不到了……”纪欢拧着眉毛，跟条鱼在水里扑腾似的，想往火腿酥那儿游，然而老是被镇压，最后只能可怜巴巴地拍打鱼尾巴生闷气。

卓光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想着非得好好说说他们老大，对待媳妇儿是不能这样的，有求必应起码得做到吧。然而身子刚一动就被身旁的宋淑静快速拉了回去。

宋淑静的高跟鞋踩在他脚上，他疼得白眼一翻，恨不得晕过去。

宋淑静将人往九婴兄弟那儿一推，走到桌旁哗啦啦将郭晟带来的特产全部收好，冲着小镜子温柔地笑，“这不是还有奶茶和蛋糕吗？嫂子先吃这些，奶茶冷了味道不好，蛋糕也得赶紧吃。至于这些特产，不用着急。就放在妖管局，嫂子每天来妖管局都能吃到。”

纪欢往封迟那儿看了一眼，在宋淑静的暗示下，封迟颇为不爽的点了下头。

都说了不好吃，怎么还那么坚持？

纪欢这才坐回去，拍拍还勾着自己腰的大手，“松开松开，我要喝奶茶了。”

这一次，封迟极为贴心且主动地从口袋里拿出奶茶，并且撕了吸管包装插进杯子，递给纪欢。

宋淑静：“……”

妖管局的其他人：“……”

有一说一，老大你的小心思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了。

也就他们嫂子看不出来。

纪欢一向都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盘腿坐在封迟的肩膀上，捧着奶茶喝得舒心便也忘了还有火腿酥这回事儿。长时间坐着腰酸，他又靠到封迟的脖子上，后背贴着动脉，他觉得自己都能够听到封迟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郭晟的眼神无意识往封迟和小镜子那儿飘了一下，只一眼便在心里叹气。

太亲昵了。

脖子这种危险又暧昧的地方还能容小镜子这么靠，谁要说封迟没有栽……他能把那人的头拧下来，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心思千转百回，郭晟嘴上却还依旧条理清晰的报告着海市如今的状况。

第34章 

034.

“郑观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就这一个月来, 还真就没来过分部。”仿佛他真的不再是分部的组长。

郭晟作为海市和临市分部的组长, 近期事很多，也很忙。火鼠一族犯下的滔天大罪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后续工作也很麻烦。分部的员工们花了不小的功夫把那些已经被火鼠一族送出去的孩子都送回到原生家庭去。一来二去, 一个月功夫便没了。等到郭晟想起自己只是海市分部的代理组长时，他才恍然感觉郑观已经许久没出现了。

“我有心想试试郑观, 没想到他不止是对分部没什么想法, 连对自己的老婆都没想法了。”

郭晟还记得自己打电话给郑观提到火鼠夫人时, 郑观没有像之前一样大发雷霆张嘴便是妖管局故意想弄死他们夫妻。反倒是听到火鼠夫人的名字便打断了郭晟的话, 更是说了一句：“如果我夫人她真的有问题、真的做错了事, 还请封局不要看在我的面上为难。”

郭晟听着这话先是呸了一声, 说的真好听，你以为你是谁啊, 还有面儿让封迟为难？

但随即，怪异便在郭晟心里落了根。

这会儿跟封迟提到这事时，他还啧啧感叹：“郑观这是也打算学他老婆那样，大义灭亲啊？”

“因为他知道火鼠一族的罪没得免。”封迟垂着眸，应和着郭晟的同时目光却落在一侧的雪花鸡柳上。这玩意儿是刚才买的, 油炸的，看着便会被他归为垃圾食品一类的小吃，也不知道小黑点为什么觉得好吃。

他的手指动了动，悄悄将雪花鸡柳塞到了一旁的资料后头, 资料将雪花鸡柳挡得严严实实, 却挡不住郭晟那一脸无语的表情。

郭晟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来错时候了。

不然怎么谈着正事儿却又突然吃了一嘴狗粮？

封迟肩膀上的纪欢一边喝奶茶一边听郭晟报告加吐槽双管齐下把曾经的海市分部贬到地底, 好不容易来到吐槽郑观冷血无情的环节，郭晟和封迟却都突然停了下来。下午茶没了故事，一下便变得无趣了。他从镜子里伸出一个小脑袋，看了眼两人。郭晟盯着封迟发呆，眼睛看着有点无神，但隐约中仿佛还带着几分羡慕。

至于封迟……封迟单手撑着下巴，他的手肤色偏白，五指修长，如上好的瓷器。纪欢盯着看了两眼，然后慢吞吞从男人的手臂上跟坐滑梯似的滑下来。蹦到桌面上，他钻进零食口袋翻了翻，又钻出来：“封迟你看到我的雪花鸡柳了吗？”

“雪花鸡柳？”

“就是我要买的时候你特别嫌弃那个。”纪欢挠挠下巴，又钻了进去，“奇怪了，怎么不见了……我记得明明放进去了呀。”

偷偷把雪花鸡柳藏起来的封迟丝毫不慌，甚至还一脸兴味想要继续看戏。他眼皮微微一掀，嗓音夹着几分慵懒，“可能是被卓光拿走了吧。”

郭晟：“……”

看是真的看不下去。

这个卓光的小名是不是也叫封迟啊？

郭晟翻了个白眼，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觉得烧得慌，有点坐不住。

“咳。”他干咳一声，强制吸引封迟的注意力，对上对方狭长的眼眸，郭晟道：“听你的意思是真的准备让火鼠一族去死了？”

“那叫付出代价，一报还一报。”封迟道，手指又闲不下来地拨弄小镜子。纪欢在毫无防备之中被他一拨，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又被他一拨，纪欢顺势一滚——

一抬眸，雪花鸡柳就在眼前。

封迟：“……”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纪欢欣喜地伸手拽着雪花鸡柳包装袋的一个角拖进整袋垃圾食品，但纪欢似乎还不满足，又钻进了零食袋子塞了几包薯片和瓜子在镜子里，这才慢吞吞地跟只乌龟似的爬上他的肩膀。

纪欢大概把他肩膀当成了自己的窝。

封迟的心情在这一刻稍许有些复杂。

见证了封迟藏小吃结果又意外被纪欢发现的全过程，郭晟差点当着封迟的面笑出声来。但还好，他的情绪管理做得还算到位。装模作样的向封迟投去一个眼神，他咧嘴笑：“没想到雪花鸡柳放在这里啊，看来卓光不怎么喜欢吃这个。”

封迟冷冷淡淡瞥他两眼，其中的冷嘲热讽对于封迟来说无关痛痒，但他担心被纪欢察觉到真相后，纪欢又要闹。

郭晟冲他做了个鬼脸。

中途的小插曲并没有打扰两人太久。郭晟来这儿毕竟是有正事儿要报告，虽然这些正事儿在封迟眼里，还不如逗一逗纪欢来得有趣。

“海市分部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但既然现在是我管着我就先按我的方法和习惯来了。我前段时间扔了个招聘信息在论坛上，还真有不少妖怪来应聘，我也看中了几个。过几天他们就可以来上班了。”

“这种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封迟道，“现在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担任还是分部的组长，你先干着。”

事实上郭晟一点都不意外会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关注的只有一点，“加工资吗？”

“加。”封迟看他一眼，在对方还未来得及露出笑容时又扔下一句话，“但工资依旧不够你买我隔壁的别墅和我做邻居。”

郭晟：“……”妈的，你有钱你了不起！

*

郭晟离开办公室后，办公室便又只剩下了封迟和小镜子。

小镜子又是喝奶茶又是嗑瓜子，这会儿困意上头，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封迟被他近在耳边的哈欠声影响，竟然也罕见得产生了一点想要睡觉的想法。他掐了掐眉心，把小镜子从肩膀上取下来，又给他找了小毛毯塞进去。

纪欢拎着小毛毯的一角，打哈欠打得眼泪汪汪，眼角豆大的泪珠吧嗒一下掉下来，他钻进毛毯，小声嘟囔：“封迟你人真好，我会给你记下来的。”

封迟没回答。直到纪欢的呼吸声趋于平稳，他才淡淡道：“养小猪谁还不会了。”

他又看了眼小镜子，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下午五点，下班时间到了后妖管局闹腾得只能听到几只妖怪热切的讨论声。今天和往常稍微有些区别，妖管局的四只妖怪都认为他们该为嫂子的到来举办点什么，尤其是听到封迟说的——以后他们嫂子要和他们一起工作。

无论是恭喜他们老大终于有了人形的对象还是庆祝纪欢加入他们，都该有点小活动。

“BBQ吧，吃完以后咱们去KTV或者酒吧，怎么样？”

卓光一提议，时婴便激动得直点头，“好啊好啊，孔雀家的BBQ又出新菜品了，一定要去。”

孔雀家是店名，但店老板也是一只孔雀。

总而言之，这店名是店老板懒得想名字随意取的。

去BBQ的想法在妖管局所有员工这儿通过后，四只妖怪便齐齐看向了办公室的方向。今天这一个下午，从郭晟离开以后，封迟和纪欢便一直待在办公室，享受二人世界。随着火鼠一族的拐卖小妖怪事件解决后，妖管局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妖管局没什么事情，他们便也没有去打扰封迟和纪欢。

但如今……里面两位到现在还不出来，他们真的要敲门了。

时婴鼓起勇气在门前站定，身后传来其他三只妖怪的轻声加油，他一鼓作气拳头落在门上，只差那么几公分的距离。

门开了。

时婴错愕地抬起眼睛，只见封迟一手握着门把手，面无表情的看他。

时婴：“哈那啥……老大下班好哈……”

宋淑静实在看不惯时婴这磨磨唧唧的样子，上前一把挤开时婴，对着封迟和他肩膀上的小镜子便道，“老大，我们考虑到嫂子以后要和我们一起工作，所以我们决定给他举办一次迎新会。就在今天，咱们去孔雀家BBQ怎么样？”

封迟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妖管局成立那么长时间以来，他也被宋淑静拉着去过几次聚餐。这四只妖怪平时在妖管局就没大没小的，到了聚餐的时候更是如此。一个个喝得多不说，都快爬到他头上去了。

并且，这几只妖怪每次聚餐必要喝酒，他作为善后人员真的非常烦！

他拧着眉，下意识往纪欢那儿看了一眼。

小黑点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充满希冀。

大概是考虑到自己的钱都得上交，所以这个时候还得看封迟的脸色。

封迟：“……问他。”

他指了指肩膀上的小镜子。

宋淑静闻言便笑了，二话不说就转身去收拾东西准备去BBQ了。纪欢趴在封迟肩膀上疑惑，“怎么都不问我啊。”

封迟啧一声，在心里道——

谁会问一只小猪要不要吃东西呢？

毕竟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你是不是在心里鄙视我？”纪欢从他肩膀爬到他脸上，两只手伸出来按着封迟的脸，眼睛正好与封迟的眼对上，“你刚才那个非常嫌弃的‘啧’，我听得很清楚。”

小黑点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之前只是把他的脖子当成沙发靠，现在竟然还爬到他的脸上来了。

封迟拎着他，睁眼说瞎话：“我在感慨你人缘真好，他们才跟你认识多久，就把你当自己人还要带你去BBQ。”

“是吗？”纪欢扑腾两下，有点得意，“不过也是，毕竟我连你都能征服。”

大Boss都愿意给他买吃的，让他住家里，其他人肯定也一样。

纪欢摸摸自己的脸，陷入自己欣赏中。而封迟回味着‘征服’两个字，眼神渐渐变得意味深长。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第35章 

035.

上能征服大Boss, 下能笼络员工的纪欢欢快地坐在封迟的肩膀上晃着腿。

妖管局的妖怪们都有车, 但今天开的是封迟的迈巴赫。

纪欢就坐在开车的封迟的肩膀上，一边晃腿一边问：“我这样坐着会不会碍着你开车啊？你肩膀酸不酸？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

封迟自动将纪欢所有的话全部过滤。

小嘴叭叭叭的, 吵得他心烦意乱。

妖管局唯一一名女士拥有单独一个副驾驶座位的权力, 不用和三个男性妖怪挤一起。宋淑静撑着下巴看着纪欢笑，“不会, 不酸, 但还是要按。”

卓光也从夹缝里探出一个脑袋生生挤到前座的缝里, “像我们老大这样的男人, 又不是娇弱小姑娘, 嫂子你那么点身板坐在上面怎么可能会影响他？啊不对, 影响还是会的，万一老大的心思都在你身上, 就不能好好开车了。”

卓光表现以及表达得太明显，让纪欢不用思考都能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

封迟大概只会因为他话多而厌烦他。

这就是最大的影响。

接下来的一路，纪欢非常安静地待着，偶尔转身和卓光以及九婴兄弟唠唠嗑，听他们说起妖界特别有意思的事儿。副驾驶座上的宋淑静从她的爱马仕小包包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递给纪欢。棒棒糖递过去的时候, 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镜子。然而令纪欢感到奇怪的是，宋淑静的手指只能戳在镜面上，而不能像封迟一样直接戳进去。

纪欢被吸引了注意力，伸出手拽住了棒棒糖往里拉了拉, 他抬起眼,  “宋姐, 你不能戳进来吗？”

宋淑静一时都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再次被纪欢提醒。

她的脸上浮起好奇，悄悄看了一眼封迟后，小心翼翼伸手将小镜子从男人肩膀上拿了下来，放在自己面前。手指再度戳戳镜面，嘟嘟嘟的声音很清脆。

“不行啊，难道老大可以？”

纪欢瞅了一眼认真开车的封迟，实话实说，“之前也不行，但是昨天他直接戳在了我肚子上。”

宋淑静：“……这可能就是爱情吧。爱情啊！伟大啊！能突破一切障碍！”

纪欢：“……”

封迟：“……”

*

孔雀家BBQ的场地在院子里，院子很大，客人也不少，人类和妖怪都有。纪欢见状便只能乖乖钻到封迟的口袋里，悄悄扒着口袋边边瞧。

不过这并不碍事。

宋淑静等人时不时凑到封迟身侧，表面上在和封迟聊天，实际上在问纪欢：“嫂子，你喜欢吃哪个？牛肉串还是羊肉串？”

纪欢眼巴巴的盯着牛肉串，“要这个。”

宋淑静应了一声‘好嘞’，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哒哒哒走过去烤上十串牛肉。

一分钟之后，时婴凑过来了，“嫂子，吃烤豆腐吗？我烤豆腐一绝。”

纪欢连连点头。

他没穿书以前去过滇川那边，吃到的烤豆腐简直人间一绝。

两分钟之后，封迟看着在身旁站定的卓光，眉心蹙起，眼里的不耐仿佛已经达到了顶端，“有完没完，你又来干嘛？”

卓光顿时感到了几分稀奇，“我来找嫂子啊。老大我不是找你啊，你怎么那么不耐烦？”

卓光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无非就是看到别人总是找自己老婆，吃醋了呗。他们老大的占有欲强得就像是撒尿圈地盘的狗子。

想着，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连带着和纪欢说话时声音压低了几分更加温和，“嫂子，烤韭菜还是烤豆角？”

“豆角。”纪欢扒着口袋，小声道。

其实他很想亲自动手烧烤，可惜的是他现在就是一面什么用都没有的小镜子。

卓光连忙应下，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又一个回头，表情看上去有一些不怀好意。他冲封迟嘿嘿笑了两声，问：“老大，要不你把嫂子交给我们吧？你看我这个口袋，又大又深，往里头塞个西瓜都可以。”

更不用说他们嫂子这个小身板了。

纪欢看了眼那兜，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封迟一看就不喜欢融入BBQ大家庭，来这儿之后表情一直很淡，这里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加上卓光他们老是跑来问他，纪欢有点不好意思。

大家太照顾他了。

“卓哥你靠近一点，我跳进来。”

卓光一听便乐了，连忙又往封迟那儿挨了挨，抖抖口袋露出一个大口子，就等着纪欢自己跳进来。

纪欢往后蹬了蹬，准备姿势刚做出来，便有只手揪住自己主动往那口子里一扔。纪欢噗一下掉进卓光的口袋，晕了好一会儿才在里头翻个身露出脑袋。

他看向封迟，“封迟今天主动帮忙，我给你记下来。”

封迟冷眼瞥着他，转身走了。

纪欢：“怎么我都这么主动记他的好事儿了，他还一脸我欠了他全世界的感觉？”

卓光乐呵呵的：“男人心海底针啊。我们老大就这样，嫂子你以后习惯习惯就好了。”

纪欢：“我真不是你嫂子。你看他那个样子，我要是你嫂子我得哭上三天三夜。”

卓光不置可否，把小镜子拐走后直接走到他们的烧烤架前。纪欢被他们四个人围在中间，加上天色渐暗，也没人注意到桌子上还有面小镜子在偷偷摸摸的吃烤串。

天彻底暗下来，院子里亮起了老板精心准备的孔雀灯。一只只玻璃做成的孔雀安静落座于四周，里面昏暗的灯光为这个夜晚添了几分朦胧。月色洒下一大片，隐隐照亮桌上的物件。妖管局的四只妖怪正在兴头上，一边猜拳一边喝酒，一旁的纪欢躺在桌子上揉了揉眼睛。

他刚才被卓光灌了不少的酒，虽然四只妖怪很贴心的为他准备了果酒，度数不高，但喝多了也有后劲，有点上头。纪欢躺着看月亮，月亮很亮，直到眼前落下一个阴影，他眨眨眼，再看两眼。

月亮被封迟挡住了。

他眯起眼睛，嗓音带着几分酒醉的软，听着像撒娇，“你让让，挡着我看月亮了。”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封迟随口一答，目光在纪欢脸上转了两圈，小黑点脸上浮起了一片红，眼睛湿漉漉的，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听着软乎乎的，一看就是喝多了。

他瞥了眼四只还在兴头上的妖怪，问纪欢，“喝了多少？”

纪欢慢吞吞从桌上爬起来，噗一下扑在封迟的手臂上，伸出小手把他胳膊抱住，蹭蹭：“就两瓶。”

封迟：“……”

这个主动的模样看着可不像是两瓶的样子啊。

封迟拍了下宋淑静的肩膀，宋淑静回头看来，眯起眼睛笑得有点憨，妆花了也没意识到。她歪着脑袋笑呵呵的问封迟：“老大啊……怎么啦？我没醉。”

封迟面无表情：“谁关心你醉没醉？你们给他喝了多少？”

他一边说一边拎起镜子，镜子里的纪欢和宋淑静对视着突然笑起来。

“欢欢你有两个头诶。”

“宋姐，你有三个！”

封迟：“……”

“宋姐，我还可以喝一瓶！你给我递一瓶！”纪欢眼巴巴凑过去，小声的嘟囔。宋淑静歪着脑袋看了他两秒，忽然从桌底拎起一个大瓶装可乐模样的果酒，推吧推吧推给了纪欢，豪气冲天，“喝！”

封迟：“……”原来两瓶是这样的两瓶？

封迟把果酒拎过来重新放回到桌底，拎起镜子毫不犹豫地伸进去一根手指头往纪欢肚子上戳了戳。这肚子看着那么平坦还软乎乎的，怎么能喝了两瓶以后还想继续喝？

无底洞吗？

他皱着眉，在另外三人面前转了一圈。时九还好，他在四只妖怪里还算是克制，这会儿眼神只带几分醉意，注意到封迟的动作后，连忙站直身体，“老大，要回去了吗？”

“他俩喝多了？”

时九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下一秒一个踉跄。

封迟：“……”

他头疼地掐掐眉心，正欲说点什么，耳边忽然响起声音，“封迟封迟封迟！”

他回头，小镜子里伸出一个小脑袋，纪欢的脸皱巴巴的，看起来苦恼极了。封迟看他的第一眼，便想到了什么：“尿急？”

纪欢迷茫的‘啊’了一声。

封迟揉着眉心努力让自己不耐的情绪稳下来，他把镜子托到掌心，问：“那是怎么了？”

纪欢捂着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指缝里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他小声道：“想变身。”

封迟：“…………”

五分钟后，封迟从孔雀家的洗手间走出来，肩膀上趴着一只小醉猫。纪欢将滚烫的脸贴在封迟的脖子上，又蹭了蹭，嘟嘟囔囔道：“封迟你人真好。”

封迟：“谢谢，我知道。”

纪欢唔唔两声，“我现在又尿急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洗手间上厕所？我好难受。”

封迟看了眼身后的洗手间，很想把肩膀上的人拽下来团吧团吧给扔出去。

刚才在洗手间折腾半天不想上厕所，这会儿出来了又忍不住了。

封迟面无表情的问：“需要帮你扶一下吗？”

纪欢捂脸傻笑，“你怎么那么好啊。”

第36章 

036.

封迟问得那一句纯粹是故意耍纪欢玩的, 但纪欢醉得厉害, 脑子不清醒，这会儿封迟说什么他都能应下。封迟眼露无奈, 只能搂着人再度进了洗手间。他把人塞进隔间, 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好了叫我。”

男人的嗓音低沉，还有点沙哑, 落在耳边酥酥麻麻的。柔软的呼吸喷洒在耳朵上, 令纪欢不由自主打了个颤。他迷茫地回头, 细白的手紧紧拽住封迟的手指, “你不是要帮我扶吗？”

封迟：“我骗你的。你也信？”

纪欢愣了一下, 忽然大力地抵着封迟的肩膀把人往外面推, 一边推还一边骂：“你骗人，你不要脸，你说话不算数。我要给你记下来。”

封迟当下便是一声冷嗤。

他单手勾着纪欢的腰，又把人往里塞了塞。还给他记下来，他今儿要是真的给扶了, 明儿等到纪欢醒来发现自己写了一句：封迟今天帮我扶了。估计都能臊死。想到这里，他揉着纪欢的脑袋，往里一推, “乖点, 不然明天没有零食吃了。我也不带你回家了。”

‘回家’两个字的作用是极其强大的。至少在此刻是这样没错。

封迟话音一落, 纪欢便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怔住了。他的手还紧紧拽着封迟的衬衣, 和封迟对视了好几眼忽的松了手, 又委屈又小声, “那我乖一点。你别把我丢出去，我没地方住。”

封迟：“……”

真是要命了。本来他借着小家伙没地方住的事儿威胁他，而到了现在，封迟却觉得自己在给自己找事。瞧瞧纪欢那一脸可怜无助、眼睛通红的模样，他掐掐眉心，只能硬着头皮安抚对方：“好了，不会丢你出去的。不是要上厕所吗？赶紧去。我就在外面等你。”

纪欢乖乖点点头，看着封迟关上门，耷拉下脑袋。

五分钟后，封迟回头看了两眼安安静静的洗手间，不由得拧眉。他正欲抬步往里走，却看到纪欢摇摇晃晃的走出来，乖乖走到洗手池前洗手，又擦干净。

纪欢在他面前扬起脑袋，眼睛弯起来露出笑容，“你可以带我回家了。”

封迟呼吸一滞。

太乖了。

封迟沉眸看了他许久，在对方越来越疑惑的注视下终于上前一步，将人挂到背上走出了洗手间。院子内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封迟垂眸看了眼腕表，都快十二点了。其他几只妖怪喝得满足，原定计划里的KTV和酒吧基本已经排除。他把纪欢放到车上。又看宋淑静等人。

宋淑静刚才缓了半天，洗把脸过后倒是清醒了不少。注意到封迟的眼神，她摆摆手，“老大你带着欢欢先走吧。我们四个一起回去。”

时九也点头，“我现在是真的很清醒。”

事实上，以这四只妖怪的杀伤力而言，即便喝醉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封迟并不想看到第二天人类新闻报纸上出现‘震惊！XX路边惊现醉汉’这样的标题。妖管局在其他分部眼里还是一个高大上的组织，闹成那样影响不好。

封迟看了两眼跟个小学生上课听讲似的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少年。纪欢两只手乖乖放在膝盖上，脊背挺直，一双眼睛虽然无神却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封迟揉揉眉心，回头对四只妖怪道：“有什么问题记得给我打电话。”

宋淑静连忙点头。目送着黑色迈巴赫远去，她像是被卸了浑身的力气，侧腰抵在桌上，“哎，我还担心老大怪我给欢欢喝了那多酒呢。”

她说着，理了理凌乱的短发，“也不知道老大知不知道我这是在为他争取机会。操心死了。”

时九望了一眼迈巴赫绝尘而去的方向，没说话。他站在灯光下打了个哈欠，拉起时婴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嗓音带了几分困倦，“那宋姐我们也走吧。”

宋淑静唔了一声，拎起抱着酒瓶的卓光，摇摇晃晃地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

回别墅的路上，纪欢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困倦得连眼睛也睁不开。然而封迟依旧能时不时听到少年的嘟囔：“封迟……你人好好哦呜呜呜。”

封迟扣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指节泛白。趁着等红灯的时间，他转眸看了眼副驾驶座位上的纪欢，“你闭上嘴。”

好人卡给他发了不少，有什么用吗？

没有。

纪欢很听话，他哦一声，安静了两分钟。很快，他再次开始嘟嘟囔囔，“我好讨厌郑刈……他们怎么能那么对你呜呜呜呜。”

封迟揉眉心，“你别哭。”

迈巴赫好不容易在别墅地下车库停下，封迟将哭得眼睛红红的少年拽起，想带着他回房间。然而纪欢张开双手抱住他的腰死活不肯动。他将脑袋埋在封迟怀里，侧脸紧贴男人的衬衫。丝质衬衫薄薄的一层，轻易传递着纪欢脸上的温度。那滚烫的热穿透衬衫印在他胸口，几乎能够灼伤封迟的肌肤。

他靠在车门上，西裤包裹下的有力长腿微微曲起，将人托得更舒服一些。腾出一只手拎着纪欢的后脖子，他问：“想不想回房间睡觉了？”

纪欢哼哼唧唧，封迟听了两回才勉强听明白。

纪欢在说：“我没家了，没有我的房间。”

男人的手指落在他耳后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又勾起他下巴半强迫地将他脸抬起来。纪欢睁着湿漉漉的眼，像只无家可归的小鹿，只能在旁人怀里寻求安慰。封迟搞不懂‘我没家了’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遇上纪欢的时候，对方只是一面镜子。

纪欢在此之前的生活，他不曾踏足，也不了解。因此，他没法发表任何意见。

他只能冷着一张脸，笨拙地安慰：“你有，这里就是你的家。别墅里的房间都可以是你的。”

只要你想。

纪欢歪着脑袋看他，忽得又埋进他怀里。只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再又哭又闹，他紧紧拽着封迟的衣服，任由封迟将他打横抱起，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进别墅。

封迟在自己的房间和客房中迟疑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卧室。和他相熟的妖怪都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踏足他的区域，因此客房再多也没人来住。这也就导致封迟从来不会对客房进行一些相关的布置，被子塞在柜子里很久没有经受过太阳的洗礼，或许还会带着一股霉味。

纪欢的性子软得要命，从他平时的表现就能看得出来他以前过得很好，想必还有很多人宠着。让小王子去盖发霉的被子……封迟是真的有些于心不忍。

十分钟后，热气升腾的浴室内，封迟剥鸡蛋似的脱了纪欢身上的衣服，把他按进了浴池里。

大概是之前闹累了，这会儿便乖得要命。封迟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洗脸就洗脸。

手指不经意擦过纪欢腰侧，他忍不住动手捏捏对方的肚子，低声道：“怎么那么能吃？”

纪欢啪一下按住他的手。封迟来不及躲闪，掌心紧贴纪欢的小腹。

封迟：“……”

在封迟冷冷淡淡的注视下，纪欢指着他的鼻子，“你耍流氓，占我便宜！”

封迟按下他的手，“是你在碰瓷。”

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把纪欢洗得香香软软，封迟把人按在床上盖上被子。直起身的时候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他下意识伸手盖在上面，少年柔软又长的睫毛轻轻扫过他掌心，有点痒。但封迟也没收回手，只道：“睡觉。”

纪欢拉着被子到眼睛处，小声道：“晚安。”

夜色深深，冷月高悬于夜幕。封迟靠在飘窗上，长腿曲起看着随手从书房找的书。看着看着，目光却又不受控制的往床上那一坨鼓起上瞥了瞥。

两分钟后，被子悄悄被掀开，露出一张小脸。纪欢小声道：“封迟，我想喝水。”

封迟放下书，去了厨房。

今天没烧水，水壶里空空的。这一刻封迟倒是有些庆幸自己还买了个饮水机。倒了温水又泡了小蜜蜂送过来的蜂蜜，他递给纪欢。

纪欢捧着杯子：“封迟你人真好。”

封迟扯了扯嘴角，“你说过很多遍了，夸人走心一点，别老是逮着一样的句子夸。”

纪欢咕咚咕咚地喝完蜂蜜水放在一边，揪着被子很听话的找其他句子夸：“你长得好帅，腹肌也好看，身材也好。”

封迟一把将他按回到被子里，面无表情的拉起被子将他眼睛遮住：“知道你馋我身子了。”

第二天上午，纪欢一脸懵懵从被子里顶出一个脑袋。他迷茫地挠挠头，又绞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几分钟后，大脑重新运转，记忆开始回笼。

封迟听到动静推开门后，率先看到的是一张惊恐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封迟啧了一声，心知这家伙是想起昨晚干得蠢事说得蠢话了。他闲适地靠在门框上，长腿随意舒展，目光冷冷淡淡，“睡得好吗？”

纪欢咕咚咽了口口水。

封迟挑眉：“我这床睡得不舒服？”

纪欢猛地摇头，宿醉后苍白的小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特别舒服，被子好软。”

“嗯，”封迟问，“那为什么这个表情？”

少年的手指紧紧揪着被子，表情纠结极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臊得要命。一会儿后，封迟听到他哼哼唧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昨天……昨天你扶了吗？”

第37章 

037.

封迟在听到这话的时候, 表情微微凝滞了一会儿。随后, 看向纪欢的眼神里染上了兴味。纪欢已经臊得耳朵尖尖红了一片，连细白的脖子都涨得通红。封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有一股恶意从心底窜起, 他在纪欢尴尬的注视下低声道：“没扶。”

纪欢猛地松了一口气。喝完酒睡醒后他只记得自己黏黏糊糊地要封迟带他去洗手间，还要他帮忙扶, 封迟一拒绝他就生气, 还骂人。幸好, 幸好封迟还有点底线。纪欢脸上露出笑容, 下一刻封迟看了他两眼, 悠悠接上自己的话, “怎么可能。”

“啊？”纪欢有一瞬间的卡壳。

什、什么？纪欢眨眨眼，忽然意识到封迟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意味深长。他悄悄地再次缩成一个球，拉起被子想将自己盖住，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封迟两次发言。

没扶，怎么可能。

纪欢：“………………”

封迟注意到纪欢刚刚挂起来的微笑表情一寸一寸僵硬, 只要被风一吹仿佛就会立马风化。他嘴角勾起不太明显的弧度，似笑非笑道：“忘了？昨天晚上你非拉着我，我说不扶你还跟你我闹脾气, 说我是个骗子, 还要记在本子上。”

纪欢：“…………”

实不相瞒, 这一点他还隐约记得。

纪欢这次不只是想, 而是直接将被子拉起把自己盖住了。他脑袋顶着被子, 沉默地在黑暗中发呆。怎么会这样呢？这种事情怎么还要人家扶呢？纪欢你是没有手吗？

他用被子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不想说话。

封迟走到他身侧将被子掀开，然而纪欢想维持自己仅剩的一点颜面，手指死死拽着被子，连指关节都泛白了也不肯松手。他带着哭腔哭唧唧的小声喊：“你别扯，你给我留点面子，我要脸的。”

“现在知道要面子了？”封迟弹了一下他的手背，纪欢立刻便感觉到一阵酸疼自手背蔓延到指尖，让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抽了一下，松了手。封迟看准机会，立马便动手将被子给全掀了。

纪欢可怜兮兮的抱住膝盖。然而低头那一瞬又懵了。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是封迟的睡衣。但不是前几天晚上他穿的那一套，现在这套是新的。

当然，关键是……他怎么还换了衣服。

纪欢倏地瞪大眼睛，满脸震惊且错愕地看看封迟又盯着自己的衣服看，指着封迟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封迟见他实在别扭死了，身体往后一靠靠在衣柜上，“澡是我给你洗的。什么都看到了哪里都碰了，扶不扶的还重要吗？”

纪欢：“……你说得好有道理。”

封迟点头。

纪欢低头拉了拉衣服，心想他穿过来的第一天就看过封迟的腹肌了。昨天最多是封迟看回来，也不算亏。他挠挠下巴，决定大方一点。男孩子之间不要斤斤计较的。

然后封迟就听到纪欢小声的问：“那我皮肤好吗？身材怎么样？”

封迟：“…………”

封迟对纪欢无语之际竟然也不可遏制的回想起昨晚的一切。纪欢的皮肤是真的好，跟牛奶似的滑腻腻的。他皮肤白，洗澡时只要手劲稍微大一点就能在上面留下痕迹。所以昨晚给纪欢洗澡的封迟格外小心谨慎，勾着人家的腰像是捧着一块价值千金的白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碎了。

意识到脑海里的画面伴随着回忆愈发清晰起来，封迟连忙撇开眼干咳一声。

纪欢见他不回答，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我知道论腹肌论身材我肯定是比不过你啦，不过我皮肤还不错吧？”

封迟拍掉他的手，有些无言以对，“你怎么不问问我你大不大？”

纪欢很上道，“那我大不大？”

封迟：“…………”

*

封迟有时候是真的搞不懂纪欢，一会儿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一会儿张嘴就是大吧？挺大的吧？

他头疼地揉揉眉心，还没想到有种人在尴尬和羞涩到极点后就只能破罐子破摔。

但摔完以后，脸和耳朵还是通红一片，怎么降温也没用。

纪欢赤脚站在浴室内的镜子前，一直往脸上泼冷水试图给脸降温。他是疯了才会顺着封迟的话问下去。其实问问倒也没什么，主要是封迟那个表情很意味深长，让人有点悲伤。

感觉是比不过的样子。

毕竟封迟的鼻子那么挺。

纪欢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慢吞吞地走到客厅往餐桌旁一坐才发现封迟已经出过门了。他疑惑的‘哎’了一声，拎起桌上的一盒小笼包，好奇的问：“你出门去买的啊？”

封迟看他两眼，回答：“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回来的。”

听到封迟这话，纪欢便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一边往嘴里塞小包子顺便给封迟递过去，被封迟拒绝了。一边又含糊不清得问：“你大清早出去干什么？”

这会儿其实还早，也就九点多的样子。

封迟没打算瞒着纪欢，既然他开口将纪欢当作了他们妖管局的一份子，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该知道。他敛下眼眸，淡声道：“昨天晚上宋淑静他们回去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一个求助的人类。我看你睡着了，就过去看了情况。”

纪欢一口包子没咽下去，皱着眉想这个人类。可惜的是，这种涉及到反派的剧情，《妖物横行》里几乎提都没提一嘴，实在是让人无奈。于是他只能干巴巴的哦一声，问起了具体情况。

“那人类已经送到医院了，人类警察也在调查。”封迟道，“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警察会通知我们的。”

纪欢点点头，来不及出声就听到封迟再次开口了，“今天下午宋淑静要去妖怪福利院，你跟着一起去。”

“啊？那你呢？一起去吗？”

不可否认，封迟在听到这话时，心情有一丝丝不同。那应该是一种愉悦，因为纪欢的意思听上去像是关心他，或者是在邀请他一起去。

身心舒畅的封迟深深看了纪欢两眼，可嘴上到底不如身体诚实，“要我一起去？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离不开别人，嗯？”

纪欢翻白眼：“我就问问你而已，你怎么那么喜欢脑补？就算我离不开别人，宋姐也在啊。”

封迟…封迟把装着小包子的盒子拿着，走了。

纪欢叼着包子迷茫地盯着他的背影。

刚刚还说不要吃，怎么现在又给拿走了？他低头摸摸肚子，刚好八分饱，还留了两分可以吃零食。

下午，封迟和纪欢先去了妖管局。两点，纪欢跟在宋淑静的身后去了妖怪福利院。妖怪福利院的外观看着和人类世界的福利院没有任何区别。宋淑静对这里很熟悉，带着纪欢给小崽子们送了许多礼物和零食，又拉着纪欢介绍给他们。小崽子们生活在这么一个大家庭里，玩得很开，没一会儿的时间就抱着纪欢的腿不让他走了。

宋淑静揪走一只考拉，“不行的，纪欢哥哥被你们留下来了，封叔叔要气死的。你们封叔叔好不容易找到个对象，还被你们拐跑了，这怎么行？”

纪欢：“……”

实不相瞒，纪欢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封迟都是叔叔辈的了啊。

纪欢抱了抱小考拉，又递给对方一颗棒棒糖，这才跟在宋淑静的身后离开了福利院。临走时，他看了一眼门内伸出来的几个小脑袋，不由得笑了笑。

宋淑静见状便笑着道：“这些孩子很可爱的，特别乖。这里面大部分都是父母已经离世的孤儿。还有几个是火鼠一族那事儿剩下来的几个孩子，郭晟那边找不到他们的父母，只能暂时将他们安置在这里。”

纪欢点点头，“下次我还来看他们。”

宋淑静当然没有拒绝。半个小时后，车在妖管局门口停下，两人一下车就在院子里看到了蹲着说话的卓光和时婴。宋淑静挑了下眉毛，“你们蹲这儿干嘛？晒太阳还是等我们回来？”

卓光一见到宋淑静和纪欢，眼睛倏地便亮了。他立马站起来，冲到纪欢的面前，“嫂子！今天郭组又来了，给咱们带了海市的特产！不过被老大扣押了，要不你去拿一下？”

纪欢嘴角一抽，刚想说话，便看到大厅的门从里面被推开。封迟皱着眉走出来，紧接着，那双眼睛望过来，眉宇间的褶皱一下子便平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纪欢乖乖回答：“就刚才。”

封迟嗯了一声，路过纪欢身侧的时候二话不说拎着人就走了。纪欢跟只小猫咪被捏住了后颈似的缩成一团，抬头时满脸迷茫，“怎么啦？要去哪里啊？”

“昨天宋淑静他们救下来的人类有点问题，你和我去医院看看。”似乎生怕纪欢拒绝似的，他道：“攒点功德，省得没几秒又变回镜子。”

纪欢哦了一声，扑腾两下，“那你先放我下来，怪不好意思的。”

封迟嗤一声，“被拎着就不好意思了，问我大不大的时候怎么那么一点不害臊？”

第38章 

038.

纪欢发现‘大不大’这三个字已经过不去了。他耷拉着脑袋，不想说话。封迟也没再说什么, 拎着人往车里一塞, 坐在驾驶座上开着车离开了。

妖管局内, 郭晟笑意盈盈地和几只妖怪说着昨天发生的事。

“海市的人才还是很多的。昨天下午有个来应聘的小妖怪可厉害了, 性格还好，以后介绍给你们认识啊。”

卓光等人非常给面子，“行啊。什么妖怪啊？年纪比我们小很多？”

“是只鸿鹄，年纪不大，看着和嫂子差不多。不过他知道得可多了，封迟不是去医院了吗？昨晚那个人类有问题还是他提醒我的。”

“他提醒你的？”卓光一下便来了兴趣, 他翘着二郎腿背部靠在沙发上颇为好奇, “怎么个提醒法？”

……

昨晚被妖管局的几个醉汉在路边捡到的人类如今正在市第一医院接受检查。市第一医院很有名, 病人也多。封迟去医院里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停车位, 只能无奈地离开并找了一个户外的停车场。纪欢从车上下来便像条小尾巴似的在封迟身后跟着跑。

封迟腿长，纪欢跟起来还有点费力。男人看了他一眼, 缓了步子。这样的体贴没几个人能够享受得到。纪欢凑到他身侧小声问：“那个人类怎么啦？”

封迟感受着那柔软的呼吸落在耳畔, 忍不住动手揉了揉耳尖, 这才道：“郭晟今天过来的时候顺嘴提了那个人类的事情。说是他新招的员工刚好知道点东西, 这个人类的伤是妖怪造成的。”

纪欢迷茫的挠挠脑袋, “那郭组那个员工怎么知道的啊？”

封迟看他两眼，眼中隐约带着点欣慰。虽然表现得并不明显, 可却被纪欢看得一清二楚。他那迷茫的表情顿时一收, 面无表情的叉腰问他：“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你又嫌弃我？”

“哪来的又？”

“你之前嫌弃我小。”纪欢走到他面前挡着他的路, 跟他理论,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看不出来，你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分明就是嫌弃我。你肯定是觉得我问大不大问得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自己说是不是？”

封迟：“……”怎么都没想到绕了半天最后又绕到大小问题上去了。

封迟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伸出手将面前凑过来的脑袋推开，遮住那双含水的眼眸，轻嗤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挺在意大小问题的。”

挺在意？是个男人谁不在意啊！

纪欢拉下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冷笑：“那你的全世界最小。”

封迟：“……”

封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已经跑远了的纪欢。大概是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会惹人生气，本来走路还要他等，现在跑得跟兔子似的，一溜烟就没了。

但封迟也不是吃素的。他腿长，步子迈得大。最关键得是，这个医院他来过挺多次，而纪欢对此却非常陌生。等封迟到了门诊大厅，便看到纪欢正迷茫地在各个护士小姐姐面前转悠。封迟啧了一声，走到他身后拎住他的后衣领。往外一拖——

纪欢被人突然捏住了后领，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他猛地回头，跟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似的倏然瞪圆了眼睛。直到目光落在身后那人脸上，看清了封迟的长相才松一口气。

“你干嘛又扯我领子？扯坏了还得你给我买衣服，不划算。”

这话倒是没说错。

不过封迟那么有钱也不差这一两件衣服。他拎着后衣领的手未松，只是面无表情的问他：“谁全世界最小？”

纪欢：“……”

纪欢沉默了一瞬，差点笑出来。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挨过去贴着他的耳朵，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反问：“你还挺在意大小问题？”

当时封迟用来嘲笑纪欢的话如今又被纪欢还了回去，封迟的表情隐隐有些僵硬。男人那双狭长的眼眸里盛着的是黑夜一样的深邃，望着纪欢的时候，深不见底。但纪欢丝毫不慌。他戳戳封迟的手臂，“在不在意啊？挺在意的吧？”

封迟：“来比比？看到底谁的大？”

纪欢一脚踹在封迟小腿上，小声叫：“封迟你好变态！”

*

封迟拎着纪欢离开门诊大厅时，几个护士小姐姐的眼神看上去都有些怪异。几人凑到一起，低声道：“这绝对是一对吧？两个人的颜值可真是太高了，还有那个撒娇简直要我命了！”

“果然好看的小哥哥都跟其他的小哥哥在一起了。哎，那我这样的小姑娘什么时候才能脱单啊。”

说着说着，几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这里的小声讨论，封迟和纪欢自然听不到。两人去了隔壁住院部，坐着电梯上了十一楼。那人类的病房很好找，门外站着两个正在小声交谈的人类警察。其中一人还微微皱眉，显然是被什么事情困扰得难受。封迟走过去的时候，那警察眼角的余光一瞥，立马便站直了身子，眼中染上了光亮。

上头的人早跟他们说过会有特殊部门过来接手这件事情，现在终于来了。

“封先生是吗？我叫周高阳。”

封迟冲他点点头，目光随意扫了眼病房。门没关，病房里的一切都能一眼抓取到。病床上安静的躺着人，那人双眼紧闭，若不是在睡觉便还在昏迷之中。封迟随着周警官进了病房，问道：“醒过吗？”

周警官摇摇头，“没有，而且特别奇怪，医生说检查不出任何异样。换言之其实他没病，但是……躺着好久了，叫也叫不醒。”

封迟嗯了一声，目光虽然落在病床上，可手却非常主动的拉着纪欢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他回头看了眼，低声道：“别乱晃悠。”

纪欢乖乖哦了一声，凑在他身边看，又在他耳边小声问：“那这个人是什么问题你看出来了吗？”

封迟看了看他，没说话。

纪欢顿时便明白了，他冲着封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手指搭在唇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不说话了。

封迟的这个眼神虽然只是淡淡一瞥，却充满了嘲讽。至少在纪欢看来是这样的。

周警官也在封迟身后跟了半天，只见封迟的目光偶尔往病人身上瞥一眼，再和另外一个少年说两句话，扯着人家的领子硬拉到自己身边，跟看崽子似的，生怕崽子弄丢。

但这……不是父子吧？长得也不像。

周警官努力将自己的目光从纪欢身上挪开，转而问封迟：“封先生，看出点什么了吗？”

封迟：“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周警官便愣住了。

啊？

这就让他们走了？

周警官挠挠头，小声道：“封先生确定吗？我们留在这里也能帮忙的。上头交代过了，让我们听从封先生的安排。”

纪欢坐在一侧瞅瞅封迟又看看周警官，在封迟开口前直言道：“周警官，封先生他很厉害的，能解决。但如果有问题，我给你们打电话，你看这样可以吗？”

纪欢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警官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他只能点点头对着封迟和纪欢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如果有需要，两位可以随时通知我们。”

随着两位警官的离开，病房内一下便安静了许多。纪欢走到病人身边上下端详了好几遍，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他们在的时候你不说，现在人家警官都走了，可以告诉我了吧？”

封迟点头，“可以。”

纪欢眼睛一亮，眨着星子似的眼睛充满希冀的看他。

然而等了一分钟，始终不见封迟开口。纪欢急了，挨过去皱着眉：“你怎么不说话啊？”

封迟靠在一侧的椅子上，大长腿随意搭着，遇上凑过来的纪欢便把人自己这儿一拎。纪欢没反应过来，身体一个踉跄便栽进了封迟的怀里。他双手抵着男人的腰腹抬起头来，鼻头被撞得有点红，生理性的眼泪唰一下从眼角流淌下来。

封迟哑然。他没想到自己那一拽把人拽成了这样。皱着眉擦掉纪欢眼角的泪水，他道：“你怎么那么娇气。”

纪欢抹着眼泪吸了两下鼻子，说话的时候都闷声闷气的，然而却依旧能听得出其中的抱怨，“你拉我才撞成这个样子的，你还怪我娇气？封迟你太过分了！”

封迟没说话。纪欢便抬着眼睛使劲瞅他，“所以你干嘛不说话？你不是知道这人怎么回事吗？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封迟面无表情，“想让你承认我比你大。”

纪欢：“…………”

这就真的过不去了是不是！

封迟伸手捏住他的的脸。纪欢的脸软绵绵的，捏着手感极好，跟棉花糖似的。他捏着，手指又蹭了蹭，威胁似的问：“谁大？”

纪欢憋着一口气，硬挤出两个字：“你大。”

然后手掌拍上封迟的脸，“全世界你最大。”

虽然没那么夸张，并且知晓纪欢就是纯粹的随口一捧。但封迟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他心情一好，便也没再藏着什么，大手一挥，病床上的人突然发生了变化。

第39章 

039.

这个受害者最让人奇怪的地方无非就是看着很正常, 医生也检查不出什么来。但随着那一眼瞥去, 纪欢的目光凝在病床上, 倒吸一口气。原本还沉睡中的人表情略微狰狞, 眉心紧紧拧起, 额头上浮起冷汗。与此同时, 他身上的白衣侧腰染上血迹。

那一大片晕开的血花发紫，看着便渗人。

纪欢伸手想掀起衣服看一眼, 手还未落到对方衣服上就被封迟给握住了。男人看了他一眼，握着他的手未松，然而却主动勾着病人的衣服掀了起来。凝固的血液在指尖残留，封迟的眉宇间露出几分烦躁, 但很快又掩盖下去。

病人的侧腰上完好无损。

“这个……”纪欢拧起眉毛，表情带着一点不可思议和震惊, “没伤啊，怎么就流了那么多血？”

“血是伤好之前流的。”封迟道，他松开纪欢的手去了洗手间洗手。

纪欢便跟在他身后，看他打开水龙头，挤上一点洗手液搓着十根手指。水流哗哗地冲, 略苍白的手指搓得印出红, 封迟还没停。纪欢看他两眼，伸手关了水龙头。

“你干嘛？这都洗干净了。”纪欢握着他的手走回去, 扯了几张纸巾将封手擦干, “再洗下去都快搓成香肠了。”

封迟的手指很漂亮, 白又长, 骨节分明却并不突出。随便拍个照片放到网上去估计立马就能换来一群人嗷嗷的尖叫和舔屏。这样的手是有多想不开才搓成那样。

“你有洁癖就别动嘛，我来就好了。我不怕脏的。”纪欢道。

封迟没说话，半晌才稍稍点了下头。

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封迟和纪欢去找了医生说明状况。那医生听着纪欢叭叭叭的一通解释，满脸疑惑，“等一下，既然他身上什么伤口也没有，你们怎么知道他少了个肾？”

纪欢：“因为我比较厉害。”

医生看他的眼神宛如看傻子。

纪欢默默拉了拉封迟的手，将人拉到自己的面前，闷声闷气道：“算了，还是你来说吧。”

但事实上这事儿就说不明白。

妖怪和人类在某种方面是没有半点共同语言的。封迟深深明白这一点，便直接道：“劳烦您去帮他做个检查，之后让他在这里恢复出院就行了。”

这个病人查不出什么毛病让医生很着急，刚开始他们以为是病人的脑袋出什么问题导致了昏迷，但检查出来的结果非常正常。现在封迟给他们多提供了一条线索，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去做个检查。

就当是对病人的负责。

医生看向两人的目光虽然依旧带着点怪异，却也没有再质疑什么，“行，那我先去安排检查。”

目送医生离开后，封迟和纪欢也不打算继续待在这里。那病人没那么快醒过来，他们这儿待着也属于浪费时间。何况，这会儿也不早了，再过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纪欢跟在封迟的身后嘟嘟囔囔说着晚上的菜单，说着说着一脑袋撞上了封迟的背。他抱怨着捂着鼻子往后撤两步，抬头一看也怔住了。

医院门诊大厅嘈杂的人群里，郑刈显得格外独树一帜。虽然纪欢不喜欢郑刈，但也得承认郑刈的长相的确长在大部分人的心坎上。青年面带微笑地站在护士台前，与护士低声说着什么，浑身都散发着温柔的气息。似乎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郑刈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很快，他不经意的微微一回头，注意到了人群外的封迟、以及从封迟身后探出脑袋的纪欢。

郑刈似乎愣了一下，对着护士说了声什么，抬步就往封迟和纪欢那儿走。

纪欢看到郑刈那张脸便浑身难受。他抿着唇，拽紧了封迟的衣服。封迟对纪欢的这个反应感到意外。他知道纪欢不喜欢郑刈。当初还是面小镜子的时候，纪欢便将自己的喜恶明明白白地表现了出来，尤其是在郑观一家子身上。他侧头看着纪欢，少年咬着唇，一双漂亮的眼中带着多种隐秘的情绪。

让人捉摸不透。

封迟单手搂着纪欢的肩膀往外走。然而郑刈却没放过这个机会。青年在封迟面前站定，脸上笑意不变，“封局，好久没见。”

封迟微微颔首，却没打算理会郑刈。然而在他抬步欲走时，纪欢却忽然伸手用力拽了下他的衣服。封迟垂眸，对上纪欢的眼。纪欢无声的说了两个字，“没事。”

封迟脚下的步子一顿，却也没说话。郑刈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只继续道：“封局今天来医院是身体不舒服？啊也不对，像封局这样的人，应该没有这样的问题才对。”

妖怪的体质比人类好上太多，尤其是像封迟这样的。

封迟拧起眉，他对郑刈有一种从心底扎根生长的厌恶。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甚至能够完全左右他的想法。封迟对此感到意外，却更明白——

这不是毫无缘由的，只不过他暂时还不知道原因罢了。

他忍着心底的厌恶，开口便是一句不客气的话：“你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对于封迟如此不给面子的行为，郑刈却丝毫没感到意外。他调查过封迟，知道封迟为人冷淡也不圆滑。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早就身处高位，必然被他人毫不犹豫地踩下去。他索性当做没听出其中的不耐，神情略显落寞。

“既然封局这么问了，我也就直说了。这段时间来我父亲虽然没有再管理海市，可因为我母亲的事儿心情郁郁。我看他最近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连梦里都念着我母亲的名字……我想斗胆跟封局申请一下，不知道能否再让我们三人见一面？”

纪欢一听，便嫌弃得要命。

郑刈这人是真的能装。《妖物横行》里这位主角攻便时常脸上带笑背地里却下狠手。而现在……听听这话！当初郭晟为了恶心人给郑观打电话的时候，郑观可是拒绝郭晟提火鼠夫人的名字。

就这种恨不得立马撇清关系的态度，还好意思在这里编着感天动地的爱情？

笑死人了。

封迟的想法和纪欢差不多。男人眉心未平，也不多说废话，“火鼠一族罪恶滔天，受罚期间不能见任何人。”

郑刈看上去有些无奈，“封局，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或许，我可以跟你交换？我可以告诉一个重要的消息，您让我父母见一面？”

封迟懒得再跟郑刈多废话，拉着纪欢转身就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郑刈收了脸上的悲伤，忽然道：“封局，这是你们妖管局新来的员工？好像没见过啊。”

封迟脚下步子一顿，回头冷声道：“什么时候妖管局的事也轮得到你管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帮你父亲擦好屁股。还是你喜欢一家三口都沉江？”

郑刈唇角的笑容一僵，眼神阴暗下去，连眉梢都带上了恶意。他站在原地看着封迟带着纪欢离开，抿唇轻嗤一声。原先和他说话的护士从他身侧路过，抬眸微笑着正欲打招呼，可当注意到青年那满眼阴鸷时，立马把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低头快步走过。

刚才不还笑得如沐春风，怎么现在表情变得这么恐怖了？

大概十分钟后，有人走到郑刈身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郑刈回头对上一张笑脸。那人歪了歪头，似有些意外，“怎么这个表情啊？谁惹你不高兴了？”

郑刈搂过他的肩膀，往外走时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完整说了一遍。当说到封迟的身边多了一个面生的少年时，他的眼底染上沉思，“郭晟之前想带我进妖管局的时候，封迟一直说妖管局人手够了。当时没发生那么多事情，想来妖管局应该是真的不缺人。可这会儿……那新来的看着眼生，也不知道是个身份。”

被他搂着的人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没事。不知道他的身份就去查一下。无非就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就是最近作息不太规律，没什么事情。”

“那就好。”

*

迈巴赫内，封迟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微微侧了侧身子，巡视般的目光在纪欢的脸上转了两圈。纪欢的表情不大对劲，脸色微微有些白，尤其是在听到郑刈提到他的时候。封迟见不得他神思都不知道跑哪儿去的晃神模样，一伸手便用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

纪欢的脸很小，下巴捏在他手里看上去更加可怜。封迟的手指轻轻在他下巴尖儿上蹭了蹭，低声问他：“怎么了？从看到郑刈开始，你就不对劲。”

被男人扣着下巴，纪欢的身体只能顺着对方的动作稍稍往前，看上去有点别扭。可指腹温热又柔软，他非常主动地蹭两下，也不舍得离开。就这么眼巴巴抬着眼睛偶尔瞅一眼男人的表情，极小声的抱怨，“我不喜欢他。”

“嗯。”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只不过，这小家伙对郑刈显然不止是不喜欢那么简单。

封迟等了一会儿没见纪欢有再开口的意思，反倒是蹭他的手蹭得挺开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占他便宜。可很诡异的，他也不想松手。两人就以这般怪异的动作对视了几秒。那几秒钟的时间里，封迟听到自己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一下一下，却毫无规律。

他倏然收回手，像是指尖突然被烫到了。然而一垂眸，纪欢还眼巴巴地盯着他看。封迟冷着脸，语气僵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纪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挠下巴声音压得特别低：“你会不会哪一天觉得我事情特别多，嫌我烦了就不肯理我啦？”

“为什么这么问？”封迟眉心再度拧起，一双深色的眸紧紧锁着他，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感到无可奈何又莫名其妙，他回头手扣着方向盘，一边发动车一边道，“我觉得我平时的表现已经很明白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没有安全感？”

纪欢一听这话，呆滞了两秒。怎么听着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啊？

他们这关系整的跟情侣似的，还安全感……但，你要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问题。

纪欢继续小声嘟囔：“没有，就是我自己想的有点多。而且我俩本来也没什么关系，我这个人平时话多事儿也多，你能一直忍受得了吗？”

封迟扣着方向盘的手愈发用力。那一句‘我俩本来也没什么关系’话，意外得让他感受到怒火。尽管纪欢的确没有说错。可……就是憋得慌。

他面无表情道：“我要是忍受不了，现在你就不会坐在我身边。”

“哦。”少年轻轻地应一声。

他想，封迟的话还是很可信的。《妖物横行》这小说里，作者塑造的封迟很冷淡，冷得如同雪山千万年未解封的冰雪。可遇到了他才知道封迟不是一行字下冷冰冰的固有形象。

这个男人很冷淡，也很温暖。

发现一面小镜子会说话会吐槽还能惹事的时候，并没有扔掉他。

发现他意外被困，找了各种办法想要带他出来。尽管那些办法非常无厘头。

而现在，他会用硬邦邦的语气拐弯抹角的告诉他：你想多了。

旁边毛绒绒的脑袋耷拉下去，封迟在刹那间以为自己说得话太过僵硬，惹得纪欢误会了。他抿着薄唇，良久猜才开口：“你什么性子都没关系，做你自己就好，我……我不嫌烦。”

第40章 

040.

半个小时后, 封迟神情冷淡地跟在纪欢身后, 看着面前这个仅看背影就能看出喜滋滋的人, 他的心情愈发复杂。纪欢用实际行动向他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蹬鼻子上脸。

他拉下脸皮说了一句‘做你自己, 我不嫌麻烦’以后, 纪欢只愣了两秒, 随即一改惨兮兮委屈巴巴的表情，双眼发亮的问他：“那我们去超市买菜吧？”

当一个并不会做菜的人张嘴说要去买菜, 显然目的不纯。封迟刚说完‘做你自己’，这会儿要是强行镇压，着实有点打自己的脸。而且，看到纪欢收了颓靡再次露出笑容, 封迟也有点舍不得他不开心。

很奇妙的心理。

大概也是这种奇妙的心理支使着他如今跟在纪欢的屁股后面，推着一辆小推车。

纪欢穿过零食区, 直接往生鲜区和蔬菜区走。连个眼神都没给零食区的行为让封迟感到了一丝震惊和不解。以前恨不得钻到零食包装袋里，这会儿怎么走得这么直接？封迟在货架前站定，望着纪欢的背影沉吟两秒，忽然开口：“黄瓜味的薯片和原味的薯片哪个好吃？”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纪欢脚下步子一顿，又转了个圈。他迷茫地看着封迟, 很意外：“你喜欢吃薯片？我推荐原味的, 但是旁边那一包蓝色包装的也很好吃。”

封迟点点头，拎了一包原味的, 又试探性的问：“要帮你拿一包吗？”

“不用, 我今天不想吃。”

封迟：“……”

封迟沉默地将原味薯片也放回货架, 推着空荡荡的小推车走到了纪欢身侧。纪欢看了他两眼, 更疑惑了，“你不拿吗？原味真的挺好吃的。”

封迟：“不拿，突然不想吃了。”

纪欢哦了一声也没在意，拉着封迟继续往生鲜区走。超市内新鲜食材很丰富，纪欢买了虾和鱼，拎着两个口袋在封迟的面前晃一晃，“油焖大虾，水煮鱼。”

封迟眼皮微微一掀，漫不经心的问：“你做？”

纪欢将两个口袋放到小推车里，捧着脸向封迟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给你打下手，顺便学习。这样下次我就可以自己做了。”

纪欢还记得自己当初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要给封迟做饭换长久居住权的事儿呢。他纪欢一向说话算话，说到做到。

面对纪欢的讨好，封迟只是将手盖在了对方的脸上，按着对方的脸听着纪欢唔唔唔，“没法呼吸了，你松手！”

艰难地从封迟手掌下逃出来，他瞪着眼睛指着封迟的鼻子，然而还未开口那大手再一次覆盖下来。

纪欢：“……”

他仰着脸，闷声闷气的问：“你松不松手？”

“不松手怎样？”

“不松手我放大招了。”

“你来。”

封迟冷冷淡淡的两个字落下，眉眼间都带着几分无所谓。纪欢最擅长的大概就是骂骂咧咧和撒泼打滚。但是在超市这种公共场合，只要纪欢还要点脸，他就做不出以上的事儿来。正因此，封迟此刻分外淡定。

甚至还格外嚣张的将手一收，捏住了纪欢的脸。纪欢懵懵地被他捏住了脸，连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仅仅只是两秒后，封迟浑身一僵，一抹红从他颈后迅速蔓延，直上耳尖。他猛地收回手，眼眸深沉地注视着纪欢。纪欢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露出灿烂的笑容，“跟你说要使大招了，怎么样，是不是浑身难受特别想洗手？”

浑身难受倒是不至于，洗手也不至于。但……封迟觉得这手忽然怎么放都不对劲，仿佛有一抹热要从掌心往外扩散，尤其是被纪欢舌尖舔到的那一处，火辣辣的仿佛被灼伤了似的。

封迟的唇越抿越紧，手掌悄悄握成了拳，注视着纪欢那得意的模样冷声道：“有人按着你脸你就舔他们？”

“我咬他们。”纪欢乐颠颠的，“但由于你是我上司以及我的房东，所以对你温柔一点。”

虽然在纪欢看来，温柔两字也称不上。毕竟封迟还有点洁癖，沾了旁人口水这种事儿……也怪难受的吧。

然而，令纪欢怎么也没想到的是——

面前的男人忽然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先前垂落在裤线边的手忽的再一次往前，捏住了他的下巴。在纪欢双眼瞪圆时，封迟淡声道：“舌头伸出来。”

纪欢；“……”

男人的直觉告诉纪欢，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听封迟的。他立马紧闭嘴唇，摇摇头。用动作告诉对方：你别想，我绝对不会伸舌头的！

纪欢越看封迟的表情，越瘆得慌。他捂住嘴，一只手拉着封迟的手腕往下，似乎想借着机会从封迟手下逃脱。可封迟格外强硬，手指不松，纪欢便只能任由他捏着。

“舔我一口不是挺得意的吗？张嘴。”

纪欢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哼哼唧唧的闭着嘴巴说话：“我不。”

虽然听得不清楚，可封迟也不傻。一看纪欢的表情便知道对方的意思。他眯起眼轻声啧了一下，“你也就只能在我面前闹。”

就这张嘴，还咬人。

除了他，谁能送上去给他咬。

两人以如此诡异的姿态对视，早已引得周围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投过来。几个年轻的女生捂着脸差点晕厥过去。谁能想到出来逛个超市却看到了这么甜的一幕！你看看这两个人，虐狗虐得这么旁若无人！

纪欢趁着封迟松手立马往后撤，他捧着脸揉了揉，皱着眉毛想说点什么，结果目光注意到瞪大眼睛满脸激动的女生，顿时哑然。

他眨眨眼，那几个女生也眨眨眼。对视了几秒钟，女生捂着脸闷笑，“别害羞呀，我们不看了！”

说完就真的走了。

纪欢：“…………”

他回头，“他们看啥呢？”

封迟：“看你咬人吧。”

*

两人在超市逛了有一会儿，结果在收银台前又遇到了之前的女生。那两个女生一直冲着纪欢笑，笑得他满脸不好意思，连忙往封迟的身后躲了躲。

两个女生的笑容更灿烂了。

封迟：“……”突然就很不爽。

等到两个女生结账离开，封迟才把身后的人拖出来，语气听似淡定，“你喜欢哪个？”

“啊？”纪欢满脸懵懵的。

封迟轻轻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喜欢哪个，那两个女生里。”

纪欢顿时不可思议的瞪他，又捅他的腰，“啥玩意儿？付钱了。”

封迟回过头，收银员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先生，三百七十二块五。”

封迟沉默地掏钱付钱，看了眼喜滋滋拎着口袋的纪欢，这口气又憋住了。他抬起脚往外走，步子跨得极大。纪欢一时也没注意，他的心思都在今晚的菜单上。走了好一会儿嘴巴闲不住想要叭叭叭时，才发现封迟正站在远处拧眉看他。

他张开的嘴又闭上，眼神毫不遮掩的目测对方的腿长，再看看自己的腿。

算了，慢慢走。

最后还是封迟看不下去，又回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口袋，揪着纪欢的卫衣帽子拎着人走。一次两次纪欢还会吐槽一下，抱怨这样被人拎着走不舒服。但五六七八次以后，他不仅不吐槽，还会找姿势让自己舒服得被拖着走。

回家的路上封迟转了个弯又去了趟妖管局。纪欢有些意外，“不是直接回家吗？”

‘回家’二字让封迟的心情终于得到了一丝宽慰。

心情一顺，封迟看了看纪欢，总觉得顺眼不少。他收回视线，道：“先去跟他们说一声。”

纪欢心想，封迟大概是要说受害者的事儿，便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宋淑静塞给他的巧克力。是草莓味的白巧克力，不怎么腻，还带着点酸酸的味道，特别好吃。纪欢往嘴里塞了一块，想了想又拆一块递到封迟嘴边，“张嘴。”

封迟不爱吃这些东西，然而目光划过那细白的手指，鬼使神差地张嘴。下一秒，巧克力便被人喂了进来。他舌尖一动，唇一抿，含住了纪欢的食指。

封迟：“……”

纪欢：“……”

两人沉默着对视，耳边喇叭声不绝，又响起了几声怒骂。封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连忙张嘴、目光往窗外一瞥，瞥到个脾气暴躁的大爷：“会不会看红灯啊？绿灯都快过了还不开，留在这儿你以为你是交警呢？！”

封迟面无表情的抿着唇开车驶离路口，眼神暗得如同无风无月的夜空，只一眼便让人感到了几分压抑。纪欢往他那儿瞅了两眼，以为他脸黑是因为被大爷吼了，以防这位大佬心情一差连晚饭都不做了，连忙小声安慰道，“大爷可能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别在意。”

封迟扫他一眼，“没在意。”

纪欢眨眨眼，似乎想到点什么，恍然大悟。

“我手指挺干净的，真的。”他伸出手指在封迟侧边晃了晃，“我舔你一下，你含我手指头，扯平了。别气了啊。”

封迟：“……你还是闭嘴吧。”

听得出封迟言语里的无奈，纪欢倒也没有跟他对着来。毕竟封迟还在开车，他也不想打扰他。他乖乖坐在位置上，又掏出了一块巧克力。

又是一个路口，迈巴赫缓缓停下，封迟的目光几乎控制不住地往纪欢那儿看。

看着他将巧克力喂进嘴里，指腹上沾着巧克力碎，便又伸出柔软的舌舔了舔指腹。

封迟：“……”

要命了。

第41章 

041.

纪欢察觉到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封迟格外沉默。车就那么大点, 身旁的人有点情绪变化纪欢都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迷茫地盯着男人的侧脸看了看, 张张嘴又闭上了。

刚才还说了不要打扰封迟的。

一直等到迈巴赫在妖管局门前停下, 封迟抿着唇下了车。纪欢才跟块小糖糕似的黏黏糊糊凑过去, 问他：“咋啦？我的手指真的没那么脏的, 你这反应越来越夸张了，以后找对象了可怎么办啊。你们还得接吻的欸。”

封迟看他两眼。目光下意识落在纪欢的唇上。纪欢的唇生的好看又柔软, 唇上还有颗小小的唇珠。如果是接吻……

封迟狼狈地移开视线。他不说话，纪欢便很着急，一直想要往他的面前凑。然而这张脸在面前晃只能让封迟愈发不对劲。他钩住纪欢的衣领把人往旁边一拖，淡声道：“好好走路。我没生气。”

纪欢肯定是不相信的。没生气反应这么大？这一路过来表情绷得越来越紧……不过既然封迟都这么说了, 他也不想再纠结。他气急，故意当着封迟的面吮了下指尖, 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吮一下他的手指是不会死的。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大妖。

封迟：“……”

妖管局的午后特别闲适。院子的古树下，卓光将躺椅拉过去躺下，风拂过带着树叶飒飒响起，卓光便是听着这音乐假寐。一旁的小圆桌前, 宋淑静和九婴兄弟围坐在一起, 嗑瓜子聊天。嗑瓜子对于宋淑静来说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九婴兄弟俩刚吃完一把，宋淑静面前的瓜子壳已经堆起了小山丘。

她动作利落地将小山丘往下一扫, 尽数落了垃圾桶。一抬头, 正好看到走来的两个人。他们老大抿着薄唇走在前面, 大长腿步子不缓, 表情看上去及其压抑。而纪欢则是跟在封迟的身后，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乍一眼看去，总让人觉得这一次的医院行非常的不尽人意。

宋淑静愣了一下，随即便站起来询问：“老大，欢欢，医院那事儿很棘手？”

封迟：“没有。医院里那个人类丢了个肾。”

“肾没了？”宋淑静下意识重复一遍，嗓音极大。等到反应过来后，她连忙捂住嘴，尴尬地咳嗽一声，“不会又是哪个妖怪在干违法的事情吧？”

纪欢被这话引起了兴趣，一时也顾不得对封迟那奇怪的态度耿耿于怀，从封迟的身边钻过凑到宋淑静身边的小圆凳上坐下，“什么意思啊？又是？”

宋淑静意识到纪欢是刚来的，不太了解他们妖管局曾经接触过的各种事儿。胆大的摸摸纪欢柔软的短发，解释道：“我们妖管局虽然存在时间很长了，但也是后来才渐渐融入人类社会的。所有妖怪刚融入人类社会都有点困难。你知道的，是我们要融入人类，所以我们只能顺着人类的生活方式生活。刚开始的我们没有钱，很多妖怪为了早点融入人类，就会做各种偷摸拐骗的事情。”

以防纪欢不明白，宋淑静还给举了个例子，“就比如说。我和老大都没有钱，但我们得买房子吃东西。这个时候，老大去找工作了，而我去偷人类的钱买房子住。”

纪欢连连点头。宋淑静便继续：“十几年前出过一个事情。有个妖怪开了家小诊所，那时候人类的医保制度还不怎么完善。那妖怪就低价帮人类看病，与此同时会顺手他们的器官拿去卖。这次的事情估计差不多。”

纪欢嘴角抽了抽。其实在他之前生活的世界里也有这种事情发生。事实证明人类和妖怪里都有坏得的一方存在。

但很快，他的思绪就转到另一边。他看了看封迟那一身高定西装，再想到门外停着的那辆迈巴赫，乐了，“所以说，封迟你还是白手起家啊？你最先开始做的什么生意啊？搬砖？”

宋淑静大概能理解到纪欢的点在哪里，他们妖怪刚到人类社会什么都不懂，只能干点苦力活。她摆摆手直接替封迟回答了，“老大和我们不太一样。搬砖的是那三位。”

说着，她指了指九婴兄弟和卓光。

三人眨着无辜的眼睛回望过来，时婴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力气比较大，搬砖一天可以拿好多钱呢。可惜最后那个老板跑路了。”

卓光无奈摊手：“然后老大看不下去，又把我们拎回去了。”

原先的妖管局只管理着妖界的事情。而随着时代变迁，妖管局以低调的方式出现在人类社会中。但那时的妖管局和普通妖怪差不多，什么都没有。卓光和九婴兄弟就主动去赚钱想给妖管局重新建个房子，当作是平时办公的地方。结果谁也没想到搬了快三个月的砖，老板跑路了。

时婴当时都被气哭了。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老大本身比较富有。就这个房子，最后还是老大出钱给建起来的。”宋淑静道，“我和老大认识还是因为我当时想偷他贡品来着。”

纪欢：“…………所以，封迟你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怎么还有贡品的啦？而且刚才说到的本身就比较富有，该不会也是人类不只送东西给他吃，还给他送钱吧？

封迟面无表情扫他一眼，没说话。一旁的宋淑静见两人这副模样，便知道两人的某个情趣真是百玩不厌。因此在面对纪欢那好奇的注视以及探究的表情时，她假装看不懂，移开了眼。

纪欢看着油盐不进的宋淑静，只能无奈叹气。

封迟假装看不到纪欢一脸好奇的模样，吩咐四只妖怪：“去查一下附近的监控，知道是哪只妖怪作祟直接抓了。宋淑静，你去海市查一查郭晟新招的那个员工。”

郭晟来找他告知他那个人类可能有问题，封迟觉得正常。但告知郭晟的那个妖怪着实应该查一查。那晚宋淑静四人喝得多了，看到有人躺在马路边上便直接打了报警电话和医院的电话。而他听说了消息去查看情况的时候也没和那受害者接触过。换言之，他们妖管局的人都没和受害者接触过，怎么远在海市那位员工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脑子正常的都能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宋淑静只稍稍一想便意会到了。她对封迟点点头，笑道：“老大你放心，我现在就过去。”

封迟嗯一声，顿了顿又道：“去了海市有什么问题直接找郭晟。”

“啊？”

封迟：“吃的住的麻烦郭晟就行了。”

卓光和九婴兄弟闻言，纷纷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那笑容落在宋淑静的眼中，令她立刻涨红了脸。她冲卓光挥了挥拳头，无声的威胁一番后拎着小包包走了。目送着宋淑静的背影远去，卓光叹一口气：“哎呀，女大不中留啊。”

*

将事件告知了妖管局的妖怪们，封迟便带着纪欢回家了。一回到家，封迟便钻进了厨房去处理食材。而纪欢在外面待了一会儿觉得时间还长，便先去洗了澡。

等到他洗完澡出来，封迟正好也从厨房里走到客厅。封迟带着深色的围裙，西装外套扔在一旁的沙发上，身上便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他挽起袖口，连腕表也摘了。

纪欢的视线顺着他的袖口手腕一路向上，最终落在了封迟的脖颈上。领口的纽扣解开两颗，形状优美的锁骨隐隐若现。

事实上封迟给纪欢的最初印象便是冷淡和禁欲。他还记得自己睁开眼看到的那一抹腹肌，以及男人从下往上扣到最上方纽扣的衬衣。

纪欢眼神略有些飘忽，忽然察觉到气氛仿佛有些怪异。但他也没多想，甩甩脑袋走到封迟面前问：“食材处理好了？不用我帮忙啦？”

封迟嗯一声，随即眉心便皱紧了。纪欢身上穿的还是他的睡衣，衣服太大，只要纪欢稍稍一弯腰，封迟就能从他的领口望进去，一览而尽。他拧着眉让纪欢挨近点。

垂眸将纪欢的睡衣衣袖卷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又拎着衣服往后一拉，纪欢一个踉跄，迷茫地回头。

封迟：“要不要给你找个夹子把这衣服夹起来？”

话音刚起就换来了纪欢的一个白眼，他拍掉男人的手，没好气道：“你看不起谁呢。这衣服就算大，也没大到那种程度。而且睡衣嘛，最重要的是舒服。赶紧做菜了，这都几点了。”

他一边说一边推着封迟的背往厨房里面走。

案板上，黑鱼已经被切片，那薄薄的一片捏起来仿若透明。纪欢忍不住给了封迟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下一秒就被封迟给镇压了。把人拎到面前，封迟指着旁边的一小块鱼肉道：“切。”

纪欢也不慌，甚至还有点蠢蠢欲动。他说想要承包封迟和自己的一日两餐也不是随口说说。拿起刀有模有样地站在案板前，他认真道：“我要切了。”

封迟随意点头，靠在一侧看他。

一刀下去，连肉都没切开。

封迟：“……刀斜一点。”

纪欢哦一声，刀一晃，刀锋闪过银色的光，抵在他左手的手指旁。封迟来不及开口，刀往里一划，划开了鱼肉也划开了纪欢的手指。

封迟：“……”

纪欢：“……”

鱼肉和刀被扔在一边，封迟拧眉捏着他的手指在水流下冲，纪欢的脸皱成一团，另外一只手紧紧拽着封迟的衣服小声喊：“有点疼。”

“就你这样还要承包家里的早饭和晚饭？”封迟冷声道，手上动作却始终没停。

伤口冲干净后，他依旧捏着纪欢的手指往客厅走，纪欢可怜兮兮得跟在他身后。封迟一把将纪欢按在沙发上，转身去电视机柜台下找医药箱。

纪欢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皱着鼻子问封迟：“封迟，你以前学做饭的时候有没有被切过啊？”

封迟头也没回，“没有。我没你那么嚣张。”

看也不看就一刀下去，恨不得把手指给削掉。

嫌弃和嘲讽的意思太重，纪欢默默缩成一团，乖乖等封迟给他清理伤口。刀伤有点深，还得消毒，封迟一手捏着他的手指，一手拿着碘酒，光看阵势就让纪欢有点惴惴不安。他咽了咽口水，小声提着建议：“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吧？贴个创可贴就好了。我一个大男人不用那么矫情的。”

“你这个大男人怕疼就直说。”封迟冷嗤一声，“让我听到你喊疼，我明儿就告诉他们你这个大男人跟个小姑娘似的。”

纪欢苦巴巴地抿紧嘴巴。

两分钟后，封迟将绷带缠在他手指上，纤细的手指顿时成了粗粗的一根。封迟掀起眼皮一看，纪欢全程没喊疼，大概是想争一口气。然而，眼眶红了。

第42章 

042.

纪欢看起来太可怜了。缩成一团不说, 咬着手指死死按捺住一抽一抽的疼, 还得硬撑着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这一来二去, 毫无意外地把眼睛被憋红了。

封迟放开手, 似笑非笑道：“大男人可以啊, 呼吸声都没听到。”

纪欢一把拍在他脸上, 抽了抽鼻子，说话都戴上了鼻音, “你就是故意的，封迟你就是个混蛋。”

封迟握住他的手，又附身用手指蹭了蹭他的眼角。只是稍微有点红，眼泪倒是没掉下来。他在纪欢脑门上弹了一下，低声道：“再骂两句想没想过今晚吃什么？”

于是纪欢乖乖闭上了嘴。

他没钱, 点不了外卖。他也没本事, 做不了晚饭。所以只能靠封迟。纪欢在心里骂了封迟两句，最后冲封迟露出一个讨好又柔软的笑容，“封迟你最好了，全世界最好, 爱你哦。”

还用包成香肠的手指比了个心。

封迟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然而等到他走进厨房, 目光落在鱼片上，脑海里几乎控制不住的回想起纪欢当时的笑容。掐了掐眉心，他垂眸开始做菜。

封迟做菜的速度很快, 动作很熟练。纪欢虽然受了伤, 但还是扒在门板上看他做水煮鱼和油焖大虾。男人垂眸挑虾线的时候, 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 却意外得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纪欢眨眨眼，有点想帮忙。然而一想到自己那毛毛躁躁的性子和动作，还是把这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收了回去。

纪欢看得认真，身后却突然响起了门铃声。他连忙喊道：“封迟，有人按门铃。”

“送东西的，你去开门。”

纪欢闻言便乖乖去开门了。就如封迟所说，门外站得是别墅区的快递小哥。看到纪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懵了一下，后退一步看两眼门牌，心想这的确是封先生家没错啊。但出来的怎么是另外一个生面孔？

纪欢注意到他的表情有点怪异，往后看了一眼，恰巧封迟端着盘子走到客厅，男人道：“没送错，你签个名字就行了。”

快递小哥看到封迟出现，二话不说的就把手里的小盒子递给了纪欢，又道：“这位先生把你的名字签上去就好了。”

纪欢签了自己的名字，拿走了快递。然而当他将快递交给封迟时，对方却道：“给你买的，自己拆吧。”

“你还给我买东西了？”纪欢捧着纸盒，先低头看了眼快递单，上面没标明物件。他也不犹豫，去厨房找了把菜刀要开箱。封迟一看他的动作，眉心一跳。二话不说便把刀子从他手里夺过去。

快速拆了外面的小纸盒，封迟才将里头的东西递给他。

是一个手机，银白色的壳子。同样的款式纪欢在封迟的手里见到过。

他拿着手机，有些小小的激动。封迟这人是真的贴心，连手机都能想得到。对上封迟的注视，纪欢思考了许久才认真说：“你放心，我绝对会好好学做菜的。”

因为他给纪欢买了手机，所以纪欢又要学做菜来回报他了。

封迟嘴角一抽：“你安安静静待着就是最好的报答。”

封迟说这话也没有看不起纪欢的意思。只是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儿，他便深深觉得纪欢进厨房挑战的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一次两次还好，次数要是多了，恐怕连他都得产生厨房PTSD。

纪欢瞅着封迟许久，确认了对方不是说说而已，肩膀便耷拉下来，“你看不起我，我知道。”

封迟：“我这是为你好。没事干的时候就玩游戏，我给你充钱。”

只要你别进厨房。

纪欢：“……”有种被轻视的感觉，但是……玩游戏有什么不好的呢？

*

晚上的菜味道极好，水煮鱼红艳艳一片，鱼肉切片切得薄，很容易入味。拨开辣椒，纪欢夹起一片鱼肉放到封迟的碗里，对上封迟疑惑的目光，他一脸认真道：“你吃，多吃点。然后我刚才下了个游戏，你说要给充钱的，别忘了。”

封迟：“……”

封迟懒得理会纪欢的话，夹过鱼片喂进嘴里。鱼片又软又嫩，带着辣椒的香辣，味道极好。封迟扫了眼纪欢，少年正埋头苦吃，大概辣味过重，吃得他满头大汗，一会儿嘶嘶的吸着气，一会儿钻进厨房找冷水喝。吃完晚饭，纪欢懒洋洋的软在沙发上。

他吃得多，又出了一身汗，就想躺着一点都不想动。封迟将厨房整理好，又把洗干净的碗筷放回到柜子里。这才走进客厅。目光落在纪欢身上，他伸手摸了摸纪欢的唇，“肿了？”

纪欢舔舔唇，“水煮鱼好辣的，当时要是有一杯冰可乐就好了。”

“喝可乐对身体不好。”

纪欢眨眨眼，乐了，“你们妖怪也兴人类的说法吗？可乐杀.精？”

封迟：“……闭嘴。”

封迟大概是有些恼羞成怒了，眼神从纪欢身上划过，便落在电视机上。电视机是纪欢开的，随便调的频道，此刻还放着狗血言情现代剧。然而封迟却看得很认真。纪欢伸着脖子看了两眼他的表情，似乎想观察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认真看电视，还是因为对他说的话感到恼怒才故意找个台阶下。

事实证明，纪欢想得一点都不差。封迟就是不好意思了。男人在注意到他看过去的时候，二话不说立马就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纪欢早就摸清楚封迟的这个动作了。遮住他的眼睛好像自己就不会尴尬似的。

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纪欢把眼睛上的手扒拉下来，笑嘻嘻的安慰他：“喝一瓶没事的，杀不了太多的。”

封迟看着那根香肠似的手指戳着自己的手背，长眉一挑，不等纪欢用力，自己倒是先松了手。他面无表情的把纪欢的手按到一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手指不疼了？没有可乐喝，去洗澡睡觉。”

纪欢还撑着，一点都不想动，甚至想躺在沙发上直接睡过去：“再躺会儿，我吃的好累。”

“起来，一身臭汗。”

“你才一身臭汗，我哪里臭了。”纪欢故意抖着宽松的睡衣，风噗噗噗的往封迟头上撞。然而嘴上嫌弃的人却并未退开，只是眉心越皱越紧。

纪欢注意到他的表情，哼哼两声，终于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他真的不臭，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住过一年宿舍，大夏天的时候隔壁床男生一身臭汗，他身上什么味道都闻不到，只有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会散。对此，隔壁床男生震惊了许久。

眼睛滴溜滴溜的转了一会儿，纪欢突然跳起来捏着衣服的一角扫过封迟的脸，随后立马撒腿就跑。然而他的速度到底不如封迟快。男人一伸手按住他的蝴蝶骨把他往身上按。撒泼的纪欢便如同被捏住了后脖颈的小奶猫，缩成一团彻底不敢动了。

“干、干嘛？”他悄悄瞥了一眼此刻的自己和封迟。他跳起来的时候正好被封迟一把按住，这会儿就跟被封迟抱着似的，一条腿贴着男人小腹。动作非常奇怪，一点都不直男。

封迟没说话，纪欢便悄悄用脚尖踮了下沙发，小声道：“你松手。我一身臭汗，你抱着也不此嫌臭。”

封迟淡淡扫过他的脚，左手握住他一只脚踝防止他乱踹，语气平静，“你不是说你不臭吗？我近距离感受一下。”

纪欢：“……”

他又缩了缩，瑟瑟发抖似的，“那现在你感受到了没？感受到了差不多就可以把我放下来了。我要去洗澡了。”

纪欢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脚踝温度能有这么高。或者也可以说，他从来没察觉过封迟的体温这么高。

从脚踝处升起的温度一寸寸贴进肌肤，流入血管，和血液一起滚烫流动，流经身体的每一处，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短短的几秒钟仿佛半辈子过去了，纪欢愈发尴尬。幸好，封迟终于松手了。然而还未等纪欢反应过来，他便拎着纪欢的衣领往浴室走，将人推进自己的房间，他道：“客房的浴室里没有生活用品，你先在我这儿洗。我去给你铺被子。”

纪欢一手扒着门板，赤着双脚蹭了蹭脚踝，“我自己铺就行。我会铺床的。”

封迟随意嗯了一声，把纪欢赶进浴室便去了客房。被子是他今天晒的，拎着一角铺平，被褥柔软干燥，散发着太阳的味道。封迟盯着浅色的床看了眼，又去了储物室。

储物室里有个小玩偶，是之前和妖管局的妖怪们去吃饭时，店家送的。宋淑静这几只妖怪大概是想看笑话，所以把这只白色的垂耳兔丢给了他。用他们的话说，这叫反差萌。

垂耳兔很干净，但封迟还是象征性地擦了擦，放在床头的枕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卧室。纪欢是硬被他塞进去的，衣服什么都没带。封迟刚走到飘窗便耳尖的听到吧嗒一声，浴室的门被打开了。他回头看去，里面伸出来一个脑袋。纪欢的头发软趴趴搭在额头上，脸上带着热水流淌过的潮红，他小声说：“我没拿衣服和短裤。”

封迟狭长的眼眸微眯，目光顺着额上的水珠划过脸颊，滴落在纪欢锁骨上。那一刻，封迟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他移开视线，轻声应了，转身去拿纪欢的睡衣。

将睡衣以及未拆封的短裤递到纪欢手里，他想起了什么，趁着纪欢还没缩回去，开口问：“手指有没有沾湿？”

纪欢下意识的把左手伸了出来。卧室的门被挤开更多的空隙，那一抹扎眼的白在突然之间闯入封迟的眼中，猝不及防。纪欢本人却没注意，只伸着手指让封迟看两眼，“没湿吧？今天不洗头了，等手指好了再洗。”

封迟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喉结滚动，片刻才哑着嗓子问：“要不要我帮你洗？你那手指明天也好不了。”

第43章 

043.

封迟的话没说错, 纪欢手指上的伤口明明不怎么大, 稍稍一碰上却有股刺骨的疼。纪欢低头看了看手指, 有些不好意思：“不、不用了吧？”

“确定？”

纪欢一挺胸, 随后又想到点什么, 缩了回去。他狐疑地瞅着封迟, 目光里满满的都是试探。他自己倒是对两天不洗头没什么想法，特殊时期臭一臭也罢了。但封迟不一样。封迟的轻微洁癖应该不允许自己的租客是头臭还不洗的状态。说不定为了保持枕头和床铺的干净，连床都不让他睡了。

纪欢忽然有点想念小镜子时期的自己。至少在镜子里的时候, 他就跟一面真的镜子似的, 如同一个死物, 吃喝拉撒什么都不用愁。

他挠挠脸, 悄声问：“那等我洗完澡, 你再帮我洗个头？”

得到想要的回答，封迟目光一闪, 很快便嗯了一声。他站直身体把人推进去，淡淡道：“洗好了叫我，我就在外面。”

封迟靠在墙壁上, 离门口近, 他能听到浴室内的动静。纪欢又打开了花洒，冲了没一会儿就关上, 几秒钟后, 柔软的毛巾拭过身体每一处。他似乎不小心碰到了手指, 发出了浅浅的痛呼声, 又小声的嘟囔着‘怎么这么疼啊’。

封迟敛着眸, 遮住了深邃如墨又带着点侵占性的眼神与视线。他舔了舔薄唇，心里的欲.望在这一刻彻底放大。

等了片刻，浴室里终于传来了一声软软的声音，“封迟我好了。”

封迟哑着嗓子嗯一声，站直身体走到门前推开门。浴室里雾气迷蒙，可他一眼便捕捉到纪欢的位置。走到少年身边，他看着纪欢皱起鼻子低声抱怨，“刚刚好像被水冲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湿掉。”

他轻轻捧住纪欢受伤的手指，细细看了两眼，低声道：“应该没湿，洗完头再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哦。那、现在洗头？”

家里没有小凳子，纪欢只能稍微委屈一下跪在浴池前。他的睡裤很薄，不一会儿的时间地砖的冷硬便穿透睡裤袭上膝盖。他悄悄地用完好的手揉了揉膝盖，细微的动作却立马就被封迟给注意到了。男人垂眸看了眼他的姿势，忽然把人拎了起来。

头发被花洒沾湿了一些，一站起来水珠便顺着脖子落入后心，不凉，但纪欢还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封迟一手揽着他，单膝跪在地上，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

纪欢被强行按下去的时候还有点懵懵的，他看看封迟，忍不住出声道：“你裤子会湿掉的吧？”

他的两只手就搭在封迟的腿上，目光只能注视着白色的地砖。

“无所谓，反正都是要洗的。”封迟拍了一下他的细腰，又搂着腰把人往怀里揣了揣，“闭眼睛。”

纪欢的腰又细又软，封迟的手落在上面仅仅只是几秒的的时间产生了不愿松开的想法，甚至……想掐着他的腰做点其他的事情。

封迟垂眸看着露着后脑勺的少年。大概是动作原因，纪欢的衣服被蹭起一截，露出了一块细腻莹白的后腰。

封迟的眸光暗了暗，但很快便敛了所有的心思，替纪欢洗头。

温度正好的水流冲着柔软的发，封迟的手指轻轻按着他的头皮，又捋了捋他的头发，舒服得纪欢恨不得眯起眼睡过去。迷迷糊糊中，他小声道：“你以前是不是特地练过啊。怎么洗头的技术比理发店的托尼老师还要好……”

“天生的。”封迟声音喑哑，“我闲着没事给谁洗头？”

“给我。”纪欢嘿嘿笑了一声，双手撑在男人腿上往前挪了挪，“但是脖子快断了。你给捏一捏。”

一般情况下，纪欢的要求封迟是不会拒绝的。冲干净手上的泡沫，他轻轻捏了捏纪欢的后脖子。听着纪欢哼哼唧唧的发出舒服的喟叹，封迟轻轻扯了扯唇，露出一个不常见的笑。

给纪欢洗干净头发，又用大毛巾包起来。封迟扔了花洒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猝不及防下纪欢小声尖叫，一只手下意识的搂住了封迟的脖子。他晃晃腿，“我可以自己走。”

封迟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纪欢脸上。

被热气熏了好一会儿，纪欢的脸透着粉，看上去莫名有些可口。那双漂亮的眼睛晶亮的注视着他，只一眼就让他有些难以承受。封迟抿着唇快步走出浴室，将人扔在了自己的床上，“等我一会儿。我给你吹头发。”

“湿着也没事，过一会儿就干了。”

“会感冒的。”他说完，也不给纪欢拒绝的机会，快步走回浴室，冲了个澡。

流水冲过肌理分明的胸膛和小腹，封迟闭上眼，脑海中突兀又意料之中的出现了纪欢的身影。他回忆起纪欢冲他笑，拧着眉毛向他小声抱怨，还有那软乎乎的一声‘封迟’。

封迟倏然睁开眼。

这个澡真是越洗越热。

*

纪欢坐在封迟的床上等了半天，浴室内的水流声还是不见停。他拧着眉赤着脚走到门口，贴着门口问了声：“封迟？”

浴室内听不到人声，纪欢的眉毛越皱越紧，担心封迟出点什么事儿手便按上了门把手。然而也是在此刻，封迟低哑的嗓音传进耳畔：“没事。我马上就好。”

纪欢哦了一声后，挠着脑袋迷茫回到了床上，盘着腿，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腿，乖乖等封迟出来。

片刻，封迟随意裹着浴袍推开门。腰带松松垮垮系着，露出一大截肤色白皙的腰腹和胸膛。纪欢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烫着眼睛似的收回视线。他眼神胡乱的飘忽着，脑子有点乱。

这是他变成人之后第一次见封迟穿得如此随意。看习惯了男人纽扣扣到最上面的冷淡禁欲模样，这会儿只要一瞥他的胸口，便觉得欲得不行。

封迟看着那颗脑袋垂下，回想起刚才对上眼的几秒钟少年倏然收回的眼神，他抿了抿唇。拿起吹风机便开始给纪欢吹头发。

封迟这个大男人帮人吹起头发来心细得不行，动作很轻很温柔。纪欢下意识往他怀里蹭了蹭，脑袋都有点晕晕乎乎。下一刻，脸颊贴上男人的胸口，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悄悄抬起眼睛，封迟正垂眸看他。纪欢立马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撑着男人的胸口往后一挪身子。封迟假装没看到，只问道：“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被封迟这么一打岔，纪欢的思绪立马就跟着封迟走。连此时的动作都顾不上，认真思考明天早上的早餐。他瞅了瞅封迟，“你给做吗？”

封迟：“看你想吃什么的。有现成的就去买。”

纪欢：“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小区外面有一家煎饼果子，我想吃那个。”

吹干了头发又确定了明天的早饭，纪欢的困顿睡意一扫而净。封迟又替他处理了一下的伤口，这才把人拎起来，“去睡觉，不早了。”

纪欢乖乖离开卧室，关门的时候又重新打开一条缝，露出大半张脸，弯起眼睛笑：“晚安。”

“嗯，晚安。”

轻轻关上门，纪欢熟练地走到隔壁打开客房的门。只一眼他便看到了被人放在枕头上的小兔子。垂耳兔的耳朵特别大，捏着软乎乎毛茸茸的。纪欢坐在床上把小兔子一番蹂躏，脱了它身上的小西装又给穿上，玩够了又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他刚刚才拿到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封迟。他用新号码新建了个微信号，把小兔子作为自己的头像。想秀给封迟看看的时候才想起他还没加封迟的微信。他又跑到隔壁打开了门，脑袋往里探的时候，一秒缩回来。

我艹！封迟没穿衣服！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过来问问你微信号。算了，明天再说，晚安！”

门哐当一声碰上，外面的脚步声匆匆忙忙，乱得很。封迟却只是淡淡扫一眼卧室的门，神情淡定的重新陇上睡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老实说，纪欢开门的时候他就听到声音了。

纪欢钻进被子里，脸埋在柔软的垂耳兔身上，使劲蹭了蹭。刚刚吹好的短发顷刻间变回了乱糟糟的模样，他也不管，抱着垂耳兔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封迟那身材……真的绝。

他低头看看自己，掀起睡衣的一角捏捏肚子，好软。

算了，比不过的。还是好好睡觉吧。

第二天早上，封迟起床后洗漱干净，看了眼时间，又恻耳听了听隔壁客房的动静。特别安静。封迟几乎都能够想象出来纪欢此时的模样。纪欢睡觉格外喜欢将整个人都团进被子里，一眼看去就像床上有一坨圆鼓鼓的小疙瘩。有点可爱。

封迟没去打扰他，穿好衣服开门出去了。纪欢说的那家煎饼果子离别墅区很远。别墅区附近不允许这些小推车出现，封迟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做煎饼果子的大爷。小推车前排了一条长队，队伍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有和封迟一样穿着西装的精英人士，也有大爷大妈和出门上学的年轻学生们。

轮到封迟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大爷看他眼生，便笑着问：“想加点什么？”

封迟扫过小车，回想起纪欢平时的食量和喜欢的小吃零食，只思考了几秒便道：“把所有东西都加上吧。”

二十分钟后，封迟回到家里。推开门，客厅内静悄悄的。封迟将煎饼果子放在桌上，脱了外套推开客房的门。和想象中的差不多，床上那一团鼓起的不明物体睡得很安稳，完全没有自己已经成为妖管局员工需要上班的意识。封迟走上前去，目光在枕头上的扫了一圈，没能看到垂耳兔。

他皱着眉，下意识以为垂耳兔被睡姿不怎么好的纪欢怼到地上去了，或许就在床和窗户中间。封迟拎着被子用力一掀，纪欢一手搂着垂耳兔一手拽着被子，迷茫地睁开眼睛，“唔……怎么了？”

封迟手一顿，目光划过那只垂耳兔。抿唇后，手腕一动，又把被子给他兜上，“没事了。”

第44章 

044.

被封迟这么一闹, 纪欢自然也睡不成了。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郑重其事地将垂耳兔重新放回床头, 他赤着脚就要往浴室走。封迟拧起眉, 拎着他的衣服把他往自己面前一扯, “拖鞋穿上, 洗漱用品还在我卧室。”

纪欢挠挠头，记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他踩着封迟换下来的拖鞋往外走。封迟的拖鞋比他的大，穿着走路踢踏踢踏的响。他努力睁大眼睛, 仅仅几秒后放弃似的闭上眼。昨晚上他一直做梦, 梦里全是封迟。一晚下来, 纪欢有种精疲力尽的错觉。

仿佛一夜之间被掏空了。

纪欢在前面走, 封迟跟在后面看他东倒西歪地往门上撞。但纪欢的危机意识还是很强大的, 在距离门板只有几公分时往隔壁一转，顺利进了主卧。封迟在后面看得满脸问号。

世界上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迷糊的人？而且看纪欢这个动作, 显然是多年的习惯培养出来的。

五分钟之后，纪欢终于清醒，沾着一脸水从浴室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封迟盯着他看, 他无意识摸摸自己的脸, 声音还有哑，“我脸没洗干净吗？”

“干净了。有个问题想问你。”封迟在纪欢好奇的注视下问, “你闭着眼睛走路没撞到过门吗？”

纪欢：“……没有。”才怪呢。

但一看封迟那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纪欢能够想到自己要是说实话, 封迟肯定会笑话他。而他, 是绝对不会给封迟这种机会的。

封迟听到这个回答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小孩子都特别喜欢逞强。他随口应一声, 拎着纪欢的衣服把人往外面客厅带。纪欢没注意到封迟已经出过门又回来，扑腾了两下扒着门不肯动，“不是说今天要去买煎饼果子的吗？我要回房间换衣服。你休想把我按在餐桌上让我喝粥就算完事儿了！”

“睡到这个时候还去买煎饼果子，人家大爷凭什么等你？”封迟颇为嫌弃得往他脑门上弹了两下，捏着他的后脖子让他往餐桌上看，“都快冷掉了，赶紧去吃。”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餐桌上有个白色塑料口袋。塑料袋里是牛皮色的纸袋，一下便让纪欢想到了煎饼果子。他踩着拖鞋哒哒哒往客厅走，封迟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乐颠颠的背影挑了下眉，心情很不错。

“这个饼好大。”

“嗯。吃不下也没关系。”封迟道。

纪欢摸摸自己的肚子，对自己的食量非常自信。他吃了一会儿又想到昨晚上没做成功的事情。跑回客房拿了手机，眼巴巴盯着封迟看，“我们加个微信吧？”

“微信？”男人看他，眉心蹙起，意思不言而喻。

纪欢：“……”封迟不会老干部到微信这玩意儿都不知道吧？

或者，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用。

纪欢试探性的问：“你是不是不用啊？我帮你弄一个？”

封迟点头：“好。”

事实证明封迟在某种方面很随便。纪欢看了眼他递过来的手机，虽然是和他同款的最新款智能手机，但实际上封迟压根没有发挥智能机的真正用途。给他换个老年机他也能用。扫一眼手机上的软件，大部分都是系统自带的。他先下了个微信，又注册好账号，加了自己微信，才还给封迟。

纪欢看着封迟接过手机后垂眸摆弄的模样，忍不住问他：“平时付钱，我看你都用手机的啊。”

封迟面无表情：“有支付宝。”他作为妖管局的局长，也没落后到那种地步。

纪欢闻言却更加迷茫了，“你都弄支付宝了，为啥不用微信？”

封迟：“我不聊天。”

纪欢心想也是。封迟看着就不像是喜欢跟人聊天的模样。那下支付宝不下微信确实也能理解。他撑着下巴，戳戳手机屏幕，“下次咱俩隔着一扇墙壁聊天好了。”

封迟：“……”听着好心酸，还不如不聊。

吃过早饭，纪欢去换了衣服，等随着封迟上了车到达妖管局已经九点半多了。封迟看着腕表上的时间，有些沉默。他意识到如果家里有个爱睡懒觉的纪欢，以后迟到的次数怕是要直线上升。但……谁让他是局长。

迟到也没关系。

妖管局的几只妖怪都在因为医院的那个受害者而忙碌，大厅内只剩下一个时婴在守家。时婴看上去有点无聊，撑着下巴盯着手机发呆，直到听到门口有动静传来，立马抬起脑袋眼神发光。

“老大，欢欢，你们可终于来了！”时婴冲出去拉着纪欢就往沙发上跑，他伸手掏了掏，从茶几下的隔层里掏出一口袋的零食，“这个是我今天过来的时候顺便买的。这个肉夹馍真的超好吃，马上就要冷掉了，赶紧吃。”

纪欢眼睛一亮，下一秒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咳嗽。他下意识的回头，注意到封迟拧着眉看他们俩，目光还时不时的扫过两人手里的肉夹馍。纪欢一愣，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没问过封迟早上吃了没。

买回来的煎饼果子只有一个。

他看看手里的肉夹馍，试探着往前递了递，话还未出口，封迟便不慌不忙的接过，咬了一口，径自走向办公室。

纪欢咬着手指哀怨地目送封迟离开。片刻，他扭头看向时婴，时婴咬着肉夹馍表情看上去很是不可置信。在时婴的记忆里，他们老大一向不喜欢这种食物。平时他们吃外卖都不怎么带封迟的，因为封迟受不了他们的酸辣粉螺蛳粉麻辣烫等一系列非米饭食物。但今天，封迟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时婴回过神来便注意到了纪欢那一脸哀怨的表情，正欲说点什么，却听到纪欢道：“难道今天早上出门真就只买了我那一份煎饼果子？”

时婴愣了愣，“老大今天出门给你买煎饼果子了？”

纪欢点点头。时婴便了然了，“那老大肯定没吃，我们之前点过一次煎饼果子的外卖，特地问过老大，但他说他不爱吃。”

所以，真的只是因为昨天晚上睡前他提了一句，今天早上就跑出去给他买了煎饼果子？

纪欢眨眨眼，心脏忽然跳得有点快。

*

中午，时九和卓光回了一趟妖管局，美名其曰是回来吃饭的。妖管局里所有的饭不管是点外卖还是出去吃，大部分都是封迟给报销。卓光这只妖怪攒了几十年的钱也没能攒下来多少钱，平时就沾封迟的光。封迟对此倒没什么意见。

事实上妖管局里的桌椅装饰都是卓光这四只妖怪出钱买的。桌椅这种东西过几年就不行了，总得换，花的都是卓光他们的钱。封迟知道他们也想为妖管局做些什么，便也不拒绝。

今天的午饭是糖醋排骨、炒青菜和紫菜汤，外加一碗颗粒饱满的米饭。卓光大口大口的吃着饭，拧着眉含糊不清道：“我和时九基本上已经摸清了那妖怪的住所，吃完饭就过去看一看。”

封迟嗯一声，想了想，目光瞥到了正鼓着腮帮子吃排骨的少年。纪欢眯着眼睛吐出一块骨头，又用勺子舀了糖醋排骨的汁儿，淋在米饭上。一口米饭下去，味道极好得让他眼睛都在放光。

他收回视线，淡声道：“等会儿一起去。”

卓光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便要说出‘这点小事不需要老大你费心’这样的话来，但目光不经意间触及到纪欢，他便立马懂了。他点点头，“好，给欢欢攒点功德也好，省得到时候突然变回去，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封迟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在卓光和时婴身上转了一圈，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眼神暗了暗，片刻才垂眸继续吃饭。

吃过晚饭收拾好桌子，卓光剔着牙齿拎着垃圾袋往外走，时婴和纪欢两人跟吃饱了的猫儿似的懒洋洋地靠在院子的古树上。纪欢往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块草莓味的白巧克力递给时婴，“昨天宋姐给的，味道超好，连封迟都喜欢吃。”

时婴眼睛一亮，随即又好奇的问：“老大还吃这个？我们以前给他他都不要的。咋回事啊，感情还是看人的啊。”

封迟站在窗口看纪欢和时婴两个人把脑袋挤在一起小声的说话。

时九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笑了笑：“阿婴和纪欢很合得来，前两天阿婴去超市买零食的时候还记着要给纪欢带一份。”

封迟没说话，拧眉沉思着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时九没在意，直到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封迟却忽然出声，“怎么不叫他嫂子了？”

骤然听到这么一个问题，时九的脑袋有一瞬间的卡壳，眼神都透露出了几分迷茫。

他看了两眼封迟，他们老大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淡定，仿佛真的只是随口问了他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他又看看窗外的纪欢。纪欢和时婴大概是说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了，笑得格外灿烂。

他想起那天晚上喝酒的时候纪欢趴在时婴肩膀上跟他们反复再三强调他和封迟不是那种关系……

时九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就是看明白了嘛。而且老大你自己不也说过纪欢不是咱们嫂子吗？”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刚开始是闹着玩，后来他们发现封迟对纪欢确实很不一样，玩笑似乎在向着事实靠近，他们便随意起来。后来，封迟和纪欢接连否认，加上又和纪欢喝了酒感情升温，自然不能再拿朋友开玩笑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们心里还是觉得‘嫂子’这俩字最后得按在纪欢身上。

封迟听着时九的回答，抿唇片刻。目光再一次落在纪欢身上，他忽然开口，“不改口也没关系。”

第45章 

045.

时九离开办公室走向院子的时候, 脑子还不怎么清醒, 依旧沉浸在刚才封迟扔下的惊雷之中。

不改口也没关系。

改口指的是从‘嫂子’变成‘纪欢’没必要，还是‘纪欢’变回‘嫂子’没必要？只游离怀疑了一瞬, 时九便得到了答案。肯定是前者没必要。回忆起刚才封迟的眼神，表面淡然深里却隐藏着的势在必得, 是个男人大概都懂。

时九拿出手机。妖管局有个微信群, 里面只有四只妖怪，因为封迟不喜欢用微信这种社交软件。封迟仿佛和他们格格不入, 思想紧跟现今，很多行为习惯却还带着曾经的影子。当然，或许也只是封迟单纯的不喜欢年轻人的社交罢了。时九垂眸点开微信群, 发了一个指定红包, 红包上的备注写了宋淑静的大名。

听到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起, 时婴迅速掏出手机, 一看是红包更激动。然而在手指距离手机屏幕几公分的时候终于堪堪停住了。上面标着宋淑静的名字，这个红包是他哥给宋姐的。但是……为啥呀？好端端的发红包就算了, 还是指定的红包。单独戳对话框发不好吗？

几秒的狐疑下, 红包已经被宋淑静给收走了。与此同时, 她还留了下一个问号，表达自己的疑惑。

时九：老大亲口承认嫂子的身份了，宋姐料事如神。

时婴瞪圆眼睛仔仔细细将他哥发的这条信息前前后后看了不下十遍, 确认了自己眼睛没出问题、他哥的字也没打错。片刻, 他扭头看向眼睛闭上在太阳底下已经昏昏欲睡的少年。纪欢嘴里还叼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 因为担心从树上摔下去, 一只手紧紧抱住了树干，像只小考拉。

嫂子啊……

他回忆起那天晚上BBQ时候的场景。纪欢喝了酒迷迷糊糊的，可在听到‘嫂子’二字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一直嘟嘟囔囔解释自己真不是封迟的对象。隔了没几秒钟又扯出了封迟自己说过的话，由当事人双方曾经的言论完美论证他和封迟不是一对的事实。

但那时宋淑静对此表示非常不屑，甚至在群里放话：就算今天取消了嫂子的称呼，不过一个月，老大求着我们喊嫂子你们信不信？

时婴是不信的。关键在于‘老大求着’这四个字。他们老大什么人他们怎么会不清楚，正经冷淡，活了那么多年应该还没有过求人的时候。就为了‘嫂子’俩字求他们？简直是在开玩笑！

而现在，时婴的脸被打得啪啪响。一巴掌下去，脸又疼又肿。他摸摸自己的脸，望着纪欢在心里叹气。刚刚才确认了好兄弟的关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好兄弟就上位变成他嫂子了。

下午两点。确认了害人的妖怪在家，封迟来到院子。纪欢在树干上睡得格外安稳。古树的树枝很粗，躺下一个纪欢绰绰有余。纪欢从原先紧紧抱着树枝的动作改为仰躺，身体两侧有树枝轻轻挡着，似乎担心他掉下来。封迟的目光扫过那树枝，轻声道：“谢谢。”

古树轻轻扬了下满树枝干，撒下来一大片青绿交杂的树叶。

封迟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纪欢嫩白的脸颊，软乎乎的，手感极好。他的指尖从脸颊划到唇，最后落在了纪欢的眼睛上，这种细微的触摸如同有只小虫子在脸上轻轻蹭着满脸爬，纪欢在睡梦中拧起眉毛，手‘啪’一下便拍在了封迟的手指上。

可能是下意识的反应，纪欢的力气不小。封迟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往他脸颊上再次一戳，纪欢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到封迟的俊脸距离自己极近，他嗓音含糊，还带着睡迷糊了的沙哑，“你干嘛啊……”

拖长了的音调听着像是在撒娇。封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和对方说上一句‘要睡去屋子里睡’。但这是不现实的，他只能垂眸，声音低沉：“要去和卓光他们汇合了，你该起来了。”

纪欢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脑子里装得仿佛是一片浆糊。他缓了几秒钟才想起如今是个什么状况。吃完午饭以后他被时婴忽悠着来古树上午睡，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自己会掉下去，但可能是因为心大，他竟然睡过去了。他看了一眼旁边，枝丫上空荡荡的，时婴早就走了。

封迟注意到他的眼神，和他解释：“时婴和卓光他们先去了。”

纪欢挠挠下巴哦了一声，也不敢再耽搁。连忙从树干上爬起来，结果手忙脚乱一脚踩空差点掉下去。他倒吸一口气，往后一看，幸好封迟的手横在他腰间，将他牢牢按住了。纪欢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封迟竟然穿着西裤爬树，是真的不怕裤线崩掉。

他往下看了看，之前睡觉的时候没觉得，这会儿却觉得高度真的有点吓人。他开始回忆，到底是什么样的勇气才能叫他躺在树干上休息甚至还睡过去。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纪欢最终把手往封迟脖子上一抱，对上对方的眼睛，他笑的讪讪，“辛苦了，我会给你记下来的。”

封迟倒没说什么，纪欢抱着他脖子挨过来的时候，他的鼻尖能触碰甚至贴在少年的脖子上。他的眸光闪了闪，连眼前腻白肌肤下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封迟的舌尖轻轻蹭过牙齿，牙齿有点痒。很想在这一截脖子上留下点印记。

可还太早了。

封迟缓缓伸手，将他往怀里压了压，唇紧紧贴在纪欢的锁骨上。他舌尖微伸，在纪欢倏然瞪大眼睛还未彻底反应过来之际，从古树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站在院子里。

松开少年，他道：“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的，没有就直接去车上。”

纪欢挠挠头，“哦，我……我去洗把脸。你等我一下。”

说完就跟只被烧了屁股的兔子似的，一溜烟就跑没了。封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鼻间似乎还残留着纪欢身上那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与自己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他敛眸，低笑了一声。

另一边，纪欢站在洗手间的洗手台前，往脸上泼了许久的冷水。他抬起眼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沾着他的睫毛，低头时晃荡着落入锁骨，冷意让他瑟缩了一下。然而再冷的水也挡不住血液里某一刻汹涌着的滚烫。

他伸手摸了摸锁骨，回想起之前的错愕。事实上封迟连错愕的机会都不给他。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搂着他从树上跳了下去。

风声和封迟的心跳声刹那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考。

纪欢撇了撇嘴，心想自己或许想太多了。封迟大概只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他拉了拉卫衣，将领子拉高了点，这才小步跑到院子里。封迟还在院子里等他。男人穿着白衬衫西裤，身高腿长的站在古树下，树叶被路过的风吹得飒飒而响，跌落了一地。封迟偶尔抬眸，目光深沉又莫名深情，像一副被精心勾勒线条上了色的画。

纪欢愣愣地看了两秒，又记起来还有正事儿要做，赶紧跑到封迟的身边，“我好了，咱们赶紧走吧，到时候卓哥他们都等急了。”

说话间，纪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看到男人的视线轻轻一瞥他的锁骨。

那眼神及淡及淡，像一阵风拂过，只有轻微的触感。

*

嫌犯妖怪的家离妖管局其实并不是很远，走路二十分钟也到了。但为了赶时间，封迟还是开了车。几分钟后，车在一个巷子前停下，纪欢一下车便看到了坐在墙上或靠在铁窗上的妖管局员工们。时婴笑嘻嘻地和纪欢打了个招呼，从墙上一跃而下，凑过去便是一句：“嫂子，你是怎么从树上下来的？”

上去的是被他带上去的，那下来呢？

这话的关键点有点多，纪欢愣了一下还是先回答了时婴的问题：“封迟带我下来的。”

“抱着下来的？”

“嗯。”

时婴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一转头对上封迟的目光，他又把脑袋扭回来，故意放大了音量，“嫂子啊，树上是不是睡着还挺舒服的？下次午睡我再带你上去啊，哎呀也不用我，反正还有老大呢。老大肯定愿意带你上去再抱你下来。”

‘嫂子’两个字，恨不得全世界所有人都听到。

纪欢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张嘴正欲开口，下一秒封迟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他要开口解释的心思，“这里怎么样了？”

站在一旁看戏看了半天甚至面露慈母笑的卓光非常上道，听到封迟的声音，立马开口道：“那妖怪半个小时以前进了房子就没有再出来过。老大，我们要现在过去吗？不出意外应该能逮到它。”

封迟没说话，但是点头了。

卓光和九婴兄弟走在前头，他们已经摸清了那妖怪的信息和住址。这会儿脚下生风，走得很快。纪欢和封迟走在后面，封迟看着努力迈大步的少年，看他苦大仇深得拧着眉毛不知怎么有点想笑，“需要帮忙吗？”

纪欢抬起头，脸上染上疑惑。他当然知道封迟是什么意思，但是……怎么帮忙？他走路走得慢难不成封迟还能给他两条腿临时加加长，把步子迈得更大一点吗？

这种想法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就算封迟是妖怪，也做不到。

封迟看着他迷茫的表情，心情愈发放松，给他出了两个主意，“我抱着你走。”

话音刚落，前面的三只妖怪脚步齐齐一顿，差点被自己的脚被绊倒。封迟只是淡淡扫了三人一眼，目光便放回了纪欢的身上。纪欢似乎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眼睛瞪得圆圆的，看他的眼神跟看变态似的。

封迟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慢悠悠的扔下后半句话，“或者，你变回镜子，我揣着你。”

前面那个方案毫无疑问地被纪欢给拒绝了，后面那个办法听着倒是相当不错。纪欢拉着他的衬衫，眼睛亮亮的想表达这个方案非常可以，然而猝不及防间他把封迟的衬衫从西裤里扯出来了。纪欢一时间有些懵懵的。。

封迟的目光扫过他白生生的手，看着他呆愣愣的模样，似笑非笑的问：“脱我衣服是什么意思？”

脱衣服？这么劲爆？

前面的三只妖怪齐刷刷往后看一眼，当看清楚了情况，眼中的嫌弃愈深。他们老大仿佛被打开了某个机关，在他们嫂子那儿是真的不要脸了。但，这跟他们也没关系，他们看看热闹就行。于是三人便一边走，一边竖起了耳朵。

纪欢听到封迟的话，耳朵一红，跟烫手似的立马扔掉了还被他拽着的衣服，小声嘟囔：“什么脱你衣服啊，谁没事干脱你衣服啊，这是不小心的。”

他哪知道这衣服一扯就扯出来了，也不知道塞塞紧。故意碰瓷呢。

封迟扯了扯嘴角，道：“故意的也没事，我不介意。”

纪欢：“……”

第46章 

046.

什么叫故意的也没事？封迟这分明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纪欢斜着眼睛看他, 一侧的脸已经气哄哄地鼓起来了。

封迟戳戳他的脸颊, 也没再绕着脱衣服这个话题继续胡扯，只是问纪欢, “会不会变镜子？”

纪欢觉得封迟问他这个问题简直在侮辱他的智商。但仅仅只是两秒后，他便尴尬的挠挠头, 凑到封迟耳边小声道：“不会。”

真的很小声, 还特地悄悄看了眼卓光他们的背影，仿佛生怕前面的三只妖怪听到会嘲笑他。

封迟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脑袋, 心情有些复杂。

太可爱了。

他掐了掐眉心，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在心里默念就行了。

这么简单？

纪欢挠挠后脑勺，乖乖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一声。视野中的少年忽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小小的镜子。眼见着镜子以自由落体的态势往地上砸, 封迟立刻伸手接住了他。纪欢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发现自己被人捧在手心里时, 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爬到封迟的肩膀上坐下，小声道：“我都不记得上次是怎么从镜子变成人的。”上次喝酒喝多了, 隐隐约约之中只是有一种莫名的急切……从镜子变成人的急切。所以他急哄哄得告诉封迟他想变身。

后来在洗手间怎么折腾的, 怎么变成人的, 纪欢统统都不记得了。

封迟听着肩膀上的小镜子嘟嘟囔囔，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回到妖管局让卓光给你找几本妖界的书好好看看，了解一下妖界和一些必要的常识。”

纪欢乖乖的应下了。

有了身下的封迟, 一行人的动作都快了不少。绕过一个废弃的垃圾桶, 卓光在一扇铁门前停下。他指了指面前的铁门, 直言道：“这是后门。我盯了他那么长时间, 正门那边没有人经过，只有这儿会偶尔出来人。”

这后门是公用的。眼前是一栋楼，看上去已经非常老旧了，在人类世界应该属于快要拆掉的房子。纪欢下意识的扬起脑袋，大概是重心都在后面，直接翻了个跟头从封迟的肩膀上载下去了。听着那一声尖叫，封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转身再一次接住了小镜子。

纪欢从他掌心爬起来，额头上都是冷汗，“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脑袋要开花了。”

受惊吓的显然不只是纪欢一个。封迟拧着眉，拎着镜子看了半晌，忽然将他放在了胸前的衬衣口袋里。后背贴上男人胸口的肌肤时，纪欢是愣住的。他又仰起头，这一次因为身后有人挡着不至于再掉下来。封迟和他对上眼，淡声道：“乖乖待着。”

纪欢哦了一声，也不敢乱动。以他现在的情况来看，就好像人坐在封迟的怀里。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衬衣。只要其中一人的体温稍微高一点，对方便能立刻感觉到。

纪欢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咒。

眼见着纪欢终于安分下来，封迟也不想浪费时间了。早点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就能早点回家，享受二人世界没什么不好的。他对着时九点点头，时九修长挺拔的身体一晃变成一道黑雾钻进了三楼的某一个窗户里。

一分钟后，悬挂着304门牌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引得老旧的楼里一阵吵闹，隔着大门有人在喊着‘哪个瘪三在砸东西’。卓光默默擦了下额头上的汗。他也不是故意的，人类的刑侦电视剧看多了，一脚踹门都快变成习惯了，完全忘记了他是个妖怪，运用妖力开门简直轻而易举。

房子老旧，屋内的陈设都如出一辙的旧。纪欢微微伸长脖子想看看此刻的情况，目光往右转时看到一抹白。他正欲仔细看，封迟却拎着他转了个身继续按进口袋里。纪欢的眼前顿时只剩下了衬衫的白色。他睁大眼睛，仿佛还能透过衬衫看到封迟的肌肤。

纪欢：“……”这是什么情况。

不远处，面露惊恐之色的年轻人缩在角落里，而床上则是有一个被扒了衣服、眼神都露着迷茫的少年。这一人一妖的年纪都不大，尤其是人类，看着多不过十八。那少年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几个人，连忙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找到自己的衣服快速穿上。

卓光眼神一瞥，狠狠瞪了角落里的妖怪一眼，扭头问那少年，“你干嘛呢？脱光了衣服躺在破床上干什么？”

少年年纪小，这会儿又是紧张又是害怕，被卓光用这凶神恶煞的眼神一瞪，腿都软了，立马惨白着脸什么都交代了，“这个哥说可以给我一笔钱，只要要取走我的一个肾就好了。”

卓光恨不得扣着少年的脑袋使劲晃一晃，把里面的水给晃出来，“你这小屁孩知不知道那对你有什么害处？没钱就去正儿八经的挣钱，这个肾卖掉了钱也花完了怎么办？再取一个？”

卓光越说越生气，拎着少年就把他关在了厕所里，瞪着眼前这双通红的眼睛，他指着对方鼻子威胁道：“先关你一会儿好好反思一下。等我们把这个混蛋处理了再放你出来。”

厕所门猛地被碰上，发出哐当的巨大声音，惹得周围的住户又开始大声抱怨责。卓光翻了个白眼，将目光转向了年轻妖怪身上。原先守株待兔的时候不过只是匆匆一瞥，如今仔细看去，卓光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招呼着一旁的九婴兄弟和封迟，“你们来看看这家伙是不是有点眼熟？”

纪欢在那人类少年穿好衣服时便悄悄转了过来，让他一直面对封迟的胸肌也不是个事儿。封迟没有制止他的小动作，任由他露出脑袋看向年轻妖怪。小镜子镜面一闪，年轻妖怪在镜子里现了原形。

是只蜘蛛。

卓光瞥了眼镜子，当看到镜中那只巨大的黑色蜘蛛时，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白光闪过。顷刻间，什么都想明白了。他指着青年问：“昐海是你什么人？”

听到‘昐海’这个熟悉的名字，九婴兄弟立刻便皱起了眉。而与此同时，青年也小声的回答了，“是、是我爸。”

卓光给气笑了，“你们父子俩还真是一丘之貉啊？行了，现在就带你去见你老子。”

纪欢看着卓光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对‘昐海’这个名字着实有些好奇。他再次爬到封迟的肩膀上，小声问他：“昐海是谁啊？”

封迟低头扫他一眼，淡声解释：“之前宋淑静不是跟你举过例子吗？十几年前有只妖怪开了家小诊所借着给人类看病的名义结果顺走了人类的器官。那是他爹。”

纪欢：“……咋回事啊，这还搞继承的？”

纪欢瞪了那年轻妖怪一眼。

青年被妖管局的几只妖怪团团围住，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悄悄抬头看了眼封迟，转眼就被男人深邃的目光一扫，缩得更厉害了。封迟看着他，语气平缓，“到了妖管局把你做的事情全部都交代了。”

青年问：“那、那会格外开恩吗？”

回答他的是卓光的一声冷笑，“你想的倒是挺好的？凭什么给你格外开恩？凭你骗了这么多人类，还要对一个孩子下手？我就不懂了，做什么不好非要搞违法的事儿，缺钱就工地搬砖，能累着你一个妖怪吗？”

卓光是真的生气，手指在妖怪的脑门上狠狠一戳，随即便拎着丢给了时九，“哎呀扔出去，看着难受死了。”

“里面还有个人类呢。”时婴指指厕所，“要不我和嫂子去安慰一下他，顺带了解点信息？”

没人拒绝，纪欢也被封迟拎着一抖，从镜子变回了人。

大概半小时后，纪欢和时婴带着那少年走了出来。少年眼眶红红的，一直在跟纪欢和时婴道谢，“谢谢你们，我知道错了。等我赚钱了我就把钱换给你们。”

纪欢一拍少年的肩膀，一副大哥做派，“不着急不着急，有空了来找我们玩。”

“嗯。”少年低低的哑着嗓音应了一声，和纪欢时婴挥挥手，朝着楼下走去。纪欢站在窗口看，没一会儿的时间少年便不见人影了。不过没事，他们留了电话号码。

时九和卓光已经带着那只蜘蛛回妖管局了。这会儿少年也离开了，时婴默默瞅了眼封迟和纪欢，深深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多余的那个，二话不说就翻窗出去一会儿便没影了。纪欢扒拉着窗口，叫都没叫出来，只能挠着下巴扭头嘟囔，“怎么突然走了，不回妖管局吗？”

封迟拎着他的帽子往外走，顺手关上了304的房门，正好对上对门的住户。对门住户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用眼神狐疑地瞅着面前的两人，“你们谁？怎么在这里？”

封迟言简意赅：“有关部门办事。”

说着，也不理会那人，拎着纪欢就走了。上了车，纪欢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嘴巴不停的跟封迟讲刚才那少年的事儿。少年找到蜘蛛精也纯属无奈，妈妈生病要钱做手术，那是一笔大钱，他也不能立马拿出来，这也就意味着他妈妈的病还得拖。少年没了办法，恰巧在巷子的电线杆上看到了贴着的小广告，就打了电话跟那蜘蛛精来了这儿。

纪欢摸摸鼻子，“我们借了他一点钱。”

封迟看他两眼，“你哪来的钱？”

纪欢刚刚才挺直的腰板瞬间塌了，蔫哒哒的小声道：“时婴借我的。本来我不要的，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没钱做好事。拿你的钱我也不好意思，但是时婴好热情。”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把钱转到了少年的手机上，并且再三嘱咐：这是纪欢和他两个人的钱。

“他在给你攒功德，等会儿去超市买零食给他带一份？”封迟问道。

纪欢：“那花的还是你的钱。”

封迟随意嗯一声，“随便花，要不要给你点零花钱？平时他们出去玩你也可以跟着一起。”

纪欢揪着安全带，仰头看他，“不要了，我省钱，然后就可以挤出一点点钱慢慢还给时婴了。”

纪欢本来觉得他一个人没心没肺住着封迟的房子，吃着封迟做的饭，就这么过也挺好的。但是今天这事儿一来，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纪欢耷拉着脑袋想着事儿，封迟看他两眼，微微抿唇。其实他不想跟纪欢分得太明白，尤其是现在确定了自己对他什么心思。但……有些事情也许还是有必要的。

他伸手摸摸纪欢柔软的头发，道：“我每个月给你发工资，房钱和饭钱都去掉就是你剩下的薪水，这些钱你随便拿去干什么。”

纪欢一听，眼睛都亮了，凑过去好奇的问：“那我一个月工资有多少啊？”

封迟：“十万够吗？”

纪欢：“？”

第47章 

047.

一直等到迈巴赫停在妖管局的大门前, 纪欢迷迷糊糊从车上下来, 还沉浸在十万月薪的震惊之中。是的，经过他反复跟封迟确认, 这十万不是年薪，是月薪。

纪欢：“……”

原来妖怪平时这么挣钱的吗？

他迷茫地挠挠脑袋, 扭头看了眼封迟。男人将车往角落里一停, 神情懒散地用小指勾着车钥匙走来。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挑了下眉问：“怎么了？十万月薪太少了吗？”

一路上, 纪欢跟他确认了无数次十万月薪里的是十万是钱还是一个单纯的数字。

听到封迟的问题，纪欢连忙摇头，“不是, 我就是觉得好像有点多。”

说着, 他黏糊到封迟的身侧, 悄悄问他：“卓哥他们的工资有多少啊？”

像他这种刚进妖管局、甚至还在编制外的实习生的工资都要十万, 那卓光这群资历深的老员工，岂不是要月入几十万？纪欢突然能明白为什么时婴能眼睛也不眨的借钱给他, 又转给那人类少年这么多钱。

“你们妖管局真有钱啊。”

封迟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误会了, 不过他也没戳穿, 只是扯了扯唇角，淡声道：“还好，主要是我有钱。”

纪欢：“你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封迟：“谦虚了能多给你一点零花钱吗？”

纪欢被他问得卡壳, 冲他做了个鬼脸便跑进妖管局院子内。卓光和时九都在院子里审问蜘蛛精。相比之下时婴比较闲, 坐在古树的树干上看热闹。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 连忙朝纪欢招了招手, 大吼一声，“嫂子，来我这儿！”

或许，方圆几里都能听到这声嫂子。

纪欢本来就是冲着时婴的方向去的，骤然间听到这么一声差点崴脚。他望着树上的人，嘴角狠狠一抽，甚至往后退了几步。结果这一退便撞在了封迟的胸口。封迟一手按在他肩膀上以防他摔倒，目光不经意划过古树上的人，语气平淡的问：“要上去吗？我带你上去？”

纪欢迷茫地‘啊’了一声。

紧接着，他便被封迟牵着手走到了古树旁。腰间忽然被手臂箍住，再一晃神，他已经坐在了时婴的身边，而封迟就在他身侧。不过封迟显然不喜欢这种活动，立刻便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地后动作优雅地理了理衬衣，向蜘蛛精走去。

时婴对着他的背影笑嘻嘻喊道：“老大放心，我会照顾好嫂子的。”

纪欢连忙拉住了时婴的手，凑过去小声的抱怨，“你怎么又叫我嫂子了？”

时婴也不慌，手搭在纪欢的肩膀上，指着树下那身材修长腰背挺直的男人，轻声忽悠：“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你嫂子的时候，老大的反应？恶心他一下。”

纪欢：“？”

叫一声嫂子能恶心到封迟？

纪欢的目光落在封迟身上，恰巧封迟转身，一双眼眸静静地看着他。纪欢不动声色地将一根树枝往面前一挡，繁茂的枝叶遮住了他大半的脸。然后他对时婴道：“好像真的有点恶心到他。”

刚才那个眼神，看着怎么要一口吞了他似的。

时婴看着纪欢那一脸受了惊吓颇为震惊的模样，差点笑岔气直接晕过去。他明白了，他们老大提前让他们改口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纪欢本人压根没有上位成功、在妖管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自觉。时婴拍了拍纪欢的肩膀，表情看上去有那么一些心疼和同情。

纪欢：“？”

时婴：“没事，咱们时不时恶心一下老大。”

纪欢其实挺喜欢看封迟吃瘪的，封迟平时表现得太正经太冷淡，纪欢有心想看看封迟的其他表情。不过……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月薪。怎么说封迟也是给他发钱的人。他扯了扯时婴的衣服，问道：“时婴，你们一般做了什么事儿才会被扣工资啊？”

“扣工资？”时婴重复了这三个字，眼神变得奇怪起来，“咱们妖管局没啥工资可以扣的啊。本来就没几个钱，再扣就没了。”

纪欢：“？”

月薪十万都属于‘没几个钱’那一卦的？做妖怪果然很赚钱。纪欢表示理解。

时婴反应过来隐约觉得自己大概是知道了纪欢问这个问题的目的究竟为何，他摆摆手一脸无畏，“你放心好了，叫嫂子恶心老大，老大是绝对不会生气的。我和老大认识这么多年，他生气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你就是当着他的面叫他一声老公恶心他，他也不会生气。”而且还会很开心。

纪欢：“那倒也不必。”

时婴：“……”竟然没上当。

*

蜘蛛精的八条腿分别被两根绳子绑着，可怜兮兮地缩在一处。时九捧着个本子拉了个椅子在旁边坐下，卓光则是在问他问题。首先要搞明白的肯定是此刻还在医院的受害者的相关信息。

“说一说，那事儿是不是你干的？再把事情交代清楚。早点解决早点送你去见你爹，让你们父子团圆。”

蜘蛛精心知自己不会再有机会逃脱，这会儿耷拉着脑袋倒也十分配合，他道：“是我干的。那个人类说是很缺钱，看到了我贴的小广告就来找我。但是临时他又反悔了。我……我就没同意，衣服都脱了怎么能反悔呢……”

卓光：“？”

他嘴角狠狠一抽，觉得这只蜘蛛精脑子大概不太好使。绷着脸敲敲桌子，“你继续说。”

“没啥了。我就把他毒晕了动手了，等到把他的肾摘走，我用妖力帮他恢复完好，扔在了马路上。”谁知道那天晚上妖管局的这几个员工正好路过，被逮了个正着。

蜘蛛精想起来都觉得万分后悔，大不了他让那人类在自己的屋子里多睡一会儿。至少，如今他不会被绑着了……蜘蛛精越想越难过，竟然呜呜呜得哭了起来。然而这跟鳄鱼的眼泪没什么区别，现场没有一个妖怪会同情他。

卓光愈发看不起这蜘蛛精，拧着眉毛抖了抖腿，吼了一声，“哭什么哭？被你忽悠过来的人才应该哭。下一个问题，你把人类的肾带走之后怎么办？交给谁？你和谁合作了？全部给我交代了。”

“就有个公司……人类那边的，只有我有货源，就会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会过来找我，然后给我钱。”

“不得了啊，你还学会和那群人渣败类合作了。”卓光发出一声冷笑，扭头看向封迟，“老大，差不多了。人类那边怎么说？”

封迟微微颔首，“报警吧。”

他们是妖管局，只能解决妖怪的事儿。人类那边的社会残渣败类只能靠人类自己解决。

吩咐完以后，封迟想起点什么，问卓光：“宋淑静那边怎么样了？怎么还不回来？”

卓光瞥了眼手机，宋淑静在两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条信息，准确说明了情况。他也不含糊，直接道：“宋姐说郭组新招的妖怪没什么问题。那妖怪是前不久才去的海市，之前就住在这蜘蛛精的楼上。应该是知道蜘蛛精平日里干的龌龊事，所以在听说我们这儿出了事以后才会提醒郭组的。”

封迟闻言，眸光闪了闪。他的目光落在蜘蛛精的身上，沉吟良久才道：“把那栋老楼的住户查一下。”

“好嘞。”

树下的审讯进行得非常顺利，纪欢和时婴两人靠在树上也在聊天。时婴给那人类少年发了条消息，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告诉他蜘蛛精会被收押。人类少年很快便回了信息，字里行间都是感谢。回想起那少年眼泪汪汪的模样，时婴叹了一口气。

真是太天真了，和当年去工地搬砖的他有得一拼。

纪欢看他绷着一张满是少年感的娃娃脸唉声叹气，又瞅了眼时婴的手机。他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戳戳时婴的肩膀便道：“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昨天晚上注册了一个微信号。”

“好啊。”时婴往他那儿一看，眨了下眼睛。这手机……看着真眼熟啊。他的目光往下一转，看到了封迟修长的背影，顷刻间了然。

怪不得觉得眼熟，他们老大就有一个差不多的。啧，单身了这么多年还以为追起人来会毛毛躁躁得跟个年轻小伙似的，没想到这么会。买手机都要买同款的。四舍五入那就是情侣款。

他们老大牛逼啊！

时婴怀着震惊且不可思议的心情扫了纪欢的二维码，点击添加好友时，扫到对方的头像，再一次沉默。

这个垂耳兔看着也挺眼熟的啊？

他掰过纪欢的肩膀，指着他的头像问，“这个兔子有点可爱啊。”

纪欢随意瞥一眼，“哦，这个是封迟给我的。你看它穿西装的样子像不像封迟？”

时婴：“……”我倒是觉得有点像你。

跟只兔子似的白白嫩嫩，被人惦记着还不自知。

下午四点多，随着蜘蛛精被送到他爹身边，妖管局基本上已经没事儿了，正要准备下班。纪欢从封迟那儿预支了一点月薪，想要请时婴吃饭。时婴眨眨眼，忽的一拍手，“行啊，要不这样吧，咱们去嫂子你家吃怎么样？”

纪欢：“？”

纪欢迷茫地挠头，心想难道时婴不知道他家就是封迟家吗？他倏地扭头看封迟，正巧封迟从办公室出来，走到他身侧颇为随意的将手按在他脑袋上，随口问道：“决定去哪儿吃了吗？”

纪欢露出尴尬的笑容，“时婴说去咱们家吃。”

‘咱们家’三个字落入封迟耳中，让他挑了下眉，心情愈发好。他扫了一眼时婴一眼，非常好说话，“行啊。我做饭。”

时婴：“……老大，你说真的？”

封迟松了松领口，嗯了一声。

时婴发出一声我艹，转头就去找时九和卓光了。他今儿非要告诉同伴们，他们老大有了老婆就跟吃错药似的，不仅把私人领域开放了，甚至还要给他们做饭吃。这是怎样感天动地的爱情啊！

看着时婴欢快的背影，纪欢拧起眉毛，不确定的如同时婴一般，再度问封迟：“你确定？你做饭？”

封迟不动声色得把人往怀里按了按，看着仰头看他的少年，随意道：“让他们去院子里吃火锅，菜自己洗，我帮忙炒个火锅底料就好了。”

第48章 

048.

其实, 即便是火锅底料也不需要封迟亲自动手。放在锅里炒一炒再加点水这种操作就是纪欢也会, 并且做起来毫无压力。

超市里，纪欢拎着两袋火锅底料放在面前问封迟：“要牛油辣锅还是三鲜？那边好像还有个番茄锅。”

封迟挺喜欢吃辣, 这一点纪欢是知道的。之前那个放满了辣椒的水煮鱼在封迟吃来很淡定，完全没有一点被辣到的感觉。想必牛油辣锅对封迟来说也不算什么。但妖管局的其他妖怪就不一定了。

家里的锅都是普通锅, 不像火锅店里还有鸳鸯锅这种两全其美的存在。

封迟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 男人垂眸，语气非常平淡, “你不用在意他们喜欢吃什么，他们什么都能吃。”

话虽如此，可纪欢依旧非常纠结。

封迟把三个火锅底料全部放进了小推车里, “那就回家再纠结。大不了开三个锅。”

纪欢：“……”可以支付月薪十万的大佬吃火锅就是这样的吗？

纪欢脑袋里冒出点了想法, 挨过去很是不怀好意的问封迟, “那如果卓哥他们每人都选一个口味, 按照咱们妖管局的人数可以选六个口味出来，你是不是要开六个锅啊？”

他们家里还没富有到六个锅一起存在。

封迟扫他两眼, 手越过他的肩膀落在纪欢身后的酱料上。两人挨得近, 一眼看去像是纪欢被封迟压在了货架上。旁边观众有这种暧昧的感觉, 当事人却非常平静。纪欢眼睛亮亮地还在等封迟的一个回答，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与封迟的距离只差几公分便要成为负数了。

封迟对于他的迟钝早就有所领悟，但他也不气。这种时候占便宜还不会被发现……有什么不好的呢？

他面不改色地将酱料包拿过来放到小推车里, 很冷静的道：“为什么要开六个锅？他们喜欢吃什么味道的锅底关我什么事？”

纪欢：“？”

少年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刚才不还说要开三个锅吗？他眨眨眼, 正欲解释, 男人却提前他一步开口：“他们又不是你，还要我哄着。”

纪欢：“……”

听着那‘哄’字，纪欢的脸倏地红了，耳朵尖尖一片滚烫。他觉得这话听着非常暧昧，可一看封迟的表情，就觉得非常正经冷淡。仿佛从他嘴里说出的‘还要我哄着’这句话与‘今晚吃什么’是一样的心态。

纪欢不由得捏捏耳朵，心想封迟该不会把他当成儿子看了吧？这么一想，好像确实也有点道理。给他买衣服，做饭，平时还得照顾他。

纪欢：“……”

封迟爸爸也挺不容易的。

纪欢拉拉他的衣角，小声道，“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孝敬你的。”

封迟：“？”

两人挑了火锅底料和一些必要的调味品便去了蔬菜区和生鲜区。封迟一路沉默地挑选食材，问也不问纪欢，几乎看中什么便选什么。纪欢眼睁睁看他拿了胡萝卜白萝卜红萝卜，心脏突突突得跳。他平时最讨厌萝卜，这事儿封迟也知道。

他按捺不住的拉了拉封迟的衣服，封迟似乎没有察觉到，手上的动作不停。纪欢急了，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许，手指勾着男人裤腰上的裤袢，“封迟！”

嗓门依旧不怎么大，但是非常有力。

封迟终于扭头看他，目光扫过纪欢的手指，眸光一下变暗了许多，片刻才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可以不用买这么多萝卜，买一种就可以了。时婴喜欢吃胡萝卜。”

封迟捏着胡萝卜的手一顿，似笑非笑的问：“你还知道时婴喜欢吃胡萝卜？”

纪欢并不知道他这个问题有什么隐藏的含义，便乖乖地点点头。这是时婴知道他和封迟要来超市特地跟他说的，让他一定要买胡萝卜。所以纪欢觉得胡萝卜就够了，其他的白萝卜和红萝卜真的没必要。

封迟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最后面无表情地将所有的胡萝卜重新放回货架上，又挑了几根饱满粗壮的红萝卜，“多吃一点身体好。”

纪欢拧着眉，连时婴交代的胡萝卜也顾不上，眼里只有那一袋子红萝卜，“这个不好吃，你换点其他的蔬菜。”

封迟看他着急的模样，懒洋洋的问：“凭什么？”

纪欢：“你刚才还说你要哄着我的。”

封迟：“哦，现在突然不想哄了。”

纪欢：“……”

*

纪欢耷拉着脑袋跟在封迟身后，如同一条垂头丧气的小尾巴。封迟走哪儿他也走哪儿，双眼呆滞毫无灵魂。封迟不哄着他的后果就是小推车里没几样蔬菜是他喜欢吃的，他连一个西红柿都不配拥有。纪欢就很气，可是再气也没办法。本来他身上还有点预支过来的钱，听到时婴说要去家里吃的时候，他又把钱都还给了封迟。

反正封迟是要和他一起来买菜的。钱肯定也是封迟付。

纪欢咬着唇，眼神哀怨极了。

奈何封迟心理素质极其强大，即便被身后灼热的视线盯着，并没有半点不自在。他看了看侧边放在冰块中的大虾，问超市的工作人员，“没有新鲜的了？”

超市人员微笑：“先生可以稍微等一会儿，有工作人员已经去取了。等两分钟就好了。”

封迟：“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爱吃。”

说完就推着小推车，迈开大步走了。

纪欢却没像之前一样跟在他屁股后头，他赖在这儿不走了。瞥了一眼封迟的背影，他对超市人员道：“我等，我爱吃。”

超市人员说了两分钟还真就是两分钟。给纪欢装了好些个大虾，看着纪欢那白嫩嫩的脸，她笑着道：“这个大虾新鲜，肉又多，可以多吃点。”

纪欢连连点头，往秤上一放，价格：九十八。

纪欢：“……”价格也挺好的。

封迟绕了两圈等找到纪欢的时候，后者蹲在调料货架的角落里，手边放了一大袋大虾，手里却拿着手机在给人发短信。封迟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看两眼。纪欢发得认真，压根没注意到旁边多了个人。

纪欢：时婴哥，你能借我一百五十块吗？我买点虾和胡萝卜。

时婴：咋啦，老大呢？

时婴：转账三百。

纪欢发了一个小兔子哐哐磕头的表情包以示感谢，并回答对方的问题：不知道。

想了想又发了一个表情包：关我屁事.jpg

意思是封迟在哪儿怎么样和他没关系。

封迟：“……”

封迟只看了两秒就憋不住了。拎着纪欢的帽子把人从地上拎起来，他指着手机对纪欢道：“撤回，我给你买好吃的。”

纪欢扫他一眼，心里还憋得慌。但是他无所畏惧，晃了晃手机，让封迟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的余额。在封迟的目光落在他手机屏幕上时，他挺直腰板理直气壮：“看见没，三百块，我可以自己买想吃的。”

封迟就是个大猪蹄子，不可信。

想着，他又睨了一眼封迟，声音听着凉飕飕的，“你买你的菜去，红萝卜再多买一点。不是有句话叫吃着萝卜喝着茶，气得医生满街爬吗？多吃点，争取把附近的医生都气上街。”

纪欢越说越来气，指着封迟的鼻子又骂了一句，“最好吃得你变成个红萝卜！”

是真的生气了。

封迟抿着唇注视着眼前气哄哄的少年。纪欢很容易脸红，平时稍稍一逗，耳根和脸便能红上一大片。这会儿却是被气红的。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睛，跟炸毛了的小奶猫似的。封迟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在纪欢倏然瞪大的眼睛和震惊的表情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指，低声道：“不吃红萝卜，我带你去买虾。”

封迟的样子看着像撒娇，纪欢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干巴巴得缩回手，瞪着眼，“你干嘛？说话就说话，你……你撒娇是什么意思？再说了，我有虾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特别小声。

封迟低声嗯了一下，又道：“给你买番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是我错了，我还哄着你。”

纪欢：“……倒、倒也没那么夸张。”

也不是错不错的问题。他能看出来刚才的封迟心情不太好，大约是生气了。但他不知道封迟心情不好的原因，只觉得这家伙故意买他不喜欢的食物，故意逗着他玩儿，一下子有点气上头而已。

他挠挠了那被封迟握着的手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封迟的体温。手指在后腰上蹭了蹭，他小声嘟囔，“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好像男女朋友中的某一方突然闹脾气了，然后另一方也生气了。最后某一方又开始给另一方道歉求和。

纪欢快把自己绕晕了。他连忙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瞅男人一眼，试探性的问：“买番茄？”

封迟点点头。

纪欢哦了一声，又问：“那……牛肉、排骨、宽粉给买吗？”

封迟继续点头，“买。”

半个小时后，封迟提了两个大口袋，口袋里都是纪欢爱吃的，一大把的红萝卜被换成了两根胡萝卜。等到了车上，纪欢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时婴大概是被‘关我屁事’的表情包给吓到了，发了无数个问号给他。

纪欢搓搓手，又找了个表情包。

是两只猫挨在一起，脑袋抵着脑袋，上面有一行字：我俩天下第一好。

第49章 

049.

妖管局内, 时婴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 脑袋里一直环绕着两只猫崽子你蹭我我蹭你相互舔毛的表情包。时九靠在他身侧的沙发上，等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自家弟弟有什么话要说, 不由得更加担心封迟和纪欢两人。

“怎么？还吵着呢？嫂子身上的钱够不够？要不再给转一点。”

自从时婴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们远在超市的纪欢和封迟两人吵架了，他们三只妖怪就非常担心。毕竟, 他们很少见到封迟发脾气。这一着急, 便什么想法都窜出来了。心想难道是因为他们要去老大家里吃饭，老大突然又不想开放私人领域了？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时九眉心蹙起, 见着时婴不说话便更加担心。时婴瞥了眼自家哥哥此刻的表情，颇为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摆手道：“不用，他俩天下第一好。”

时九：“？”

时婴又看了眼手机微信，纪欢发了信息过来：封迟说你们可以出发了。等我发个定位给你们哦。

他收好手机, 站起来招呼卓光和时九, “走了走了，嫂子给我们发定位了。卓哥，宋姐什么时候过来啊？”

卓光从电脑后面探出个脑袋, “她说直接过去老大家里，让我们先走。”

妖管局三人收拾收拾拎着一堆礼品上车走了。另一边的封迟和纪欢也到了家里。路上遇到了正在搬东西的快递小哥，那小哥笑着跟纪欢打了个招呼, 纪欢给他递了块巧克力。

封迟的目光在那巧克力上一扫而过。这是刚才在超市买的，也是他赔罪的一部分。

他挑起唇, “自己怎么不吃？”

纪欢在他这话刚说完时便拆了包装往嘴里塞了一颗, 一整块巧克力体积有些大, 把纪欢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他一手挡着半张脸，含糊不清地说话：“吃的，你要不要吃。”

封迟点头：“吃。”

纪欢哦了一声，把散装称重的塑料袋抖抖开，往他面前一放，然后又低头看起了手机。时婴在收到纪欢发过去的定位之后一直嚷嚷着他们老大太过分了，有钱买那么好的房子竟然只给他们那么点工资，简直把资本家的万恶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

纪欢对此非常震惊，他回复：工资不少呀。

手指刚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封迟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你怎么不喂我？”

纪欢倏地抬头：“啊？”

封迟：“我在开车，没时间吃。”

纪欢伸长脖子看了两眼外面，分外无语，“前面两百米就到家了，你稍微等一等嘛，等车停了再吃。一分钟时间都不用，别着急。”

封迟：“……”

封迟的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又绷着脸跟纪欢闹。但是他不敢。前一刻在超市里好不容易把人给哄回来，这会儿他是真的不敢把纪欢赶下车。等会儿纪欢闹起来，吃亏得还是他。

面无表情地将车停在车库内，他看了眼巧克力，语气冷凝，“拿走，突然不想吃了。”

封迟的突然冷淡让纪欢拎零食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歪过头去看男人，封迟抿着唇，微微低垂着眉眼，就差脸上写上几个大字：我不开心，你快来哄我。

有过前一次在超市的经验，纪欢基本上已经了解了封迟这个行为。他瞅了两眼封迟，脑袋凑过去，在封迟抬眼之际，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连双方的呼吸都在贴紧交缠，无端的生了一种暧昧。封迟看在近在咫尺的脸，悄悄缓了呼吸。纪欢的睫毛特别长，眼睛是黑色里透着淡淡的茶棕色，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封迟稍稍往后压了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半点异样，“怎么了？”

纪欢没说话，瞥了一眼旁边敞开的塑料口袋，从里头拿起一块巧克力，拆了封口。在封迟略微疑惑的注视下，他忽然抬手强硬地将巧克力塞进了封迟的嘴里。

封迟：“……”

封迟下意识地舔了舔巧克力，又舔舔唇，巧克力划过唇齿的时候落下细碎，留下了很浓郁的香味。他眯起眼，享受着巧克力时又相当遗憾地想——如果纪欢的手晚一点缩回去就好了。

“好吃吗？”纪欢问他。

今天买的巧克力不是草莓味的，是抹茶味的。纪欢刚才尝了一下，带着一点点苦味，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封迟抿唇，给出了一个让纪欢完全想不到的答案，“好吃，很甜。”

纪欢：“？”

他迷茫地看了眼还被他握在手中的包装袋，上面写着的味道和他吃的明明是同一种。封迟的味觉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觉得‘很甜’？纪欢有理由怀疑封迟在骗他。

他小声嘟囔：“你别以为你说很甜我就会多给你吃两颗，你做梦。”

封迟咽下巧克力，嘴里还残留着一点抹茶的苦味。他语气平淡，“嗯，你随便喂我两颗就行了，我不多吃。”

纪欢：“……”

事实上他刚才的举动完全是因为想跟着封迟反着来对着干。封迟不想吃了，他就给硬塞到封迟嘴里。结果……封迟还上瘾了？纪欢趁着他不注意，悄悄翻了个白眼。

*

卓光三人进了别墅区，一路顺着导航站在了封迟的家门口。卓光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忍不住啧啧两声道：“有个赚钱的公司就是好。”

话音刚落，别墅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纪欢露出一个脑袋来，将在超市里的拖鞋放在三人面前，弯着眼睛笑道：“欢迎！”

时婴笑嘻嘻地踢掉鞋子再穿上他们嫂子亲手准备的拖鞋，调侃道：“嫂子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了！”

嗓门极大，生怕谁听不到似的。

偏偏纪欢这个缺心眼还紧记着坐在古树上时时婴的一句‘叫嫂子恶心封迟’，这会儿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吧是吧，这个家我说了算。”

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封迟：“……你说的对。”

卓光等人：“……”他们老大为了追老婆真的什么脸都不要了。

卓光颇为意味深长地给封迟投去了一个眼神，封迟面无表情扫他一眼，语气冷淡，“眼睛抽筋了？隔壁别墅的主人是个医生，要不要让他帮你看看？”

卓光嘿嘿一笑，“那倒也不用。”

卓光跟在封迟身后，跟着男人进了厨房。一眼便看到了放在门后的两个大口袋。他弯腰扯开口袋看了两眼，一下子便乐了，“哎呀，没想到老大你竟然还记得我最喜欢吃大虾啊，老大你真好。”

封迟的手横在卓光面前挡着他，与卓光乐颠颠的表情一对比，显得愈发冷淡。他伸手推开凑过来的脑袋，言语间带了几分嫌弃，“想太多了，这是纪欢喜欢吃的。”

有你什么事。

卓光：“……”

世界上最令人难受的瞬间无非就是你自作多情的时候被当事人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卓光耷拉着脑袋叹一口气，决定不给封迟打下手了，慢吞吞走回客厅的时候，纪欢和时婴两人挨在一起正在说话。

纪欢迷茫地拎起三只妖怪拿来的礼物。先前他看到三只妖怪真的如人类做客似的还带礼物时，是非常震惊的。不过九婴兄弟倒是非常淡定，时婴更是拿出了他给纪欢带的零食小吃，每一样都往纪欢心坎上戳。

说不开心那是假的。纪欢平生没什么追求，跟条小咸鱼一样。吃吃喝喝已经是最关心的事儿了。然而还没和时婴讨论这袋子的零食哪个最好吃，他已经看到了放在一旁的盒子。

盒子看着非常高大上，包装得格外精致，一眼看去价格不菲。纪欢抿着唇将盒子从纸袋里拎出来，目光落在纸盒角角上三个字陷入了沉默。那三个字是：保健品。

他迷茫的眼神转向时婴。时婴显得非常平静。手指戳着纸盒，一脸正经的道：“我特地上网查了一下这个保健品。人类的好多保健品都是假的，骗人的。但这个不一样，好评如潮！连咱们市的好几个老总都喜欢吃呢。”

时婴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小票，递给纪欢看价格。

“价格也是真的贵。但是没关系，只要用处到了就好。”

纪欢：“所以这个保健品是……干嘛的？”

时婴腰板一挺直，理直气壮：“壮阳的！”

纪欢：“……给封迟壮、壮阳？”

纪欢隐约觉得这个主意听上去不是那么得好，甚至有点……无厘头。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厨房。封迟就站在厨房门口对进去的方向，是以他能将对方的背影看得很清楚。男人身材修长，大长腿包裹在西裤下，衬衫贴着肌肤勾勒出腰腹的弧度，纪欢咕咚咽了口口水。

有一说一，他觉得这样子的封迟好像并不需要壮阳。何况，封迟壮阳给谁看？

时婴一看纪欢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意思。他悄悄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又在纪欢看过来时很快收回去。摆着手用很随意的语气跟纪欢解释：“哎呀总有一天用得着。咱老大也年纪不小了，再不找对象就迟了。而且这保健品的保质期两年，咱们在这两年里催催他就好了。”

时婴嘴角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然而落在纪欢眼中却特别怪异。只不过具体怪异在哪里，他也形容不出来。

就、就好像看中了一只小白兔要把小白兔送到大灰狼怀里。

纪欢想着自己的形容，嘴角狠狠一抽，连忙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形容和想法全部抛之脑后，与时婴一起进了厨房准备帮忙洗菜。

进了厨房，纪欢凑到封迟的身后踮脚将唇贴在他耳畔，小声道：“时婴他们给你送了一份大礼。”

柔软的呼吸落在耳侧，期间纪欢大概是站得不舒服还稍稍挪了一下身体，唇不经意便贴上了封迟的耳朵。封迟的耳朵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片。可惜纪欢没发现，说完悄悄话以后他便挤到了封迟面前，“这个虾放着我来。”

封迟拧着眉，在纪欢背对着自己的时候揉了揉耳朵。一刹那，耳朵上的滚烫传到指尖，封迟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到纪欢的耳朵上，捏了捏。

被捏住耳朵的纪欢倏地转头：“咋？”

封迟面不改色：“手指有点热，用你耳朵给降降温。”

纪欢捏了捏自己的另一只耳朵，又碰碰封迟的手指，发现两者的温差确实稍微有点大，便也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凑过去小声道，“我脖子也挺凉的。”

纪欢都送上门来了，封迟自然不可能轻易错过这个机会。修长的五指贴上纤细苍白的脖颈，他仿佛能感到肌肤下血管里血液流动的汩汩声，敛下眼眸，嘴角扯出一个细微的笑容，“好像变热了。”

纪欢摸摸脖子，随口一哦，“那你可以把你的蹄子收回去了。”

跟着走进来的卓光和时婴没忍住，笑出了声。

两分钟后，封迟体贴得替卓光和时婴关上厨房的门，隔绝了两道惨兮兮极其哀怨的视线。纪欢站在封迟身后，拧着眉毛想要推门。然而手放到门把手上就被封迟给握住了，“怎么？”

纪欢眨眨眼，“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他们俩怎么说都是客人。”

虽然先前封迟有说过让妖管局的妖怪们自力更生，但是一想到时婴几人给他带了零食还体贴的给封迟带了保健品，他便觉得这样不行。

纪欢很纠结，但封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厨房的大门，慢条斯理地握着纪欢的手将他带离厨房走到一侧，语气格外平淡，“什么客人？认识这么多年了，哪里还称得上客人两个字。何况，本来就是他们想吃，让他们洗个菜怎么了？”

说完，他在纪欢的眼前竖起自己的食指，耐心地问：“看到了吗？”

纪欢懵懵的，“看到了，你的食指，真长。怎么了？”

封迟闻言，又把手指往他面前凑了凑，认真提醒道：“你再仔细看看。”

纪欢对于封迟的话感到非常疑惑，但他也很听话。这会儿心情好，没想着要和封迟对着干。他弯腰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目光在男人食指的指腹转了好几圈，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封迟是冷白皮，身上肌肤很白，手指也一样。竖起的食指指腹上，仔细看去有一条粉色的线。颜色很淡，不仔细看压根就看不出来。纪欢又仔细看了两眼，捏着他的手指拧眉问：“这是怎么了？”

封迟：“刚刚处理虾的时候被戳了一下。”

纪欢：“？”

封迟收回手指，在纪欢一脸懵逼的表情下，继续淡定的道：“那虾能轻易戳我的手指，你就更不用说了。你皮肤那么嫩，不适合处理那些东西。但卓光和时婴不一样。你别看他们看着细皮嫩肉，实际上皮厚得堪比城墙。”

纪欢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九婴兄弟的原型，看着确实皮糙肉厚，身上还带鳞片，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相媲美的。纪欢觉得封迟说得非常有道理，但他又看了一眼封迟，小声道：“但你这皮肤也太嫩了吧。”

封迟的双手背在身后，两只手相互搓了搓，原先已经退下去的粉红再次恢复。他将手重新放回到纪欢的面前，语气漫不经心，“没办法，天生的。”

封迟的身后，时九保持着一脸错杂的表情盯着他们老大看。

时至今日，时九才知道他们老大有多么的不要脸。

用指甲在指腹上抠了道印记，竟然还凑到纪欢面前说这是被虾给戳的。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时九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但也不敢说什么。他们老大精心设计了一场苦肉计，而他作为妖管局的员工，理应时时刻刻维护并且不动声色的支援帮助他们老大。

于是时九昧着良心开口了，“嫂子你不用担心时婴和卓光。他们俩来之前就说要包了洗菜的活，而且他们平时最喜欢干这事儿了。”

纪欢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颇为不可思议，“他们最喜欢洗菜？”

时九：“对，不止是洗菜，他们还喜欢洗碗。”

纪欢迷迷茫茫哦一声，尬笑：“那他们的兴趣还挺独特的。”

纪欢了解了卓光和时婴的兴趣之后便没再纠结让客人亲自洗菜这事儿。而时九大概是不想待在客厅当电灯泡，嘴上说着要去厨房帮忙，匆匆打开门和卓光时婴一起洗菜去了。客厅内一时间便只剩下了封迟和纪欢。

纪欢的目光不经意划过角落里的保健品，眼睛一亮立马招呼着封迟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跑去将时婴等人的心意拿过来放在封迟面前。

封迟的目光在上面划过，还未主动询问，纪欢便非常热切地将里头的东西全部抽了出来。热情的介绍着这些保健品的用途，“XX肾宝，中药成分，对身体绝对无害。不管是腰软腿酸，肢体困倦都可以使用！吃一颗幸福你和她，吃两颗幸福一辈子。”

纪欢献宝似的将这宝贝递到封迟面前，“这是——”

话没说出口，封迟眼皮一掀，语气竟然异常地平静，“我知道。时婴跟我说了，他问你需要给我带什么礼物过来，你指定了这玩意儿。”

纪欢：“哈？”

封迟捏捏他的耳朵，“不用害羞，我懂。”

第50章 

050.

有那么一瞬间, 纪欢甚至觉得自己大概听不懂人（妖）话了。不然封迟的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但封迟本人的表情却如此淡定呢？

他指了指手里的保健品, 再指一指自己的鼻子，万分错愕, “你是说，这个东西是我让时婴带来的？”

封迟挑眉, 他以为纪欢会着重关注‘不用害羞, 我懂’这几个字，从而展开延伸。他缓缓眯起眼，扫了纪欢两眼, 忽的低笑了一声, 握着纪欢的手指按下来, 顺着他的反应道, “时婴都跟我说了。”

纪欢脑袋上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完全弄不清楚如今的状况，“他跟你说啥啊。”

封迟眉梢一挑, 低声道：“他跟我说，这保健品是你让他买的, 跟他没有关系。所以如果我要生气, 冤有头债有主，让我一定来教训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纪欢：“？”

纪欢在懵逼之中又隐隐觉得时婴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和时婴前两天才确定了胜似亲兄弟的好兄弟关系。更是扬言要一起恶心封迟, 怎么这会儿就突然变成时婴来恶心他了？

纪欢狐疑地看两眼封迟。但封迟面无表情的日子太多, 向来不会喜形于色, 他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最终只能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你生不生气啊？”

封迟听到这个问题，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在纪欢瞪大眼睛直勾勾的注视下，淡声道：“你说呢？我一个男人突然被人怀疑肾不好要用保健品，换成你你生气不生气？”

“这是督促你赶紧找对象。”

封迟嗯一下，眼睛一抬，眼皮一掀，似笑非笑道：“我催你找对象给你买几盒肾宝？”

纪欢无言。

封迟也不介意，只是继续忽悠人，“你别看时婴长得白白净净，生得一张娃娃脸就觉得对方很天真单纯。他前脚顺你的意买了保健品，后脚就告诉我这个馊主意谁出的，这不是故意想欺负你吗？以后离他远点，也别老记着他喜欢吃胡萝卜。”

纪欢听得一愣一愣的。狐疑的视线不停在封迟身上打转，隔了好几秒，他终于开口：“那我去厨房问问究竟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封迟：“……”

问问？

这怎么能问？这一问就全部露馅了。封迟连忙伸手勾住了纪欢的腰，拉住了正欲往厨房走的少年。纪欢猝不及防被他一扯，一个踉跄，竟是一屁股跌坐在封迟的腿上。这一刻的纪欢更加懵逼。他僵硬着身体，缓缓仰起脑袋。以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男人滚动的喉结和下巴。

纪欢：“……”

纪欢又悄悄挪了挪屁股，私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事实却是扣着自己的那只手忽然用力了一点。他再次扬起头，这一次目光恰好与封迟的对上。封迟垂眸看他，眼底幽沉得找不到光亮，那样的黑像是要把他吞了似的。薄唇微抿，似乎还在压抑着什么。

气氛尴尬极了。

纪欢的嘴角缓缓扯出尴尬的笑容，一手抵在男人的肩膀上，又挪了挪，“意外、真是好大的一个意外啊啊哈哈。”

封迟依旧是垂眸的表情，然而视线却已经从少年的脸上移开转而落在了对方的腿上。纪欢的腿很细却也有肉，非常匀称。这会儿大腿用力跟只蜗牛似的一下一下往外挪，本人似乎没有太大的感觉，但他这个被屁股垫着的人不一样。

那柔软和细微的摩擦清晰地印在肌肤上，像一根线紧紧勾着他所有的注意力。

封迟扣着纪欢细腰的手愈发用力。纪欢的一条脚悄悄点在地板上，他的眼睛倏然一亮，眼见着马上要奔向自由实现屁股与封迟大腿的分别，兴奋和激动窜起来，却立马又被封迟按着腰给拉了回去。

纪欢：“？”

厨房的门被拉开，时婴和卓光一边说笑一边走出来。恍然间，目光凝滞，一声‘我艹’惊雷般乍响于云层之上。时婴握着门把手的手都没来得及松开，扔下一句‘对不起打扰了我们马上就滚’，又把门给碰上。

时婴背靠在门板上，眼睛里透着震惊，“我艹老大这个速度这么快的吗？早知道我就买保质期六个月的肾宝了，效果还好一点。”

纪欢看看时婴，再看看封迟扣在自己的手。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这五根漂亮的手指头看着有点碍眼。而一想起刚才时婴震惊之下扔出来的话，他的耳尖愈发红了，着急地想要掰开男人的手指，蹬着腿儿小声喊道：“哎呀你松开，他们看到了！”

封迟：“看到就看到了。

语气平淡得让纪欢想要打人。

纪欢瞪着眼，“什么看到了就看到了，人家还误会了！”

封迟闻言，低笑一声。略带几分沙哑的笑声在这一刻清晰的落入纪欢的耳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肩膀抵在封迟胸口时感受到的沉稳的心跳声。每一次跳动，都让纪欢脸红又别扭。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光听人家的心跳声到底有什么好脸红的。

他挣扎着想要从男人的身上下去，封迟终于如他所愿，缓缓松了手。男人的手一松开，纪欢跟条鱼似的立马滑溜溜地窜出去了。他站在沙发的另一侧，看着男人神情淡淡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卧室。

纪欢愣了愣，“干嘛呀？”

封迟：“换套衣服。”

纪欢哦了一声，没再问什么。他以为封迟终于觉得身上的衬衫西裤太过碍事准备换上居家服了。殊不知男人走进卧室便去浴室洗了个澡，慢吞吞地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才走出来。

纪欢大概是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到了，封迟走了留他一个在客厅后也没去厨房找时婴他们，反倒是小小一只缩在沙发后的角落里，双眼呆滞无神，捧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封迟走到他的面前微微弯下腰，短发上的水珠顺着弧度落在纪欢的手背上，冰凉的珠子像是倏然间落在平静的水面上，砸出了一圈圈涟漪。纪欢终于抬起脑袋，发现男人与自己凑得极近之后，又往后缩了缩，“你干嘛啊。”

“看看你发呆在想什么。”封迟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体，他随口问道：“在想这一盒肾宝怎么解决还是哄我开心？”

话题倏然间再次跳回到了保健品上，纪欢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纪欢眨眨眼，下意识得重复了一遍：“哄你开心？”

语调微微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和迷茫。

封迟整理着宽松的黑色居家服，将袖口挽起露出一截手腕。大概是洗澡的缘由，所以特地将腕表摘了。这会儿的手腕上空空荡荡的。纪欢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么白的皮肤，上面系一根红绳一定很好看。

封迟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道，“不是惹我生气了吗？难道你不应该哄我一下？”

他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今天在超市生气了，都是我哄你的。”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有一个致命问题。

超市里，是封迟惹的他，原因在于封迟。但这个肾宝又不是他出主意买的！纪欢翻了个白眼，主动申明：“这个肾宝，不是我让买的。你自己都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那债主去。”

他说着非常嚣张地做了个鬼脸。拍拍屁股就想要越过封迟往外走，然而细白的手腕被封迟一拽，整个人都被抵在了沙发上。

纪欢：“……又干嘛呀。”

明明是抱怨，听着却和撒娇没什么两样，软乎乎的，让封迟更加想欺负他。

男人的手轻轻握着他的腰，非常不讲理，“哄我。”

纪欢沉默两秒，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他的脑袋，“哄你个大头鬼哦，都说了让你去找时婴哄你。”

封迟：“时婴和卓光都说保健品是你买的，所以惹我生气的人是你，你哄我。”

睁着眼睛说瞎话谁不会啊。尤其是说瞎话还能让自己占点便宜。封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但是无所谓。有时候要脸的结果不如不要脸。

纪欢和封迟对视三秒，耳边忽然又吧嗒响了一声。以纪欢的位置只要抬头便能看到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的时婴。和时婴的双眼对上时，纪欢清清楚楚看到时婴的嘴角一抽，立马又缩了回去。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时婴自认为非常小声的抱怨，“我去，老大怎么回事？这都快一个小时过去了怎么还没完事儿啊。这大白菜都快被我洗秃了。”

紧接着卓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这颗土豆我来回洗了八遍了。时九你呢。”

时九默默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将水往洗手池一倒，表情镇定，“还好，宽粉没泡断。”

三人说着，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这不行啊，这顿火锅还能不能吃上了。

纪欢被厨房内三只妖怪的对话说得面红耳赤，顿时便急了。手掌抵在男人的肩膀处用力推着，他小声道：“你别挡着我，土豆都要洗第九遍了！”

封迟眼皮一掀，还是那句话，“说了哄我，哄我我就让你走。”

纪欢：“……哄你哄你！怎么哄嘛。”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封迟心情更好了。他微微直了直身子，在他耳边放低了嗓音，“叫声哥听听？”

纪欢：“……”

两秒迟疑后，纪欢一爪子拍在男人脸上，“那么大年纪让我叫哥，你要不要脸啊，爸爸。”

第51章 

051.

如果纪欢有印象, 那么他会记得超市那会儿就是从他将封迟当做长辈并扬言要孝敬对方开始, 封迟拉着一张脸变得冷漠又阴阳怪气。

纪欢没印象，所以他看到封迟的唇抿起, 看他的眼神又变得不对劲了。男人松开他，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爸爸？”

纪欢：“你不觉得爸爸比哥合适吗？我现在靠你发工资, 靠你做饭养着, 你不是我爸爸谁是我爸爸呀。”

说话的时候，纪欢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将刚才着重提到的年纪问题抛之脑后。纪欢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一圈，一边从封迟的身边撤离, 一边笑嘻嘻道：“我去帮时婴他们了, 爸爸您坐着好好休息哦。”

说完撒腿就跑, 仿佛身后的封迟是一只绿了眼睛的大灰狼。

封迟站在原地，挺直腰板朝厨房的方向望去。目光沉静又带着点意味深长。爸爸？行吧，到时候别叫不出口。

事实上封迟并不喜欢去厨房做饭, 他是妖怪, 偶尔少吃个一两顿对身体没什么影响。也就纪欢在这儿住了以后, 他还会记一下早餐和晚饭，下下厨投喂一下某个没良心的‘儿子’。他瞥了一眼紧闭的厨房门，转身去了书房。

厨房内，纪欢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一股脑冲进去后立马关上门, 纤细的后背抵在门上硌得慌，但他也不在意。他挠了挠后背, 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好不容易从与封迟相处的暧昧氛围中缓过来, 一抬头便看到了三只妖怪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些眼神里, 兴味过重，让纪欢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

他悄悄站直了身子，反着手握住了门把手，做好了立马窜出去的准备，“怎、怎么了？”

时婴连忙在脸上勾出一个笑容，放掉秃了的大白菜，心情很是激动，“没有，就是忽然觉得天又晴了，今晚我又可以吃饱回家了。”

时婴一开口，纪欢突然想起了先前耿耿于怀使劲纠结的事儿。他眯着眼勾着时婴的脖子，凑过去问：“时婴哥，封迟说你跟他说，是我让你买肾宝的？”

时婴顿时迷茫地‘啊’了一声。

纪欢猛地一拍大腿，小声骂妖，“我就知道封迟骗人！你们告诉我，封迟他是不是狗变得妖怪？不然怎么这么狗！”

时婴还是没听懂纪欢说什么。他只是觉得看纪欢的表情和动作好像真的很生气。反倒是一旁看热闹听故事的卓光在迟疑了几分钟终于弄明白并且开口了，“嫂子你的意思是，老大污蔑你，说肾宝是你要求买的。然后……他借着这个机会欺负你了？”

纪欢没说话，只是冲卓光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以一种深沉的表情和动作告诉对方：你猜对了。

果然是跟封迟跟了多年的兄弟。

时婴恍然大悟，和卓光以及时九对视一眼，忍不住发出和纪欢一样的感叹：“老大是真的狗啊。”

这套路，真的绝了。

*

纪欢等人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把所有的食材都清洗干净。纪欢知道妖管局的妖怪们食量都很大，所以买的菜也多，洗菜都变成了一个大工程。等到所有的菜都摆上盘，卓光很主动的自己起锅，开始炒火锅底料。三鲜的火锅底料最好炒一炒，这样味道比较鲜美，牛油辣锅便直接下了牛油，加水就行。

是的，为了综合大家伙的口味，他们一共开了两个锅。

期间时婴接到了宋淑静的电话，说是已经在大门口了。但由于值班室的小哥并不认识她，只能待在值班室让人来接。纪欢二话不说便往外跑去接人了。现在厨房里也用不着他，而且相比之下值班室的小哥除了封迟应该只认识他。

十分钟以后，纪欢僵着一张脸拎着宋淑静带来的礼品，带着宋淑静来到了别墅。宋淑静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来蹭饭的郭晟。

郭晟的目光在客厅内转了两圈，发出了和卓光等人一样的感叹，“果然是有貔貅帮忙赚钱的人，厉害啊。这房子我确实买不起。”

纪欢：“？”

纪欢刚想问点什么，就被宋淑静轻轻推了下肩膀。他回头看去，宋淑静冲他扬起一个笑容，“欢欢，这个就劳烦你给老大送过去啦。现在就去给他吧。”

“我去吗？”

宋淑静心想你不去谁去，他们老大见谁都冷着一张脸，只有见你的时候才不会。她表情严肃地点头，指了指楼上，“不是说老大在书房吗？我就不进去了，你去给他吧。”

卓光端着一个锅从厨房出来，顺嘴说了一句：“顺便可以叫老大吃火锅了。”

纪欢乖乖拎着宋淑静带来的礼品去了书房。事实上他也没去过封迟的书房，这会儿心情有点惴惴不安。轻轻敲了两下门，等到封迟的声音响起，他才打开门露出一条缝儿伸进去了半个脑袋。目光在书房里转了两圈，不出意外地在桌前看到了单手撑着下巴望过来的男人。

他露出一个笑容走进去，“爸爸，这是宋姐给你带的礼物。”

一楼客厅，宋淑静瞅了眼放在沙发一边的盒子，看到上面的字之后愣了几秒，随即便乐了，“怎么说，你们给老大买了肾宝？”

时婴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胡萝卜。纪欢买的胡萝卜味道甜甜的，汁水也多，特别脆。他嚼了两下点点头，“是啊。老大还特别不要脸的诬陷嫂子，欺负嫂子。”

宋淑静闻言以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看着极为渗人。然而不用时婴问，她已经主动开口了，“没事，老大看到我的礼物以后，会欺负嫂子欺负得更狠。”

时婴：“？”

宋淑静拖长声音发出一声叹息，“哎，我们真是太心有灵犀了。我在超市里转了两圈包了所有口味的TT，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贴心，提前准备了肾宝。先用我的礼物再用你们的，完美衔接啊。”

时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心疼他的好兄弟。

那、那就只能让纪欢多吃点养养身体了。

五分钟以后，两个锅以及一堆的菜全部都被搬到了院子里。卓光从窗户口拉出一个插座给锅插上电，一探头就看到封迟拎着纪欢的卫衣帽子往这儿走。纪欢的小脸皱成一团，但看上去还算正常，刚才的五分钟时间似乎并没有发生点什么。不过也是，五分钟确实也不够他们老大发挥的。否则肾宝是真的买少了。

卓光冲着两人扬起笑容，“老大，欢欢你们来啦。想吃哪个锅就下哪个锅啊。”

宋淑静挨过去，颇为意味深长的问：“老大，你有没有看我送你的礼物？”

封迟扫她一眼，言简意赅道：“看了。”

宋淑静的表情一乐，又忙不迭的问：“那你觉得我送的礼物怎么样？有没有特别符合你的期望？”

封迟：“还行。”省得他以后往超市跑了。

宋淑静更加满意了，“那升职加薪……”

封迟：“可以考虑。”

宋淑静捂着胸口，挪回到自己的位置，仰天长叹：“吾心甚慰！”

宋淑静和封迟的对话勾得纪欢愈发好奇起来。刚才他将礼品袋递给封迟，封迟只看了一眼便扔到一侧去了，任凭他好奇得想问问，封迟也不给通融。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道：“你不会想知道。”

纪欢就很气，被他这么一激就更想知道里头装得到底是什么。偏偏封迟硬了心肠怎么也不想告诉他，拎着他的帽子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道：“等你下次叫我爸爸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纪欢憋了一口气。

他瞅了一眼封迟，搬着新送过来的小凳子挪到宋淑静的身边，凑过去问：“宋姐，你买了啥啊？”

宋淑静一听这话便知道封迟没把某些事儿告诉纪欢，她脸上露出笑容，戳戳纪欢柔软的脸蛋，笑眯眯的道：“小孩子知道太多对身体不好，听姐一句话，别纠结，以后你就知道了。”

旁边的卓光等人纷纷点头，“对的对的，来吃火锅！嫂子你的大虾好了！”

“来了来了！”纪欢一下便甩掉了心里的那点好奇，双眼放光地盯着大虾。这大虾还是他亲自挑的，眼看它煮熟了特别有成就感。而为了做一个孝敬爸爸的乖儿子，纪欢主动夹了第一只虾放到封迟碗里，迎上对方的眼睛，纪欢干咳一声，“都说了孝敬你的。”

听了好几次‘孝敬’两字，封迟已经彻底对这两个字免疫了。他神情淡淡的扫了眼乐颠颠的少年，夹起大虾吃掉，面不改色道：“下次可以换个方式孝敬。”

纪欢叼着虾抬起头，眼神里尽数都是迷茫，含糊不清的问：“换个怎么样的方式？”

话刚一出口，旁边忽然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时婴扣着嗓子直翻白眼，“卡、卡住了。”

时九利落地往他后背一拍，终于把弟弟从噎死的边缘拯救了回来。靠在时九的怀里，时婴有气无力，“老大，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望知。”

封迟：“我说什么了？让他明天早上做早点孝敬我而已。”

时婴：“……哦。”我不信。

第52章 

052.

“明天我做早饭吗？”纪欢吃大虾的动作一缓, 扭头看向了封迟。封迟不知何时转眸看向了他, 眼底深沉一片，带着纪欢看不懂的深意。但纪欢向来心大, 不会纠结封迟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相比之下更让他在意的是明天的早饭。

纪欢的视线在火锅旁的菜上转了两圈，试探性的问：“要不咱们留一点菜明天早上煮面吃？”

他想得挺好的, 煮个面不需要太多的技巧。无非就是清水煮面, 再煮点白菜倒上去就好了。就这么简单，总不至于还让他手指受伤吧？

卓光等人看到纪欢竟然真的在认真考虑明天早上吃什么，一时间表情看上去都有些沉默和同情。他们都看得出来封迟刚才那话无非就是随口一说。他们老大想要的孝敬就只是一顿饭？开什么玩笑。怕是床上的一顿饱吧？可怜纪欢这个天真的小可爱真的当真了。

和妖管局其他人相比, 封迟的表情非常淡定。他扫了一眼纪欢, 将对方眼巴巴的表情记下来，语气平淡, “先不着急,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纪欢心想也是，他挠挠下巴又道：“那你明天记得早点把我叫起来哦，不然我又要睡过头了。”

封迟淡淡一挑眉：“你睡我房间？我睡飘窗。”

啊？

睡封迟房间？纪欢迷茫地眨眨眼, 立马摆手拒绝。虽然他也睡过封迟的床，不过现在他都有自己的房间了，那些没必要的行为就真的不用了。他叼着虾肉嘟囔道：“不用，我晚上睡觉不关门，你明天直接开门进来就好了。”

封迟一边慢条斯理得处理虾肉，修长的手指捏着大虾一会儿就将嫩虾肉剥离,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平静地放进了纪欢的碗里, 一边道：“行。”

纪欢对于封迟的投喂丝毫没觉得意外, 夹走虾肉就塞进了嘴里。虾肉特别嫩，虾又大，一口塞进嘴里简直满足到不行。纪欢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发出一声喟叹，“不愧是我挑的虾，真好吃。”

封迟：“嗯，你挑的火锅底料味道也不错。眼光好。”

卓光等人：“…………”

有一说一，这个彩虹屁就稍微有点过分了。

而且……当着他们这么多妖怪的面疯狂撒狗粮真的好吗？

卓光抿了抿唇，故意放大了声音对着坐在他对面的时婴道：“时婴，也给哥夹一个大虾。我也想尝尝这个虾的味道到底好不好。”

话音刚落，时婴的筷子还没下火锅，最后一只大虾已经被旁边横出来的手握着筷子夹走了。封迟面不改色得继续剥壳，继而放在纪欢的碗里，低声道：“多吃点，这虾好吃。”

纪欢看看一脸懵逼的卓光，又看看封迟，忽然觉得碗里的大虾仿佛有千斤重，他这双筷子大抵是夹不起来。纪欢的迟疑被众妖怪看在眼中，大BOSS封迟依旧淡定如常，“不吃饭看什么呢？”

纪欢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卓哥不是想吃吗？你怎么把最后一个给夹走了？卓哥他——”

话没说完，脑门上被男人的手指轻轻一弹。纪欢倏地伸手捂住额头，瞪着圆溜溜的眼镜看他。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明明是关心其他人，怎么到头来还被弹了一下。

先给一棒子再给一筐糖这行为，封迟做起来极其熟练。占便宜似的伸出手指，用柔软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少年光滑的额头，又揉了两下，他淡声道：“卓光多大一个人了，吃什么东西还不会自己下？那边还有这么多虾，又不是没有了。”

卓光：“……”

青年嘴角迅速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尬笑：“哈、哈哈，老大说得对。嫂子你要吃就吃啊，不用管我们。我们要是想吃什么会自己下的，你只要记得，你吃得开心就好了！”

话音落下，其他的几只妖怪疯狂点头，“对对对，嫂子不用管我们。”

纪欢咬着筷子在几只妖怪慈爱的注视下缓缓哦了一声。他垂下眸挠了挠下巴，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

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妖管局的四只妖怪加上郭晟见证了一个单身太久的男人突然被打开封印之后的变化。买的食材基本都是纪欢喜欢吃的，因此封迟每烫一个食材都会放到纪欢的碗里。纪欢吃的速度还不如封迟夹的速度。短短五分钟，纪欢小碗里的食物便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了。

纪欢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你别老给我夹，你自己也吃。”

封迟撑着下巴，表情看上去有些无聊，“没关系，我不太喜欢吃火锅，你多吃点。”

纪欢闻言顿时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喜欢吃火锅？那你要吃点其他的什么吗？还有好多菜呢……虽然我不会做，我就问问。”

纪欢非常有自知之明。

“不用，我看你吃就行。”封迟随口答道，目光继而落在一侧僵硬着握着筷子面容几乎扭曲的妖管局员工身上，眼神无波，“你们怎么不吃了？”

妖管局员工们：“……”

时九沉默地夹起一块牛肉，想放到自己碗里时，又突然想起点什么，尴尬地问纪欢，“嫂子你吃吗？”

时九这话一出口，身旁的卓光便猛地拍了下大腿。看向时九的眼神简直充满了无可奈何和恨铁不成钢。强硬地将那一块子牛肉塞到时九自己的碗里，他动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时九的脑袋，在对方满是错愕的注视下，拧着眉开口了。

“嫂子想吃什么自然有老大夹，你凑什么热闹！吃你自己的，再不济给时婴夹一点，那胡萝卜好了。”

时九沉默地将牛肉塞进嘴里，又听话地给时婴夹了一块胡萝卜，“吃。”

时婴：“……谢谢哥。”

时婴叼着胡萝卜、面无表情的使劲嚼。可能是狗粮的味道太过于香甜占据了他此刻所有的情绪和心思，一向深得他宠爱的胡萝卜如今也像粗茶淡饭毫无滋味。

吃火锅吃到中途，众人看到封迟忽然站起来走了。纪欢察觉到身旁的人的动静，迷茫地抬起脑袋问：“怎么了？”

封迟：“想起点事情，你们先吃。”

纪欢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封迟的背影伴着长影很快便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之中。封迟一走，火锅宴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时婴放松地靠在时九怀里，双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灯火。昏黄的灯上有只蛾子在打转，他手指一动，撞灯泡的蛾子呼啦啦飞走了。

“老大坐在这儿我压力真的有点大。嫂子，你说实话，你们今天到底为什么吵架。或者，有没有提到我们几个？”

纪欢的注意力永远都是歪的，骤然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居然是摆摆手：“封迟不在，不用叫嫂子恶心他了。”

随即，在几只妖怪无言以对的表情下努力回想超市内发生的一切。他没迟疑，迅速将超市里发生的事情完整说了一遍，最后还总结道：“没提到你们啊。”

时婴的脸有点僵硬，“不，提到了。”

怪不得这一晚上，他们老大一看他吃胡萝卜眼神便无比深邃，仿佛他嘴里叼着的不是胡萝卜，而是纪欢的心。时婴扭头抵在哥哥的肩膀上委屈，“我真的只是想吃胡萝卜而已。”

时九摸摸他的脑袋，心疼道：“戒了吧。”

本来也不是兔子，吃什么胡萝卜。

九婴兄弟的反应在纪欢的反应之外，他眨眨眼正欲开口询问，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刚离开不久的封迟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几瓶酒。

等等，拎着酒？

纪欢眼睁睁看他坐到自己身侧又将酒递给卓光等人，疑惑还来不及发问，封迟却已主动开口了，“这是扶瞾上次拿来的，放在我这儿我也不喝，浪费了。你们喝吧。”

扶瞾是世间最后一只貔貅，拥有傲人的资产不说，好东西也囤了一堆。封迟拎来的酒便是其中之一。事实上这酒和人类世界的酒有一些些不一样，效果差距很大，喝了容易涨修为。这么好的东西……他们老大怎么突然拿出来了？

宋淑静的视线在封迟和纪欢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纪欢对于这玩意儿非常好奇，眼睛几乎发亮。他伸出手指戳戳白玉瓶，抬起脑袋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卓光作为见多识广的大妖，张嘴便欲回答。然而一个字还没蹦出来，手臂忽然被旁边伸出来的手狠狠扣住了。不长不短的指甲透过衣服嵌入肉里，疼得卓光白眼一翻，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问：“你、干、嘛？！”

突然掐他的人是宋淑静。宋淑静慢条斯理地收回手，那一脸平静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面对卓光的问题，她却微笑着回答道：“没什么，就是有点震惊老大把这种宝贝都拿出来了。啊，欢欢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吧，姐给你介绍一下。”

她挤开卓光，凑近了纪欢，拎起白玉瓶道，“欢欢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神话故事？知道琼浆玉液吗？传说里琼浆玉液喝了可以成仙，这玩意儿虽然不能成仙，但效果也非常好。最关键的是，超好喝，你等会儿可以尝一尝。”

纪欢果然被勾起了兴趣，“我也可以喝吗？”

宋淑静使劲点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当然，这个东西对我们任何生物都是有好处的。咱们妖怪或者妖物喝了有助于稳固修为，如果时机到了的话，说不定还能突破呢。如果是普通人喝了，也可以强身健体。总而言之就是非常好的一个东西。”

纪欢听地一愣一愣的。

原来封迟手里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注意到纪欢投过来的目光，封迟与他对视了两眼，忽然道：“但是这种东西不能作为你修炼的全部。所以我没有给你喝。”

纪欢闻言便笑了，“我知道，你做什么肯定都是为我好。”

封迟对他是真的好。知道他修为不稳，还特地把他带到妖管局，让他攒功德。

封迟听到这话，眸光微深，只道：“等会儿你可以稍微喝一点，别喝多了，容易醉。”

纪欢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卓光听着封迟和纪欢的对话，表情看上去非常怪异。他悄悄扯了扯宋淑静的衣服，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以为老大是故意拿出这玩意儿的，怎么这会儿还让嫂子喝少点？”

难道不应该让纪欢多喝点，喝醉了好这样那样吗？

卓光的声音压得低，以纪欢的修为是铁定听不到的。但封迟不一样。只不过，即便封迟听到了也只是淡淡扫他一眼，表情没有任何改变。时婴捧着脸想要从男人的脸上找出一点阴谋诡计被拆穿的尴尬和不好意思，却都是妄想。

时婴：“……”

果然是他们老大。

想着，旁边压低的嗓音再度响了起来，这次开口的人是宋淑静。宋淑静对于卓光显然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巴掌拍在对方的脑袋上，压着他的头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吧？老大在那边装好人，那我们呢？我们在这儿干嘛啊？吃老大的难道不应该为老大付出点什么？等会儿你就忽悠欢欢多喝一点，反正这玩意儿对身体只有好处，喝多了也没事。还能让老大加快点速度。”

卓光听得愣住了。

两秒后，他看向宋淑静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和敬佩。紧接着，他又竖起一个大拇指，“宋姐牛逼啊！”

果然是常年看小说的人，谈恋爱的套路都摸得清清楚楚。

面对卓光的称赞，宋淑静面露微笑，“过奖了。”

然后，卓光拿过白玉瓶，在众人高深莫测的注视下给纪欢倒了满满一杯酒，“嫂子多喝点，这东西很少见的，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纪欢还记着封迟刚开始的话，有些不好意思道：“少一点就好了，我不太会喝酒。”

卓光：“哎呀你别听老大胡扯，这玩意儿喝着像饮料一样，喝不醉的。不信你试试看。”

纪欢是极其相信妖管局的员工们的。否则当初封迟告诉他时婴坑他说保健品其实是他提议买时，纪欢的第一反应也不会是去找时婴了解情况了。这会儿本就有点蠢蠢欲动的心情被卓光这么一勾，他立马就憋不住了。

捧着满满当当的杯子，格外担心酒会溢出来浪费。凑在唇边轻轻抿一口，确实如卓光所说，喝着像饮料一样。一口下去完全感觉不到酒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的是带着清新的淡淡凉味，非常清爽。纪欢喝得眼睛亮亮的，这模样看得卓光等人松了一口气。

卓光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而且还没有酒味？”

纪欢连连点头。

卓光继续微笑：“那你就多喝点，不用给老大省着，他用不到这些东西。”

纪欢：“好！”

半个小时后，时婴抿了一口酒，伸出手在纪欢的面前晃了晃。纪欢眯起眼，冲他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时婴你看到我给你买的胡萝卜了吗？”

那一口酒差点把时婴给呛死。他的目光悄无声息的划过纪欢隔壁的男人，注意到封迟的目光似笑非笑落在他身上时，他连忙扯出一个笑容，尬笑：“看到了看到了，谢谢你啊。”

纪欢豪迈地一摆手：“不客气！”

紧接着，他又摇头晃脑的道：“对、对了。我现在有工资了，我每个月可以存个八.九万，三个月就能把钱还给你啦，你再稍微等一等哦。”

纪欢有工资了这事儿时婴是知道的，那天纪欢还兴致冲冲地跟他提到过。

但是……为什么他每个月可以存八.九万？

迷茫中，时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倏地扭头看了眼神情淡淡的封迟，再一扭头问纪欢：“嫂子，你一个月工资有多少？”

纪欢很乖很诚实的回答：“十万呀。你们妖管局工资好高啊，我以前兼职的时候每个月最多六千呢。你们当妖怪好挣钱呀。”

时婴：“……”

其他人：“……”

妖管局的员工们对视一眼，纷纷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扎了一刀。

郭晟看看卓光等人，再看看脸颊泛红把什么底儿都透露了的纪欢，语气幽幽道：“呦，你们妖管局的工资这么高啊？我一个分部组长，如今还兼管两市，累得跟狗一样，工资也才三万一个月。”

妖管局的工作人员：“……”

五只妖怪齐齐扭头盯着封迟。

那些眼神皆带着怒气。

偏偏处于漩涡中心的封迟表现得非常平静。他撑着下巴，神情都是懒洋洋的，“怎么，他是我老婆，你们也是吗？”

五只妖怪：“……”

你要这么说的话，好像的确也没有问题。

卓光呵呵尬笑两声，“您说得对。但是……老大，零花钱也不能给太多。”

封迟扫他：“又不是给你，多少关你什么事？”

卓光捂住自己的胸口，差点落泪。

他们老大真的太狠了！一张嘴就是往心口扎。

封迟懒得和卓光等人纠结工资的问题。伸手戳了戳纪欢软乎乎的侧脸，忽然问：“纪欢，妖管局你最喜欢谁？”

纪欢扭头，他喝多了，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纱似的，不大能看清楚封迟的五官。封迟的嗓音和问题钻进他耳中，他脸上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忽的扑进了男人的怀里，侧脸紧紧贴着男人的小腹。

紧接着，含糊不清的嗓音在寂静的夜色下响起，“最喜、喜欢你……”

都说酒后吐真言，纪欢也不例外。封迟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哪怕他也很喜欢妖管局的其他人，但封迟永远都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他揪着封迟的衣服，扬起脸露出笑容，“你最好了。”

封迟呼吸一滞。

旁边的五只妖怪：“……”

五只妖怪对视一眼，随意将院子里的火锅一收，扔下一句‘老大我们先走了明天见’便拔腿就跑。现场情况不太对，夜色再暗他们也能感觉到封迟身上的变化。小娇夫在怀，万一他们老大没忍住直接化身为狼……

那场面简直想都不敢想。

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着想，他们还是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吧。

几只碍眼的妖怪消失后，封迟愈发肆无忌惮起来。手指勾起怀里人的下巴，他垂眸看纪欢那张白里透粉的脸，拇指轻轻蹭过，他低声笑道：“我最好？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唔，封、封迟啊。是全世界最、最好的封迟！”

“其实也不怎么好。”他单手穿过纪欢的腿弯，轻松地将人打横抱起来，“惦记着你，还让他们灌醉你，你气不气？”

“酒好喝。”他一边说，一边笑呵呵地用脸蹭了蹭封迟的胸口，出口的话与封迟的问题隔了十万八千里，“好好喝，下次还要喝。”

对于纪欢的要求，封迟基本都会答应。他嗯一声，深邃的眼底染上笑，“你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

“你真好。”

将人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坐着，封迟关上门。刚抬头，纪欢便环着他的脖子挨进他怀里，柔软的侧脸蹭着他脖子小声嘟囔，“我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封迟将他按在怀里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纪欢虽然喝醉了，却不会有普通酒喝多了的头疼情况。但即便如此，封迟还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脑袋，“头疼？”

纪欢眨着亮晶晶的眼摇头，“肚子涨。”

封迟：“……上厕所去。”

暧昧的气氛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封迟搂着人去了浴室，把人一放，纪欢却拽住了他的胳膊，抿着唇盯着他。

“怎么了？”

“你最好了。”

封迟点点头，“所以呢？”

纪欢：“你要帮我洗澡！”

封迟：“……”

封迟把人往马桶前一推，“你先解决一下生理问题，等我两分钟。”

纪欢见他转身离开，眼巴巴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小声哼哼后，摇摇晃晃地脱裤子。两分钟后，纪欢解决完生理问题，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乖乖等封迟回来。

听到浴室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声音，纪欢眼睛一亮，倏地抬起脑袋。封迟走到他身边摸摸他柔软的短发，“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纪欢：“昂？”

封迟面不改色地举着手机，语气听着平淡无波，“不是说让我帮你洗澡吗？还要不要我帮忙？”

“要的要的。”他搂住封迟的胳膊，凑过去脑袋抵着手机，弯起眼睛笑，“你帮我脱衣服吗？”

封迟嗯一声，搂着人，嗓音低哑，“你想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53章 

053.

第二天, 日上三竿。大片的阳光穿过飘窗落在大床上, 洒在纪欢从被褥中露出的小半张脸上。迷糊之中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揉了揉眼睛，一晚上的迷离渐渐退却转而清醒。睫毛颤了两下, 他睁开眼。手指在枕头边摸了摸，没摸到垂耳兔玩偶。

他喜欢侧着身子睡觉, 脸正好对着窗户的方向。浅色的窗帘向两侧拉开, 飘窗上摆着两个抱枕。是他之前从客厅里搬过来的。但是……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他好像把抱枕搬到了封迟的房间。他缓缓张开嘴，一句震惊的‘我去’还未出口, 背上突然贴上了温度。

紧接着, 一条手臂搂着他的腰将他圈在了怀里。对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纪欢不用回头都知道这个人是谁。封迟睁开眼, 感受着手掌下突然僵硬的身子，眼底微深。他缓缓将脸埋在少年的后颈，薄唇轻轻地蹭了蹭。

纪欢此刻的表情着实有点天崩地裂的意思，原先刚睡醒的迷茫和懵然被身后之人一贴一搂, 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咬着手指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努力回想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不仅和封迟躺在了同一张床上，还以如此暧昧的姿态贴在一起。

亲昵得如同一对情侣。

昨晚他喝的酒不是普通的酒, 因此记忆没断片。只稍稍一想, 回忆便如浪潮倏然间席卷而起，袒露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想起封迟在他们吃着火锅的时候突然拿了一瓶酒过来, 随后卓光等人忽悠他使劲喝, 他也果真喝多了。

接着……出事了。

他要封迟帮他洗澡。

浴室里发生的一切, 缓缓地记起来。他叼着手指，满脸惊恐。一时间也顾不得太多，手忙脚乱地就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然而身体刚一动就被身后的男人毫不犹豫地镇压了。封迟盯着纪欢的后脑勺，看到对方如同一只被捏住了尾巴的兔子似的窜起来，身体的反应快过理智。

他不想那么快的，但是有些滋味尝过了就难以戒掉。不过是同床共枕一夜，便食髓知味了。

他把人往怀里拢了拢，薄唇轻轻落在少年红得几乎滴血的耳垂上，伸出舌尖舔了舔，轻声笑道：“这就想跑？昨晚上干的事情记起来了吗？”

在封迟凑过来吻上他耳垂的那一刻，纪欢就像被捏住了后颈的猫，动不了了。那一刻，仿佛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他张张嘴，哑着嗓子只艰难迸出了一个音节。封迟没听清，便继续在他耳边问：“说什么呢，听不见。”

隔了好久，纪欢的嗓音才带着一些隐约的沙哑的哭腔响起来，“你离我远点……”

“昨晚你可没有让我离你远一点。”封迟敛下狭长的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暗色，“不仅如此，你还要我帮你脱衣服脱裤子，还要我帮你洗澡。我给你放了水想走，结果你还不让，非要我留下给你搓澡，记得吗？”

回忆随着封迟的述说愈发清晰，也愈发旖旎。

纪欢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简直欲哭无泪。他揪着被子，连指关节都泛起了白，小声的道：“我喝醉了，当时脑子不怎么清醒。”

封迟嗯一声，却是面色不改，“都说酒后吐真言，那……酒后做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原本就想做的？”

话音落下，封迟眼前那只白嫩嫩的耳朵全红了，连后脖子都是红的。他的手指蹭过纪欢的后颈，也不等对方回答，兀自开口，“其实，我也挺想的。”

“什、什么？”

“我也挺想帮你洗澡的。”封迟开口。

紧接着，他动手将纪欢一个翻身，两人面对面。纪欢大概是真的太害羞了，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胸口，死活不肯抬起来看封迟一眼。封迟也不在意，手臂穿过纪欢的脑后，手指轻轻捏着少年的后颈让他放松，“说说昨天晚上还对我做了什么事情？”

纪欢简直要哭出来了。封迟既然都这么问了，那么就意味着昨晚上发生的一切，封迟都记得。只不过这会儿对方不想自己说，非要他这个罪魁祸首开口罢了。

这或许就是男人的恶趣味。

纪欢实在是没脸说，他自暴自弃的将脸埋在男人的胸口，又腾出一只手将被子往头顶拉了拉，闷声闷气的，“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嗯。”

掷地有声的回答后是男人的一声低笑。那笑声钻进耳朵，纪欢觉得耳朵有点痒。这几天来，他好像经常听到封迟笑，偶尔也见过封迟笑起来是什么样的。

现在，他好奇封迟的这声笑到底是什么意思，脸上的表情如何，很想抬起头看两眼。可是……相比之下纪欢更想当一只乌龟，可以把脑袋藏进龟壳里，仿佛这样就可以抛却昨夜所有的尴尬和失控。

纪欢的脸紧贴他的胸口，柔软的呼吸落在上面，封迟的嗓音更哑了。他强硬地捏着纪欢的后脖子将人拎起来，又勾起他的下巴，深色的眼眸对上少年目光飘忽不定的眼，他道：“你记得的。”

纪欢还是梗着脖子回答：“不记得了。”

封迟就这么定定地看他看了好一会儿，良久才道：“没关系，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

他瞥了一眼少年通红的脸，在对方极其害臊的表情下继续道：“你亲我了，一开始是亲我的脸，然后亲我的下巴，还嫌弃我下巴好硬，是不是？”

“我……”

“你还咬我喉结，咬得很重，所以要不要帮我看看有没有留印记？”封迟垂眸，大手扣着少年的后脑勺逼着纪欢看。纪欢紧紧闭着眼，他不想看所谓的印记。但这样的逃避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某些记忆更加清楚。他仿佛回到了昨晚，还能记起他胡乱咬上封迟喉结时男人在他耳边响起的一声闷哼。

纪欢：“……”

纪欢的脸和耳朵简直都快要冒热烟了。

他伸手抵着封迟的胸口，眼角都红了，“你别说了。”

封迟：“那你到底记不记得？”

“记得记得，都记着呢。”后面几个字说得极其小声，可封迟听得明明白白。男人的唇角勾出一个弧度，紧接着薄唇便落在少年的额头上，“那你可以起床了。”

纪欢：“！！！！”

他猛地抬起头，封迟撑起身子靠在床头，被子往下滑落一截露出没穿衣服的上半身。纪欢脸一红又想缩回去，却忍住了。他揪着被子干巴巴地道：“你……你刚才是不是亲我了？”

额头上的柔软早就没有了，可一瞬间的触感还残留着。

封迟：“嗯，昨晚你不也亲我了？我亲你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纪欢：“没、没有。”

没有才怪！昨晚他是喝醉了才亲的，现在呢！封迟你这个大猪蹄子你耍流氓！

纪欢在心里吼了一通，可一抬眼看到封迟那张脸那双眼睛，又哼哼唧唧地卷着被子缩成了一团，小声嘟囔：“你先起床。”

封迟很听话，直到他的手不小心摸到了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昨晚的某一幕画面忽然清晰的出现在眼前。封迟转眸，注意到了想要悄悄从床上爬下去的少年。纪欢肤色白得晃眼，蝴蝶骨因为弯腰的动作微微突起。恶从心起，他猝不及防地伸手，将人捞了回来。

纪欢好不容易裹着被子够到放在一侧的睡衣，手指一勾腰上却突然传来动作，把他按了回去。衣服落在地板上，他迷茫地抬起眼睛，看到的是封迟似笑非笑的脸，“干、干嘛？”

“我突然想到点事情。”封迟在纪欢的注视下拿起手机，递给了纪欢，“点开视频。”

“啊？”纪欢迷茫地挠挠头，狐疑地瞅着封迟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封迟对他点点头，示意他赶紧看。纪欢到底是听话，或者……他是想赶紧看完视频从封迟的床上下去。

和男人同床共枕一个晚上倒也不是很难让人接受，但是昨晚在浴室里以及刚才发生的一切却令人觉得意味深长。他哦一声，乖乖低头打开视频。刚打开那会儿屏幕是黑的，紧接着传出了熟悉的声音：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镜头也随着这话一晃，露出了封迟和他的脸。

纪欢：“…………”

仅仅只是看了五分钟，视频内的画面还未到精彩之处，纪欢便已经手脚蜷缩、捂住了自己的脸，“别看了……我都说我记得了……”

所以真的没必要再拿着手机给他看一遍！

封迟掰开他的手指，语气听上去分外平淡，“可以再回味一下当时的细节，而且昨晚的你真的很可爱，我也想再看一遍。”

纪欢被他说得臊得慌，想捂住手机，又想捂封迟的嘴。然而封迟腿长手也长，一按就能让纪欢什么也做不了。纪欢咬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眼前是正在播放视频的视频。耳边还有封迟淡淡的声音，“接下来应该就是你亲我脸的片段了。”

纪欢：“……”

一个小时后，纪欢耷拉着脑袋表情生无可恋地掀开被子抱着衣服回了自己的房间。封迟靠在床上想起刚才纪欢那一脸表情便觉得好笑。他垂眸看了眼视频，加密，随后才放下手机。半个小时后，封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人下来。纪欢在客房里磨蹭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得跟只蜗牛似的从楼梯上下来。

少年掀起眼皮瞅他一眼，默默走进了厨房。他还记得昨天说的，要做早点孝敬封迟。虽然此时此刻的他连给封迟喂毒药的想法都有。但如今到底是法治社会。再者，封迟这只妖怪他也打不过。

纪欢在厨房里转了两圈，搬出电饭锅放了米准备煮粥喝。将电源接上，他看了眼已经开始工作的电饭煲，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一转头，看到了靠在厨房门框上的男人。封迟抱着双臂，模样懒散地盯着他看。纪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过去了几个小时，有些事情便开始在他不经意间逐渐失控。

他敛下眼，戳戳封迟的腰，“你让我出去。”

男人的大长腿抵着门，做好了姿势挡着他。封迟懒洋洋的扫他两眼，心情略有点不爽。这小家伙从房间出来后便绕着他走，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或许是因为今早他做的有点过分。不过，封迟觉得自己多年来第一次动心，掌握不了那个度还是很正常的。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想跟纪欢继续绕了。每天晚上抱着香香软软的小糖糕睡觉不比一个人孤枕难眠香吗？

他伸出手横在纪欢的面前，敛眸问道：“生气了？”

纪欢依旧低着头，“没有啊。”

封迟轻嗤一声，“骗人。”

他伸手勾起纪欢的下巴，强迫对方与他对视。望着这双含着水意的漂亮眼睛，封迟眯起眼，低声问：“为什么生气？因为早上我逼着你看视频，还是因为我亲了你？”

骤然听到后面这几个字，纪欢的耳朵瞬间又红了。他手忙脚乱地推着封迟的胳膊，说话磕磕绊绊的，“你说什么呢，干嘛老提亲不亲的事啊。”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封迟微微俯身，两张脸在霎那间离得极近，鼻尖抵着鼻尖，各自的呼吸落在对方的脸上，极其暧昧，“纪欢，我喜欢你，才亲你。”

纪欢：“……我、我也挺喜欢你的。”

封迟嘴角勾起，“喜欢当我儿子？”

纪欢：“…………”

纪欢默默地后退两步缩回厨房的角落里，他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不可否认，封迟真的吓到他了。他印象中的封迟冷淡又矜贵，在《妖物横行》的原著小说里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他以为这样的封迟是不会对任何人感兴趣的。

可是，情况和他想象得有点不一样。

他望着封迟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出什么适合的话来，最后只能尴尬地闭上，挠挠头保持沉默。

封迟倒也没有步步紧逼，只是淡声道：“昨天晚上的酒是我故意拿出来的。我不是个好人，纪欢。我有私心，有难以启齿的欲.望。我喜欢你挨着我依靠我没有我就活不下去，我也喜欢宠着你逗你闹你，看你气呼呼的耍着小脾气最后来哄你。”

“我……”

“昨天晚上你本来要回客房的，但是我没同意。是我不要脸地把你带到我的房间我的床上和我盖了同一床被子，想看看早上你醒了之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封迟垂眸看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我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开口的。”

“那、那你怎么开口了？”纪欢嘟囔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封迟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深沉如墨的眸子盯着他，这是纪欢第一次觉得冷淡如封迟也会有这般炙热的目光与视线。

“因为，只一次就上瘾了。”

*

前往妖管局的车上，封迟看了眼副驾驶。没人，只有一面背对着他的小镜子。镜子反面对着他，正面抵着座椅。封迟能想象出来纪欢的人形是怎么样的。

或许是因为不好意思，也或许是对于他猝不及防的告白感到震惊和厌恶不想面对他，所以将脑袋埋在了座椅里，像只正在闹脾气的小奶猫。

封迟没说话。他觉得就今天早上的情况来看，纪欢还乐意跟着他去妖管局上班已经很了不得了。

车停在妖管局门前，封迟看了眼依旧用屁股对着他的纪欢，沉默半瞬，如同往常一样将小镜子揣进口袋，下了车推开了院子的大门。纪欢被他捏住腰的时候便浑身一僵，直到落入口袋他才悄悄露出脑袋来。

妖管局的员工们早就到了，见到封迟迎面走来，刚准备笑忽地又意识到什么，嘴角耷拉下来。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宋淑静，她伸长脖子往封迟的身后看了好几眼，确认了纪欢不在，略有些疑惑的问：“老大，嫂子没跟你一起来吗？难道是昨天晚上太激烈，今天没从床上爬起来？”

刚要露头准备打招呼的纪欢：“……”

他默默缩回去，心里却在想，整个妖管局都知道，只有他自己，活在梦里。

还叫一声嫂子恶心封迟……

纪欢咬着手指，恨不得揪着时婴的衣服狠狠锤他一顿。说好的好兄弟，结果呢！

封迟瞥了眼口袋里疯狂蹬脚的小镜子，回答：“没有，他好得很，就是就在跟我闹脾气。”

说完，扑腾着的小镜子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踹得更狠了。

卓光听到这话顿时嘿嘿笑了一声，看上去非常猥琐，“老大，是不是你昨晚吃我们给你买的保健品了，英勇无敌把嫂子累到了，嫂子才生气的？老大你要体谅嫂子啊，毕竟嫂子看上去柔柔弱弱。”

纪欢：“……”

封迟仿佛都能够猜到此刻的纪欢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敛下眼眸遮住眼底的笑意，他嗯了一声。虽然只是一个字，但纪欢依旧从那微微颤抖的声线里听出了一丝笑意。

纪欢一脚踹出去，用了很大力，隔着衣服踹在封迟的腰上。然而镜子就那么大点，纪欢的脚也那么大点，踹上去时一点力道都没有。封迟没再说什么，走进办公室关了门，将小镜子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纪欢背对着他，刚才激动踹脚仿佛是他的错觉。封迟没说什么，只是慢悠悠拉开抽屉，拿出了之前特地上网买来却始终没用过的镜子套，挑出一个毛绒绒猫耳朵一股脑箍在了纪欢的脑袋上。突然被箍了的纪欢倏地瞪大眼睛，一转身就指着封迟大声吼：“封迟！”

声音之大，清晰得传到了门外。卓光等人动作一顿，纷纷迷茫地对视，“你们听到嫂子的声音没？”

时婴点点头，目光转向了办公室。但很快，他的脑袋又被宋淑静给扭回来，“夫妻间的情趣，咱别理会。”

办公室内，封迟看着瞪着眼睛终于愿意看他一眼的小黑点，撑着下巴懒洋洋得嗯一声，伸手拨了拨那猫耳朵，“怎么了？”

竟然还问他怎么了？

纪欢气急败坏地指着自己的脑袋，嚷嚷：“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坏啊。得不到我就要拿出这玩意儿来羞辱我！”

封迟长眉一挑，语气染上了很淡的笑，“是啊。所以你是打算继续承受我的羞辱呢，还是打算迎合我？”

纪欢面无表情地将脑袋上的猫耳朵镜子套一把摘下来，从镜子里一把丢到封迟的脸上，挺着胸硬气十足，“我打算自己摘下来丢你脸上。”

封迟没生气，甚至还和他闹起来了。慢条斯理地继续抽出一个镜子套，伸出一根手指穿过镜子把纪欢按住，另一只手迅速给小镜子套上。等到纪欢反应过来，他的脑袋上已经再度套上了镜子套。

封迟懒洋洋得掀起眼皮，“你继续扔。我这儿还有一打。”

看谁斗得过谁。

纪欢差点被他气晕过去。索性也不管脑袋上的大红花镜子套，抱着胳膊盘着腿独自生闷气。封迟时不时戳戳他的背，又戳戳他的肩膀，还会不小心地戳进镜子把手指抵到纪欢的脸上。

纪欢看着眼前这根胡乱动的手指，气上头一张嘴就给咬住了。

封迟：“咬我？”

纪欢松嘴，呸了一口，叉着腰理直气壮：“谁让你的手指跟狗尾巴一样老是在我面前晃。封迟你自己说，你到底是不是狗变的？”

封迟：“想知道？”

男人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长眉微微上挑，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以及几分让纪欢看不懂的意味。以纪欢对封迟如今的了解，几乎能够想到封迟下一秒说不定就会说出‘想知道也可以，让我亲一口’这种话来。

纪欢忽然往后挪了挪，磕磕绊绊道：“也不是很想。”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是不是狗变得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知道你是真的狗！”

封迟啧一声，带着一丝遗憾，“如果不是真的，我可以让你立刻体验一下我有多狗。”

第54章 

054.

纪欢看向封迟的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虽然嘴上说着封迟很狗, 但封迟真的狗起来还是让纪欢感到了几分震惊。他沉默地盯着眼前神情淡淡的男人, 一时间无言，闭上嘴扭头不打算和封迟交谈了。

封迟会把他也给带狗的。

可纪欢不理会封迟, 封迟却不会让纪欢如愿以偿。小黑点又背对着自己，那纤细的肩膀看起来瘦弱极了。男人又伸出手指推了推纪欢, “别不理我, 转过来聊聊天。”

纪欢闷声闷气回答：“我俩没什么好聊的。”

“有的。”封迟道，“来聊一聊你准备什么时候答应我？我长得还行吧，腹肌也好看, 你之前说过你很喜欢的。”

有一说一, 腹肌确实还可以。但纪欢觉得自己并不是这种肤浅又只看身材的人。

封迟见小黑点没什么反应，沉吟一会儿便继续道：“我也有很多钱。你知道山海集团吗？我是大老板, 我有超多钱，养你不是问题。”

纪欢被他的手指点得肩膀一颤一颤的。他拧起眉毛，印象中好像的确存在‘山海集团’这四个字。他悄悄拿出了手机一搜索，网页上立刻便跳出了有关山海集团的消息。

山海集团的产业遍布各个方面, 游戏房产甚至连娱乐圈和日化都没放过。每个产业都有专门的负责人。而山海集团的CEO则是扶瞾。

等一下，扶瞾这个名字听着好像很耳熟的样子。纪欢盯着这两个字努力回想起了一下，紧接着猛地一拍脑袋。昨晚上吃火锅的时候卓光提了一嘴, 那促成他央求封迟给他洗澡最后躺在一张床上的的酒便是扶瞾送来的。扶瞾还是世间唯一一只貔貅。

纪欢沉默地放下手机转头看封迟。心想如果封迟的话是真的, 那这家伙是真的不要脸，把集团产业交给一只貔貅, 是真的狗。

封迟见纪欢愿意转头看他两眼, 以为对方终于软化, 便继续放大招，“你仔细想想，在你遇到过的人里，我是不是最好的谈恋爱对象？有颜有钱还宠你，事事都以你以先。”

“是不是最好的谈恋爱对象我是不知道，但你的确是最狗的那一个。”

封迟：“……”真就说不通呗。

封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告白这事儿还是任重而道远，早知道应该再憋一段时间的。等到纪欢真正完全适应了他的存在，离开他活不下去时，时机大概也就到了。

他掐了掐眉心，转移了话题，“今天中午准备吃什么？”

“昂？”纪欢以为自己还得和封迟纠缠半天，没想到下一秒的话题就变得如此接地气。他挠挠下巴，开始认真思考。

早上那顿粥因为封迟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告白而彻底宣告破灭。纪欢为了防止封迟报复不给吃午饭，还特地捞了一把糖塞到口袋里，实在不行就拿这些糖当午饭。

他狐疑地瞅了一眼封迟，换来男人淡淡的一挑眉，“怎么了？我不会给你下药的。”

纪欢：“我没那么说。”

封迟嗯一声，“触及到原则性的事情我不会做的，告诉你一声让你放心。我这个人人品还过得去，选我没错。”

想要谈个恋爱而已，整得像是电视上的相亲节目，还得搞一段‘选我选我选我’的宣言。封迟愈发觉得自己有些惨。他掐了掐眉心，目光落在办公室的门上，想着或许还得需要妖管局的其他员工帮帮忙。

十分钟以后，妖管局的老员工们纷纷看到微信上有个人加自己好友。定睛一看，昵称是他们老大的名字，而头像是一面带着兔耳朵镜子套的小镜子。老员工们腰背一直，立马通过好友申请。与此同时，几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老大也开始玩微信了？”

“恋爱了的男人果然不一样啊。”

感叹着，众人一低头，又发现了点不一样。他们都被拉进了一个群，群名：如何才能让纪欢同意做大嫂。

宋淑静：“……”

卓光：“……”

九婴兄弟：“……”

卓光嘴角狠狠一抽，眼睛往办公室大门瞥了一下，心情颇为复杂，“要不是知道嫂子没那么无聊，我都以为老大的手机被嫂子拿来恶搞了。咋谈个恋爱而已，人设都崩了。”

吐槽归吐槽，但群还是要进的。

一进群，封迟便发了条信息：来了啊。

四人齐齐发了个句号表示他们是真的来了，老大你有什么事儿赶紧吩咐。

封迟：我今天告白了，但是他没同意。也没说没同意，就是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我该怎么办？

封迟：采用了各位的办法，升职加薪以及发红包。

四人：……

时婴从时九的怀里伸长脖子，下巴搭在哥哥的肩膀上，对着卓光和宋淑静问道：“老大真的没有吃错药吗？他这样子我好害怕。”

卓光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与时婴的担惊受怕相比，卓光就显得淡定很多。他道：“没事啦，最多就是被咱们小欢欢的拒绝刺激到了而已。反正咱们努力一下搞点红包升职加薪就好了。争取月薪高过小欢欢的零花钱！”

宋淑静点头，随即低头在手机上打字：老大放心，嫂子那边交给我们。另外我给你整理一下追老婆的各种注意事项，到时候都发到你微信上哦。

宋淑静的这条信息刚一发出去，忽然叮咚响了一声。她垂眸看去，是封迟私聊她了。宋淑静点开对话框，上面有一条转账信息：封迟给你转账8888。

宋淑静：“……”

*

纪欢趴在桌上睡觉，柔软的肚子紧贴着桌面，冷飕飕的。他翻了个身，看到了封迟挂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从桌上爬起来，伸长脖子环视了一圈，办公室内没有人。封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西装外套上。既然封迟不在，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他伸出手，揪着西装一角往镜子里拖。眼见着西装只剩下一个角在外面，办公室的门忽然吧嗒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纪欢本来就有些做贼心虚，这会儿被一惊一吓，整面镜子咕噜咕噜地从桌子上滚下去，西装也顺着下落的力道被他拽进了怀里团着。

封迟走过去捡起小镜子时，纪欢还是懵逼的。他团着西装外套，被砸得脑袋有点晕，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晃晃脑袋像是突然想起点什么，连忙将西装塞到了自己的身后，一双眼睛无辜地看向封迟。

封迟勾着毛茸茸的镜子套，目光划过露出一截的西装，语气听上去很平淡，“你拿我的衣服干什么？喜欢闻？”

最后三个字一出，封迟眼前一黑，西装像是个炮弹似的倏地从镜子里砸出来，准确无误的砸在了他的脸上。但封迟没生气，纪欢炸毛的次数多了去了，每一次的举动对他而言都是全新的挑战，他觉得还挺有意思挺有趣的。

将衣服随手放在一侧的沙发上，他垂眸，“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你才喜欢闻。”

封迟啧一声，没说话。他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镜子，“变回来吃饭了，外卖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我可以搬进来吃。”纪欢瞅他了两眼，小声嘟囔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变回镜子。可能是知道封迟这家伙喜欢动手动脚，昨晚敢拐他上床，这会儿他变回来了说不定也会闹出点什么来。男孩子孤身在外总得保护好自己。

他又瞥了两眼封迟，从桌子上跳下去，DuangDuangDuang地一路跑到了门口，又蹦起来挂在门把手上打开了门，跑到了客厅里。封迟看着那小小的镜子窜得飞快，挑了下眉也跟着走了出去。

卓光捧着一堆资料匆匆忙忙地封迟的办公室走，然而脚下步子一快，突然察觉到脚尖踢到了重物，那东西噗得一下飞出去，哐当砸在墙上，又啪叽跌落在地。卓光嘟囔了两声：“谁又乱扔垃圾啊。”

话音一落，他便看到时九用一脸复杂的表情盯着他看。那目光里或许带着些悲哀与同情，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无言以对。可惜卓光这会儿双手都捧着资料没空擦眼睛，否则他一定看个仔细。

另一边，纪欢在上天砸墙又落地之后，捂着胸口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有一说一，卓光那一脚当真踢出了恨不得要他原地爆炸的气势。纪欢有气无力地靠在桌脚上，揉着泛疼的胸口，总觉得下一秒自己要吐出一口老血。

窸窸窣窣的声音带着几声闷哼和嘟囔自是引起了卓光的注意。卓光艰难地挪开资料往脚下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与纪欢对上，刹那间，卓光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种死亡的方式。

他张张嘴，又闭上。几秒钟后，他扭头看向时九，一字一字的问：“刚才我只是踢到了一个小东西对吧？说不定是你们谁的办公桌上掉下来的小玩具。”

宋淑静闻言便是几声冷笑，“是的呢，你只是踢到了一面小镜子而已。”

‘而已’两个字着重加重了语气，卓光的眼前已然出现了血光四溅的画面。

他猛地将资料往旁边一放，‘嘭’一声双腿膝盖砸在地上，以向皇帝进贡的姿态捧起废掉的咸鱼小镜子，动作毕恭毕敬地交给了从办公室内走出来的封迟。双眼含泪，心情错杂地喊了一声：“老大。”

封迟扫他一眼，拎着镜子又回到了办公室内。纪欢被他捏着后颈拎起来也没说什么，只是揉着胸口哼哼唧唧的吐槽：“如果我和卓光不是好兄弟，我都怀疑卓光其实是安插在妖管局的间谍，那一脚早就筹谋已久，想要干掉我。”

封迟：“你和卓光本来就不是兄弟。”

纪欢瞅他。

封迟便继续道：“你是他嫂子，注意身份有别。”

“你才是他嫂子呢。”纪欢气得胸口更疼了，伸出一只小jiojio就要往封迟的胸口踹。封迟懒得制止他，纪欢那一脚毫无杀伤力，最多就是有点可爱。

他将小镜子拎到沙发上放着，转身去找了点什么，回到沙发前时，纪欢听到他说：“如果我是他嫂子的话，我承认你和他是兄弟。”

纪欢压根没反应过来，迷茫地挠着下巴瞅他。直到几秒种后，他看到封迟抬起眼，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一刻，一道白光自脑海中闪过，他猛地一拍大腿，气急败坏地怒吼：“封迟你这个狗男人！”

竟然套路他！臭不要脸！

封迟淡淡应一声，在纪欢气急败坏的时候轻扯嘴角，说了一句‘过奖’。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小镜子上，对上那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他道：“变回来，我给你上药。”

“不、不用，也不是很疼。”纪欢说着，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努力挺了挺自己的小身板。然而背部一拉直，便是一阵龇牙咧嘴。

封迟话不多说，拎着镜子抖了两下，纪欢砸进封迟的怀里。来不及反应脱逃，就被男人的手臂禁锢了腰，一时间躲都躲不掉。纪欢满脸错愕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坐在封迟的腿上，与对方面对面。只要稍稍一抬眼就可以望进对方那双深邃的眼中。他下意识的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他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

“紧张什么，我又不对你做什么，衣服撩起来。”

纪欢指着他的鼻子：“这个叫不对我做什么？”

封迟把人往怀里压了压，眼神看上去有些意味深长。他捏着纪欢的下巴在他下巴上落下一个吻，“这个才叫做什么。”

一吻而逝的一个吻，但也足以让纪欢震惊。他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下巴，脸颊滚烫，有种快要冒烟的感觉。封迟……封迟这个狗男人竟然又亲他！而且还这么突然，简直不要脸。

他像是一只被欺负了、受了惊吓的小兽，可怜兮兮地捂住下巴不敢露出对方留下的印记。

相对比纪欢的震惊，封迟是真的淡定。

“亲你一口下巴而已，别激动，就当是昨晚欠的债我来讨回来了。”说话间，他修长带着几分凉意的手指轻轻划过少年的喉结。纪欢脖子白皙，喉结并不明显，但吞咽喝水时又极易引人堕落。封迟低低一笑，“记得，咬喉结这个债我还没有讨回来。”

纪欢：“……”

纪欢差点哭出来。他喝醉了到底为什么要去亲封迟，还作死地咬封迟的喉结？以封迟如今表现出来的睚眦必报的反应来看，他可能……要栽在封迟手里了。

少年的小脑袋耷拉下来，看上去有气无力的。封迟捏捏他的后颈，忽地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咬你喉结的话，可以换一个讨债的方式。”

纪欢：“什么方式啊？”

纪欢的眼睛一下变亮。虽然已经深切感受过封迟究竟有多狗，基本猜到封迟不会这么好心。可纪欢觉得其他方式还可以的话，他真的不介意的。毕竟……一想到封迟这般冷淡的男人咬着自己的喉结吻他，纪欢身子一打颤，浑身都快烧起来了。

太羞耻了！

封迟捏捏他的脸，依旧很软，就是也挺烫的。他一时来了点好奇心，问道：“你在想什么？”

“什么？”

封迟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在想什么，脸那么红那么烫。”

纪欢脸部表情一僵，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真的如实说了，封迟会怎么想自己。他默默将眼神转移到一侧，嘴角一抽，故作镇定，“没有啊，我就是比较热而已。你赶紧说换个什么方式。”

封迟：“我给你上个药，咬喉结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纪欢：“……”

两个人足足对视了两分钟，最后还是纪欢先耷拉下肩膀认输了。他摸了摸胸口，小声嘟囔道：“那你轻点。”

封迟眸光闪了闪，嗯了一声，“自己叼衣服？”

纪欢：“……”

五分钟以后，纪欢叼着衣服呜咽着将脑袋抵在男人的肩膀上，脸紧紧贴着封迟的胸口，略带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办公室内显得格外清晰。纪欢双眼泛泪，松了衣服一口咬在男人的肩膀上，“混蛋，不是上药吗？”

封迟亲亲他耳朵，低声笑道：“不是得揉开吗？不然明天得青一片。”

纪欢皮肤本来就嫩，平时捏一下都能起印子，别说是被卓光踹一脚了。

……

门外，卓光生无可恋地坐在沙发上，如果男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落泪哭泣，他一定不会在封迟和纪欢面前吝啬自己的眼泪。他托着下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低声呢喃，“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没看到地上有一面小镜子呢，为什么大嫂好端端的要变回镜子呢？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

宋淑静颇为心疼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花着封迟的8888红包，啧啧感叹：“真可怜，明明是专门给老大送恋爱手册的。”

是的，当初卓光手里捧着的那一叠资料其实就是卓光特地从网上下载下来的各路大神的恋爱心得。其中包括怎么追上的老婆/老公，恋爱中容易发生的一些小摩擦，或者是七年之痒该怎么避免等等。按理来说，这可能是一个对封迟来说极其重要的干货，但很可惜，如今情况有变。

时婴拍拍卓光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点什么。卓光的神情愈发暗淡了。宋淑静看得好奇，勾着时婴的脖子往自个儿面前一勾，眯起眼睛问道：“你跟卓光说什么呢？本来就是一副要死了的样子，现在都快直接入土为安了。”

时婴瞥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压低了声音，“我好像听到欢欢在哭，肯定是因为卓哥踹得那一脚太痛了。”

宋淑静：“……真的吗？”

时婴认真点头，“那不然呢？有什么好哭的！”

宋淑静竟然觉得有点道理。一时间看卓光的眼神愈发的心疼起来，连忙给卓光发了个红包，是刚才的8888红包下仅剩的88块钱。

妖管局内的气氛随着的‘纪欢哭了’的传闻愈发压抑起来。九婴兄弟走了两趟才把送过来的午饭外卖一一拿到大厅里，然后望着办公室的门发呆。时婴戳了戳哥哥的手臂，在哥哥看过来时小声道：“哥，为了给弟弟安全感，要不你去敲门吧？我觉得这事儿可大可小，就算是倒霉也该卓哥倒霉，你去敲门应该不会发生点什么的。”

时九站起来的动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问：“那为什么不是你去敲门？你和纪欢不是好兄弟吗？”

时婴摆摆手，“什么好兄弟不好兄弟的，我的兄弟只有你啊。纪欢是我嫂子，关系得搞明白。哥，去吧。五星级酒店的午餐啊，冷掉了就浪费了。”

时九到底是对弟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敲门。门轻轻的咚咚两声，里头非常安静，隔了好一会儿才传出封迟平静的嗓音，“知道了。”

时九连忙撤走。

十分钟之后，封迟推门出来，纪欢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封迟的身后，脑袋耷拉着，眼睛也不敢抬一下。他的一只手悄悄捏着封迟的衣服，鼻子动了动，有点香。

封迟拎着他的帽子把他拎到面前，道：“给你定了酒店的饭菜，他们家评价特别好，点的都是你爱吃的，赶紧过去吃。”

纪欢小媳妇儿似的哦了一声，慢吞吞挪到了桌子前。

九婴兄弟对视一眼，又和卓光宋淑静对视，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怪异。纪欢这反应……怎么看着有点奇怪啊。

但疑惑归疑惑，该道得谦还是得道的。卓光走到纪欢身侧，咳嗽一声，忽然鞠躬：“嫂子！真的很对不起，我真的没看到你在地上才会不小心踹到你的。我以后保证时时刻刻低头看地面。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抱歉。我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纪欢吓了一跳，他‘蹭’得往旁边跳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看眼前的人。也是这个时候，妖管局的几人看到纪欢的眼角红得有点过分。有点像哭过的样子，但……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嫂子，我给你买了零食赔罪，超市说下午就送过来！”卓光又道。

纪欢连连摆手，“不、不用这么客气。其实，其实现在也不是很疼了……”

这可能得感谢封迟的一通揉搓。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晃神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封迟的嗓音：“我帮他揉过了，没事了。”

纪欢：“……”

妖管局四人：“……”

时婴看看封迟再看看纪欢，小声道：“所以嫂子是真的疼哭了对吧？”

第55章 

055.

作为一个阅览无数小说的女人, 宋淑静觉得这事儿有待商榷。疼哭了是极有可能的，爽哭了也不是没可能。宋淑静的目光在纪欢的脸上转了一圈。纪欢大概是没想到封迟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会儿表情都僵硬了。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封迟, 而他们老大看似淡定地摸摸他的头。

注意到她的视线后, 封迟朝她看了眼。宋淑静身子一抖，想到了8888红包, 嘴角连忙勾起笑容, 讪笑, “哎呀, 既然老大都给嫂子揉过了，那咱们就赶紧吃饭吧？我还订了甜品，就当是饭后小甜点。”

封迟把人往桌前推了推, 也不敢用力。纪欢猛地回头, 恶狠狠瞪他一眼，拉过时婴往边上一按，“你坐我边上。”

时婴：“……”

时婴默默缩紧了身体，他能感觉到封迟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男人似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那目光仅仅只是落在发顶便让人感觉到了几分压迫。他默默拽住了哥哥的手臂。

时九大概是心疼弟弟的，或者他是想给纪欢和封迟创造机会。出其不意地一把将时婴拽起来, 对上纪欢错愕的目光, 他露出艰难的笑容，“我突然记起来我和时婴还有点事儿要说, 你们先吃。老大你坐, 千万别客气。”

封迟顺势坐在了时婴原先的位置, 就挨着纪欢的肩膀。

纪欢：“……”

封迟心安理得并且慢条斯理地替纪欢打开了面前的盒子，“这是糖醋排骨。你之前说过你喜欢偏酸的，我让他们照做了。”

卓光：“酸儿辣女啊。”

话音响起的那一刻，卓光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嘴上。迎上宋淑静呆滞的眼神，他连忙摆手，“不是，我就随口一说！人类不是有个话叫做酸儿辣女吗？我没有说嫂子怀孕的意思啊！人类的科技还没到让男孩子怀孕呢！”

而且……纪欢自己看着就是个孩子，怀孕也太丧心病狂了。

纪欢原本想着封迟再怎么狗也不可能影响他吃饭的食欲，但是被卓光这么一打岔，他忽然觉得眼前这盘糖醋排骨好像也不是很美味。默默将糖醋排骨往封迟面前一推，他干巴巴道：“好吃的，你多吃点，怀个儿子。”

卓光：“……”

宋淑静看了眼面前摆着的剁椒鱼头，推到卓光的面前，“你也吃，酸儿辣女。”

卓光：“……”

虽然这一顿午饭已经彻底被‘酸儿辣女’四个字支配，但纪欢依旧吃得很饱。悄悄伸手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小声嘟囔：“吃饱了好想睡觉啊。”

纪欢怀疑自己的上上辈子不是猪就是咸鱼。

少年躺在沙发上时，衣服稍稍往上卷了卷，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肚皮。封迟的目光不经意往那儿一瞥，忽然觉得有些手痒。然而一想到这是大厅，妖管局的四只妖怪都在，封迟便只能扔了那一点念想。他走到沙发边上，在纪欢的身侧坐下，表情淡定地将纪欢的衣服拉下来一截。纪欢在猝不及防下被他拉得脑袋一缩，闷哼了一声，“你怎么突然搞谋杀啊。”

“我谋杀你？”

纪欢慢吞吞从沙发上爬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躺下，抱怨道：“你刚才不就是谋杀我，我人差点被你扯没了。我说今天中午怎么吃得那么好，原来是断头饭。”

封迟：“乖，闭上嘴。”

纪欢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躺着的时间一长，纪欢便晕晕乎乎地想睡觉。嘟囔了一声，他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封迟看了他一眼，去办公室拿了外套出来盖在纪欢的身上，随后又把对方抱进怀里，坐在沙发上看资料。

妖管局四人：“……”

四个人的小群里，宋淑静问：咱们待在这里是不是稍微有点碍眼？要不要去外面？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了。

卓光的办公桌正对着沙发的方向，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沙发上一坐一躺的两人。虽然两人长得都格外赏心悦目，而且他们老大看向睡着少年的目光也格外深情。但……看多了腻得慌。

手机上突然冒出来的消息让卓光猛地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就带着自己整理的资料往外撤。而时婴等人见到卓光离开得那么爽快，悄悄瞅了一眼封迟，也跟着溜走了。

封迟淡淡扫了几人的背影一眼，宋淑静特别贴心地将大门带上了。这大概是封迟如此确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员工们真的很懂他，非常有眼力劲儿。他拿出手机，在‘如何才能让纪欢同意做大嫂’的群里发了大额红包。

随后，点开卓光的对话框，转账8888。

卓光心情很复杂。虽然纪欢嘴上说着没事儿，但只要一想到他把纪欢给踹了，就于心不忍，心里难安。他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自己在帮封迟整理追妻手册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帮纪欢整理一份‘如何与大尾巴狼不吃亏地好好相处’注意事项。

纠结中，他收到了一条信息。还未拿起手机查看，旁边就响起了一声来自宋淑静的经典国骂，“我艹老大发红包了，赶紧抢红包！”

卓光迷迷糊糊得跟着一起抢红包，上面显示的金额：0.6。

卓光：“？”

他又瞅了一眼其他三人的金额，宋淑静和九婴兄弟平分剩下的8887.4。

卓光：“……”

时婴颇为同情得看了他一眼，凑到他身后捏着卓光的肩膀笑嘻嘻道：“卓哥不委屈，我们的钱就是你的钱，咱们一起买酒喝。”

有一说一，感动是肯定感动的。他伸手握住时婴的手，张嘴还未开口说什么，手机忽然又亮了一下。垂眸一看，是封迟的信息，再点开一看：封迟给你转账8888，并备注：奖励。

卓光：“……”

时婴：“……”

两人这会儿的反应可以说是极快的，脑袋一转便立马想到了这所谓的奖励究竟为何。是卓光给了他们老大一个上手的机会。

时婴立马反握住卓光的手，哥俩好的一把环住卓光的肩膀，“哎呀卓哥我们是好兄弟啊，是命运共同体啊！晚上去喝酒不？”

卓光推开他的脑袋，tui了一声，“德行！晚上酒吧走起！”

*

纪欢睡了两个小时，他睡得很舒服，身上一直暖烘烘的，脑袋下的枕头也非常柔软。一转头，脑袋埋进封迟的小腹。封迟垂眸看了少年一眼，反应迅速地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紧接着继续心安理得的享受少年的投怀送抱。

纪欢醒来的时候，眼前黑乎乎的，他迷茫地将手撑在一处直起身子。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了一声闷哼。他一愣，脑袋僵硬得往上一抬。

一眼，便和封迟对上了眼。男人眼神深邃，里面藏着他看不懂的光。

被男人这么盯着看，他一下子便变得非常紧张，干巴巴的问：“干嘛、干嘛这么看着我？”

封迟单手扣在他后脑勺，附在他耳边的嗓音听上去很沙哑，“你低头看看。”

纪欢沉默地低头，一看手按着的那个位置，脸上噌得开始冒火，立马手忙脚乱地从男人的腿上滚了下去。一屁股栽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摸摸屁股，然而下一秒又想到这手刚才按的位置，整个人都有点懵懵的。

封迟看他满脸呆滞地举着手，没忍住笑了，“这么嫌弃吗？”

纪欢：“不该嫌弃吗？”

封迟从沙发上站起来，随意拍了拍衣服与裤子，“如果我按了你的，我不嫌弃。”

纪欢：“你闭嘴。”

告白了的封迟宛如打开了一层厚重的封印，不当人当狗也就算了，还妄想拉着他不当人。

纪欢想着，忽然对着封迟勾了勾手指。尽管纪欢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但封迟依旧挑着眉微微弯腰。下一秒，在猝不及防之中，纪欢的左手呼在了封迟的脸上。

纪欢：“让你感受一下，仅此而已。”

纪欢的手不大，捏着软乎乎的，贴在脸上时只有柔软和温度。封迟啧了一声，将他的手拉下来塞到自己的口袋里，语气漫不经心，“感受到了。下次我们尝试一下近距离无缝隙的感受。”

近距离、无缝隙。

纪欢下意识地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那样的画面，仅仅只是两秒钟的时间，脸上一片红。再次将巴掌呼在男人的脸上，他藏着满心的羞耻骂了一句：“臭不要脸的狗男人。”

下午四点左右，妖管局的几位员工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造作，他们约好了今天的餐厅和酒吧，只等着时间一到就去花封迟的红包钱。纪欢坐在宋淑静的身侧，看着宋淑静举着化妆镜哼着歌化妆，忍不住开口询问：“宋姐，你有什么好事儿吗？”

宋淑静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纪欢的脑袋，冲他微微一笑，“今晚和卓光他们约了去酒吧。”

纪欢眼睛倏地一亮。

有一说一，他现在看到封迟也蛮尴尬的，如果晚上能晚点回家……最好等到封迟睡了以后再回去，那岂不是完美？纪欢想得非常好，但他那点小心思被宋淑静一眼便看穿了。宋淑静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老大是不会允许我们带你去酒吧的。”

纪欢的眼睛倏然瞪大，宋淑静便继续道：“如果我们今天带你去酒吧了，明天他一定会把我们都吊起来挂在院子里的那棵古树上。”

宋淑静跟在封迟身边那么久，自然知道封迟是个什么性格。

“你还是乖乖跟老大回家吧，放心，我给他整理的恋爱心得上明确表示了追人期间绝对不能不管一方的意愿强行发生关系，小欢欢你不用担心自己的贞操。”

纪欢：“……谢谢？”

宋淑静一摆手，大姐大的姿态做足了，“不客气，都是为了你和老大的幸福，为了我们妖管局的和谐发展。”

纪欢耷拉着脑袋回到封迟的办公室，男人站在窗口低头看手机，注意到少年跟一只蔫哒哒的小奶猫似的走进来，不由得挑了下眉，走过去勾起对方的脸，问：“怎么了？”

纪欢懒得挣扎，乖乖将下巴搭在他手心里，抬起眼睛睨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封迟：“？”

纪欢：“封迟。”

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让封迟有点意外，他点点头应下，“你想说什么？”

纪欢：“我们先做个假设。如果我现在和你确认了关系，就是我同意你的告白了，你会允许我跟宋姐他们去酒吧喝酒吗？”

封迟先是愣了一下，没花几秒钟的时间便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似笑非笑地盯着纪欢看了半晌，那深邃的目光盯得纪欢脸都红了。少年悄悄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小声道：“我就问问。”

封迟嗯一声，拎起纪欢的帽子往沙发上一坐，语气和表情看上去都特别淡定。然而开口一句话直接扎烂了纪欢一颗柔软又脆弱的小心脏，“别抱有这样的期待。你现在和我确定关系，我只会允许你和我一起睡觉。酒吧不适合你。”

纪欢：“……”

小心思被毫不留情戳穿的纪欢心情格外复杂。他指着封迟的鼻子道：“你一点都不宠我，还限制我人身自由。”

“限制你人身自由？把你关起来锁在床上让你永远都只能看到我才叫限制你人身自由。”他轻轻捏捏纪欢的脸，言语间有些好笑，“别跟着他们几个瞎闹，宋淑静去酒吧喝一趟酒第二天保准上头条。”

“什么意思？”

封迟不动声色地把人往怀里搂了搂，拿出手机搜索关键字，紧接着放到纪欢面前，“看看。”

【震惊！XX酒吧后发现一群鼻青眼肿的醉汉！其中一人手臂骨折，情况惨烈！】

纪欢：“……这啥？”

封迟面无表情：“宋淑静揍的。”

纪欢：“？”

封迟扫他一眼，继续回答：“这群家伙想占她便宜，然后被她揍了。她去酒吧喝多了嗨起来的时候，连卓光他们都揍过。为了你这小身板着想，你跟我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纪欢：“……好。”

然而等到快下班的时候，宋淑静等人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有人一把踹开妖管局的大门走了进来。来人戴着墨镜和鸭舌帽，将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又穿着黑衣黑裤，活像是犯罪分子，把正站在古树下玩手机的纪欢给吓了一跳。

纪欢一抬头便拧起眉毛问：“你是谁？”

一边说，一边悄悄给封迟发信息。

那人表情淡淡地扫他一眼，发出了一声冷嗤，“这里就是妖管局？你是这儿的员工？”

纪欢点头。

那人又道：“行吧，我有事儿要找你帮忙。”

虽然来人的语气非常欠打，但纪欢也没说什么。找来妖管局多半是真的有难事儿没法解决。他走到对方面前，对方扫他一眼，哼笑，“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不过没我好看。”

纪欢：“……”

“我丢了一个戒指，你去帮我找找。”

“啥？”

“我说我丢了一个戒指，让你去找。”男人语气格外不耐烦，“那戒指是老子花了几百万买的，明天就要去求婚了，丢了咋整？你们妖管局不是专门为我们妖怪服务的吗？我来找你帮忙没找错吧？”

纪欢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话未开口，大厅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封迟面无表情地走来，拉着纪欢的手，抬眸淡声道，“东西丢了找警察，出去。”

“嘿，你这什么态度？信不信我投诉你们啊！”

封迟懒得跟他废话，手腕一动。拎起对方便扔到了门外，在对方哼哼唧唧爬起来叉腰准备骂人的时候，开车带着纪欢走了。迈巴赫从妖管局门口绝尘而去，留下一地尾气，把男人熏得脑子晕晕乎乎的。

几秒后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看着紧闭的妖管局大门，气得跳脚大骂：“我要投诉你们！投诉！”

许是动静闹得太大，隔壁小饭馆的陈伯端着一盆水走出来，将水往水泥地上一泼，歪头看了看暴躁如雷的人。尽管对方包裹得特别严实，但陈伯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是你啊，你怎么又来了？这次丢了什么东西啊？”

“什么？”

“我说你这次丢了啥？上次来不是丢了一块六百万的手表吗？这一次呢？丢啥啦？”

男人沉默得挠头，墨镜下的表情看上去有点不可思议，他敛了暴躁的嗓音，低声嘟囔道：“你这老头怎么知道我丢了东西？还有，老子什么时候丢过手表？”

陈伯虽然年纪挺大了，耳朵却挺好使的，他把脸盆一收，瞅着他嫌弃道：“你可不止丢过手表，你还丢过你女朋友呢，就在半年前，跑来这儿大闹了一通，还上了新闻呢！”

男人：“不可能！”

话音刚落，男人的手机来电铃声响起。他往口袋里掏了掏，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点击了接听。

“祖宗你在哪儿呢？”

“妖管局。”

“我艹你怎么又跑去妖管局了？你站在原地别动，我立马过来。”

“我戒指丢了，我来找他们帮我找找。但是他们工作人员脾气太差了，我要投诉他们！”

柯陈飞听到这话，白眼一翻憋不住了的吐槽：“你他妈都分手半年了，哪来的戒指啊！你还投诉人家，人家没把你废了送回海里就不错了。站着别动，我立马过来接你。”

*

迈巴赫上，纪欢拧着眉毛总觉得刚才碰上那人奇奇怪怪的。他张张嘴，小声道：“你是不是认识他啊？”

虽然封迟很狗，但是这个狗仅仅只是针对他的。对于其他人，封迟虽然表现得冷淡，却也不会不给面子。而面对今天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人时，封迟显然没什么顾忌，说扔就扔。

迈巴赫在红灯前停下，封迟看了眼少年，点点头：“认识，常星洲。”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纪欢挠了挠头，被身侧的男人提醒了一句‘表情包’，霎那间便什么都想起来了。

封迟说的是今天他新下载的表情包，是一个男明星的各种搞怪表情。纪欢看得乐呵呵，便全部都存了下来，还特地去百度了一下该男明星的资料。这位男明星的名字就是常星洲。

纪欢：“……”

可是资料上明明说常星洲性格可爱，喜爱搞怪，演技又好……纪欢看到的就是一只暴躁的螃蟹，横行霸道还特别有理。

大概是纪欢脸上的表情太过意味深长，封迟看着笑了笑，解释了几句：“常星洲他母亲是条金鱼，他爸是只螃蟹。他的原型虽然随了他爸，不过记忆力却随了他妈。”

纪欢：“……”

他干巴巴道：“那看起来好像确实是亲生的。”

第56章 

056.

纪欢对常星洲非常感兴趣, 回到家便蹲在电视机前打开了常星洲以前演过的电影。一部电影看下来，纪欢对常星洲倒是有点改观。嚣张可能是改不掉的本性, 倒也没办法, 不过一只螃蟹演技这么好, 就很厉害了。

纪欢再一次觉得，《妖物横行》这部小说里除了被原作者塑造的主角等人, 其他的妖怪都很有趣。他转身注意到再一次从自己身后走过的男人, 微微仰起头, “你怎么一直走来走去的。”

封迟面无表情地看他：“我以为你听不到我的动静。”

怎么可能！

纪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每次走过我身后的时候都跟要拆房子似的。”

脚步一下响过一下，各种动作都做得特别过分。就刚才那椅子倏地一下拉开, 吓得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偏偏常星洲电影的鬼从主角的身后拍上了主角的肩膀。

那种酸爽, 一般人当真感受不到。

纪欢隐约能猜到封迟这般行为的原因。他索性撑着沙发转了个身, 捧着下巴憋着笑看他，“封迟，你好幼稚啊。你们这种大龄处男就是靠这样的方式吃醋并且打算引起心上人注意的吗？”

“你们？”封迟嘴里重复了这两个字, 表情看上去有些意味深长。他缓缓眯起狭长的眼眸, 状似语气平淡的问：“难道你不是吗？”

纪欢理直气壮, “我不是大龄处男。”

他是没有谈过对象，但是就年纪而言, 他单身的时间不长。这一点与封迟完全不一样。

封迟点点头, 对于纪欢的回答倒也算满意。主要在于纪欢本人也没有谈过对象, 至于被明里暗里吐槽了年纪倒是没所谓。但很快, 他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其他的地方，“那这个们是什么意思？你听上去好像很懂的样子。”

纪欢：“……你介意我给你录个像吗？你没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吗？”

咄咄逼人！幼稚得要命！

虽然还挺可爱的。

意识到后面的形容，纪欢的眼角狠狠一跳，觉得自己大约也是被封迟影响了。否则怎么说得出‘还挺可爱的’这几个字来呢？他挠挠下巴，在心里默默撇了嘴。

封迟对于纪欢的挖苦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他随口扔下一句‘我没事喜欢看你的录像’便转身再次进了厨房。纪欢先是一楞，随即脑海中回想起点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僵硬了。

你的录像。

他能有什么录像？

无非就是那天晚上他抱着封迟胡乱亲胡乱啃的录像啊！

封迟这个够男人竟然没有删掉！

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也出不去，纪欢被气得恨不得翻白眼。一时间电影也不看了，动作迅速地从地板上爬起来跟着封迟进了厨房。他像一条小尾巴黏在封迟的身后，一边跟着晃一边念叨：“封迟，你记不记得你当时看我太委屈太可怜，说了看完就删掉这段视频的？”

封迟懒洋洋的嗯一声，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他伸出手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盘子准备装牛肉，目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小家伙，说道：“我删了。”

“你骗人。你刚才明明说你没事的时候喜欢看我的录像。你不就只有我那天晚上的录像吗？”

“我有其他的。”

“啥？你还有其他的？”纪欢的眼睛不止瞪圆了，都快瞪成铜铃了。少年的手指非常不客气的指着封迟的鼻子，气呼呼道：“你还有我其他的丑录像，你赶紧给我一起删掉！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很变态！”

“这叫情趣。”封迟睨他一眼，“等咱俩在一起了，就是情趣了。”

事实上，封迟一通胡说。

录像只有那么一段，照片倒是有一点。而且那些照片大部分都是为了想逗一逗纪欢才拍的。

看着纪欢那气哄哄又着急的模样，封迟的心情终于从刚才纪欢看常星洲的电影时的憋屈变得好多了。他动手揉了揉少年毛绒绒的脑袋，淡声道：“乖，马上就好了，先洗一洗自己的碗去外面坐着。”

纪欢拽下他的手，眼睛斜斜地看着他，“你的手上刚才拿过洋葱。”

封迟：“大不了我帮你洗头。你上次洗头也是我帮忙的，记得吗？可惜那个时候我没带手机进去没录下来。”

录个屁啊！

他当时是手指受伤，不是脑子受伤。封迟要是真的带个手机进去故意恶心他，他一定会把封迟给按在马桶里的。

纪欢翻了个白眼，竖起了自己之前那根受伤的食指。其实手指恢复得挺好的，他如今也不是普通人了，虽然依旧很容易受伤，可恢复的速度也极快。原先差点被切掉一块的食指粉粉嫩嫩一片，压根看不出以前遭受过什么。

他又看了两眼，把手指缩回来揣进口袋里，梗着脖子干巴巴道：“不用我搬菜吗？”

语气还凶巴巴的。

封迟简直要被他逗笑了。他掰过少年的肩膀把人一转，薄唇微勾起一个弧度，“你还是赶紧去坐着吧，省得手指上的刀伤好不容易好了，又被烫到。”

封迟觉得这种事情是极有可能发生在纪欢身上的。

被鄙视了的纪欢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瞥了封迟一眼慢吞吞地往客厅走。走到一半想起来碗筷都没拿，又灰溜溜地钻进来，捧着两双筷子两只碗走了。

封迟扫过他的怀里，一时间竟然有点感动。纪欢这小家伙嘴上各种嫌弃，没想到还能记得把他的那一份也给带上。良心还是有的。

今晚的晚餐特别丰盛，菜也很新鲜，都是附近的超市送来的。

封迟往纪欢的碗里夹了一块牛肉，“多吃点，长身体。”

纪欢看了眼封迟的头顶，想起对方的个子，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真就是天生的资质差别，光靠吃肉是绝对赶不上的。

封迟看他一脸严肃沉默的模样，眉梢一挑，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纪欢下意识便将自己考虑的问题说了。说完以后，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以他对封迟的了解，说不定封迟要嘲笑他。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封迟竟然什么也没说。

而且看封迟那一脸沉思的模样，仿佛真的在考虑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快速长高。

纪欢突然之间也变得有点紧张，小手揪着，眼巴巴的望着封迟。那双漂亮的眼中染上了一点点希冀，看着有点可爱。封迟看了他一眼，大约五分钟后，封迟道：“人类说喝牛奶可以长高。”

纪欢的思绪瞬间卡壳，似乎没想到等了半天会等来一句‘喝牛奶长高’。这事儿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已经听说过了。可惜的是，作用也不是很大。上辈子他每天喝牛奶，也就蹦高了几公分而已。

是真的蹦不到封迟的这个高度，也没法拥有对方的腹肌和身材。

封迟撑着下巴盯着他看，问他：“你很失望？”

纪欢郁闷的点点头。

封迟：“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柳暗花明又一村说得大概就是此刻。纪欢得眼睛跟个小灯泡似的咻一下就被封迟给点亮了。他双手拄着下巴眼巴巴的等一个不用喝牛奶就能长高的办法。

在纪欢期待的表情下，封迟淡声道：“或许提高修为能长高。你看卓光他们都很高。”

纪欢仔细回想了一下，心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但是……想要提高修为还真的不容易。

封迟：“除了晒你的咸鱼月光浴和攒功德，其实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迅速提高修为，并且不会有副作用。”

封迟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意思让人很心动，但这个语气也显得格外凝重，让人担惊受怕。他抿了抿唇，搬着椅子往他那边一坐，小声问：“什么办法？”

如果办法可行的话，他觉得的确可以试一试。少年满含期待的表情看上去可爱极了，格外容易让人心动。封迟不动声色地捏捏他的脸，道：“双修。”

纪欢：“…………”

纪欢此刻的表情大概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

他沉默地抿着嘴，一把将面前的人推开，声音听上去异常冷淡，“滚。”

这一个字，说得非常掷地有声，力道十足。

亏他暗戳戳期待了半天，以为自己真的可以长高了，结果就等来这么一个回答。纪欢毫不留情的翻个白眼，“我现在这个身高挺好的，我不想长高了。”

封迟嗯一声，“也是，我们的身高很般配。”

纪欢：“…………”

大概是被封迟的不要脸给震惊到了，这顿饭吃得纪欢五味杂陈。他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封迟，低头又夹走一块肉，随后再埋头将所有的饭全部通通吃下去。

以上的馊主意还不如多吃几块肉多吃点饭争取变壮实呢。

几分钟后，嘴上说着‘现在这个身高挺好’的纪欢心里还是暗戳戳的希望自己能够长高一点。想了想，他打开了自己的微信，查看了一眼余额。上次时婴给他转了三百块，被他花掉了一半。剩下还有一百来块，买一箱牛奶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

他兀自点点头，下载软件看了眼，第二箱半价。

兴冲冲地下单买了两箱，他放下手机对着面露疑惑之色的封迟笑了笑，没说什么。封迟的目光扫过他的手机，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微信支付消息。他撑着下巴问纪欢：“零花钱够用吗？”

“够啊。”纪欢悄悄看了一眼微信余额，本来还剩下一百多的，现在只剩下十来块了。但他平时确实花不了多少钱，倒也可以硬着头皮说够用。

封迟没拆穿他的话，从他手里抽出手机，在纪欢懵懵的注视下拿出银行卡，绑定了卡号，再还给对方手机。一眼瞥到少年那震惊得微微张圆的嘴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给你绑定了卡，里面的钱够你用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纪欢：“……”

“怎么不说话？”

纪欢握紧手机干巴巴的问：“你……我……这算什么啊。包、包.养？”

虽然封迟早已看透了纪欢这小家伙，但在听到‘包.养’二字的时候，他还是愣了一下。随即，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看似意味深长的表情。手指落在纪欢的脸上轻轻一拭又捏住他的下巴强迫对方看自己，他道：“那你是不是应该晚上洗干净去床上等我？”

纪欢：“……”

封迟继续撑着下巴看他：“我允许你穿上睡衣。我应该很享受帮你脱衣服的过程。”

纪欢踩在椅子上伸手过去捂住他的嘴，“你到底为什么长了张嘴！”

第57章 

057.

封迟只稍稍动了一下手, 被纪欢踩着的椅子一晃, 他表情猛地凝滞, 连身体都僵硬着不敢动。纪欢秉着呼吸，生怕喘息稍微用力一点就会引得脚下的椅子散架。然而即便纪欢想得极好, 椅子却以常人看不懂的晃动弧度哐哐哐摇了一瞬，将他摇了下去。

封迟张开手臂, 顺利地将少年抱了个满怀。低声在纪欢耳边道：“这是投怀送抱？”

纪欢原先还因为自己突然落入了封迟的怀里感到不好意思，然而此刻听到男人的话, 骤然便什么都意识到了。封迟的言语间带着点笑意，那笑是个过来人都能听得出是什么意思。

纪欢气得炸毛，“你故意的！”

他说这椅子平时质量那么好，如今却四脚不稳，晃得那么厉害。

封迟眼底露出无辜的神色，他惯会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装什么都不知道。纪欢在气急败坏之下只听到一句“你哪来的证据证明我是故意的”。

纪欢：“……”

这还叫不是故意的？

纪欢翻了个白眼，也不想跟脸皮厚得如同城墙的封迟多说话, 白光一闪, 封迟怀里的少年倏然间变成了一面小镜子，啪一下跌落在男人的大腿上。纪欢在镜子里对着封迟做了一个鬼脸，拍拍屁股滚到地上走人了。

封迟：“……”

纪欢是不是不记得了，好几次都是他拎着小镜子抖两下，小镜子就立马变成人了。封迟掐了掐眉心, 有些好笑地看着小镜子耀武扬威地晃着小身板从这边滑到那边, 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封迟决定给他一点面子。

纪欢进了客房便没出来, 故意将一桌子烂摊子全部交给了封迟以示警告。但封迟也不在意, 随意收了收，脏盘子被他扔在洗碗机里，转身去了房间洗澡。

洗过澡，他靠在床上看手机，心里记挂着某个气哄哄的小镜子，正纠结着要不要去献身。万一纪欢被他的腹肌给吸引了答应他了呢。正想着，门口突然响起了门铃声。他愣了一下，随意套了衣服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别墅区的快递员，封迟经常见的那一位。

只不过，此刻快递员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

他在封迟略疑惑的视线下将两箱牛奶往封迟的面前一推，一脸复杂的表情：“封先生，这是一位叫做‘封迟是只大猪蹄子’的先生买的。”

快递员似乎觉得‘封迟是只大猪蹄子’这个ID让人觉得非常难以启齿，说话的时候磕磕绊绊，恨不得捂脸转身就跑。相比之下被莫名其妙贴了‘大猪蹄子’标签的封迟倒是表现地很正常，看着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他们家买牛奶的人是谁毋庸置疑。何况，‘封迟是只大猪蹄子’这种ID也只有纪欢敢取。

他对着快递员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那我先走了。”

快递员走了以后，封迟拎起牛奶看了一眼。这牛奶和一般的快递不太一样，外面什么都没裹着，就贴着一张黄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既然就在旁边，就直接给‘封迟是个大猪蹄子’先生您拿过来了，记得好评哦。

封迟撕掉纸，随后拎着两箱牛奶去敲了纪欢的房间门。但敲了两下里头什么声音也没有。封迟微微拧眉，直接上手拧开门把手。

来到房间，浴室里的水声哗哗哗地响，偶尔还传来一两声纪欢哼着的小曲儿以及两声怒骂。

怒骂的内容毫无意外是‘封迟狗比’。

但……封迟真的挺好奇纪欢一边洗澡一边在想什么，以至于竟然在洗澡的时候骂他。

封迟原本想放下牛奶箱子就走的，但是这会儿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坐在纪欢的床上，随手拆了一瓶牛奶。将吸管插到瓶里一吸，是股甜味。

封迟：“……”

沉默中，他将牛奶瓶一翻，露出标签，上面写着：XX甜牛奶。

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喜欢喝甜牛奶。

纪欢心情放松地推开门，露出两条大白腿往外走。他的脑袋上顶着一块干毛巾，撩起黑色的睡衣衣摆往脸上一抹，擦掉了脸上的水珠。眼睛上的水珠被擦干净以后，他睁开眼，一眼便看到了躺在他床上喝牛奶的男人。

纪欢：“……”

这一瞬间，纪欢也不知道该先气对方占他的床还是气这家伙喝牛奶不叫他。

而且……这牛奶的包装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啊？好像他今晚下单买的那种甜牛奶。

纪欢还站在原地迟疑，封迟已经开口询问了，“你喜欢喝甜牛奶？”

“什么意思？！”

“你下单买的甜牛奶送过来了。就在我们经常买菜的超市。”封迟心疼地看他，“前两天我路过牛奶货架的时候看到这一箱牛奶的价格也才三十五。”

纪欢听着他的话，表情在突然之间凝滞。如果一箱的价格是三十五，那么两箱就是七十块。

但事实是，这牛奶的宣传标语是第二箱半价，两箱一共花了他一百来块。

纪欢：“……”亏大了。

封迟看着小脸呆滞的少年，颇为心疼地把他拉到身侧，安慰道：“不过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喝得开心。”

钱不钱的也不是很重要。

即便封迟一直在安慰，但纪欢还是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扎得稀巴烂。他捂着胸口，恨不得当面冲着超市老板翻白眼。大概是注意力都在甜牛奶的价格上，连封迟拿着毛巾帮他擦头发也注意不到了。

直到封迟走到一旁去拿了吹风机，纪欢在咔咔转过脑袋，“我自己来就行了。”

封迟睨他一眼，“擦都帮你擦过了，帮你吹一下也用不了多少的时间。”

纪欢心想这话说得也是非常有道理了。

他捧着下巴叹气，任由封迟在他脑袋上作弄，脑袋里还在回想第二箱半价的事儿。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让封迟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由得有点好笑。他垂眸提议道：“要不这样吧，你亲我一口，我明天帮你去教训一下超市的黑心老板？”

哪怕知道封迟的这话是开玩笑的。但纪欢还是瞥了他一眼，语气幽幽道：“算了吧，我突然觉得这几十块也不是很亏。”

封迟：“……”

几秒钟后，封迟又问：“我给你做饭给你吹头发，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感动啊。”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纪欢捏着衣角，小声嘟囔：“那我又不找保姆。”

平心而论，封迟对他的好完全不能用‘保姆’二字来羞辱他。纪欢以前没谈过恋爱，总觉得有点虚。再者，他突兀得出现在这个世界，没过多久就和大BOSS谈起了恋爱……好像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伸出爪子拍拍封迟，“你放心，我不会渣你的。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复。”

满意的回复。

对于封迟来说‘满意的回复’无非就是他俩真的在一起了。既然心里都基本确定了想法，怎么还羞羞答答的？

封迟的眼神扫过去。纪欢叉着腰直起腰板，“我就是有点不安不行吗？”

“行的，你的不安我会给你抹掉，我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封迟摸摸他的脑袋，“喝了牛奶刷牙就睡吧。这甜牛奶味道还可以。”

纪欢瞅他两眼，“记得给钱。”

封迟似笑非笑：“卡都给你了，没钱。但肉.偿的话，我是愿意的。”

纪欢：“算了，免费送你的。”

第二天，封迟带着叼着甜牛奶瓶子的纪欢去了妖管局。纪欢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拿出手机刷微博。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同城的一条被点赞了几千次的微博。

【震惊！XX酒吧后门倒了一堆的醉汉！据说是被人用暗器打晕的！】

纪欢：“……”

纪欢的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XX酒吧不会就是昨天晚上宋淑静他们去的那个吧？他寻思着要不要问一问封迟，然而男人仅仅只是趁着等红灯的时间扫了一眼便确认了。他点开一张图片放大了几倍，指着某一处给纪欢看：“看这些，开心果巴旦木，都是宋淑静喜欢吃的。”

也是宋淑静最喜欢用的暗器。

被这么一提醒，纪欢好像想起了什么宋淑静以前用这玩意儿突突过卓光。

封迟看他那一脸几乎窒息的表情，轻轻啧了一声，“所以我才让你不要跟着她去酒吧。平时去餐厅喝点酒没关系。到了酒吧又喝又唱又跳，容易上头。”

纪欢握紧拳头，“知道了，我记下了。”

想着他又看一眼封迟，“你真的是个好人，我当初不该怀疑你的。”

封迟：“这话可以不用说出来。”

反正他也不是很喜欢听。

好人卡拿了不少，可惜压根用不掉。

纪欢哼哼唧唧两声，又打开了妖怪们的论坛。这个论坛还是时婴推荐给他的，顺便用自己的手机号给纪欢注册了一个小号，让他可以看更多的隐藏内容甚至发言。

一眼看去，被顶在最上面的一条hot帖子立马吸引他的注意。

[震惊！大明星常星洲竟然猎杀妖怪！证据如下——]

第58章 

058.

SHKNUY：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把事实真相告知大家。本人是鹿蜀, 这些年来过得也挺好的。有妖管局庇护, 咱们什么问题都没有。直到我们的大家庭搬了家, 去了水浮县。很多妖怪可能不知道水浮县是哪里，这是海市边缘的一个小镇子, 也不怎么发达，但咱们一家过得很舒心。

直到前段时间发生了意外。

我们家族的某一个小辈去了外地上学, 刚开始与我们联系很紧密。直到不久前，他突然失去了踪迹。我们有些担心，便去了他的学校, 结果被告知他很早之前就退学了，这一段时间一直处于不知所踪的状态。对此我们感到很不可思议，好好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直到今天晚上我看到了出现在慈善晚会的常星洲。常星洲身上穿的衣服是用我们族人的皮毛做的。众所周知, 只要穿戴上我们的皮毛, 便可以子孙满堂。

……

纪欢：“……”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纪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鹿蜀的资料，隐约记得鹿蜀的皮毛确实有子孙满堂的作用。但是, 常星洲的女朋友不是很早之前就跟常星洲分手了吗？这事是纪欢刷微博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微博爆料，可信度在粉丝心里非常低。因为他们并不认为有什么女人可以抵抗常星洲的魅力。

但纪欢问过封迟，确认了这事的真实性。

所以……常星洲想怎么子孙满堂？穿着用鹿蜀皮毛做的衣服睡一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堆的儿子孙子围着他吗？纪欢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觉得毛骨悚然。

常星洲承不承受得住他不知道, 但他肯定不行。

纪欢自己都得靠封迟养, 再来一堆子子孙孙, 分分钟透支。

纪欢又往下看了两眼妖怪们的评论, 大部分妖怪和他的看法是差不多的。看到这样的爆料最先是怀疑, 毕竟以常星洲的这条件而言，确实不大可信。

我要养猫但我是只仓鼠：楼主，常星洲单身啊！你是不是看错了？没有引战的意思，我就想问问你们鹿蜀隔着屏幕都能看得出这衣服的料子就是你们的皮吗？

我是猫呀：楼上说得有道理。

楼主本人：认得出来，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是猫呀：那咱们帮你@一下妖管局的几位员工吧。@宋淑静才不是松鼠精@九婴弟弟。

众所周知，妖管局的几位员工特别喜欢网上冲浪也非常热爱八卦。普通的妖民们能经常在妖怪论坛看到他们出没的吃瓜身影。

纪欢手指将页面拉下去松开，一刷新便看到了ID为‘宋淑静才不是松鼠精’的回复：知道了，我会上报的，届时楼主记得保持电话畅通哦。

纪欢想了想还是戳了戳封迟的肩膀，在对方停下车扭头看过来时将手机屏幕放到他面前，差点和封迟的鼻子来一个亲密接触。封迟稍稍往后退一步，手指扣着少年纤细的手腕垂眸看了一眼。一会儿后，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下了车，又走到副驾驶那儿给纪欢开了门。

纪欢刚收了手机便看到男人的行为，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颇为不好意思，“倒也不用、不用这么夸张。”

又不是干嘛，还特地跑过来给他开门。

封迟抿唇看他一会儿，慢悠悠的道：“刷好感，希望能给你一点安全感。”

纪欢察觉到自己的脸上突然变烫，他微微撇开目光，小声道：“那我给你记着好了。”

那本被搁置了许久的小本本终于再次有了用武之地。

封迟拍拍他的脑袋表示对于纪欢的表示非常满意。纪欢下了车，跟着男人一转身，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旁树下的几个人。宋淑静嘴里叼着一块坚果，卓光在喝饮料，九婴兄弟则是相互靠在一起，背抵着背吃棒棒糖。四个人的脸色看上去都不太好，眼神略微呆滞，大概是昨晚的857太过耗费体力了。

卓光默默将一口‘饮料’喝进嘴里，咽下去后小声嘟囔道，“还好我有小姐姐送的蜂蜜水。”

不然大清早就被老大和大嫂塞一嘴狗粮未免也太难受了。

封迟没理会他们，纪欢从男人的身后伸出一个脑袋，看他们的坐姿便知道这几人在门口坐了有一会儿，他心下好奇便直接开口问：“你们怎么都坐在这里，咋不进去啊？”

宋淑静扶着旁边的树干把自己撑起来，有气无力道：“有点累，坐下来歇一会儿。本来打算进去了，但是老远就看到老大的车过来了，就索性等你们过来开门了。”

纪欢：“……”看得出来真的很累了。

昨晚喝了多少酒，今天就得还回来。宋淑静一路摇摇晃晃地踩着高跟鞋在院子里走蛇步，看得纪欢心惊胆战，连忙伸手去扶住了她的手臂。

宋淑静看他：“嫂子你太善良了。”

纪欢：“还好还好。”

两人对话的时候封迟就站在一边看。男人眉眼看着有点深，一双眼睛看着宋淑静的时候，宋淑静觉得自己的末日大概是要到了。

他们老大这是什么占有欲啊，超级加倍了吧？

宋淑静宁愿摔死也不想承受封迟的注目礼，将纪欢往封迟怀里一推，不等两人开口，她便主动道：“老大我今天在的论坛上看到了一个事儿——”

“我知道。”

封迟突如其来的三个字让宋淑静懵逼了一下，她迷茫地挠挠脑袋，“知道啥？”

宋淑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多了没缓过来，意识还有点不清醒。不然这话怎么听着糊里糊涂的。

最后还是纪欢看不下去替封迟解释了一下。

宋淑静哦了一声，“既然老大你知道了就行，我先去坐会儿。我还是有点难受。”

*

柯陈飞接到妖管局打来的电话时，心脏都抖了两下。他捂着手机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跟大爷似的青年，心里止不住的想：

难道常星洲的报应终于要来了吗？

要知道前几次常星洲怒闯妖管局虽然惹得妖管局那几位非常不开心，但人家也着实很理解常星洲的这种状况，随便口头教育一下便也算了事了。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还特地打电话叫过去教育啊！

柯陈飞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凝重，他扯了扯常星洲的胳膊，对方脑袋上的帽子一掀，露出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干嘛？”

柯陈飞对他装出来的凶恶表情完全无法理解。颇为无奈的看他一眼，将妖管局要他去局里接受教育的事儿说了一遍。常星洲把帽子再次一盖，身子一扭，用屁股对着柯陈飞的视线。

“不去。”

“不去也得去！人家好好请你的时候你不去，等人家找上门来的时候你就等死吧！你还记不记海市原先那个分部组长郑观了？人家被免职了不说，连老婆都沉江了。妖管局的手段只有你想不到，赶紧给我起来去赔罪！”

常星洲的胆子其实很小，但是他的心里憋了一口气。昨天柯陈飞给他看了一些营销号的爆料以及聊天记录才让他记起了女朋友早就跟他分手的事儿。而他却因为一枚早就被他卖掉的戒指跑去妖管局闹了一顿……这脸往哪儿放啊。

但是如今听柯陈飞这么一说，常星洲又纠结极了。好半晌过后他才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翻身下去，然后换了套衣服。

十来分钟之后，常星洲站在妖管局的大厅内，听着卓光的控告，脸都黑了。他指着卓光的鼻子，气急败坏的问：“不是说就是做个思想教育吗？你这个叫思想教育？你这分明是借机侮辱我！老子女朋友跑了就跑了，怎么啦！碍着谁了！你们爱看笑话看笑话。但是再给我整一个子孙满堂是什么意思！老子的头顶那么绿吗？我明明是一只螃蟹！”

卓光：“常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

话没说完就被常星洲再次打断了，“直说吧，你们想要我怎么道歉。昨天来你们妖管局闹一场的确是我的问题，我做错的事儿我会承认也会接受相应的惩罚。但是别用子孙满堂这种绿油油的话来恶心我。”

卓光：“……”

卓光神色幽幽的看了眼常星洲，总觉得常星洲的这个表情和这个反应大概是被爱情伤得狠了。否则怎么会这么激动！

卓光推了推旁边纪欢的肩膀。

整个妖管局就纪欢看上去最无害，说不定能让常星洲别这么敏感。

纪欢在常星洲面前站直身体，见识了刚才常星洲那一脸暴躁的模样，一时间只能沉默。几秒钟之后，他小声的问：“你要不给我签个名算了。”

卓光：“？”

常星洲表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颇为冷艳高贵的嗯一声。下一秒拉着纪欢就往外跑，纪欢被一只螃蟹拎起来跑地飞快，满脸都是懵逼。

封迟等人见状，眼神一暗，二话不说便立马跟了上去。

下一秒，一群人在院子内停下。不远处的古树下，两颗脑袋挨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常星洲耷拉着脑袋往封迟等人走了过去，撇着嘴道：“不好意思我又弄错了。那衣服是我花钱从设计师那里买的。我还想着那衣服咋穿着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还以为是我闻错了。”

封迟面无表情地看他，只问他，“你拽着他跑什么？”

常星洲看了眼纪欢，翻了个白眼，“整个妖管局我就和他熟，我不得拽他了解一下情况啊？”

纪欢不小心瞥到封迟那双深沉如黑夜的眸子，嘴一快便直接道：“其实也不是很熟。我只和你全天下最熟。”

封迟：“……”

第59章 

059.

纪欢那满是求生欲的模样看得妖管局的众人一愣一愣的。卓光凑在宋淑静耳边小声嘟囔：“我以为这种求生欲只有老大有。没想到嫂子也挺不容易的。”

宋淑静觉得站着怪累的, 便靠在卓光的身上。她掩着嘴小声的说话, 生怕被封迟听到, “你不懂。欢欢求生欲要是不强，明天说不定都没法从床上爬起来。哎, 欢欢不容易啊。”

卓光恍然大悟。

封迟：“……”

纪欢：“……”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封迟伸手把纪欢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面无表情道：“你们确实也不太熟。”

明明也就昨天晚上碰了一面而已。

纪欢这个时候真的没打算跟封迟对着干，闻言便连连点头，“对的对的, 不是很熟。”

纪欢和封迟的那点暧昧大概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常星洲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忽然觉得心酸极了。他只记起来自个儿女朋友跑了，至于为什么而跑还迷迷糊糊的, 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如今看到两人甜甜腻腻的, 他这颗心就跟在油锅里炸了一通似的。

明明他和纪欢长得都差不多好看，怎么他就没有这个好运气呢？

常星洲想着便再次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不大想在妖管局多待，便直接道：“你们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知道的我都会说的。”

封迟对着卓光示意了一下，便带着纪欢回到了办公室。眼见着常星洲还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纪欢和封迟的背影, 他有些疑惑的问：“你看啥？”

常星洲：“爱情。”

顿了顿，常星洲又满脸沉重：“据说我已经半年没有谈过恋爱了, 我有点心痒难耐。”

卓光随意应了一声, 但很快又想起常星洲这只螃蟹的记忆力不大好, 听说昨天晚上这位还在找订婚用的戒指, 便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昨天还沉浸在爱情里面吗？”

“那不一样。”常星洲再次叹气，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你赶紧问吧，问完以后我要去相亲了。”

话音刚落就被柯陈飞狠狠踩了一脚。常星洲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脚尖一疼，他猛地窜起来哀嚎着保住脚尖瞪圆了眼睛。柯陈飞面无表情地把他往身后一扯，对着卓光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你别听他瞎说，他这个颜值完全不需要相亲的。”

卓光的表情看上去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你放心，你们娱乐圈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我们现在来说说那位设计师的事儿。劳烦把设计师的身份和电话号码全部都给我们。”

*

常星洲在半个小时以后便顺利离开了妖管局，出门的时候碰到隔壁小饭馆的陈伯拽着一条哈士奇慢悠悠地往外走。那哈士奇见到他便嗷嗷直叫，常星洲瞪了瞪他，随后听到陈伯笑道：“小伙子怎么又是你啊，今天又丢了什么啊？”

常星洲被他说得脸一红，连忙摇摇头，“没丢东西，今天是专程来道歉的。”

陈伯哦了一声，点头，“确实该道个歉。昨儿我们家小哈都被吓到了。”

哈士奇：“嗷呜嗷呜。”

常星洲又瞪了哈士奇，翻着白眼走了。

妖管局内，卓光将资料整理好放到了封迟的面前，然后目光下意识地在办公室内转了一圈，没看到纪欢。直到纪欢从封迟的脑袋上直起身子。他从小镜子里伸出一个小脑袋，视线往下一看，目光落在封迟手中的资料上。

卓光看到纪欢便眼睛一亮，连忙递给了对方一块小蛋糕，是刚才宋淑静拿回来的，“嫂子，给。”

纪欢眼睛一亮，说了声谢谢便端着小蛋糕缩回了镜子里。

封迟拿过手机往自己的脸上照了照，脑袋顶上的镜子竖得直直的，像有什么特异功能似的。封迟随口说了句：“少吃点，肚子都撑起来了。”

哼着小曲儿的纪欢动作倏然呆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又担心看得不仔细，连忙撩起衣服看。

“撑什么撑，我的肚子特别平。”纪欢撇嘴，“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用这个小蛋糕在你头上暴扣。”

想象了一下封迟头顶奶油的画面，纪欢没忍住笑出了声。

封迟似乎有些无奈，抬起手递过去一瓶甜牛奶，是今早出门的时候他随手拿的，“蛋糕少吃点，可以喝牛奶，容易长高。”

纪欢哦了一声便乖乖用双手搂着硕大的牛奶瓶装进了镜子里。

卓光：“……”

他站在这里真的显得好多余啊。

封迟抬起眼看到了直挺挺站着如同憨憨的卓光，愣了一下：“你还站在这里干嘛？”

卓光：“？”

仅仅只是迟疑了一秒钟，卓光便故意翻着白眼离开了办公室。纪欢咕噜咕噜喝着甜牛奶，打了个嗝，“你干嘛欺负卓哥？”

“没有欺负。”就是看着稍微有点碍眼而已。封迟一边想着，一边低头看起了手上的资料。

据资料上显示，常星洲找的那位设计师是个人类。但为了以防万一，封迟还是把附着设计师人脸照的照片递到了纪欢的面前。纪欢盯着看了两眼，又打了个嗝。

他捂着嘴支支吾吾：“就是个人。”

封迟忍着笑嗯一声，继续看资料。这个人类在时尚圈还是挺有名的。当然，这里的有名或许是带着点贬义的。这位设计师在圈内有名完全是因为他的作品质量太差而拿不出手罢了。

纪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封迟的脑袋蹦到了肩膀上，又坐滑滑梯似的一路滑下来坐在他手腕上，“看上去这个人类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得找来问问。”封迟从椅子上站起来，拎起小镜子抖了抖看着他变回人，便拎着纪欢的卫衣帽子离开了办公室。

“不是找来问问吗？”纪欢被他拎得踉踉跄跄，索性也不自己走了，跟条咸鱼被拎住了尾巴似的又被封迟一把拍在了副驾驶座位上。他看着男人弯腰给他系上安全带，封迟的眉眼近在咫尺，纪欢悄悄缩了缩脖子，差点憋出双下巴来。

他的目光落在封迟的睫毛上。

还挺长。

“带你出去逛两圈。”封迟松开手站在车外直起身子，目光划过纪欢的肚子，“减肥。”

纪欢：“……”

他捏着自己的肚子给封迟看，“没肉。”

“我捏捏看？”

纪欢推开他的脸，利落地把车门关上。狗男人，想干什么呢！

*

设计师住在一个很普通的小区，小区里都是老的住宅楼。门卫看都不看一眼封迟和纪欢便将人放进去了。纪欢拽着封迟的手往前走时回头看了那保安室一眼，保安还拿着手机在疯狂的doublekill。

设计师住在一号楼的一楼，封迟敲开他的门时，拿出了妖管局所有妖怪都有的‘有关部门’证件。这证件唬得设计师一愣一愣的，摸着自己跳得过分快的心脏呆愣愣的问：“我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你们这个有关部门是什么部门啊？”

封迟：“特殊机构。”

设计师哦两声，脸色还微微有点苍白，对着两人露出尴尬的笑容，“那你们进来说。家里可能有点乱，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纪欢牵着封迟的衣角跟着人往里走，脚刚一踏进门里鼻子便下意识的皱了皱。他扯了扯封迟的衣角，在男人扭头的时候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封迟：“有点血腥味。”

封迟说着，目光在客厅内转了一圈，并未看到什么奇怪的物件。他看了眼凌乱的沙发，沙发看上去非常旧，边缘都磨掉了不少，露出里头的棉絮。一大堆的杂志和资料散落在沙发上。

设计师注意到封迟的视线，更加尴尬了。连忙跑过去把沙发匆匆一收拾，“不好意思，我这里有点乱。你们别介意。”

封迟道：“我们就来问你两个问题，别紧张。”

设计师点点头。

封迟见他这般合作便也没有迟疑，直接开口问道：“你最近给常星洲设计了一款衣服，衣服的材料是哪来的？”

封迟的话音刚落，便看到他身侧的纪欢一脸严肃地掏出了小本本，并且拿出了一支笔准备记笔录。

设计师一见纪欢这般正经的模样便愈发紧张，虽然他现在依旧很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瞥了一眼两人，他小声道：“你说的是我卖给常星洲的礼服吗？那个料子是我网购过来的。一开始我就是想拿这些便宜料子练练手，结果没想到拿到货发现那料子特别好，后来有了成品就挂出去了。”

他甚至没想到能把礼服卖给常星洲，让他挣了很多钱。

这两天他又下单了好些布料，准备多攒钱换个地方住。这儿又旧又潮，偶尔还有一堆虫子，连蛇都会来凑热闹。

纪欢瞥他一眼，装模作样，“那你把那个网店的名字给我，或者咱们加个微信你直接发我链接也成。”

设计师连忙掏出手机，加了好友之后他抿了抿唇，低声问道：“这家店是有什么问题吗？”

纪欢小脸绷紧，异常严肃的点头，“你别看那衣服看着质量好，其实对人体不好，有辐射，多穿几次断子绝孙，你把衣服卖给别人就是在害人家，这样不好。”

设计师脸都白了。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封迟。封迟一脸无语的听着纪欢瞎扯，捏了捏纪欢的脸蛋，还未开口说什么便看到设计师急匆匆地跑向了卧室，没过几秒钟便抱着一打的鹿蜀皮出来了。

第60章 

060.

鹿蜀皮凌乱地散在地上, 设计师一脸苍白地站在一侧, 看了封迟和纪欢两眼, 小声道：“对不起啊, 我真的不知道的。之前那个衣服被常星洲买走了以后我就又下单了很多件原料。”

其实他本人想得很简单, 这料子便宜质量又好，买多少囤着都不吃亏。但他没想到这料子有问题。或许等会儿他还得和常星洲联系一下，让对方别穿那套衣服了, 顺便把钱还给对方。

一想到常星洲以后极有可能会断子绝孙, 设计师愈发的懊恼。

纪欢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通胡说竟然让设计师把所有的囤货都搬出来了, 他机灵的小脑瓜卡了几秒, 仰头无助的看向封迟。封迟揉揉他的短发，淡声道：“这里是全部的料子？”

设计师连连点头，“对, 都在这里了。这位先生,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封迟嗯一声，用口袋将鹿蜀皮装起来, 带着纪欢往外走的时候, 想起点什么便又回头看向表情紧张死死咬着唇的年轻人, “我们过来的事还请保密。”

设计师：“好的好的。”

封迟：“谢谢配合。另外，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压力。”

对于设计师来说, 这次的事件他确实是不知情的。该死的不是他, 是那群贩卖鹿蜀皮的家伙。

设计师都快哭了, 没想到封迟这人看上去冷冷淡淡, 一眼望过来跟阎王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扔进十八层地狱的油锅里, 这会儿竟然还安慰他。他连连点头，看向封迟的眼中几乎染上了泪意。

纪欢默默顿住脚步，拉着封迟衣服的手往上一拍，拍着男人的背强行让封迟转回身去，眼神飘忽不定，“既然解决了就赶紧回局里，我尿急。”

设计师一听连忙道：“这位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用我这儿的卫生间。”

纪欢表情凝滞，呆住了。

封迟垂眸看他，眼里带着不怎么明显的笑意，“要不借用一下人家的洗手间？我在外面等你。”

纪欢恨不得把封迟的头爆锤一顿。他扭头，设计师也正眼巴巴的盯着他看，纪欢耳朵泛起红，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挺直了小身板：“我还肚子疼，在别人家的卫生间我拉不出来。我认生。”

设计师闻言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拉屎也跟睡觉一样的吗？”

纪欢理直气壮：“是。”

封迟看得好笑，拉着他的手往外走，“行了，那就赶紧回去吧。”

迈巴赫上，纪欢左看看右看看，终于从座椅缝里找到了一根棒棒糖。动作利落地拆开糖纸，将纯色的棒棒糖往嘴里一送，发现隔壁的封迟正神情淡淡地看着他。纪欢一愣，默默将棒棒糖抽出来，干巴巴的问：“怎么啦？”

封迟似笑非笑的问他：“不是肚子疼么？怎么这会儿又吃糖？”

纪欢：“……突、突然又不疼了。”

封迟：“哦，我突然想到刚才有个问题漏了没问，那我们再回去问问？”

纪欢：“……”

封迟面色不改，藏起了眼中的笑意，“怎么不说话？”

纪欢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突然又疼了。”

封迟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骤然听到封迟的笑声，纪欢又卡壳了。他叼着棒棒糖懵懵地盯着男人好几秒，终于反应过来封迟这家伙早就看明白了什么，这会儿正耍着他呢！纪欢气上头，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嘎嘣嘎嘣得响。

封迟心想，在纪欢心里他应该跟这个棒棒糖差不多了。

他敛下眸，决定不逗纪欢了。发动了迈巴赫离开了老旧的小区。纪欢脑袋转向车窗的位置，嘴里的棒棒糖碎成渣渣以后很快就化完了。他往口袋里掏了掏，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又垂眸看了看那条座椅缝儿，最后一根棒棒糖也被他掏走了。

他叹了一口气。

两秒后，旁边探过来一只手，修长白皙的五指间捏着一块草莓味的巧克力，是之前纪欢买的那一种。纪欢盯着巧克力看了会儿，耳边响起催促：“拿着，我得开车。”

纪欢慢吞吞拿走巧克力，撕开塞进嘴里，回味几秒眯起眼睛，心情好极了。

等到下一个路口，封迟又从座位边上的盒子里拿出一瓶甜牛奶，纪欢高高兴兴接过，插进吸管刚一缩，封迟便笑道：“肚子又不疼了。”

纪欢懒得跟他扯，只是故意冲他做了个鬼脸。

回到妖管局的时候，几位员工正在吃饭。卓光看到两人连忙打了个招呼，“老大大嫂你们回来啦？来吃饭，常星洲送过来的，说是为了赔罪的。”

“他人还挺好。”纪欢嘟囔了一声走到时婴边上的位置坐下。时婴顺势将盒饭递到他面前，掀开盖子。

虽说是盒饭，但菜色非常丰盛。两荤两素还有汤和水果。

纪欢看到个头小巧的奶油草莓便眼睛一亮，塞了一颗在嘴里，一口咬下去汁水迸溅，酸酸甜甜的味道特别好。他冲着封迟招了招手，又拿了颗草莓递到他嘴边，“好吃。”

封迟眸色深深，嗯一声张开了嘴。

目光在一瞬间划过员工们望过来的眼睛，他慢悠悠的松开嘴，舌尖在纪欢的指腹上轻轻一舔。

妖管局四位员工：“……”

嘴里的饭菜突然就不香了。

时婴看了眼自己的饭盒，里头只剩下他特地剩到最后才吃的排骨，一股脑塞在嘴来嘎嘣嘎嘣咬两下，连带着细碎的骨头一起咽了下去。

一扭头，纪欢错愕的盯着他。少年的视线往下一落，看着他的小腹问：“肚子不戳吗？”

时婴摸摸胃，一脸正色，“我的牙口和消化能力都很好。以前咱们妖怪没融入人类社会的时候，我啥都吃，才不像现在这样讲究呢。”

纪欢点点头，还想说点什么，时婴却已经捧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饭盒往外走了，“我吃完了，先去晒会儿太阳，老大你们慢慢吃啊。”

随着时婴开了个头，剩下的三人也以飞快的速度解决完了午饭，一股脑全溜了。

封迟对于老员工们的识相感到非常满意，夹了自个儿碗里的排骨放到纪欢的碗里，“多吃点，长高。”

纪欢也不跟他客气，咬了两口排骨，听到手机叮咚一声来了消息。他掏出手机摆在桌上一看，给他发信息的人是那位和他加了微信好友的设计师。那设计师将贩卖鹿蜀皮店铺的链接发了过来，还留了言：我之前买的时候不是这个价格，他们好像涨价了。

纪欢嘴里塞着排骨瞪大眼睛，这群狗玩意儿竟然还涨价？

他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打开了网点的链接。跳出来的网页便是店铺的页面，上面写着‘神奇的百货小店’。纪欢点开了分类，上面明明白白的分门别类。

001号皮毛。

002号皮毛。

神奇油脂。

一般的网店若是这样给物品起名字，网友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只要眼睛稍微毒辣一些，心思稍微重一些的人都能看出其中异样。纪欢拽了拽封迟的手臂，示意他跟着一起看。

“要不我现在跟他聊聊？”

“嗯。”

纪欢叼着筷子双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打字：你好，你们这个皮毛分一号二号是有什么区别吗？

客服很快便回复了：001号做成的衣服御寒功能非常好哦。002号穿着有福气的呢。

有福气？

这个福气就是子孙满堂吗？

纪欢拧了拧眉，心中涌起一股厌恶。剥了人家的皮毛做成衣服穿在身上让自己子孙满堂，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荒唐。他抿了抿唇，发信息：你确定？不是唬我的吧？而且你们这个价格怎么好像和我朋友买的不一样？是不是贵了很多？

客服：亲是朋友介绍来的吗？

纪欢：不然你们这看着就不靠谱的店我怎么找得到？

纪欢的话说得非常不客气，但莫名的就在情理之中。一般人是真的不会对这家奇奇怪怪的店铺上心。

客服：好的呢。亲，是这样的，我们店铺的成本其实很高的，前段时间是搞活动所以价格比较低。如果亲是朋友介绍过来的，应该清楚我们家的料子质量是非常好的。

纪欢翻了个白眼，学着客服阴阳怪气的说话：是呢，这料子摸起来特别舒服呢。那你们店里有多少料子？我全买了。

客服：？

纪欢：我开服装厂的。

客服：稍等，我去问问。

纪欢回了一句好，随即扭头看向封迟。他将手机往封迟的面前放了放，小声的问：“他说得含含糊糊的，这001和002也不知道有个什么区别。”

封迟的目光在两人的对话框上一扫而过，脑海中回想着客服的形容。据他所知很多皮毛的御寒效果都是不错的。这单靠猜得还真猜不到。关键是这店铺也没有放出皮毛料子的图片来，否则让纪欢看两眼说不定还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跟纪欢说道：“你问一问常星洲的那个设计师，他买的是哪一种。”

纪欢问了，对方的回答是002号，主要是因为前段时间店铺给出的价格002号比较便宜。

“那就先等对方回复了再说。”

纪欢嗯了一声也没有催促那客服，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他将快要冷掉的饭菜使劲往嘴里扒拉了几口，摸了摸已经撑起来的胃，便放下了筷子。挪了挪屁股找个合适的姿势靠在封迟身上刷微博。微博上大多都是各种明星的物料，碍于自己只认识一个常星洲，他便去常星洲的微博底下逛了两圈，这一逛便看到了对方的关联人名。

那是个女明星，名字叫做王雁。两人之所以关联，起因是两人合作了一部电影，都是主角。纪欢顺手点进了王雁的微博，发现对方还是个喜欢种草的女明星。

王雁WY：给大家安利一款面霜，超好用！前段时间我跟剧组去了沙漠拍戏，一个月下来皮肤差得不行，后来经过朋友推荐，给我推了那一款面霜，脸上的皮肤分分钟回归以前！以下是我在沙漠拍戏的脸以及用了面霜的脸！

王雁给出了面霜的图片，但搞笑的是，这面霜像个三无产品，外壳只是一片白色，像是厂家都懒得进行包装，随便装了个小盒子就拿出来卖了。

这图看得网友粉丝都一愣一愣的。

“啥？看着就是个三无产品啊？还是哪家大牌的包装换成这样了？”

“hhh楼上说出了我的心声。其实我一直觉得王雁的种草都很莫名其妙，以前傻兮兮的还买过，如今已经学会避雷了。大家没事买点好评多的护肤品不好吗？”

“有一说一，后面的照片就像是P的。”

……

纪欢看了几条评论正欲继续往下拉，结果却发现拉不动了。页面突然跳出来一行提示语：该微博已被删除。

纪欢：“？”

与此同时，王雁皱着眉看着自己与好友的微信对话。她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在微博上卖个安利而已，怎么惹得对方那么生气。事实上她原本也不想发这个面霜的，毕竟外包装看着非常简陋，就像是三无产品。她一开始也不敢用，还是让助理用了两天发现这面霜是真的可以，她才开始用的。

效果是真的好，这一点她完全没有夸大其词。对于这面霜的效果，她是真的震惊，因此忍不住想要安利给粉丝。

谁晓得被粉丝网友吐槽三无产品就算了，还被朋友说了一顿。她翻了个白眼，回复：行了行，已经删掉了，你别生气了。下次你给我推荐好东西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留着自己用。

*

纪欢和封迟都吃完了饭，又过了半个小时才等到了店铺客服的回复。

客服：亲，我们这边存货不多了，你看你想要多少，我们可以在短期内补给你。

纪欢看到这话便一阵心气不顺，还补给他？

他把手机扔给封迟，“你发吧，我看着难受。”想顺着网线把这个客服的皮给扒下来。

封迟摸摸他的小脑袋，让他不必生气，便开始回复起了信息。

谈判了大约二十分钟，封迟从沙发上站起来。纪欢迷茫的看着他，“怎么了？”

“我和他们约了地点见面，说是去看货。”

纪欢：“？”

还有这种骚操作？

他扒着封迟的手凑过去看了两眼，随即脸上便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得不说，封迟这家伙确实有点厉害。说着要看货，如果货和给设计师的一样，那么他们可以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到时候即便料子涨价也没关系。

当时客服有点不相信，封迟直接回了句：我有钱。

纪欢：“其实我觉得这几个家伙的智商可能不太高，而且还不怎么网上冲浪。”

否则这个时候总该察觉到不对劲了。毕竟妖怪们的论坛上常星洲穿鹿蜀皮毛的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封迟扯了扯嘴角，“那个帖子已经被宋淑静删掉了，妖怪论坛今天上午都是关闭状态。不过我们的速度还是得快一点，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

纪欢连连点头，一时间又满身力量，“走走走，去看看那几个混蛋。”

妖管局的员工们看着封迟和纪欢离开，卓光默默的缩回了脑袋。他原本想跟着去的，但是一想到封迟和纪欢这一对夫妻档，又不想凑热闹了。省得到时候把自己给撑死了。

封迟和店家约定的地点就是对方的仓库那儿。说来有些不可思议，店家的仓库是在一个小区。小区不新不旧，比起设计师那个小区可好上太多了。封迟和纪欢站在小区外等人来接。

小区内，年轻人凑到中年人身侧，有些紧张的问：“大哥，我们真的要去和他们见面？那人不是让我们最近低调一点吗？”

说完，他的手机叮咚一声，看到了一条陌生短信：最近别卖了。

年轻人见状，二话不说立马便将信息给中年人看。中年人见状便是一声冷哼，“你听他的干嘛？这玩意儿是老子们杀的，卖也是老子卖的，跟他有个屁关系。”

说着，他的视线在老旧的电脑上转了一圈，上面还留着他和某位大手笔买家的聊天记录。中年人的眼底缓缓浮现起一丝激动和猩红的欲.望，“这人给的价钱可高了，咱们要是能长期合作，以前还用看别人脸色活？”

年轻人一时间也有些迟疑。

中年人在他脑袋上一拍，“能有什么事儿，他们应该到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出去接人了。”

年轻人哦一声，“那、那行吧。”

两人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匆匆赶往小区门口。站在小区内远远望去已经看到了两抹身影，一高一矮，背对着他们站着，姿态看上去非常挺拔。随即，年轻人眯着眼往旁边那辆黑色的车看了看，走近了一点看清楚了车标一搜，眼睛都亮了。

“大哥，这车好几百万呢，看来确实是有钱人，没骗我们。”

中年人嘴角的笑容已经遮不住了，他哼笑着道：“我就说不用担心。要是榜上他，我们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走到门口，中年人故意咳嗽了一声，大声道：“请问您是不是纪先生？”

纪欢听到声音转身正欲回答，身旁的男人已经嗯一声，淡淡道：“你好，我是纪迟。”

纪欢：“？”

这是什么狗名字？

中年人可不知道这名字有什么含义，听到想听到的名字，脸上都快笑开花了，笑呵呵道：“纪先生你好，我叫吉正阳，你叫我小吉就好了。”

封迟冷淡得点点头，也懒得跟人废话，“带路吧。”

吉正阳对于封迟这般冷淡的模样没有丝毫介意，他想这应该是有钱人的通病，有钱人都比较高傲，看不起他们这些穷人。但是无所谓，无非就是挨两个白眼而已，这些和钱比起来都不是事儿。

吉正阳笑容灿烂得让纪欢有点眼睛疼。这会儿的情况真的很怪异，因为他眼前的画面就是一只大公鸡在呵呵呵的笑，诡异得让纪欢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默默往封迟的身后躲了躲。

封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也没说什么，任由对方如同往常一样牵着自己的衣角往小区内走。走了没多久，四人便已经来到了两人的家里。

一打开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几分怪异的味道迎面而来，非常刺鼻。纪欢脸色一白，差点没忍住当着人的面干呕。他又往封迟的身后藏了藏，借机挡住了自己的脸。要知道，普通人大约是闻不到这个味道的。他要是表现得太明显，说不定立马就被人戳穿身份了。

封迟不动声色地牵起纪欢的手，也微微皱了皱眉，“房子里有点闷。”

中年人脸色不变，摆摆手笑道：“见谅见谅，我们这儿是小地方，而且窗户都没开。两位既然是来看料子的，不如随我过来？”

封迟点头。

中年人走到卧室旁边，打开了一个小储存室。门一打开，那味道便更加重了。纪欢咽了咽口水，恨不得变回镜子藏进封迟的怀里。封迟看他的表情也觉得难受，手下的动作快了不少。

他走进储存室，储存室里塞得满满的，几乎不留空隙。储存室本来便小，塞着一堆皮毛料子和纸盒，看上去便非常拥挤。

“来，这边是001号料子，这边的是002号。那边盒子里是我们新推出来的产品，非常适合年轻人用的面霜。”

听到两个熟悉的字，纪欢一愣，把脸从封迟的背上撤回来，探出脑袋，“面霜？”

“对。”中年男人顺手将一个纸盒打开，露出了里面装了近百盒的小白盒，“这个效果特别好的，前段时间有个明星从我们这儿买走了好多呢，后来还特地打电话感谢我们。”

这盒子的样子……竟然和之前纪欢刷微博刷到的王雁跟网友种草的一模一样。

第六感告诉纪欢，这盒子里面装得玩意儿估计也不是很多好东西。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冲着中年男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下次有机会我也买来用用。”

“没问题没问题。你们先看看这些料子吧。”中年男人分别拿了两块料子递过去，直接往纪欢的面前凑，纪欢一个没忍住，直接干呕出声。

中年男人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封迟一脚踹在地上。

那年轻人原本站在封迟和纪欢的身后，储存室太小，他便没进去。陡然发生这般状况，他只愣了一秒，忽的便想起了走之前手机上的陌生短信。他拔腿就跑，然而当他跑到门口想要拧门把手的时候，门把手硬得像是几百年没上过油似的，压根拧不动。

封迟从储存室走出来，手指一勾便把人翻倒在地上。随后，他打开门，对着纪欢道：“你先出去等，这里味道不好闻。”

纪欢皱着脸，苦巴巴的道：“那你赶紧出来啊。”

第61章 

061.

大概是想到门外还有个小可怜在等着, 封迟处理那一储存室的东西时, 速度极快。中途他迈着大步走到门外看了一眼, 纪欢坐在楼梯上, 皱着脸捧着手机打字, 多半是在跟妖管局的其他员工抱怨。注意到门口的男人，他抬起眼，眼睛立马就亮了, “好了？”

封迟摇头, “还没好, 跟卓光他们发信息？”

纪欢嗯嗯两声后便听到封迟道：“给他们发个地址, 让他们过来把人带走。”

半个小时之后，妖管局几只妖怪都赶到了。时婴差点被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给熏吐了，他扭头看了眼扒在门口的少年, 嘴角抽了抽。有一说一, 他也想跟着纪欢在外面等着。

几分钟后，两个嫌疑人与一车的料子、面霜全部都被卓光开着车拉走了。纪欢跟在封迟身后, 屁颠屁颠地爬上车, 在车上开始翻看两个嫌疑人的手机资料。

这一翻便看到了年轻人还未删掉的陌生短信：最近别卖了。

纪欢怔了一下, 表情看上去有点不对劲，他嘟囔道：“封迟, 这事儿好像没那么简单啊。这俩货背后还有人。”

封迟的目光在手机上一扫而过, 低声道：“等到了妖管局再去审一审。”

等到了妖管局, 卓光和时九两人一人拎着一只鸡扔在院子里, 时婴从隔壁陈伯那儿借了个口罩带着, 又屏住了呼吸才去搬‘赃物’。纪欢看了眼可怜兮兮的时婴，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搭了把手。两人合作起来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就给搬完了。

纪欢蔫哒哒地和时婴背对背靠着。不一会儿，面前忽然多了一道阴影，他仰起头，一只手伸过来，冰凉贴紧脸颊。纪欢懵了懵，手附在了那物件上面。拿下来一看，是瓶甜牛奶。

纪欢：“……”

这么喝下去真的会吐的。

封迟看他两眼，“凉的，比较好喝。”

纪欢狐疑地看他，表情看上去不太相信封迟的话。时婴这会儿也转了身，目光在两人的身上转了一圈，有点蠢蠢欲动。这冰冰凉凉的东西管他到底是什么，但这会儿一定很好喝。被那味儿熏了那么久，是该清醒一下。于是他等了几秒钟，见纪欢还是没伸手，不由得将脑袋凑了过去，小声道：“要不我喝？”

封迟看他一眼，拧开瓶盖直接喂到纪欢嘴边，纪欢下意识舔了舔瓶口，甜腻腻的，味道好极了。

时婴：“……”

封迟：“冰箱里有，自己去拿。”

时婴：“好嘞！”

时婴从地上爬起来撒开腿儿立马就跑没影了，封迟走到纪欢身边坐着，手还捏着奶瓶，挑眉问他：“要我喂吗？”

说话间他的目光划过一旁吃着橘子的卓光，又将纪欢往怀里搂了搂，“请卓光吃点狗粮？”

“不不不，不用了。”纪欢连忙摇头，叼着牛奶瓶子就挪了挪身体。

卓光已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某些事儿了，那些调笑能轻易让纪欢羞红一张脸。他摸了摸脸，低头一口一口喝牛奶。

纪欢的一瓶牛奶喝完，吉正阳也彻底醒了过来。吉正阳躺在地上，睁开眼时头顶正好是一轮圆日，阳光落下来射得眼睛生疼，一时都未反应过来。直到旁边传来纪欢将牛奶瓶扔到垃圾桶里发出的声响，他转了转脖子，看到了封迟那张冷脸。

前有大客户下大单，后却被一脚踹到昏迷的记忆在顷刻间回笼，吉正阳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地上想爬起来，然而身上骨头里传来的巨疼让他立马就趴下了。

这般大的动静自是引起了妖管局几位员工的注意。

卓光吐掉橘子核，站起来拍拍屁股道，“呦，醒了啊，既然醒了咱们就开始好好聊一聊吧。”

卓光走到吉正阳的面前，看着对方那双猩红的眼眸，二话不说就一脚踹了上去，“瞪什么瞪，眼珠子不想要了就直说，老子免费帮你摘眼睛送给那些需要的人。”

“你们耍我！”吉正阳反应过来后都快气疯了，目光转到封迟的身上，呼哧呼哧的直喘气。

“耍你个屁。”卓光冷笑一声，“乖乖配合我们审问，饶你一条命。”

旁边，纪欢将唇凑到了封迟的耳边，两人靠得极近，纪欢柔软的呼吸都落在封迟的耳边。封迟听见他迷惑的问：“这个吉正阳干了那么丧心病狂的事儿，真的还能饶他一命？”

“不能，审问时候的话，听个大概就好了。”封迟捏了捏他的手指，淡声道：“不然怎么忽悠他开口。咱们妖管局也像人类靠近，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刑讯逼供的。”

“那二般情况——”

很快，纪欢便知道封迟嘴里的一般情况只是形容有良好态度，你问一个问题对方不仅乖乖回答还会举一反三的那种。吉正阳眼睛都红了，别提好好配合审问，他恨不啃下封迟的肉来。

“我呸！你们妖管局说的话真以为我会信？”

卓光看向吉正阳的目光里顿时染上了几分意外。没想到这家伙还挺聪明啊。他踢了踢地上的人，也不绷着脸生气了，反倒是笑呵呵的问：“那你说说怎么样才会配合呗。”

“除非你们愿意放过我，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吉正阳的不要脸着实把卓光给震惊到了。没发生过？这不是开玩笑吗？卓光的目光在旁边的鹿蜀皮上一划而过，他当着吉正阳的面指了指那玩意儿，冷笑道：“这里的鹿蜀皮起码是从几十只鹿蜀身上扒下来的。你还敢说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卓光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了吉正阳的胸口。吉正阳本就浑身难受酸疼，卓光这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下去，竟是直接喷了一口血出来。卓光看了眼染了血的裤子，嫌弃地直撇嘴，“赶紧把事情给我交代了。”

吉正阳倒是还挺硬气的，抿着嘴歪着脑袋全当听不到。

而恰恰也是这个时候，纪欢的嗓音突然响起，“这只小鸡醒了。”

年轻人也是个不太笨的，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听到的便是吉正阳和卓光两人的对话，缓了几秒回想起自己的遭遇，他眼珠子一转，死死闭着眼，就当自己从来没醒过。可惜的是，眼珠子滚动、眼皮颤抖的画面正好被纪欢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年轻人在陡然间被纪欢戳穿，浑身都冒起了冷汗。他还想装死，一只脚便已经转移阵地踩到他胸口了。年轻人闷哼一声，立马睁开眼睛。

卓光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面无表情道：“主犯立马死刑，从犯可以考虑。”

“真的？”纪欢在封迟耳边问道。

封迟：“假的。”

纪欢：“……”

虽然是假的，但是这样的条件也着实吸引到了那不知真假的年轻人。相比之下，他的胆子实在是小太多了，他对于自己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儿本来就觉得心虚，这会儿被妖管局的人逮到了，年轻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死到临头。几乎不用太多的思考，他便同意将事情全盘托出了。

“我说，我都说。”

“吉晨！”吉正阳目眦欲裂。

吉晨缩了缩脑袋，小声道，“大哥，我才活了五十年，我还想继续过日子。”

卓光还挺喜欢吉晨这种态度的。贪生怕死之辈总比梗着脖子的好套话。想到这里，他脚下的力气也松了不少，“说吧。全交代了减刑。”

吉晨闻言便再也不敢耽搁，连忙道：“我说，我都说。”

“我和我大哥一开始不搞这个的，后来有人跟我们说有机会搞到好东西，就是那些鹿蜀皮之类的，让我们贱卖再提价，可以赚很多钱。我们……我们其实是拒绝的，但是我们真的太缺钱了。”

那时他和吉正阳这位大哥刚从山沟沟里出来，住在那种一大群人睡一间房的小房子里。睡得不好吃得不好不说，还要被那些人类给排挤。这种日子过得多了，他们心里便记恨上了。

那人问他们要当人上人，还是想继续被欺负。他们选择了前者，于是就染了满手鲜血。

虽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不对的，可钱始终是种好东西。一拿到钱，听到进账的声音响起，心里头那点隐秘的愧疚便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段时间他还会做噩梦，然而现在，心情平静。

仿佛杀得不是妖怪，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那这些是什么东西？”卓光指了指一旁的‘赃物’。

“那个001号料子其实是奚鼠皮，002号料子是鹿蜀皮，那个面霜是羬羊的油脂。”

话音落下，妖管局内安静得过分。卓光的目光再度划过那些皮毛，心中有种想把这两只鸡拔毛往油锅里一扔的想法。胆子挺大啊，杀了那么多妖怪，就为了那点钱。

“那你们背后的人是谁？你刚才说这些事是有人建议你们做的。”

“这个我不知道。”吉晨连忙摇头，“真的不知道，他就只是给我们发信息，我们都没见过面……”

话未说完，一旁的吉正阳忽然打断了吉晨的话，“我知道一点，如果我如实告诉你，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卓光瞥他一眼，又转眸看向封迟。

封迟脸色淡淡，听到吉正阳的话有些想笑，他垂眸看向对方的眼睛，那漆黑的墨色几乎要将吉正阳融进去，后者倏然打了个颤，他只要一想到吉晨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可以活下来了，而他只能死去，便硬着头皮道：“如果都是死，那我说和不说有什么区别？而且……这件事情吉晨是不知道的。”

吉晨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刻，吉正阳还要掺和一脚。

封迟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忽然呈现出对峙状态的兄弟俩，丝毫不嫌事大，对着吉正阳抬了抬下巴，“说吧，如果是很重要的线索，可以考虑带你去北海。”

北海沼泽虽然也是关禁闭的地方，但起码能活着，而且能自由行动。

在众多后果之间，这确实是一个还算不错的选择了。

吉正阳抿了抿唇，显然还在思考可行性。卓光拉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道：“我奉劝你还是答应。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已经可以送你们上路了。至于你们背后那个人……我们慢慢找也找得到，人类科技那么发达，借来用用也没事。”

纪欢连连点头，“再说了你们跟那人见都没见过，干嘛要给人家兜着啊。”

吉正阳被两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好像是这样没错。

“这……之前我和他通过话，对方是个男的，声音听着很难听。”

卓光无语：“就这？”

*

考虑到吉正阳和吉晨或许还有点用，封迟等人也没有直接送他们上路。

宋淑静坐在电脑前做统计。别看吉正阳兄弟俩就俩人，杀得妖怪是真的多。粗粗看去，算上设计师那儿的鹿蜀皮，吉家兄弟应该杀了有近百只鹿蜀。奚鼠和羬羊少一些，有十来只左右。

宋淑静一边记录数据，一边紧皱眉毛，“我刚才去问了一下。鹿蜀家族如今分两拨，一拨就是如今住在水浮县的，另外一拨住在洪市的小庄镇。小庄镇的那一拨几乎被灭族了。”

卓光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水浮县的没发现？”

宋淑静：“没呢，这两家可是死对头，早几十年前就闹掰了，如今连提都不愿意提对方的名字。”

纪欢眨眨眼，“可是我记得水浮县不是也有一只鹿蜀出事了吗？”

宋淑静点头，眼底有些无奈，“这就很神奇，水浮县的那一只正好在洪市上学。”

众人：“……”

妖管局内的气氛不大好，有些严肃也有些沉闷。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得也多，何况背后怂恿吉家兄弟的人也还未找出来。封迟看了眼几人，问道：“那个电话找到线索了吗？”

“没有。”卓光摇头，“我们找人从他手机上恢复了好几个陌生号码，但是每个号码的主人都不是同一个。只能说，背后那人藏得挺好的。”

“那号码的主人呢？”

卓光一时间无言，表情非常无语。这般表情自是引起了妖管局几人的主意。宋淑静这会儿被吉家兄弟干的事儿气得够呛，捅了捅卓光的胳膊便皱着眉道：“你干嘛？查出来什么就说什么。”

卓光：“所有的号码都是被杀的那群妖怪的。”

众人：“……”

这一刻，宋淑静终于明白了卓光为什么是这个表情了。她呆了两秒，扔出两个字：“好贱啊。”

卓光表示认同。

封迟：“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

晚上，封迟和纪欢回到家。纪欢从回到妖管局开始便一直闷闷不乐的，如今回到了家也是。封迟从他面前走过，又走回来，纪欢还在托着下巴发呆。来回几次后，封迟在他身边坐下，捏住了纪欢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到自己这边。对上一双带着迷茫的眼，封迟挑了下眉，“你在想什么？”

纪欢抿抿唇，小声道：“有点事情。”

他在回想《妖物横行》原著小说的剧情。可惜的是，他甚至知道主角攻受吵架在哪几章，却不知道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纪欢挠了挠脸，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想不通可以和我说说。”

纪欢有些迟疑。这些事儿听着无厘头，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和封迟解释。无奈之间他只能露出尴尬的笑容，垂眸又陷入了沉思。殊不知封迟看向他的眼神在这一刻深邃了不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少年微微颤抖的睫毛。

纪欢的沉默让封迟的心情有些复杂，可转念想到对方是在某一天突然又奇怪地出现在他的世界，或许其中有点难以说道的故事。他缓了缓心情，摸了摸纪欢的脑袋，“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纪欢：“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封迟闻言有些意外，“今天这么乖？”

往常哪次不是他开口问，纪欢便叭叭叭说一堆，没想到今天竟然来一句：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不过，纪欢虽然这么说，但封迟也没有很随便，还是挑了纪欢喜欢的几个大菜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吃过饭，纪欢便回自己的房间里，临走时还不望拿走一瓶甜牛奶。

封迟看他叼着牛奶哒哒哒的跑没影了，不由得笑了笑。

夜深了，别墅内只有昏黄的路灯亮着，所有的声音都已经渐渐消沉下来。闭着眼睛的封迟耳朵动了动，忽然睁开眼。门外再度传来哒哒哒的声音，还不等他坐起来，卧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紧接着纪欢的嗓音小声响起，“封迟你醒着吗？”

封迟打开灯，一眼望向门口。少年穿着黑色的睡衣，是宽袖和短裤款的，露出外面的腿又白又细，在灯光下看得封迟的眸光深了许多。纪欢光着脚，左脚踩在右脚上。头发乱糟糟的，然而双眸却晶亮，“我刚刚想起点事情想跟你说。”

说实话，封迟并不在意那事儿究竟是什么。他的目光划过少年赤着的双脚，神情淡定地掀开自己的被子，“过来躺着，不冷么？”

躺、躺着？

纪欢一时间有些傻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确实有点凉飕飕的。但……躺一起不太好吧？他指了指一侧的飘窗，“我躺飘窗就好了。”

定睛一看，飘窗上空荡荡的，只有俩抱枕。

纪欢：“……”

封迟敛下眸遮住了眼底的笑意，“行了，过来躺着，我不做什么。不是说有事儿跟我说吗？别浪费时间，不早了。”

纪欢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乖乖哦了一声，跑到封迟的床上钻了进去。然而和封迟隔了大半的距离。

封迟啧了一声，直接把人抱到了自己怀里，“离近一点也没事。”

第62章 

062.

封迟靠在床头, 把人搂在怀里，低头将下巴搭在少年的肩膀上，轻轻嗅着纪欢身上淡淡的沐浴香, “想起什么事情想跟我说？”

纪欢有点不大适应。他能感觉到男人微微偏了偏头，薄唇贴着他纤细的脖子, 柔软的触感印上去时身上各处都散发着热度。他伸出手抵在封迟的胸口，“你别靠我那么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封迟懒洋洋的哦了一声, 然而答应归答应，动作却始终不变。他的手隔着黑色的睡衣搂住纪欢的腰, 催促道：“说吧，说完咱们睡觉。”

纪欢：“咱们睡觉？”

这四个字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纪欢嘴角一抽，拍掉了在自己腰上为非作歹的手，翻了个白眼, “你好好讲话,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那你说。”

“我觉得你们可以查一下郑刈。”纪欢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他想了很久, 《妖物横行》这本小说里没有怎么提到郑刈是如何修炼的。但作者提过一句话, 他说郑刈修炼的速度极快, 不正常的快。没过多久便超过了本该最厉害的大反派封迟。而修炼的办法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封迟等人为了提高他的修为花了不少心思，然而实际上纪欢本人还是一条咸鱼。

最多就是这条咸鱼会自己翻身了。

那么郑刈呢？郑刈是不是利用某种上不得台面的方法也加快了修炼。

纪欢将某些信息抹去，直言说了自己的猜测, 他道：“我仔细想了一下, 为什么背后的那个人要怂恿吉家兄弟去杀鹿蜀？难道是鹿蜀一族和他有什么仇吗？但今天宋姐说了, 鹿蜀一族很低调的，除了搞个内部分裂以外压根没有其他的仇家。”

纪欢一边说一边在男人的怀里调整了一下坐姿，屁股往人腿外侧挪了挪，努力与某个部位保持完美距离。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信仰也可以提高修为对吧。如果背后那个人借刀杀人，又向鹿蜀一族提供帮助，那么鹿蜀一族是不是特别感激他？这种应该也勉强能算信仰吧？”

“那为什么背后那人你觉得会是郑刈？”封迟眸色深沉的问。

纪欢眼珠子转了转，挺直腰板努力理直气壮，“因为我看他最不爽。”

封迟：“……”

封迟在沉默之中忽然记起来，当初纪欢不知道他发现小镜子的怪异时，对郑刈一家就没什么好感。而且，那天在医院见了郑刈以后，纪欢的状态就非常不对。

封迟敛下眸子，心想如果纪欢不是在认识他以前便与郑刈有渊源，那么纪欢的这些表现就很令人意味深长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纪欢白嫩嫩的脸，“明天去妖管局，咱们就去调查郑刈。”

封迟如此爽快的言语让纪欢愣了一下，他挠挠下巴，“我就随口一说，半点证据和线索都没有，你就真的信？封迟，你不能因为喜欢我就没有原则啊，你这样下去我要变成褒姒的。你知道褒姒是谁吗？”

封迟扣着他的后脑勺，身子放松地靠着枕头，将纪欢的脸压向自己的胸膛，“我觉得你的想法挺有道理的。”

而且——

他比纪欢知道的事情多，他知道很早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是一只玄蜂，将自己的蜂毒洒在某个小村子的河流里，待到小村子出事儿，又跟救世主一般出现在村民面前，救了整村人的命。甚至让村民们在村子里为他修建了一座神像，称他是上天派来的神仙。

封迟的眸光闪了闪，“睡觉吧。”

“我回房间就好了。”纪欢拍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搂上自己腰的手，面无表情，“为了明天早上我们能准时到达妖管局，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封迟垂眸看了眼两人此刻的模样。纪欢靠在他怀里，坐在他腿上，两条细白的腿被他压着，完全没有半点移动空间。他轻笑了一声道，“保持着呢。”

保持着？

“你管这个叫做保持距离？那什么才是没有保持距离的状态？”纪欢脸上的表情显得分外震惊。虽然早就知道封迟脸皮够厚，但是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着实令人震惊。

封迟倒是很淡定，“我俩在一起的时候。”

纪欢：“？”

封迟附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纪欢的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倏然红了起来。一爪子呼上男人的脸，他也不逃了，揪着被子往旁边一滚，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封迟在他身后躺下，胸膛紧贴着少年纤细的脊背，唇落在纪欢的后脖子上，轻声道：“晚安。”

纪欢：“晚安。”

闷闷的两个字从被子里传出来时显得格外迷糊，他悄悄睁开眼，目光落在飘窗上，又划到窗户，盯着外头亮着黄晕的路灯发呆，脸颊上的红印还未完全退散。

刚才封迟在他耳边说：做的时候。

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很容易想些有的没的，比如说做的时候距离如何。

想着想着，纪欢沉默了。

忽的，一只手落在他腰上，封迟带着哑意的嗓音低低响起，“怎么还不睡。是想试试负距离吗？”

纪欢恼羞成怒：“闭嘴！”

*

第二天早上，纪欢和封迟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查看小庄镇的鹿蜀一族是否还剩下族人。小庄镇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小镇，这里以鲜花出名。小庄镇的人民们包了很多地皮种花，鹿蜀一族原先就是这些种花人之一。

赶到小庄镇后，封迟和纪欢没有犹豫，直接去了鲜花种植园。负责人看到封迟掏出的‘有关部门’证件便紧张兮兮地站着，一看封迟那张冷冰冰的棺材脸，身板站得跟少先队员似的。当听到封迟问的是鹿姓一家时，他愣了愣。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不是不是，只是有点意外。”负责人笑了笑，“他们在上个月就已经搬走了，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

“搬走了？”纪欢重复道。

负责人点头，下一秒又想起点什么，连忙道，“应该说大部分人都搬走了。说来也挺奇怪的，他们走得挺突然的，后面我们去敲门发现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男的，听他说了才知道鹿家人搬走了。对了，没几天之后鹿家那个在外地工作的年轻人回来了，这几天都没见人。”

封迟和纪欢对视一眼，前者对负责人点点头，便去找鹿蜀一族的房子了。

鹿蜀一族挺会享受，住的房子是小别墅，连着几栋那种。小乡村里的别墅也别有一番感觉。封迟推开了其中一扇门，别墅内静悄悄的，只有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纪欢拉着封迟的手臂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又去各个房间转悠，没一会儿的时间便转战另外一栋别墅了。

只不过，这一次推开门倒是给了他们不大不小的惊喜。

客厅里有人。

纪欢动了动耳尖，听到了微弱的喘息声。他探头看去，看到了沙发上一道横躺着的人影。

两人走到沙发前，封迟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划过。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一眼看去最多不过二十六岁，然而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他闭着眼，看上去格外疲惫。

封迟：“鹿鸣鸥？”

年轻人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这两天喝得有点多，脑子晕晕乎乎不说，睁开眼眼前一片虚晃。他的手横在眼睛上缓了许久，重新睁开眼才勉强看出眼前站着的是个男人。他哑着嗓子问：“你是谁啊？”

“妖管局封迟。”

鹿鸣鸥隔了两秒才想起来妖管局和封迟到底是什么。他怔了一下，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然而可能是因为喝多了，身子过分虚，一下竟然都没站住，直直摔在了一旁，半边肩膀砸在了扶手上。

纪欢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鹿鸣鸥迷茫地看向他，只能隐约看出个人影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感受到纪欢的善意，“谢谢。”

纪欢：“不客气。”

半个小时后，洗了好几把脸的鹿鸣鸥终于清醒了几分，他睁开眼走到纪欢和封迟的面前坐下，尴尬的笑了笑，“让两位见谅了。”

封迟淡声道：“没关系。不如，来说说你们家的事情？”

鹿鸣鸥沉默了几秒钟，到底还是开口了。事情的经过和封迟等人知道得差不多，鹿蜀一族几乎被杀完了。

“我回来那天，家里都是血腥味。我就知道出事了，可是当时家里除了血腥味就没有留下其他的线索。”

“你没去分部报案？”

“报了，但是没消息。”鹿鸣鸥敛下眼眸，“后来我在后山遇到了一只妖怪，听说了我的事情之后，他突然跟我说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纪欢听得迷迷糊糊，总会觉得鹿鸣鸥这个事儿奇奇怪怪的，“所以你就跟他……”

“嗯。他说他很同情我的遭遇，会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我当时太着急了，加上分部没理会我的诉求，我只能求助他。”

“他人呢？”

“不知道啊……两天前突然就消失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好像有问题。”

鹿鸣鸥耷拉下脑袋，笑声沙哑，“他还告诉我，分部不受理这件事情是因为这事儿和分部也脱不了干系……我信了。”

然后现实狠狠打了他一个巴掌。

“昨天我看到妖怪论坛上出现了水浮县鹿蜀一族的帖子后，再去联系他，已经联系不到人了。”

第63章 

063.

纪欢整理了一下鹿鸣鸥的话, 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鹿鸣鸥回到小庄镇后发现了鹿蜀一族几乎被杀完，只有他在外地上班幸免于难。鹿鸣鸥先去找了洪市分部，可惜分部的人并不受理这件案子。悲痛之下他又遇到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告知他很多消息，让鹿鸣鸥以为这位是真心实意来帮他的。

结果昨天妖怪论坛上关于鹿蜀一事被闹大, 招来了妖管局的人，那人担心事情暴露，便跑没影了。

纪欢挠了挠下巴, 小声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子啊？”

鹿鸣鸥抬头看他，嗓音依旧沙哑, “是个中年男人，我不知道他原型是什么，长得就是普通人的模样，看上去很凶, 声音也不太好听。”

听着这样的形容, 纪欢几乎一下子便想到了先前吉正阳为了保全自己告知他们的消息。与吉家兄弟有联系的人, 也是个男的, 声音很难听。

他扭头看向封迟, 封迟牵着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示意他别着急。

在鹿鸣鸥这边获得了信息，封迟便直接将人带回了妖管局。鹿鸣鸥自是没拒绝, 他原先不信分部, 可现在也不信那人, 如今便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妖管局之上。

鹿鸣鸥虽然傻了一回，大约错信了人，可如今心思跟明镜似的。妖管局既然自己找上门来，那必然是可信的。

来到妖管局后，卓光等人听闻了事情经过，看向鹿鸣鸥的目光有些许的不对劲。半晌，卓光才道：“洪市分部是咱们的人，怎么会出现不受理的情况？”

洪市分部的组长是只重明鸟，在还未上任之前经常与郭晟一起喝酒。

鹿鸣鸥道：“我不知道。”

卓光拧了拧眉，觉得事情愈发怪异。他朝鹿鸣鸥招了招手，待人走到面前才低声道：“虽然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不过其他的事儿还是得搞搞清楚。你过来看看，这些是洪市分部的组长和员工，当时谁接待你的？”

电脑网页上出现的是几张照片，皆是洪市分部的人。

鹿鸣鸥只扫了一眼便愣住了，他不信邪似的又挤过去，双眸死死盯着电脑屏幕，面色倏然变白。

一看他这个样子，卓光还有什么不明白。

“我……和我说受理的人，不在里面啊。”

“你大概是被骗了。”卓光拧紧眉心，“洪市的分部不会出现海市那样的情况。”

鹿鸣鸥是知道海市什么情况的，或者说，整个妖界都知道郑观这位海市分部的组长被免职，取而代之的是郭晟。之前的妖怪论坛上甚至还提到过封迟是故意将郑观拉下去的，原因只是想自己的位置保得牢一些。毫无疑问，这种发言被妖界的妖怪们喷的屁都不剩。

尤其是住在海市的妖怪。

封迟此番罢免行为到底是为他们好还是为自己谋私利，难道他们还看不出来吗？他们又不是没有心。

鹿鸣鸥的脸色愈发难看，隔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能缓过来。他颓废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双手捂脸。当时的他在得知族人都已被杀，实在是太过着急气愤，连脑子都没怎么转，就信了有些妖怪的鬼话。

卓光见他这般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你也别太伤心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罪魁祸首，给你们鹿蜀一族报仇。”

鹿鸣鸥低声道：“谢谢。”

卓光摆摆手。妖管局本来就是因为处理这些事情而存在的。没什么谢谢不谢谢的。

随后，卓光又问了鹿鸣鸥去分部看到的那人，听他形容了半天也没能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相似的人。卓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跑到人类警局那边搞侧写去了。做妖怪要灵活变通，人类的那些东西也非常好的，要善于运用。

下午两点，卓光拎着两张纸回来了。一回到妖管局便啪一下将纸拍在了几人的面前，“来看看有没有觉得眼熟的？”

宋淑静放下手机，她刚才在和小应龙聊天。小应龙年纪小，身边又没有父母陪伴。前段时间她去了一趟南海，确认了小应龙的父母已经死在了火鼠一族的暗算下便将小应龙领养了，如今送到了那些托儿班那里。

是的，妖界也有类似的托儿班。

宋淑静凑过去看了两眼。纸上的人五官分明，这脸看似普通却总让宋淑静有种不知在哪儿无意间见过的错觉。或许不是错觉，只是她单纯的记不起来而已。

她的手指轻轻落在纸上，还是有些不信邪，“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人长得有点眼熟？”

卓光靠在桌上，剥了个橘子吃，“我也是有这种感觉。”

九婴兄弟听到卓光与宋淑静都这般说，便纷纷将脑袋挤了过来。时婴盯着画像看了两秒又缩回去，倒是时九眯起眼想了许久，半晌才道：“我也记得见过这个长相。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妖管局的门口多了只乌鸦？那个时候我们去找乌鸦一族的资料时，这个人是不是出现过？”

话音落下，卓光和宋淑静一对视，后者立马拍了下大腿。随即，宋淑静也不敢耽搁，立马挪回到电脑前打开了资料库。乌鸦一族妖口众多，而且其中分了好些个派别。但没关系，反正能找到那人就行。宋淑静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将乌鸦一族的人全部调出来，完整的扫了一下照片，顺利的找到了那人。

“吴豪。”宋淑静将资料发到妖管局其他人的手机上，“把这人的照片给鹿鸣鸥看看。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他。”

卓光应了一声，转身去打电话发信息了。

而与此同时的封迟办公室内。纪欢变回镜子坐在封迟的手臂上，他挪了挪小身板想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然而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电脑屏幕。封迟找来了郑观一家子的资料，其中郑刈的资料最多。

一眼看去，郑刈的确可以算是一个小说的主角，单看资料便非常优秀。

郑刈是烛龙一族，如今也不过千岁，但修为却非常高。以后甚至还会超过封迟这样的大佬。想到封迟，纪欢的目光忽然一转转到了封迟的身上，艰难地抬起脑袋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在考虑封迟到底是什么妖怪。

“资料上看来，郑刈没什么奇怪的。”封迟的嗓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纪欢将自己的思绪收回来，含含糊糊地嗯一声，“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封迟：“……”可以看得出来，意见真的非常大。

封迟也不知道为何，每次意识到纪欢的不喜欢郑刈甚至厌恶郑刈的时候，他的心情会变得格外好。这种情绪来得毫无缘由，可开心是真的。

“下面那个文件夹是什么？”

“郑刈的情史。”封迟面无表情道。

纪欢哦一声，倒不是很意外。他知道郑刈在遇见主角受以前有过几任情人，各个都是长得极好的人类少年。后来主角受知晓了这事儿后还发了一通脾气呢。

他撇了下嘴，丧气地爬到封迟的肩膀上躺下，“别看了，反正盯着他就行了。”

“万一他没问题呢？”

纪欢从小镜子里伸出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锤了他一下，实际上跟蚂蚁挠痒痒似的。他捏着封迟的耳朵吊着往上爬，撇嘴道：“这话你信吗？先前火鼠一族做的事情难道郑刈他们真的不知道吗？”

封迟敛下眸笑了笑，没说话，然而眼中的意思却非常清楚。

他是赞成纪欢的话的。

纪欢不知道的是，在火鼠一族的事情出来以后，便一直有人盯着郑观和郑刈。但这两人都藏得很好，尤其是郑观。自从夫人娘家出事以后，成天在家里喝茶下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位天性如此，不争不抢。至于郑刈，平时的生活也没什么特别的，偶尔和朋友聚会，带着自己的男朋友去约会。

说起来……

封迟把好不容易爬到他脑袋顶上的小镜子拉下来放在桌子上，纪欢迷茫地看他，听到封迟一脸严肃的问：“你不觉得有些事情很不对劲吗？”

纪欢：“啊？什么事情？”

“为什么他都有男朋友而我没有？”

纪欢：“……”

封迟托着下巴看少年那一脸无语又呆滞的模样，拎着小镜子抖了抖，在纪欢小小的尖叫声下搂住了他的腰，让他岔开腿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手指勾起纪欢的下巴，封迟似笑非笑的道：“解释一下？”

纪欢还真认真思索了一下其中缘由，最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他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封迟，认真道：“如果你的属性是渣男的话，我觉得你可以有好几个男朋友。”

封迟的表情有些许的凝滞，看得纪欢差点笑出了声。少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凑过去，故意在他耳边得意又小声道：“但谁让你只喜欢我一个呢。”

纪欢伸出爪子拍拍男人的胸口，欢欢喜喜地从封迟的腿上跳下来走了。

封迟依旧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看纪欢得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笑了笑。

是了，谁让他被纪欢吃得死死的。

*

封迟被卓光告知了乌鸦一族的事后，也没有直接去乌鸦一族问个清楚，只是让卓光把人盯紧了。若是乌鸦一族里只有吴豪为非作歹，抓了便也抓了。但如果乌鸦一族没几个干净的，打草惊蛇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卓光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当特工盯人了。出门的时候碰到了来找他的奶茶店小姐姐，安慰了好长一会儿才得以脱身。小姐姐看着手里捧着的奶茶，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了悄咪咪又眼巴巴盯着他们看的纪欢。

她不怎么在妖管局看到纪欢，不过只是随意几面便对纪欢的感觉非常好。

“给你。”

纪欢连忙伸手接过，眼睛亮晶晶的，“给我吗？”

“嗯。”奶茶店小姐姐点点头。

纪欢眯起眼笑了笑，随即又想起什么么似的连忙掏出了手机，“我给你转一下钱吧。”

“哎呀不用了，别这么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最后那话说得小姐姐本人都觉得不好意思，捂着脸在的纪欢震惊的眼神下跑了。

隔壁的大厅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又倏地缩回去，紧接着便是一阵高喊：“老大！奶茶店小姐姐转移目标喜欢上嫂子啦！不止给嫂子送了奶茶还说要和嫂子当一家人呢！”

纪欢：“？”

时婴一顿嚎，身旁的哥哥时九一脸无语的盯着他看，但时婴丝毫不慌。这两天来妖管局的气氛实在是太严肃了，他待着真的怪难受的。如今有机会自然要调节一下氛围。

在看到封迟推门走出来时，时婴不怕死的继续道：“老大，你有没有觉得头顶绿油油的？”

“没有！”说话的是听到时婴嚎了后捧着奶茶走进来的纪欢，少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跑到封迟面前拉着对方的手立马进了办公室，吧嗒一下关上门。

时婴：“……怎么把门关上了，关上了我看啥呀。”

时九一把按下他的脑袋，“闭嘴。”

办公室内，封迟任由纪欢拉着他的手走到沙发前坐下，一脸严肃地将怀里的奶茶递给他，“孝敬给你的。”

说着，纪欢看了眼奶茶，又主动给插上吸管。

封迟将他拉到腿上坐下，也没接奶茶，就着少年的手垂眸喝了一口。太甜了，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然而纪欢凑在他耳边小声的问：“好喝吗？我刚看了一眼这个好像是他们家的新品欸。便宜你了，卓光走得太匆忙就留给我了。那小姐姐人好好。”

封迟忽然记起了刚才时婴的一番话。他扣着少年的下巴，似笑非笑道：“一家人？”

纪欢拍拍胸口，“卓光的老婆，那不就是我未来的弟媳妇？说一家人也没毛病吧？”

没毛病好像的确没毛病，但是也不知道哪里奇奇怪怪的。

封迟垂眸看他，忽然便笑了。把人往怀里勾了勾，他忽地站起来将纪欢按在了沙发上。被迫扬起脑袋的纪欢满脸迷茫地看向男人，手却紧紧捏着奶茶，生怕奶茶撒了。

大概是意识到如今的姿势并不是很安全，纪欢都能感觉到心跳的频率都高了不少。悄悄动了动身子却压根没有半点用。封迟按着他的时候看似没花什么力气，实际上却是把他按得死死的。纪欢无奈，只能紧张兮兮、磕磕绊绊的问：“干、干嘛？我说错了吗？”

“没有。”封迟低声道，一双狭长的深邃眼眸紧紧锁着身下的人，“我只是很开心你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我和你是男男朋友的关系。”

纪欢：“……”

眼见着纪欢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表情一寸寸呆滞石化，封迟牵起唇轻笑，“毕竟，你可是卓光的嫂子啊。”

纪欢倒吸一口气，潮红满面。一只手胡乱地推着封迟的胸口想要把人推走，然而实际上却半点用都没有。他只能眼神飘忽不定的往一边乱瞥，甚至都不敢仔细看封迟的眼睛。

封迟并不介意，俯身便在纪欢的脸上轻轻蹭了蹭，“我很开心。”

“我……”

一个字刚刚出口，便被男人压住了唇。纪欢的唇柔软极了，像块上好的果冻。封迟觉得犬牙有些痒，没忍住，轻轻咬了一口，立马便换来了纪欢的一声低呼。

“乖。”他哑着嗓音，将人往下按了按，再一次吻了上去。

纪欢第一次和人接吻，说不上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感觉。封迟凶悍得像头狼，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拆骨入腹。混沌之中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仰起头，竭力躲避着封迟的吻，想要找到新鲜空气。封迟却顺势而下，薄唇贴着他的喉结，一寸一寸濡湿了纪欢细白的脖子。

“你……你别亲了，奶茶拿不住了。”

少年沙哑的嗓音里装满了委屈，听得封迟心头软得化成了水。

他单膝跪在地上，侧脸贴着纪欢的锁骨止不住的笑，那笑声带着点戏谑，听得纪欢恨不得一脚把人给踹没了。但他这会儿力气用得差不多了，浑身都软，连个奶茶都拿不稳，别说是和封迟干架了。

男人见他委委屈屈地喘气，也不逗他了，从他手里拿起奶茶，忽然又问：“想喝奶茶吗？”

纪欢迷茫地抬头看他，下一刻封迟的吻又落下来了。

纪欢：“……”

狗男人！

半个小时后，纪欢小小一只缩在沙发上的一角，用力地咬着吸管使劲嗦奶茶喝，然而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正垂眸看资料的男人。呵，这会儿倒是挺会装模作样的，刚才干嘛呢！

狗屁的安全感，刚才接个吻差点送他上天。今天回去就扣分！

纪欢气得又猛嗦了一口奶茶。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内响起，显得格外清晰。其中时不时还夹杂着某个人低低的一声骂，封迟却忍不住笑着低下了头。他不敢笑得太大声，生怕被纪欢听到又炸毛。

接连两次炸毛的后果或许就是今晚睡不安稳了。

可人实在是太可爱，封迟实在很难将心思放在工作上。他放下笔，将新传过来的郑家的资料放在一侧，语气状似平淡的问：“好喝吗？”

纪欢跟个小炸弹似的瞥他一眼，突突突的，“你刚才不是喝过了吗？好不好喝不知道？”

封迟：“第一口喝着感觉也就一般，后面觉得味道确实不错。”

纪欢：“……”他到底为什么要让封迟开这个口。

纪欢气得将奶茶杯子狠狠一捏，扔到了垃圾桶里，发出了哐当一声。随后又朝着封迟哼了一声，打开门走了出去。九婴兄弟和宋淑静正凑在一起说什么，看到纪欢出来，目光几乎齐齐落在纪欢的唇上。有点红，有点肿。

时婴眨眨眼，不知是想到了点什么，忽然挪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手机一看，几分钟之前封迟给他发了一个红包。

时婴：“……”

时婴沉默间，突然听到宋淑静满含兴致的问：“欢欢，你和老大kiss了多久啊，瞧这小嘴红的，一看就是被人啃了。”

纪欢立马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好意思。宋淑静倒是很平静，拍拍他的肩膀，“哎呀别害羞啊，大家都是成年妖怪了，咱们都懂的。但是你要记得一点，妖怪也得适度知道吧？要不晚上回去我再给老大整理一份谈恋爱后如何保持节制的生活的资料？应该有用的吧？”

纪欢：“……”虽然不太好意思承认，但……纪欢还真有点心动。

最好能罗列出一百个接吻过度的坏处来。

于是，纪欢强忍着羞耻冲着宋淑静点了点头，那一瞬间的动作极快，但再快也快不过几只妖怪的眼力，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接下来的时间，纪欢缩在大厅的沙发上看手机，时不时的用手摸一下嘴唇。有点肿痛，纪欢便总是想碰碰。

时婴悄悄从电脑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看着纪欢可怜巴巴的模样，想到自己最先挑事又拿了他们老大的红包，眼角一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在手机上哒哒哒打了一堆字，问纪欢想不想喝下午茶。

纪欢接到信息，立马放下手机朝着时婴看去。时婴对上他的眼睛，非常严肃地点点头。

纪欢一拍大腿，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半个小时之后，纪欢拎着一个大袋子朝着办公室而去。用屁股把门撞上，他将大袋子放在桌上，对上封迟疑惑的目光，他道：“下午茶，我特地给你选的。”

“来，先是清凉的菊花茶，这里还有南瓜蒸糕，黄瓜条，绿豆汤。都是给你点的。”

一个个小盒子被摆在桌上，封迟拿起一壶菊花茶，问道：“为什么是菊花茶？”

纪欢：“去火。”

“那南瓜蒸糕黄瓜条和绿豆汤呢？”

纪欢还是那两个字：“去火。”

封迟：“……”

纪欢看他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拧着眉道：“我上网找的资料，这些东西都去火，你多吃一点，不用客气，反正都是时婴请客。”

封迟：“我又没上火。”

纪欢：“你有。”

封迟：“没有。”

纪欢：“你一看见我，眼睛里都是火苗，还说没上火。”

第64章 

064.

纪欢见封迟不说话, 只是撑着下巴格外懒散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不知怎么的，之前被压在沙发上亲吻的画面突然便跳了出来，他能感觉到从耳后浮起的一片滚烫。

纪欢怔住, 随即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菊花茶去火。喝了两大口将耳后的滚烫压下去，他捧着杯子斜睨了封迟一眼,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封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你说得很对。”

纪欢：“那你还不赶紧喝。”

被纪欢凶巴巴吼了一顿的封迟慢条斯理地拿起小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菊花茶入口味道还不错，但是这并不妨碍封迟继续开口：“但是我的火一般菊花茶降不了。”

“没关系, 这边还有其他的。绿豆汤也很管用的。”

封迟笑了笑，“那也没有你管用。”

纪欢的表情再一次寸寸僵硬，捏着小杯子的手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瞅他, “那没办法了, 那就只能把上面堵了, 下面割了。”

封迟：“……”

论狠心还是纪欢最狠心了。

纪欢把属于封迟的那一份下午茶摆上桌又气了封迟一顿才慢悠悠地往外走, 背影看上去分外潇洒。关上门的那一刻, 他还不忘记提醒封迟道：“记得都要吃完哦。”

门吧嗒一声关上。纪欢扭头便迎上了几双充满兴味的眼睛。他怔了一下，摸摸自己的脸，小声问：“怎么啦？”

宋淑静靠在身后的沙发背上，目光在纪欢的脸上转了一圈, 不怀好意的笑道：“我以为你把那些东西给老大, 老大会很生气。”

当然了, 这个生气是要打引号的。而他们老大一生气的后果大概就是要按着纪欢这样那样。但是如今的情况让他们感到了一点意外。

纪欢进去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而且还是那种趾高气昂的走出来。

宋淑静的目光转到那扇紧闭的大门上，拍拍纪欢的肩膀：“我已经把那些有的没的资料全部整理好了，喝完下午茶我就给他发。”

纪欢：“宋姐你是个好人。”

宋淑静：“别客气。”

虽然纪欢带给封迟的尽是一些去火的玩意儿，但纪欢几人吃得却极为丰富，花茶是有的，炸鸡什么也是必不可少的。封迟喝了两杯菊花茶从办公室内出来便看到四个人团团围坐在一起，纪欢吃着鸡腿，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香确实挺香的。

封迟走到纪欢身后，看了眼时间，挨着他坐下，“少吃点，等会儿晚饭吃不下了。”

纪欢摸摸肚子，“我吃得下。”

封迟听到他这话不由得挑了一下眉，忽然意识到纪欢这话还真不是逞强。于是他也没有继续劝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指戳了戳少年的肩膀，又指了指炸鸡，“我想吃那个，你喂我。”

炸鸡已经不剩下什么了，还有两块大肉。

纪欢睨他一眼，用空着的手把一次性手套递给封迟。可惜封迟始终没接，更是义正言辞道：“手套太薄了，手指还是会油的。快点，你喂我。晚上还想不想吃番茄牛腩了。”

昨晚吃饭的时候纪欢无意间在小视频上刷到了番茄牛腩的做法，自此以后一晚上对番茄牛腩念念不忘，今天早上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封迟的第一眼便眼巴巴、满含期待的问：“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吃番茄牛腩吗？我帮你打下手。”

封迟同意了。

而现在，封迟可以反悔。

纪欢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撇了撇嘴，乖乖撕下一块肉递到封迟嘴边，“啊——”

封迟垂眸咬下肉，嚼了两下。炸鸡的大肉吃着没什么味道，不过既然是纪欢递过来的，也觉得还行。封迟吃了这一块肉便罢休了，没再缠着纪欢。他靠在纪欢身侧，手臂落在纪欢身后，只要稍稍一勾就能勾着纪欢的腰往怀里按。

下午茶吃得还算尽兴。九婴兄弟和宋淑静马上就要练出来了，之前看到封迟和纪欢那黏黏糊糊的模样还会觉得眼睛疼、撑得过分。如今倒是不觉得了，他们只是对视一眼，低头使劲吃自己的。

想必这样的场面再多来几次，他们马上就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看封迟和纪欢秀恩爱了。

吃过下午茶，妖管局的几人再度陷入了工作之中。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找到迫害鹿蜀一族的凶手，但吴豪那边已经有卓光去盯着了，宋淑静等人倒是显得有些无事可做。

封迟是在和洪市分部组长交流的时候收到的宋淑静发过来的资料。第一眼没仔细看，他以为那文件包里都是些正事儿，直到他挂上分部的电话，点开了文件夹。

1.老司机教你如何保持体力，给爱人□□的生活。（俗话说年轻不知道XX贵，等到老来空流泪，趁着年轻，多克制。）

2.恋人之间一周几次是正常的？该如何进行完美的同居生活。

3.每天与恋人亲昵时，要注意些什么（接吻，拥抱，love都是一种讲究）

……

封迟冷着脸随意翻看了一下，起码有十几个文档。

他退出文件，点开了微信上宋淑静的对话框：什么意思？

宋淑静似乎就等着封迟来问她，不需要封迟等多长的时间，立马就回复了：嫂子让我给你整理一点好东西，老大你认真看看。咱们妖怪活得时间长，人类都要注意节制，我们就更不用说了。万一到了以后虚了，那可怎么办？咱不能委屈嫂子啊。

封迟：“……”

他觉得宋淑静想得稍微有点多，毕竟他和纪欢如今的关系……他还没被纪欢承认。

男人动手掐了掐眉心，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赶紧安排起来，否则不就是把宋淑静的这一番心意踩在脚下吗？这样不好。于是封迟回了一个‘嗯’字。

办公室外，纪欢探头探脑，目光又悄悄划过办公室的大门，小声的询问宋淑静，“宋姐，封迟怎么说啊？”

宋淑静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见状，纪欢才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回到家，纪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封迟拿着一叠纸从书房内走出来，一时也没怎么在意，只以为封迟拿的那些纸都是资料。他垂下眼继续玩手机。

鹿蜀一族的事情已经在妖怪论坛上做了一个简单的说明了，如今妖怪们都知道鹿蜀以及奚鼠等族群发生了什么。在妖怪们骂骂咧咧着想咒死幕后黑手时，宋淑静也发了一条帖子。大概意思便是如果遇到事情请及时找分部报案，如果分部不理会，可以直接来妖管局，或许在论坛上找他们妖管局的员工私聊也可以。

纪欢的账号也在允许被@的行列之内。当看到陌生的ID出现在妖怪论坛，妖怪们表示非常震惊。这些年来妖管局的人员就那么几个，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动，这会儿突然多出一个来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有几个喜欢搞事情的小妖怪没事儿也私戳了纪欢，问他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

比如说：你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啊？小哥哥你有对象了吗？你哥哥你长什么样子？小哥哥你今年几岁是什么妖怪啊？小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要一张封局的照片啊？我好喜欢封局啊。

前几个问题纪欢还会因为无聊和没事儿干而回答一下，至于跟他要封迟照片的，一律无视。

可有些人就是不罢休。

比如说现在这个ID叫做‘我是一只小野猫’的女妖怪。

我是一只小野猫：小哥哥，我听他们说问你什么问题你都会回复的，怎么不回复我啊？是不是我要封局的照片你吃醋啦？哎呀，没办法呀，姐姐我就喜欢封局那种冷漠的男人，不喜欢你这种小弟弟。你帮姐姐要一个照片呗？以后说不定你还得叫我一声嫂子呢。

纪欢：“？”

纪欢面无表情的抬起脑袋看了一眼迎面走来的男人，一想到‘嫂子’这两个字即将出现在其他人的身上，纪欢便止不住的想要翻白眼，他抄起放在沙发边边上的巧克力跟扔炸弹似的一把扔向了封迟。但这点小袭击对于封迟来说压根算不上什么，男人只一抬手，就把巧克力给揪住了。

垂眸将巧克力拆开放进嘴里，略带几分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流转。封迟舔了舔薄唇，问道：“怎么又换口味了？”

“好吃吗？”纪欢问他。

封迟：“还行。”

纪欢哦了一声，“渣男口味的。”

封迟：“？”

迷茫之中，封迟在掌心摊开了巧克力的包装袋，这不看倒是什么也没发现，一看，整个人都被惊呆了。还真如纪欢说的那样，是渣男口味的。

XX巧克力，‘渣男’口味。入口是淡淡的苦涩，留齿是香甜，告别苦涩，迎接美丽的新生！吃了这个巧克力，从此与渣男say拜拜。

封迟无言以对，半晌才道：“想出这种广告词的人，真的没有被辞退吗？”

逻辑狗屁不通。

纪欢摇头：“没有，而且卖的很好。”

纪欢说着看了一眼包装袋，袋子后面还有一个二维码，他把袋子拎起来给封迟看了眼，“扫一扫这个二维码，可以加入他们的群。群里每天邀请两位顾客去他们的巧克力工厂参观。只要提供前男友的照片，他们就能用巧克力给你做出一个来，吃了他还是砸了他还是把他扔进屎里，都随意。”

封迟：“……”

纪欢：“我被抽到了后天的参观机会，你想要一个等身高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巧克力人吗？”

封迟：“？”

封迟压根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他一从书房出来，便隐约感觉到纪欢在针对他。是的，就是针对。

迟疑着，纪欢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也没再看封迟那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妄想跟他抢‘嫂子’称呼的人身上。

那小姐姐见他不回复，又发了一长串话过来，字里行间都是对封迟这位大佬的爱慕和憧憬，那些表白的字眼看得纪欢眼睛疼，他面无表情的回复：封迟喜欢男的，你没机会了。

小姐姐果然如他所愿震惊地发出了一串感叹号。纪欢的嘴角弧度还未完全勾起，对方发来的一句话都差点把他直接送走。

我是一只小野猫：真的吗？！没关系呀，我可以变成男人的呀！老娘雌雄同体啊！封局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

纪欢：“……”

你不是一只小野猫吗？你雌雄同体干什么？！

我是一只小野猫：呜呜呜小哥哥快点给我封局的照片吧！我好激动哦。

纪欢僵着脸蛋儿，瞅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封迟正盯着他看，眼神深邃看不出是什么意思。那眼神看得纪欢有些不好意思，而一想到此刻自己的行为便更加不好意思了，他的耳尖染上红，凶巴巴地问封迟：“看着我干什么？我是能吃还是能喝啊？”

封迟语调懒洋洋的，“确实能吃啊。可惜你不给我吃。”

纪欢：“……”狗男人！

封迟迈开腿从纪欢的对面走到了纪欢的身侧坐下，下巴靠在少年的肩上，目光略过被纪欢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可惜纪欢反应的速度也极快，封迟什么都没看到。

“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吗？”他扔下纸，双手从纪欢的腰间穿过，垂眸问道。

“什么都不能给你看。”纪欢小声嘟囔。

要是让封迟知道他在论坛上干得事儿说的话，封迟肯定要笑话他。纪欢动手拍了拍男人扣在他腰上的手，“赶紧放开，我有正事儿要做。”

“不放。”

“放不放？”纪欢瞪他一眼，“不放我咬你了。”

“咬吧，想咬哪里？手，嘴，还是……”男人的嗓音渐渐喑哑，那背后隐藏的意思让纪欢差点炸毛，立马变成镜子哐哐哐滚到了沙发底下。

封迟着几乎屁滚尿流慌不择路逃走的小镜子，啧了一声，“咬肩膀喉结我都能接受的。”

“骗人，你刚才压根就不是那个意思。”纪欢闷闷的声音从沙发底下传出来，顿时引来了封迟的一声笑，“那你说说我刚才是什么意思？”

这回纪欢闭嘴了。

他才不会傻到真的和封迟说某些话，到时候被嘲笑的人还是他。纪欢撇撇嘴，掏出手机回复：你没戏了，他喜欢我。实不相瞒，他追我追了好几年了。

小野猫原本正苦苦等待着一条回信，但怎么也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的竟然是这么一条。

脑袋上先是冒出了一个问号，随即而来的是怒不可遏的情绪。

我是一只小野猫：你竟然利用职务之便勾引封局！你这个小妖精你给我等着！我杀了你[无能狂怒]

纪欢面色不改，心里甚至还有点开心：等着呢[转圈圈]

然后迅速关掉论坛，收好手机从沙发底下爬了出去。顺着封迟的裤管一路爬到沙发上躺下，“封迟，番茄牛腩什么时候好啊。”

封迟拎着镜子抖了两下，将镜子变成了人才慢悠悠道：“还有半个小时。”

说着，他道：“真的不给我看看手机吗？作为未来男朋友，我是不是有权力检查你的手机？”

“没有。”纪欢冲他做了个鬼脸，舌头还没收回来就被男人捏住了。他瞪着眼睛唔唔两声，一巴掌朝着封迟而去。封迟握住他的手，把他抱到怀里，“不看手机也行，咱们来看看这个。”

“什么啊。”纪欢揉着嘴，咬了咬舌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推了封迟一把，“你要不要去洗个手啊。”

“洗什么手？”

“捏了我的舌头不脏吗？”

封迟闻言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觉得舌头脏不脏，要不要洗一下？”

知道封迟说这话是故意的，纪欢便也想故意恶心他一下，摆着一张极其无辜的脸，他认真道：“如果可以洗的话，我是不介意洗一下的。”

封迟嗯了一声，嗓音近在咫尺，就在他耳边，“我帮你洗好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这张脸忽然放大，纪欢只觉得自己的舌头被什么叼住了。他呜咽着眯起眼睛想推开封迟，但封迟并未给他这个机会，狠狠掠夺之后，他将人压在怀里，唇贴着纪欢那不知何时露出的细腻肩膀，轻轻舔了一下，笑道：“洗干净了没有？”

纪欢紧紧闭着嘴，一张脸憋得通红也没说话。

这个时候他要是说句没洗干净，纪欢都能想象得到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万一……不行，没有这个万一。

他挪开视线，在心里骂了两句封迟。结果视线一转便转到了放在茶几上的那一堆纸上面。他有心想转移话题，便一边将纸拿起来一边随口道：“这什么东西啊——”

话没说完，眼睛已经看清了纸上的字。

纪欢一怔，下一秒立马又将纸拍回到了桌上。

艹。

封迟看他这个模样，笑得越来越过分。贴着他的手臂拿起纸，逼着他一起看，“这不是你让宋淑静整理了之后给我的吗？怎么这会儿自己还不好意思看了？”

是的，这一叠的纸都是宋淑静给封迟发过去的文件。如今被封迟这个臭不要脸的打印下来了。

纪欢此刻的心情着实有点复杂。

他以为按照封迟的性格会直接把这个文件放在一边不予理会，但没想到封迟不仅理会了，竟然还下载了打印了出来，这就有点尴尬了。

“你应该还没看过吧？要不咱们一起看看，顺带探讨一下？”封迟这话虽然是问句，可实际上却压根没有给纪欢拒绝的机会，强硬的将人搂到怀里，又将纸往眼前一放，他道，“看看这个，一周两三次有利于身心健康。咱们现在一周一次也没有。所以，为了咱俩的身体考虑，是不是应该安排一下？”

纪欢：“……”

“还有这个，每天可以轻吻恋人额头，进行早安午安晚安仪式，实行一下？”

纪欢：“……”这句话的重点难道不是‘轻吻’上的‘轻’字吗？封迟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狗才会把重点抓在一天三个吻上面的。

纪欢这会儿也不知道该维持什么样的表情好，只能面无表情地盯着男人看，“这个的前提是我俩已经在一起了。”

封迟点头，“所以，如果不是你潜意识里已经认定我俩在一起了，为什么要让宋淑静给我发这些？”

“我……”

纪欢的嗓子里艰难地蹦出一个字，封迟便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细白的脖子，轻声道：“那你现在答应我行不行？我保证顺着纸上的这些来。”

男人将怀里的人翻了个身，压在沙发上，近乎虔诚地在他唇上、锁骨处落下吻，嗓音低哑带着几分难言的情.欲，“宝贝，答应我好不好？”

天花板上的灯亮得刺眼，纪欢眯起眼张着嘴喘息。男人的手不住的在他身上各处点火，手指拂过之处尽是战栗。眼前的灯晕晃眼，唇的柔软紧贴他的心脏。不知道是封迟太温柔还是纪欢早就按捺不住，隐隐之中他似乎听到自己说了一声好。

封迟的心情特别好，端着番茄牛腩锅走到客厅内的时候，纪欢正低着头咬着指甲想事情。封迟挑了下眉，心知纪欢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郁闷怎么被他忽悠着应下了、把他的地位提升了的事儿。

走到纪欢身侧拍了拍少年的脑袋，“不是说要吃番茄牛腩吗？好了，赶紧来吃。”

纪欢抬起头，眼角的泪意和潮红还没退，看着让人心尖颤抖。纪欢仰头看着封迟的眼睛，那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连忙移开视线，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封迟的手艺是真的好，纪欢一个人吃了一大半。吃过晚饭以后他撑得慌，但也不想起来走动，封迟便拎着他的帽子直接把人给提起来了，“我不想动。”

吃饱了的纪欢跟只餍足的小奶猫似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奶呼呼的。

“我帮你动。”

“那我也不想动。”他变回镜子趴在封迟的手掌心，指着封迟的鼻子道：“不能把我变回去。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你要是惹我生气，立马就降级了信不信。”

第65章 

065.

纪欢的威胁还是相当管用的, 封迟垂眸看着小镜子, 里头的小黑点懒洋洋地仰面躺着，一只手搭在小腹上, 衣服一角微微掀起, 露出一截腻白的肌肤与可爱的腰窝。

封迟带着他在沙发上坐下，随口道：“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纪欢蹭了蹭身下温热的手掌, 眯起眼睛哑着嗓音问：“哪里不公平？”

“你要是一个不顺心, 岂不是就想着要给我降级了？”封迟伸出手指戳戳他软乎乎的脸，“哪天我要是做饭做的不好吃, 不符合你的胃口了你是不是也要给我降级？”

纪欢认真的想了想，用格外狐疑的目光看了眼封迟。他觉得封迟想得有点多, 封迟这手艺放在餐厅那都是大厨了。何况他爱吃，也不怎么挑, 封迟的这个想法完全是无中生有。

封迟见他不说话便继续道, “另外的方面也有问题。我第一次谈恋爱, 要是轻了点重了点都不如你意, 你是不是也要给我降级？”

纪欢：“？”

封迟悠悠加上一句话, “毕竟我没什么经验, 不能确保第一次就让你满意，你觉得有道理吗？”

纪欢这次没花多少时间便体会到封迟嘴里的‘第一次’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僵着脸面无表情的看向男人，心中再次为封迟的狗而感到惊叹。

纪欢抿了抿唇，表情看上去颇有些一言难尽,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咱们刚认识那会儿你绷着一张脸浑身都是莫挨老子的气息, 而现在变的这么狗吗？”

封迟：“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纪欢：“……”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

他悄悄撇了撇嘴, 在男人的掌心翻了个身。随后，封迟看了眼安安静静几乎快要睡着的纪欢。大概是吃饱了容易犯困，小家伙微微张着嘴呼吸越发安稳下来。模样看着太乖，封迟也不想打扰他。任由对方在自己掌心躺着，他慢慢地走向书房。

纪欢一觉睡醒以后，眼前黑漆漆的，身下触感却极好，但那陌生的触感也让纪欢意识到他此刻并不在床上。就地顺着蹭了蹭脸颊，他从地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一口气还没完全舒出来，熟悉的低沉嗓音已经率先响起，“醒了？”

那声音仿佛是从高空中传下来的，还带着点不太真切的感觉。纪欢迷茫得挠挠下巴，扬起小脑袋看去。没多久，眼前的一片黑暗如被拨开的乌云，渐渐露出了光亮。封迟的身体懒洋洋靠在椅子上，将小镜子从腿上拿起来一抖，纪欢一duang，坐在男人腿上。

封迟单手掐着他的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道：“快十一点了。”

纪欢懵懵的，“我睡了那么长时间？”起码得两个小时。

怀里的人伸长脖子往他手机上看，当确信了封迟没有骗他，才小声嘟囔道：“可我现在好清醒啊，睡不着了。你要不要先去睡觉？我去打游戏。”

“不睡，我跟你一起。”

纪欢说着打游戏，实际上连地方都没换。确定了关系以后，坐着封迟的大腿完全不需要害羞。他靠在人怀里，拿着手机准备进行一番强势的doublekill。封迟将下巴搁在少年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落在他耳朵上，与此同时还有男人不经意的嗓音，“这个游戏这么好玩吗？”

“还行。”

封迟哦了一声，“那是我比较好玩还是游戏好玩？”

纪欢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游戏上，心里却下意识想着要哄着某个男人。如今听到这话，连一秒钟的思考都不需要，张嘴便道：“你好玩你好玩，你最好玩。”

“那你要不要玩玩我？”

顺利击杀完两人以后，纪欢选择回城，终于有时间抬起头和封迟认真对话了。他隐约觉得刚才封迟说了句什么话。眨眨眼，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封迟对于他这般模样倒也不生气，只是挑着眉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要不要玩玩我？”

纪欢握着手机的手一抖，完全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对话突然变成了这样，好端端的突然染上颜色不说，车速还有点快。他下意识吞咽了一下，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屁股稍稍往边上一挪，他干巴巴的问：“好端端的……我干嘛要玩你啊。”

“你刚才说游戏没我好玩啊。”

封迟敛下眸，不知何时起，男人的白衬衫散了几颗纽扣，露出了弧度优美精致的锁骨以及往下一片白皙的肌理。纪欢的目光几乎是不受控制的顺着那肌理往下看了看，隐藏在衬衫下的腹肌隐隐露出了轮廓。

纪欢：“……”突然觉得游戏索然无味。

封迟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纪欢在想什么，小家伙大概是动摇了。遮住眼中流淌而出的笑意，他轻轻俯身愈发接近了纪欢，故意哑着嗓音问他：“想摸吗？”

纪欢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但心底深处其实还有些惴惴不安。鬼知道摸了以后会不会发生点刹不住车的事情。

“想摸就摸，反正都是你的。”

十分钟后，封迟靠在他肩膀上喘息愈发粗重，纪欢听着那闷哼，耳尖红得过分。不知什么时候被扔在一侧的手机上传来‘ace’的机械女音，屏幕上一片灰白。左下角的对话框里，队友怒骂的言语粗鄙得过分，一条接着一条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可手机的主人压根没注意。

纪欢的眼角都是红的，他迷离地睁着眼睛仰头看封迟，男人垂眸轻轻在他眼角落下一个吻，随后将他打横抱起，去了主卧的浴室。

洗过澡，纪欢被深色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脑袋。他看向浴室的方向，里头人影微晃，水流不息，明明是最简单的流水声却愣是让他听出了几分暧昧。

纪欢默默地将脑袋缩回去，在被子里差点被闷得喘不上来气。没多久后，浴室的门被人打开，封迟抱住了床上的那一坨，低声问道：“怎么了？闷不闷？”

纪欢的耳朵还是很红，他只要一听到封迟的嗓音便止不住的想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悄悄捏住滚烫的耳朵，他小声嘟囔：“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心里空落落的。

“没什么大事。”封迟掀开被子和他紧贴在一起。他身上只穿了睡裤，□□的胸膛贴着纪欢纤细的脊背，那带着水汽的热意差点把纪欢也给熏着了。

纪欢悄悄地挪了挪身子，小声嘟囔：“你怎么知道没什么大事。”

□□的胸膛贴着纪欢纤细的脊背，那带着水汽的热意差点把纪欢也给熏着了。

“你的大事就是我。我没什么问题，其他的都不算事情。”封迟说着，将人往怀里一搂，闭上眼睛睡觉。

纪欢就这么趴在男人的胸口，腿有些不安分的动了动，下一秒就被男人暴力地镇压了。封迟将他两腿全部压下，睁开眼，“不睡吗？”

纪欢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子下蹭了两下，扬起头将下巴搭在男人的下巴上，问他：“你不觉得我们的速度太快了吗？要不我还是回去睡吧？对大家都好。”

刚刚在书房里摸两下都差点没绷住，这会儿贴在一起睡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以前纪欢倒是不怎么怕的，因为他俩还不是那种关系，封迟再怎么着也不会真的动手。现在就不一样了……

纪欢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愈发觉得自己的担忧是有必要的，“真的，我还是回我自己的房间吧？我那房间不睡也是浪费，你说是不是？”

封迟没说话，懒散地用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脑袋后面，往下放了放下巴，眼睛盯着少年看。

那眼神带着点兴味和意味深长，让纪欢更加紧张了。

“我觉得我俩睡一起挺好的。”封迟主动伸手摸摸少年的脑袋，“别担心，今晚不会动你的。”

“真的？”

“真的。”

纪欢干巴巴的哦了一声，却始终都有些不放心。封迟揽着他的腰翻个身，将人按进怀里，胸膛贴着的对方的背部淡声道：“起码得找个你体力好点的日子，不然你半途晕了怎么办？”

刚才给纪欢洗澡的时候，纪欢那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睡过去似的。

纪欢：“……你滚吧。”

倒是没说降级。

封迟在心中轻笑一声，敛下眸在纪欢的纤细腻白的后颈上落下一个吻：“晚安，好梦。”

后颈对于纪欢来说着实有些敏感，他悄悄瑟缩了一下身体，身体略微有些紧绷，“晚安。”

声音有点哑。

*

第二天早上，纪欢不出意外是在封迟的怀里醒过来的。他的脸贴着男人的胸膛蹭了两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头顶响起男人晨起沙哑的嗓音，“宝贝，早上好。”

“哦，早啊。”他揉了揉眼睛，欲起身，却倏地僵住了身体。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比如说——

手臂紧贴着封迟的肌肤，那种热度和触感是完全没有隔绝任何衣物的。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身板。上半身的黑色睡衣早已不翼而飞，腰腹下只有一条短短的睡裤。

纪欢：“……”

他猛地抬起脑袋，一双眼睛几乎冒火地盯着封迟看。封迟挑眉，“不是我脱的，你自己脱的。”

“骗人，我没事脱我自己的衣服干什么？我晚上睡觉姿势虽然不大好，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脱衣服的情况。”纪欢一双眼睛斜斜地睨着他，眼底映着的意思分明就是：你别瞎说，我都知道的。

封迟是真的有点委屈了。

他直起身，拿起放在一侧的手机，熟练的打开录音，里面传出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乖，你要是脱了衣服明天又该怪我了。”

“唔……我好热，要脱。”

纪欢的嗓音听得不是很真切，带着一股子迷迷糊糊的朦胧感，像昨夜天上的月，被一层云挡了一半。纪欢本人一听便知那时他睡意朦胧，怕是连自己说了点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真的是他自己要脱的。

那么问题来了。

“你怎么老玩这一招！还录音！”纪欢不出几秒就把矛头转向了其他方面。

封迟面对少年的指责显得非常平静，他挑了下眉，嗓音还带着点戏谑，“这不是知道你会怪我，所以我得提前给自己留点余地。何况，玩得也不是同一招。”

在纪欢瞪圆的眼睛下，他淡笑道：“上次是拍视频，这次就录音而已。”

当然了。决策的转变只看当时的情况。当时纪欢睡得迷迷糊糊，大概是他一直搂着人，两人的体温自然而然有些高，便一直嚷嚷着热想要脱衣服。封迟也不想弄醒他，便没开灯。这没开灯自然也没法录视频，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录音。

“你污蔑我，我对此表示很受伤，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偷偷摸摸扒你衣服的变.态。”

纪欢的脑袋运转顺利卡了几秒钟，似乎没想到好端端的怎么话题又跳到这儿去了。但这样的愣怔也只维持了一会会，不多时封迟便看到少年冷哼一声，嘴角勾出了一个冷笑，“不是。”

“嗯？”

“你在我心里的段位可以比那些只会扒衣服的变.态高多了。”纪欢嫌弃瞥他两眼，手指戳戳男人的胸膛，扔下一句话，“都是千年的狐狸了，搁这儿说什么聊斋呢。狗男人！”

然后手抵着男人胸口，趁着封迟愣怔的空档，狠狠一推。封迟躺倒在床上，纪欢低头在他唇上吧唧一下，拍拍屁股跑进了浴室。

那腻白的背晃得人眼睛疼，封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纪欢的柔软。

洗过澡，纪欢开始找手机。在客厅里转了一圈都没能发现手机的踪影。封迟从卧室出来时便看到小镜子从沙发底下钻出来，变回人挠挠头。黑色短发上沾着一点点灰尘，看上去柔软又可爱。压下心底忽然窜起的痒意，封迟走到他身侧问：“怎么了？”

“手机找不到了。”纪欢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头，拧紧了眉毛，“我连沙发底下都找了。”

封迟按着他的肩膀，轻轻捻去他发间的灰尘，“在书房，你忘了吗？你摸我之前你在打游戏。”

纪欢：“…………”

纪欢推开他蹬蹬蹬地往书房跑，被封迟一提醒，再看手机屏幕，他终于想起来昨天一直困扰自己的事儿到底是什么事儿了。昨晚那游戏打了一半，他嚣张地拿下一个双杀后刚准备回程，就被小兵打断了。

紧接着——

站着被人ace。

纪欢沉默地关掉页面，看到了最新跳出来的一条系统消息：玩家您好，您因为挂机被封号24小时，以后请不要这么做哦。

纪欢：“……”都怪封迟那个狗男人！

纪欢叹了一口气，关掉游戏通知，又退掉了游戏。这才发现今天早上可以说是非常热闹了，他在妖怪论坛上的账号收到了许许多多的私信，其中大部分都给他发了一个问号。

纪欢正欲继续看私信，便看到了宋淑静给他发的微信。

宋姐：崽，牛逼。

没过多久，时婴和卓光也来了。

时婴：好兄弟，牛逼。

卓光：嫂子你好帅哦，我应该晚点去盯人的，说不定今天老大心情一好，洋房火锅走一波。哎，可惜。

纪欢：“？”

他垂下眸，拧紧了眉心。还未来得及询问什么，门外便响起了封迟的嗓音，纪欢也没耽搁，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揣，立马就跑了下去。

今天早上吃面，很容易做，对于封迟这个大厨来说当真一点挑战力都没有，从进厨房到将成品端出来压根没花多少时间。

面是咸菜肉丝面，纪欢看得眼睛都亮了。

“有点烫，你慢慢吃。”封迟将筷子擦干递给他。

纪欢挑起一筷子面一嗦，虽然被烫得够呛却始终没放下筷子。他咽下面条，小声道：“我以前住的地方那儿有一家面店，开了几十年了，大爷的手艺超级好。我每次去的时候他都给我打折加料。”

封迟撑着下巴看他吃，听着少年的话心想，他要是那个老板，他也愿意给纪欢打折加料。

那么可爱的小朋友，就该被捧在手心里疼。

他笑了笑，随口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吃一次？”

纪欢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瞥他一眼，随即便小声嘟囔，“我倒是想带你去吃一顿，可惜没机会了。”

封迟也没听出这话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意思，只单纯以为或许那大爷已经关店了。

吃过早饭，封迟给纪欢带了两瓶甜牛奶，一瓶放在自己这儿，一瓶给纪欢叼着。等到了妖管局，那甜牛奶也被纪欢喝得差不多了。

封迟刚推开门就迎上了妖管局那几位员工兴味盎然的眼神，宋淑静用爪子拍拍封迟的肩膀。封迟生得高，让宋淑静稍稍踮了踮脚，但是这并不妨碍宋姐一脸笑意，“老大，恭喜恭喜，好日子快到了吧，百年好合啊。”

封迟：“？”

时婴凑到他的面前嘿嘿笑了一声，“这么好的事儿老大要记得发红包哦。”

然后拉着懵逼的纪欢跑了。

妖管局的大门口一时间只剩下了封迟和宋淑静。男人身板挺直的站着，外套被随意搭在手腕上，衬衫加西裤明明是一身正装的模样，然而手里却捏着一瓶包装粉嫩的甜牛奶，看着有些违和，又有些可爱。

他的目光从远处的纪欢身上收回来，看向宋淑静，“怎么回事？”

封迟原以为宋淑静等人是知道他和纪欢确认关系了，但转念一想这事儿他不说，以纪欢那脸皮的薄度来说压根不可能主动告知别人。因此，只能是其他的、他不知道的事儿。

宋淑静被自家老大问得一懵，试探性的眨眨眼，封迟还是一脸冷淡的样子。宋淑静没办法，便只能直接问：“老大你没看昨晚的妖怪论坛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建议你去看一看，你可能会开心地跳起来。”

封迟有一说一：“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宋淑静：“这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老大，人类小学课本有教的！”

没理会宋淑静那咋呼的模样，封迟进了大厅内看到纪欢，便知他与时婴又跑到哪个旮旯去了。他倒也不担心，妖管局附近不会出什么事儿的。而且，现在让他比较感兴趣的是宋淑静说的妖怪论坛的事儿。

封迟靠在沙发上，衣服被扔在一边，非常随意。他敛下眸打开了妖怪论坛。

这玩意儿一直在他手机上，他虽然不怎么爱上网，过着纪欢嘴里‘老干部’般的生活，但妖怪论坛他却经常上去看。原因无非就是想要了解妖生罢了。

今天一进去，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好几条帖子被顶在最上面，后面还跟着一个hot的标志。

第一条：气死老娘了！妖管局的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你们新来的那个员工到底是什么妖怪啊！太嚣张了！

第二条：靠靠靠，原来封局喜欢的是男人吗？那我是不是有机会了？！

第三条：啊啊啊啊啊今晚有多少女妖怪和我一样哭晕在南海！来吧，南海空位很多，欢迎各位一起参加跳海活动。（陆生的别来，只收水生的妖怪）

第四条：八一八封局身边的那只小妖精！欢迎各位知情的大佬来提供详情！

封迟：“？”

他点开了第四条。封迟倒是不知道自己的身边什么时候有只小妖精了。直到点进去一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个镜子超可爱哦。

主楼是这样的：想必今天大家都看到那条hot帖子了。我想知道扬言说封局只喜欢他的那位妖管局员工@这个镜子超可爱哦究竟是什么来路，怎么可以这么嚣张！有知情的大佬赶紧爆料爆料呗？我真的等不及了啊！

封迟退出帖子，点开了第一条hot。

看完整个帖子，他将基本情况都了解到了。楼主是一个叫做‘我是一只小野猫’的妖怪，为了保证自己发言的准确性，甚至还贴上了他与纪欢的聊天记录。上面不经意露出来的时间让封迟眸光一闪，立马便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晚纪欢偷偷摸摸拿着手机死活都不让他看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个时间段。

封迟唇角牵起一个弧度，将手机往兜里一塞，推开办公室的门出去了。看了眼大厅内的时九，他问道：“时婴和纪欢呢？”

“好像在后院那边。”

封迟走到后院时，时婴正站在一侧，后院的围墙上蹲着一道身影。时婴没察觉到封迟的到来，一直在苦口婆心的劝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跑啥嘛！不就是宣誓一下主权吗？多man啊！你看看论坛上多少妖怪为你和老大的神仙爱情流泪！”

纪欢悄悄伸出一只脚试探了一下高度，“不一样，封迟肯定要笑话我的。封迟问起你来你就直接跟他说我回家了。”

“你认识回家的路？”

熟悉的嗓音响起的那一刻，纪欢身子猛然僵硬，一紧张，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地上跌去。

一秒钟后，他被封迟拎在手里，苦巴巴地抱着男人的胳膊带着哭腔小声嘟囔，“吓死我了。”

第66章 

066.

纪欢被吓得额头上都是冷汗，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他被封迟一把捞住了。不然按照纪欢的本事, 只能在着地的瞬间把自己变回镜子, 在心里麻痹自己：镜子摔地上是不会疼的。

他从镜子变回人，两只手却始终抱着封迟的手臂不肯撒手, 脸上的表情依旧有些委屈, “都怪你吓我。”

说着, 他又想起封迟方才那个问题，皱着鼻子道：“我认识路的, 我又不傻。”

最多就是不知道怎么回去而已。这边公交车的数量不多, 估计得琢磨好长一阵才能回到家。

封迟闻言低笑一声, 放下被少年抱着的胳膊将人往怀里一按，抱着他垂眸，“为什么要跑？”

“什么跑不跑的，你别瞎说。”纪欢小声嘟囔, 眼神已然飘到了其他的地方。妖管局的后院风景不错, 围墙都是老式的、很久之前砌起来的。斑驳的墙面上带着破碎的纹路，偶尔还有几只小虫子慢悠悠地爬过。纪欢便盯着那几只虫子看，始终不愿意将目光放到正牌男朋友身上。

他这会儿的心情有点复杂。早上宋淑静等人给他发信息时他还一脸懵逼，刚才被时婴拉过来叨叨叨说了一堆，纪欢才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刻, 一道霹雳从他身上劈过，差点把他给劈焦了。

那只小野猫怎么回事, 私聊的对话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放到论坛上去！

纪欢当即便掏出手机看了眼帖子上的聊天截图, 本人都能感受到到他发言时带着的那一股婊里婊气的味道, 看得他连着双眼睛都不想要了。

早知道就不那么嚣张了。

纪欢重重叹了一口气。

封迟敛下眼底的笑意，按着人的肩膀转了一圈，强硬地捧起少年的下巴，修长冰凉的手指轻轻蹭了蹭那柔软的唇，笑着问他：“我怎么就瞎说了？你这不是想跑是什么？”

纪欢梗着脖子想为自己争一口气，“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家里了，我就是想去拿东西而已。你这个人思想真龌龊，我又没干什么坏事我有什么好跑的。”

“那你要去拿什么？今天上午没什么事儿，我带你去拿？”

纪欢拍掉他的手，扬起脑袋理直气壮：“我突然又发现那东西也不是必须要拿，没事了，我先回大厅了。”

然后从封迟的怀里钻出去，一溜烟跑没影了。那速度真的比撒开腿狂奔的兔子还快。

封迟懒散地靠在墙上，目光远远追随着那背影，直至背影钻入门内彻底看不见。他收回目光，看向跟透明人似的站在一侧的时婴。时婴几乎快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努力得缩在角落里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会儿被封迟的视线一扫，有点紧张。

他们老大不会要怪他刚才没把纪欢给看住吧？

时婴吞了吞口水，在心里考虑着如果自己先请罪，他们老大会不会小小的放他一马。结果还没有考虑出来，封迟便率先开口了。男人的嗓音听着带着几分轻松，显然心情很好。

他道：“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或者你们点了给我发账单也行。”

时婴眼睛一亮。

封迟身姿挺拔，随意拍了拍衣角，又道：“不过垃圾食品还是少吃一点好。”

时婴二话不说立马同意。有五星级酒店的外卖不吃，去吃些有的没的，又不是真的傻！他冲着封迟露出谄媚的笑容，“老大放心，嫂子的健康饮食我来守护！保证每天都吃得健健康康身强体壮！”

*

妖怪论坛上关于纪欢的讨论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时婴以一种高难度姿势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搭着沙发背，一条腿落在地上，大大咧咧的问纪欢：“你真的不去发个言吗？这些妖怪都说你怂了，他们说你骗人！”

谁抢走了我的封局：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位员工完全是无中生有。这么多年我都快忘记封局的长相了，但我始终记得封局那张脸有多冷。与其说封局春心荡漾，不如说封局不举。

我是99楼：前面的姐妹说得很有道理。另外，我要跟这位小镜子兄弟宣战，请妖管局的各位员工帮忙转达一下。我在隔壁开了个帖子，里面有我的照片和联系方式。这位小镜子兄弟来应战吗？

新晋西皮粉：哎，楼上的朋友们我觉得你们真的太激动了。像我一样有自知之明不好吗？反正大佬也看不上我，那我就搞搞他的cp好了。冷酷大佬和他的软萌小员工，多萌啊！我姐妹还给画了cp图，想看的各位可以点开我的头像放大看看啊，保管你分分钟倒戈。

那个小妖精呢：艹。老子真是手贱点了头像。本来信誓旦旦要做个封局毒唯，现在倒好，分分钟叛变。

……

时婴没忍住，也去点开了那位ID为‘新晋西皮粉’的头像。那是一张手绘稿，男人交叠着双腿坐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垂眸。看不清模样的少年坐在他腿上，低头吻着男人歪头时露出来的一截修长脖颈。画面蜜汁性感，让人有点心痒难耐。

画画的应该是个大佬，将他们老大的脸勾勒得与真人没什么区别之外，想象力也是分外丰富。

至少，时婴没见过他们老大散乱着领口，甚至露出一大截锁骨的肆意散漫模样。

时婴把图保存下来发到了封迟的手机上，附言：虽然但是，我觉得老大你应该挺喜欢的。

然后他抬起头，再一次问纪欢，“真的不上去表个态吗？”

纪欢缩在沙发的一角，盘着腿抱着抱枕，整个人看上去小小的一只。听着时婴的话，他胡乱的应一声，漂亮的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

妖怪论坛上的这些妖怪们真的太会玩了。自从‘我是一只小野猫’放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后，论坛上便分成了三拨人，一拨是死活不相信封迟有对象的，一拨是信了并且还为止津津乐道的所谓cp粉，剩下的那一拨纯属闲着没事儿干看热闹的。

这会儿，属于小部分的cp粉们在完全不知道勾引封迟的小妖精长什么样子的情况下已经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脑补能力写小说画图了。

纪欢偷偷摸摸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当看到‘真人真事改编’的小妖精大战小野猫片段时，心里那爽意明明白白，一口气舒出去神清气爽。

纪欢将那些帖子收藏，在最近私聊的信息那儿回复了一条。

小鱼儿今天也要美美哒：小哥哥，封局真的在追你吗？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啊。

纪欢回复：昨天。

然后关掉手机，又跑出去了。时九推开窗户往后院一看，正好看到纪欢坐在秋千上发呆吹风。少年耳尖上的红潮还没退却，他垂着脑袋似乎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捏了捏耳朵又打开了手机。

回头对上弟弟时婴的眼睛，他道：“没跳墙跑路。”

时婴哦一声，又缩回去。不出一分钟便是一句经典国骂，“我艹！官宣了！老大！！！”

两分钟后，封迟推开门，“纪欢人呢？”

时婴指了指门外：“后院呢。”

一伙人顺着窗外看去，秋千上空荡荡的，一阵风吹过，秋千微弱地晃动了两下。四个人对视着，齐齐陷入沉默。封迟简直要被气笑了。纪欢这家伙倒是有本事，撩了就跑，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谁惯的。

封迟拿出手机给纪欢打了个电话，嘟嘟嘟的铃声响了许久才被人接起。一时间两人皆无言，只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良久，封迟才掐着眉心笑了一声问他：“好端端的怎么又跑了？是又想起什么东西落在家里没拿吗？”

纪欢怎么会听不出男人言语中的调侃笑意。封迟这家伙的心里此刻估计已经乐开花了，却还在这里假惺惺的问他这些问题。少年翻了白眼，蹲在围墙外的墙角，揪了一把从水泥地裂缝里生出来的野草，小声道：“这倒没有，但我突然想起来附近风景挺好的，我来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呢。”

“我陪你一起逛。”

“我一个人也可以。”纪欢蹲得有点累，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远处，没被绳子拴着的二哈抬起脑袋，一双眼睛晶亮地望着纪欢。

纪欢按下手机一抬头，二哈的脑袋已然凑到了他的面前。哈士奇忽然嗷呜嗷呜叫了两声，呲出尖锐的牙齿一口冲着少年的脸而去。纪欢瞪大眼睛，踢着水泥地就要往后撤。只后退了一步便紧贴上了冰凉的墙壁，而眼前的狗嘴已经张大、口水滴答滴答地往下落。

纪欢倒吸一口气，一道光闪过，变成了小小的镜子。

二哈一口下去，却在半路憨憨地嗷呜一声，欲伸舌头舔了舔纪欢那张漂亮的脸。然而令它没想到的是面前的少年凭空消失，它的舌头贴上干涩充满石灰味道的墙壁，顿时嫌弃地哈赤哈赤摇脑袋。哈士奇在原地转了两圈，脚踢到了硬硬的小镜子，一楞，随即立马便乐了。

妖管局内，宋淑静靠在沙发上看帖子看得津津有味，封迟站在窗口摆弄着手机想继续给纪欢打电话。男人对纪欢突然间挂了电话的行为表示非常不满，眼眸深深，恨不得把纪欢拎起来打屁股。宋淑静注意到封迟的行为，不由得提醒了一句，“老大，虽然现在你们俩在一起了，但是你还是得给欢欢一点私人空间，拥有自由的爱情才会长久。”

封迟按下确认键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宋淑静。

宋淑静秒懂，“老大你放心，今天下班之前我给你准备一份‘恋爱中如何让对方死心塌地永不变心’的资料，你一定能用得到的。”

封迟应了一声好，顿了顿想到近日来宋姐的伟大贡献，便开口：“等乌鸦一族的事情解决了，你可以带薪休假，去哪里玩都报销。”

宋淑静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捏着瓜子的手都在颤抖。一旁，时婴倏然瞪大眼睛，连忙将自己的脑袋凑到了封迟的面前，虽然没主动开口，但是眼里那充满渴望的恳求和希冀将他的心思都表现得明明白白。

封迟是个好说话的人，尤其在这种方面，他掀了掀眼皮，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霸总的话，“一起。”

“哦耶！老大我爱你！”

一群人说着话，门外传来呜呜呜的声音。时九站在最外侧的位置，这会儿一转头便能看到门外发生了什么。妖管局的大门在工作时间向来是敞开的，方便来办事的妖怪。此刻，灰白相间的二哈正摇头晃脑地撒开四条腿向大厅内奔来，穿过院子，他迅速跑到了封迟的身边，用脚踩了踩封迟的皮鞋。

封迟垂眸看他，不知是注意到了什么，弯下腰伸出手。二哈乖乖将嘴里叼着的东西吐出来，用脑袋蹭了蹭男人的腿，动作看上去分外亲昵。

与此同时，封迟看着掌心里沾满了二哈口水的小镜子陷入沉默。

纪欢生无可恋地躺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无神的盯着天，宛如一条被蹂.躏过的咸鱼。

隔壁老伯养的这条二哈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克星。

太狠了。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将脸埋在封迟的掌心里默默哀叹。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九婴兄弟和宋淑静也默然看着那小镜子和分外兴奋的二哈，当初小镜子被哈士奇追着跑的画面历历在目，没想到如今纪欢都成了妖管局的局长夫人依旧逃不过二哈的制裁。

宋淑静弯下腰来揉了揉哈士奇的小脑袋，看向小镜子的目光愈发心疼。她倒是有心想要安慰纪欢几句，但是一想到封迟和纪欢的关系，某些事儿肯定还是封迟做的顺手。她便带着哈士奇离开了大厅，在院子里逗了狗子一会儿，顺带小声告戒：“宝贝儿，咱们下次叼点其他的东西，别老盯着欢欢。”

哈士奇欢快地嗷呜嗷呜，又傻又憨的模样看着完全不像是能听懂人话的。

宋淑静掐了掐眉心，忍住了笑，“不过你还挺会的，知道把小镜子叼过来送给老大，真是一只阴险的哈士奇。”

*

办公室内。

封迟找了一盆热水将小镜子放在水里洗刷刷，纪欢跟条咸鱼一样任由他摆弄，时不时的还会说上一句：“背上也记得洗一洗，都是口水。”

虽然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不过好歹是愿意开口了。从哈士奇手里将小镜子拿起来的时候，封迟都以为小家伙自闭了。

封迟的动作特别温柔，纪欢倒也配合，还主动脱了衣服从镜子里扔出来，“剩下的我自己洗。”

“我可以帮忙。”甚至非常乐意帮忙。

纪欢睨他一眼，封迟将他的心思表达得明明白白，一点遮掩都没有。不像往常那般冷淡深沉，更像是一只大尾巴狼。他撇撇嘴，伸出一只手朝着封迟挥了挥，“你去给我洗衣服。”

说完把裤子也扒了扔到了封迟的手上。

男人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光溜溜的小家伙，语气听似平淡，“我的备用衣服放在那边的柜子里。”说完便走了。

纪欢把自己擦干净，踮着脚穿上了封迟的白衬衫和西裤。封迟的衣服对于他来说着实有些大，衣服倒还好，或许是穿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裤子就不一样了。他弯腰卷着裤腿，晃了晃，看得发笑。

打开办公室的门露出一个脑袋看向大厅，宋淑静见到他的动作率先问了一句：“欢欢，你有衣服穿吗？”

刚才他们都看到封迟拎着湿漉漉的衣服和裤子去院子里的石井边上洗衣服了。大概是觉得那画面此生难见，时婴甚至还偷偷地拍了张照片，说是要给论坛上的妖怪们看看。

纪欢冲宋淑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门后露出全部，拎着又长又大的裤子小声道：“我穿了封迟的，就是裤子有点大。”

宋淑静一脸暧昧的笑：“哎呀原来有老大的衣服穿啊，怪不得我刚才提议说让人给你送套衣服过来，老大说不用了。”

纪欢听出话中调侃，有些不好意思。

纪欢走到院子来的时候，封迟正坐在小椅子上弯着腰洗衣服。弯腰的动作绷得他腰腹很紧，衬衫下的肌理一下便透出来。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歪头看了看大厅的方向。少年穿他的衣服就像是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装成熟。他忍不住笑了笑，对着纪欢说了句：“过来。”

纪欢乖乖走过去，看男人擦干净手替他挽起裤腿袖子，稍稍整理了一下，“稍微有点大，下次给你备点自己的衣服在这儿。”

“不用，我以后离隔壁那只二哈远一点。”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囤衣服在这儿完全没必要。

封迟却意味深长的看他，“要的。”

说完也不给纪欢反应的机会，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懒散道：“那二哈还挺乖的，知道把你送到我这儿来。纪欢，我怎么觉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了。连狗都知道你是我的。”

该来的总要来的。

纪欢默默后退一步，装模作样的反问：“是吗？没有吧。”

封迟也不戳穿他，敛眸笑了笑，“其实我很开心。”

“为啥？就因为那只蠢狗把我叼到你这儿了？”

“你知道不是这件事。”封迟舔了舔唇，舌尖抵过泛痒的犬牙，遮住了眼底一瞬间浮起的暗色，“因为，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了。宝贝，你难道不知道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主动宣誓主权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吗？”

“不、不知道！”纪欢眼睛滴溜转一圈，梗着脖子，“我突然想起我有点事儿，我先进去了。”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封迟刚才的表情看得纪欢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直觉告诉他此刻的男人格外危险。或许封迟的下一句话便是：既然这么开心，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庆祝一下。

哦吼，庆祝的方式谁不清楚？

还是赶紧跑比较实在。

纪欢跑得飞快，封迟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将衣服洗干净挂起来，又整理了一下石井，这才慢悠悠地往大厅内走。

*

郑家。

郑观在担任海市分部组长的时候曾在海市买了一套别墅，是给郑刈买的。别墅在山上，地理位置虽然有些偏僻，但风景极好，从窗户往下看去能一眼览尽所有的风景。郑刈靠在窗前，沙发上坐着一名身穿黑衣的男人。

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这张脸放在人群中一眼便忘，立马回头都找不到人。

但如果鹿鸣鸥在现场，必然能发现这人便是在小庄镇突兀出现的男人。

吴豪皱着眉道：“他们已经查到我身上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动我。”

吴豪最近的这段日子过得不太好，知晓自己被妖管局盯上后，做什么事儿都战战兢兢，生怕妖管局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把他带走。吴豪还有些自知之明，知晓妖管局要是想带走他，便绝对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而他也没资格没能力拒绝。

明知道别人已经发现了他，可却迟迟不动手，着实有些考验吴豪的心态。他实在是撑不住了，才出现在了这里。

相比吴豪的紧张，郑刈显得很平静。他淡淡扫了男人一眼，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知道他们盯上你了，你还跑来我这儿？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跟你是一伙的吗？”

吴豪身子猛地一僵，他慌乱地垂下眼眸，眼中闪烁着不安。

他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故意出现在这里的。他所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来自郑刈的授意，可如今自己被妖管局查到了，或许下一秒就是死亡。这种时候，郑刈偏偏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为了防止郑刈将他当做弃子扔出去，他便只能硬着头皮来找郑刈。

他在用隐秘的方式告诉妖管局的人：你看，我认识郑刈，或许我做的事情和郑刈也拖不了干系。

同时，他也在告诉郑刈：别忘想着扔掉我，独自善终。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死就是你亡。你若想活，就得保全我。

郑刈知晓他心里的那点心思，倒也不在意，扯了扯唇看他慌乱的模样在心里发笑，嘴上却说着像模像样的话，“你放心，我郑刈做人不至于那么阴险。你们乌鸦一族既然当初选择效力于我们，我当然会保全你们。”

“那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郑刈嘴角牵起温和的笑容，“你马上就知道了。对了，这酒味道不错吧？”

话音落下那一刻，吴豪的身体猛然僵硬。他瞪着眼睛看向酒杯，猩红的液体看上去极为诱人，却也露着几分古怪。眼前的一切不知何时变得模糊起来，他的眼睛在发酸，耳朵里嗡嗡的响着。惊慌之中，他听到郑刈打了个电话。

“喂，是妖管局吗？我要报案。”

第67章 

067.

时九觉得如今的情况有些操蛋。前一秒卓光和他们通过消息说是吴豪这只乌鸦精跑去找了郑刈, 那方盯着郑刈的人也告知他们有人去了郑刈山上的别墅，下一秒郑刈的报案电话打到了他们妖管局。

时九面无表情的听着郑刈用含笑的嗓音说着如今的状况，“打扰到各位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但是我怀疑有妖怪要杀我，没办法只能报案。”

时九冷着脸嗯一声, 装模作样的问了句地址，挂上电话。

妖管局的大厅内, 不需要时九开口，刚才的通话按得是免提, 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到了。宋淑静从椅子上站起来，眉眼间露出几分不常见的感慨, “突然发现老大让人盯着郑刈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啊。会自己报案的嫌疑人我是真没见过。”

“所以他跟那些事情确实脱不了干系对吧？不然怎么那么巧，还自己送上门来。”时婴拧着眉, 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白嫩脸上露出疑惑，“我以前最多觉得他不安分了点, 没想到能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火鼠一族干得龌龊事怎么看都像是背后有人支持的。”宋淑静敛下眸，“可惜当时什么证据都没找到，只能放了郑家父子。”

说话间, 宋淑静等人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封迟看了眼还穿着他衣服裤子的少年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巴巴望着宋淑静等人的背影，不由得伸手捏了捏纪欢的脸。纪欢的脸特别软, 轻轻一捏手感极好, 纪欢本人也不排斥, 弄得封迟一时间有点上瘾。

男人站在他身侧，放下手垂眸问道：“想一起去吗？”

想到《妖物横行》那小说里主角攻受对他的觊觎，纪欢一抽嘴角，悄悄抱紧了瘦弱的自己，“那倒也不是。就是有点担心宋姐他们干不过郑刈。”

纪欢脑子还是挺好使的，知道为什么郑刈要突然给妖管局打电话。无非是吴豪去找他会让他惹上一身腥，所以他索性主动打了电话，自己送上来。若是郑刈手段好一些，说不定就能当着妖管局的面洗脱嫌疑。

纪欢拧了拧眉毛问道：“你不去吗？”

“你想我去？”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纪欢没回答他的问题，然而这话也表明了他的态度，“我跟着你就没事了。”

纪欢私心里觉得像郑刈那种人只能封迟来对付，但是一想到封迟在小说里的结局又有点不安。他悄悄拽住男人的衣服，手指用力得连指关节都在泛白，“一起去比较安全。”

封迟依旧垂眸看他，眼底是一片暗夜般的深沉。他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手，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常见的温柔，每一个字都带着令纪欢心安的温度。

“别急，别慌，我们一起去。”

纪欢垂着脑袋，悄悄舔了舔干涩的唇，低声的喃喃，不知是在告诉封迟还是在给自己心理安慰：“没慌。”

院子里的衣服还湿哒哒地滴着水，封迟有心想让纪欢多穿会儿自己的衣服，故意没把脏衣服拧干。当时想的好，却没料到会出现意外状况。勾着衣服拧干，放在掌心不过几秒，湿衣服在顷刻间变得干燥。纪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手指戳了戳衣服，又捏起来在面前晃了晃。

怎么跟放在阳台上晒干的衣服没有任何区别，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下带着阳光的干燥和温度。

“你……这么厉害？”

少年狐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古怪和试探，那表情看得封迟忍不住想笑。手指划过对方柔软的侧脸，他淡笑道：“你老公还有更厉害的，邀你以后一起见证。”

“什么老公不老公的，明明现在还只是上岗一天的男朋友。”纪欢冲他撇了撇嘴，抱着衣服去了办公室。

虽然妖管局如今只剩下了他与封迟，按理说即便他在大厅内换衣服也没关系。可纪欢就是觉得这种私密的事情只有某个人的办公室比较安全。

他下意识的将封迟的领地划为最安全的地方。

换好衣服后，封迟带他上车，两人前往郑刈的山顶别墅。路上，封迟的目光略到少年正垂眸挽着手袖，似想起点什么，忽然开口：“如果不喜欢郑刈的话，你可以变回镜子，放到我口袋里就好。”

一听这话，纪欢差点炸毛。

他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到如今为止郑刈和主角受还未表现出对照妖镜感兴趣的意思。思来想去考虑了半天最终只得出一个答案，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照妖镜在封迟手里。

所以即便对照妖镜很感兴趣，他们也一直没透露分毫。

这个时候若是不小心被郑刈发现他就是照妖镜，那还得了？

纪欢连忙摇了摇头，“不用，其实看两眼也不会出事的，最多就是眼睛有点疼而已。”

*

半山别墅内。

郑刈坐在沙发的一侧，模样悠闲地交叠着双腿。手边放着一杯酒，猩红的液体看上去令人反胃，宋淑静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吴豪就倒在郑刈对面的沙发上，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到。若不是时九去探了探脉搏，他们都以为吴豪死了。

但不管吴豪到底如何，现在的情况看上去着实让人觉得有些意味深长。

报案的人跟大爷似的靠在沙发上，偶尔还会悠闲地抿一口酒。而所谓的杀人罪犯则是跟死鱼似的翻着肚皮死恹恹的。

宋淑静脾气不怎么样，对喜欢的人还算有耐心，而面对郑刈这样的，特别想一巴掌呼上去。她掀起眼皮，语气带着几分暴躁和不耐，“你报案说他要杀了你，不是你想杀了他然后自首？”

将宋淑静话里话外的嫌恶剥除，郑刈仿佛没感受到对方的敌意，他敛眸笑道：“谁让他打不过我呢。想杀我的时候却被我放倒了，虽然听上去无厘头，但……至少我活下来了，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宋淑静呵呵一声冷笑，“确实是一件好事。”

最后那两个字仿佛是从什么地方硬生生抠出来的，隐隐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时九轻轻拍了拍宋淑静的肩膀，越过宋姐的人挡在她面前，冲淡笑着的郑刈点点头，“郑先生在电话里说的也不清楚，不如现在跟我们仔细说说。”

他的目光划过无声无息的吴豪，淡声道：“当然，有些事情也不能只听郑先生一人的话，望见谅。”

“当然，不过话说回来，封局怎么不来？是在谈恋爱吗？”

时九蹙眉，“这与郑先生无关。”

郑刈叹了一口气，“您这么说就有问题了。封局是妖管局的局长，我们作为普通妖民也有监督他的责任。封局若是因为谈恋爱无心关注民情，着实算不上一件好事。”

……

纪欢跟着封迟跨进大门，听到得便是这么一句话。少年的脑门上陡然蹦出了好几个问号，眼神略带几分迷茫。郑刈吃错药了吗？咋还关心起封迟的感情生活来了？而且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他高中的时候，班主任苦口婆心地劝解早恋的同学：

不要早恋，早恋耽误学习，如果你们因为早恋导致成绩下降，考不上好的大学，那可怎么办？

纪欢：“……管得好多。”

小小的一声嘟囔在别墅内却异常清晰。妖管局的几位员工都被郑刈对封迟的‘关怀’给惊到了。没想到他们将郑刈当做嫌疑人，郑刈却如此关心他们老大的政绩？震惊与不可思议之下，纪欢的声音响起那一刻，几位员工都没反应过来。

宋淑静抬头看去，纪欢皱着脸撇着嘴，一手勾着封迟的手臂。

她眨眨眼，眼前的画面没有任何改变。这才确定自家老大和大嫂真的过来了。只是……原先不是让他们仨来解决的吗？心下万分疑惑，但宋淑静也不至于傻到在郑刈的面前问封迟“你们怎么过来了”。她收回目光，冲郑刈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郑先生想的有点多，我们老大真不用你关心。”

郑刈的目光自纪欢出现便一直落在少年的身上。他与纪欢在此之前见过一面，当时的对话交流都不是特别愉快。郑刈注意到他精致的眉眼和眼角透出的几分讨厌，嘴角缓缓勾起笑容，“既然封局也过来了，那我就先跟大家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吧。”

“众位有所不知，乌鸦一族与我母亲的火鼠一族乃为世交。由于这个原因，我与乌鸦一族关系也很好。我平日里还会与乌鸦一族来往。吴豪与我关系也不错，平时还能一起吃吃饭喝喝茶。今天他过来找我，我以为他如往常一样就是单纯的来蹭饭，谁知道差点把我杀了。”

郑刈说话间，扯了扯领口，脖子上一圈红痕格外显眼。他点了点脖子，微笑：“看到了吗？如果不是我及时反应过来，我就被他勒死了。”

妖管局的员工们：“……”

时婴尬笑两声，“啥时候咱们妖怪杀人也这么人类了？”

时九面无表情，“郑先生，恕我直言吴豪若是脑子没问题，应该不至于想着勒死一只烛龙。”

郑刈摆手，表情看上去分外无奈：“那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问题就是他想勒死我啊。至于吴豪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或者是吃错药了，这不是得靠你们妖管局调查吗？反正吴豪人在这里，你们可以把他带回去好好审一审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真的很窝火。

纪欢低着头翻白眼，天知道《妖物横行》那作者到底是如何塑出这种主角的。想当年他看小说的时候，读者们嗷嗷叫着郑刈这种白切黑人设太给力了。这会儿要是把他们带过来亲自感受一下，怕是都要吐血吧？

他扯了扯封迟的衣服，在男人侧头过来的时候踮脚过去小声道：“太恶心了。”

封迟轻微的勾了勾唇，揉了一把纪欢毛绒绒的脑袋。他抬眸看向时九等人，微微扬了扬下巴，“你们先带着吴豪回妖管局。”

时九等人对视一眼，拎着吴豪走了。

偌大的别墅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了三人。郑刈的目光再次落在封迟身侧的少年身上，与纪欢对上眼的时候，那双眼里闪烁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温柔，却生生让纪欢打了个寒噤。纪欢拧了拧眉，又往封迟的身边靠了靠。

郑刈便笑：“我长得没有那么吓人吧？”

纪欢翻白眼，没说话。

封迟看他，眉眼间俱是冷淡，一如被冰封的千里雪原，“郑先生好自为之。”

扔下意味深长的几个字，封迟也不去看正义的表情，牵起纪欢的手往外走去。不多时便响起了迈巴赫启动的轰鸣。郑刈站在窗口看着车影隐藏，最终消失在盘山公路上，勾起唇笑了笑。

他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封迟身边那小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查清楚没有？”

“查不出来啊，那确实挺有意思的。”

*

“郑刈的修为提高了不少。”封迟撑在方向盘上，神色却没有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担心，反倒是淡定得过分。有些事情早有预料，如今摸到了郑刈不经意间露出来的狐狸尾巴，便也不觉得震惊了。

纪欢盘着腿坐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回想起郑刈方才看他的表情，眼底浮起厌恶，“他就是有问题。”

“是有问题。但他藏得挺好。”

迈巴赫即将离开盘山公路驶向交叉口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车。眼前的交叉口处，两辆车相撞，一辆车头撞上了护栏，另外一辆从中间被生生撞断。纪欢打开车窗伸出脑袋看去，盘山公路上车不多，如今被挡着的只有他们一辆而已。纪欢给宋淑静发了一条短信，确认了对方早已离开才缩回脑袋，“看来我们运气不怎么样。”

封迟降下窗，单手搭在车窗上，一双眸子淡淡地望向远处，眼底流淌着几分意味深长。纪欢见他不说话、反倒是目光深沉，不由得有些疑惑。变成小镜子爬到男人的腿上又艰难地爬上封迟的肩膀，他顺着封迟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便怔住了。

他扭回脑袋，一巴掌糊在男人下巴上，“封迟，你在看哪只小妖精！”

下巴被拍了一下，跟被只蚊子叮了似的。封迟将小镜子一抖，让纪欢岔开腿坐在自己身上，淡声笑着：“怎么了，吃醋了？”

纪欢拧着眉毛没说话，但表情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吃醋了。

封迟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在唇上轻啄了一下，眯起眼道：“乖，我爱看的小妖精只有你。”

“骗人，你刚才看谁呢！”

“郑刈的情人。”

随着封迟的话出口，纪欢脑袋一懵，顿时迷茫的啊了一声。他眨眨眼，扭着身子又往前方某个方向看了看。两辆车相撞的那块交界地站着两个人，一人背对着他看不清样貌，而另外一人面容清秀，身材纤细，一眼看去就是手无寸铁的人类少年。

他指了指那少年，“你说这个是郑刈的情人？”

封迟揽着他的腰，声音淡淡的嗯了一声。紧接着纪欢便问：“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封迟：“……”

纪欢等了半天没等来男人的回答，把头扭回来，“你怎么不说话？不知道也没关系啊，我就随口问问。”

纪欢的表情看上去真的非常正常，眼里带着几分对那少年名字的几分求知欲。但封迟还是有点慌。

他的手缓缓往上移，划过纪欢凸出的蝴蝶谷最终落在他的后脑，他将脑袋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唇紧贴纪欢的脖子，“真的只是随便问问？万一我说出他的名字你又吃醋了怎么办？”

“你说出他的名字我为什么会吃醋？”纪欢表情懵懵的。

“刚才我多看了他一眼你就吃醋了。”

纪欢：“……那不一样。”

知道了出车祸的人是郑刈的情人之后，纪欢便放宽心了。反正他是不觉得封迟会对那少年有什么觊觎之心。总不至于封迟在原著里莫名其妙黑化是因为想抢郑刈的情人没抢成功吧？

他翻了个白眼，掐着封迟的脸催促：“你快点说。”

让他看看这位情人是不是主角受。

封迟见他是真的好奇郑刈情人的名字，这才悠悠开口：“苏凉。”

纪欢猛地一拍大腿，主角受可算是出现了。他挪了挪屁股，艰难地在封迟的腿上转了个圈，努力想多看看苏凉。小说里苏凉软萌可爱，被一群读者嚷嚷着“宝宝妈妈爱你”。但纪欢对苏凉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喜。至于这不喜的源头在哪儿，纪欢也搞不清楚。

以至于小说看到最后，愈发觉得这俩主角看着不舒服，否则他也不会发那样的书评，一觉醒来跑这儿来了。

纪欢想着，思绪突然飞得有点远，他挠挠下巴收回注意力。

“你好像很激动的样子。”封迟的嗓音就在耳后，柔软的呼吸落在耳朵上染红了白皙的肌肤。纪欢捏捏耳朵，手伸到背部抵着男人的胸口推了推，“你别这样跟我说话。”

封迟顺势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拉又把人拉到了怀里。脊背紧贴封迟的胸口，他皱了皱鼻子，“封迟，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胶水，怎么那么粘人。”

“我身上要是有胶水，你得一天到晚挂在我身上。”他侧头亲了亲少年气鼓鼓的脸颊，还想说些什么，目光却顿了顿。不远处交谈的两人已经齐齐转了方向，正朝着他们走来。

亲吻骤然消失，连柔软炙热的呼吸都变缓不少，纪欢迷茫地抬起头。这一看，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苏凉。

纪欢：“……咱们能调头走人吗？”

能是能的，但山上也就只有郑刈的别墅。这也就意味着如今纪欢的状况是前有主角受，后有主角攻，他一个穿书者被包围在中间，非常无助。幸而他拐了个男朋友。

纪欢默默地往封迟的怀里挤了挤，这一缩，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不对，他错了。

他的身后还有一只大尾巴狼。

纪欢抿了抿嘴，悄悄的、小声的对封迟道：“这种时候是不是该稍微注意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小弧度的往旁边挪。然而身子刚一动就被男人的大手给按住了。封迟掐了掐眉心，目光略过少年红得几乎滴血的耳尖，笑声有些沙哑，“我注意了，是你自己贴上来的。而且……”

他垂眸看了眼，语气听上去很是平淡，“本来就这么大。”

纪欢：“……………………”

纪欢觉得封迟可能有点问题，他扭头，气哄哄的，“我虽然没看过其他人的，但是我也有常识，你骗谁呢？”

“你自己都说过我的全世界最大，这点……不过分吧？”他勾着少年的腰俯身，唇轻轻蹭过纪欢的耳垂，“你说是不是？”

纪欢：“…………”

两人旁若无人地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相贴，说着悄悄话。苏凉看过来的第一眼便注意到被男人搂着、坐在男人怀里的少年肤色白皙，微微垂着脑袋却藏不住那潮红的耳朵和脖颈。他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立马收回目光，有些尴尬的杵在原地。

纪欢没想到对方走路还走得挺快，手忙脚乱地从封迟身上爬下去。

不一会儿，车祸中的另外一位主人公也出现了。那是个年纪不大的人类青年，看到苏凉傻兮兮的站着，不由得皱紧眉毛。

“借到没？”

苏凉尴尬地摇头，最终还是求助于封迟和纪欢，“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可不可以帮忙打个交警的电话？我们俩的手机都不好使了。”

他本人的手机好像在撞车的时候被甩出去了，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而青年的手机则是被轮胎碾成了碎片。

封迟扫了两人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打了个电话给交警。

约莫半个小时后，堵着交叉口的两辆车被挪开，封迟开着迈巴赫疾驶而去。纪欢变回镜子躺在椅子上，目光不经意又落在了封迟俊美的侧脸上，叹了一口气。

行吧，鼻梁那么高，大就大吧。

第68章 

068.

封迟和纪欢因为一场车祸被耽误了许久。等迈巴赫停在妖管局外, 封迟推开妖管局大门时，被宋淑静等人带回来的吴豪已经醒了，但对方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怪异。

宋淑静和时婴坐在石凳上，时九蹙眉站着，三人的目光落在吴豪身上, 表情染上了严肃和意外。纪欢走到宋淑静的身边乖乖坐在石凳上，附到宋淑静的耳边悄声问：“宋姐, 这是怎么了？”

“人傻了。”

宋淑静扔下的三个字让纪欢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眨着眼愣愣的看向被绑着的吴豪。吴豪生的五大三粗，一张脸看上去有点凶, 而此刻却显得懵懵的, 眼底带着迷茫。与纪欢的眼对上时，吴豪突然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

纪欢：“……这是郑刈搞的？”

宋淑静摆手：“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好像也只有郑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郑刈好端端的送上门来，虽然是以报案人的身份想将吴豪送到妖管局来, 但郑刈就没考虑过吴豪心怀恨意, 将该说的不该说都告诉他们呢？事实证明, 郑刈考虑的, 而且考虑得非常详细。

看, 吴豪傻了, 你还能从吴豪的嘴里挖出点什么来吗？显然不行了。

宋淑静啧啧两声, 禁不住感慨：“郑刈这家伙果真狡猾。”

纪欢也能猜到这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听着宋淑静的感叹, 拧着小眉毛沉吟了半晌, 才似懂非懂的问：“那我们不能用怀疑他故意弄傻吴豪的罪名直接把他抓了吗？”

反正各种乱七八糟的罪名往他身上一按, 郑刈这不就在他们手里了？

纪欢想得挺好，但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封迟站在他身侧，一只手落在少年的肩膀上轻轻搭着。另外一只手拿着手机。手机是时九的手机，刚刚时九递到他手上的。页面被时九调到了妖怪论坛上，最近的论坛帖子一直逃不过妖管局大佬和他的小员工，但不久前突然有个帖子挤上去完美带走了所有网友的注意力和热度。

帖子不知道是谁发的，但内容却是乌鸦一族派人刺杀郑观公子失败。

乌鸦一族在妖界的名声不太好听，这与乌鸦一族喜欢搞内部分裂以及平时的行事作风有些关系。乌鸦一族与火鼠一族关系好，换种说法便是与郑观关系好。当初郑观还未被封迟免职，郑观还是赫赫有名的海市分部组长。对于乌鸦一族来说，搭上了郑观无疑就是搭上了一座大山。

有了硬气的后台，乌鸦一族在做各种事情的时候，格外嚣张。一来二去引得其他鸟族非常寒心与失望。因此，当看到乌鸦一族竟然想杀郑刈时，妖怪们乐了。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搞笑的事情？明明乌鸦一族是郑观的走狗不是吗？怎么到了今天，都开始对郑观儿子动手了？这不对啊。

看热闹的时候，随着楼主将此次事件经过慢慢剥离，清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妖怪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小丫丫是小鸭子：所以说，这么一看郑刈还挺可怜的？乌鸦一族和火鼠一族的恩怨为什么要牵扯到郑刈的身上？这不太合适吧？另外小声哔哔一句：郑刈长得可真好看啊。

你看这头熊他是不是很凶：爷笑了，乌鸦一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这个郑刈，看着确实挺可怜的。

小花花：乌鸦一族都教了什么样的小辈出来啊，要不要点脸啊？希望妖管局能好好调查一下，给出一个大家满意的回复。PS:那只乌鸦不得好死！

……

一路往下看去，大部分的妖怪们对于郑刈的遭遇都表现得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受委屈的是他们。当然，还有一小部分人非常理智，认为郑家父子和乌鸦一族都是半斤八两，郑刈如今这遭遇也不过是遭报应罢了。

那小部分几乎都是住在海市的妖怪，曾经见识过郑观为人。

封迟将大部分的内容一眼而过，对于郑刈的想法早已了然。他将手机递还给时九，语气冷淡，“郑刈发了帖子，现在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吴豪的过错，而郑刈不过只是受牵连了。”

封迟看论坛的时候，纪欢扒着男人的手，艰难地将下巴搭在他的手掌心跟着一起看了会儿，也算是知晓现在的情况。他撇了撇嘴，含着水的漂亮眼睛里装着对郑刈的鄙夷和嫌恶，“恶心。”

真心实意的两个字让封迟看了他一眼。纪欢大概是真的生气，脸上的嫌弃表现得明明白白，少年的直白让人觉得有些可爱。封迟揉揉他那柔软的黑色短发，低声道：“小心思也挺多的。”

时九看看两人，问道：“老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用着急，继续把郑刈盯好了。”封迟说着，眸光闪了闪，嘴角扯出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可以光明正大的盯着。”

不多时，妖怪论坛的妖怪们发现ID为‘这个镜子超可爱哦’的某著名妖管局小员工在有关乌鸦一族与郑刈的帖子下做了个回复：各位别着急，具体情况还未调查清楚。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将吴豪（乌鸦族）带回妖管局后，发现对方已经不正常了。所以郑刈先生的某些话还有待考证。结果如何，到时我们会给出一个回答的。

纪欢坐在封迟腿上，顺着封迟的意思将这些话发了出去。按下‘确认发送’以后，他扭过脑袋问封迟：“这样就可以了吗？”

封迟笑了笑，“别着急。”

等了几分钟，纪欢将论坛一刷新，继他发了那话之后，多出了几十条回复。

小黑豆超可爱：嗷呜竟然是小镜子！局长夫人好，没想到这屁大点事都引起你的注意了，局长夫人辛苦了！爱你哦比心心。

我超喜欢吃榴莲：前面的是舔狗吗？另外，妖管局这话是什么意思？吴豪好端端的怎么傻了？他不是想杀了郑刈吗？难道是郑刈防卫过当把人弄傻了？

就算全世界离开你：哎，这事儿好像有点复杂啊。妖管局的几位辛苦了，劳烦你们好好调查吧。

哑语：我知道点实情欸，吴豪想杀人的时候貌似没考虑自己和郑刈的差距在哪里。郑刈好歹是烛龙一族，自个儿觉得反抗力度不重，但是对于乌鸦来说一巴掌拍傻也正常吧？我看妖管局还是好好调查吧。别因为郑观的事情就觉得郑家所有人都不行，毕竟这次的受害者可是郑刈啊。希望你们能认真调查，别带偏见。

纪欢看到这么一条留言，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的手指至今戳着屏幕，指甲戳在上面发出嘟嘟嘟的响声，“这个人怎么回事？啥狗屁受害者？这人是脑子有问题还是郑刈请来的水军？”

封迟低笑了一声。

纪欢突然怔住了。他一听封迟的笑声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封迟的大腿，“真的是水军啊。郑刈这也太贱了吧。”

“小聪明而已。”封迟敛下眸。

不可否认，郑刈想得确实挺好的，一边恶心妖管局的员工们，一边在人前塑造出了如此无害又委屈的形象，看样子是想将郑观当初带来的影响全部刨除。

心思不纯啊。

他扯了扯唇，从纪欢手里拿过手机，又回复了一条留言：会认真调查的，只要双方都配合，想必很快就有满意的答复回馈给大家。

门外，宋淑静和时九两人看着手机，脑子转得飞快，不由得对视一眼，露出了相似的了然表情。

时九随手收拾了一下东西，对着宋淑静道：“那我先去盯人了。”

他们老大说了，要光明正大的盯人。他准备收拾收拾东西直接住郑刈的别墅去了。郑刈想拒绝都没用，毕竟刚才论坛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要双方都配合，就会有满意的回复。

即便郑刈对他跟个跟屁虫似的行为不满，找人在论坛上指责妖管局也没用。到时他们一句‘我们只是想尽快调查出真相而已，你不配合是不是你本人有问题’能把郑刈的退路全部堵死。

啧。

郑刈是挺会玩的，还知道搞舆论战了。可惜啊，他们妖管局也不是吃素的。

时婴捧着下巴看着哥哥的背影逐渐消失，想了想连忙喊了一句：“千万别给郑刈面子，恶心都要恶心死他！”

时九反手比了个OK的手势。

*

自从‘这个镜子超可爱哦’的ID接连在帖子里留言，没过多久便歪楼了。许多的妖怪们顶着奇奇怪怪的、新改的ID说着各种骚话。有问纪欢和封迟这会儿是不是搂在一起的，有问纪欢面对封迟爱慕者的挑战该怎么办，还有问两个人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纪欢：“？”

他躲着封迟悄咪咪盯着手机看了两眼，最终还是没回复妖怪们的这些调侃。有些问题也怪不好意思的，尤其是他身后还有个封迟盯着。自从上次被抓包以后，纪欢学乖了。论坛这种地方分分钟秘密不保，不能随便乱来。

纪欢将手机反扣到一边，身子放松懒洋洋地往封迟的怀里靠。男人坐在沙发上，注意到少年的动作也没制止，任由对方挤进来。等到胸口与脊背紧贴，纪欢才抬起脑袋轻轻蹭了蹭封迟的脖子，“封迟。”

“嗯。”男人应一声。

纪欢又蹭蹭他，小声道：“我就是叫叫你。”

说着，顿了两秒，眼神看上去有些飘忽不定，“你……你会一直跟我在一起的是吧？”

陡然听到这番话，封迟握着手机正在回复信息的手指一缓，动作停滞了几秒。纪欢靠在他怀里便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封迟的瞳孔颜色变得很深，像一抹浓稠的墨，轻易便能将白纸染色。他动作轻柔地放下手机，手臂穿过纪欢的腰腹，低声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就、就是随口问问嘛。你看一辈子那么长，你一只妖怪，我一面镜子，只要不出意外能活好久。”

哪怕纪欢表现得再平静，封迟还是注意到了他在说‘只要不出意外’这六个字时，不经意间的停顿。纪欢似乎……对此有些疑虑。是不觉得他们的以后会平平静静地度过，反倒是认为会有意外吗？

封迟的眸色愈深，将纪欢的这点担忧放进心底，面上却表现地格外平淡，“一辈子很长，只要你别不要我，我就会陪你到最后。”

“我好端端的不要你干嘛？”纪欢小声嘟囔了几句，忽然掐了掐禁锢着他腰的手，“你要这么说，我倒是觉得你不要我的可能性比较大。你是谁啊，你可是妖管局的局长。我就是一面镜子，你哪天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就要把我丢了？”

纪欢越说越来劲，脑袋里已经脑补出来的一部大戏，“哎呀，那我这面小镜子能干嘛啊？万一你再丧心病狂的把我修为给收了，我他娘的就变成只能照脸的镜子了！我连找你都找不到！”

封迟：“……”

纪欢挠挠他的脖子，又跟占便宜似的悄悄摸了一把男人的喉结，问他：“你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是不是因为你的小心思被我突然戳中了，不好意思开口了？封迟，我没想到原来你是这种人！又渣又狗！”

封迟简直要被气笑了。掐着人一转，面对面。封迟修长的手指点点他的眉心，忍不住道：“你这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那么多年我就喜欢了你一个，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我还会喜欢其他人？嗯？”

尾音微微上扬，听得纪欢的耳朵有点痒。他将脸埋在男人的脖子里，小声嘟囔：“我随便编的。那些狗血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我对你是认真的，没有那种狗血的未来。”

纪欢含糊的嗯了一声，却始终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就是因为知道是认真的，所以他才更怕。只要一提到郑刈的名字，或者看到对方的脸，纪欢便止不住的想起《妖物横行》里的封迟的结局。

他认识的封迟，喜欢的封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不是那些字眼下的苍白形象。

他悄悄凑到封迟的耳边，低声道：“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能丢下我。”

“不会的。”男人一手扣着纪欢的后脑，将人往怀里更用力的抱了抱。

纪欢侧头亲亲他的的脖子，又是一声小声的嘟囔：“那你注意点郑刈和苏凉啊，别哪天中了他俩的圈套，知道不？”

“好。”

男人的声音低哑，带着认真。尽管纪欢突然的话令人觉得意味深长，可封迟舍不得询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想，总该是有原因的。但那些原因无关紧要，重要是的他知道纪欢是在担心他，是在为他好。

*

今天的纪欢黏黏糊糊的，恨不得挂在封迟的身上。回家以后，封迟脱掉外套，挽起衬衫袖子进了厨房。没多几分钟，本来应该去洗澡的人悄悄扒着厨房的门露出了毛绒绒的脑袋。纪欢身上还是回家时的衣服，他走到封迟身后扒着人的胳膊往前看了看，问他：“今晚吃什么呀？”

连声音都软乎乎的。

封迟看了眼少年，回答：“葱油虾。怎么不洗澡？”

“吃完饭再洗。”纪欢走到他身边，看着男人动作利落又熟练的准备着调料，不由得觉得这画面当真赏心悦目。他歪了歪脑袋，“要我帮忙吗？我今天不碰刀了。”

还挺乖。知道对刀避而远之。

封迟随意扫了眼厨房，最终只能将洗菜的任务交给纪欢。纪欢也没觉得这个任务太过简单，接了一盆水，又搬了个小椅子往封迟腿边一坐，开始认真择菜洗菜。

封迟垂眸看着人儿，心思微动。小家伙就是想黏在他身边，连坐都要坐在他边上。弯着腰的动作保持太长时间便引得腰酸背疼，纪欢悄悄往男人腿上靠了靠。封迟却坏心眼的稍稍往后一退，毫无心理准备的纪欢差点一屁股直接往后摔去。幸而封迟的速度够快，腿往前把人给挡住了。

纪欢瞪圆眼睛抬起脑袋来，对上的却是一双更加意外的眼眸，“你怎么靠在我腿上，吓我一跳。”

纪欢被他说的脸一红，湿漉漉的手指往衣服上擦了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腰有点酸，又不是故意的。”

下一秒，封迟没忍住笑出了声。

封迟的笑容没有半点遮掩，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笑意。纪欢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愣了两秒，下意识想问一句‘你笑什么’。可话还没问出口，便已经彻底反应过来了。他的脸顿时更红了，一巴掌拍在男人小腿上凶巴巴的，“我就说我靠过来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封迟你怎么这么坏！”

“我那么坏你还是喜欢我。”封迟蹲下来亲了亲他扬起的脸，又端走了被纪欢择得不剩下多少菜叶子的小青菜，腾出手拎着他的帽子想把人拎起来，“去外面等着，油烟味太重了。”

“我不要。”话说得格外硬气，但纪欢也乖乖站起来。下一秒少年在封迟的注视下变成了小镜子躺在他手心里，“我要看你做饭。”

说完便慢吞吞爬到封迟的肩膀上坐下了。

封迟对于粘人的小镜子完全没法拒绝。他嗯了一声，道：“小心被溅到。”

葱油虾的做法其实不难，将虾过水去腥，又额外热了油爆香了香料，将热油倒进盘里的时候兹拉兹拉的冒着香气。纪欢狠狠吸了一口，摸了摸软瘪瘪的肚子，撒娇似的喊：“我饿了。”

“马上就可以吃晚饭了。要不要吃点水果？”虽然是问句，但封迟也没给纪欢拒绝的机会。或许是知道纪欢这个小吃货压根不可能拒绝任何食物，他走到冰箱前拿出了车厘子。个头又红又大的车厘子装在透明的玻璃碗，让人食欲大开。封迟直接将碗塞进了小镜子里。

被塞了一大碗车厘子的纪欢眨眨眼，连忙往嘴里塞了一个，又捏着柄伸出镜子，递到了封迟的嘴边，“你也吃。”

嘴里塞着东西，说的话含糊不清的。

等到最后一个菜做好，那一碗车厘子也吃得差不多了。将空碗还给封迟的时候，纪欢摸摸肚子还有点留恋，“真好吃，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其他妖怪送来的。”说完迎上纪欢那奇奇怪怪的眼神，封迟面无表情的继续道：“没有受贿，我付了钱的。”

纪欢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扒着他的肩膀笑嘻嘻道：“其实我是想问送车厘子过来的妖怪是男的还是女的，长得好不好看。”

封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纪欢已经搬着葱油虾跑到餐厅去了。封迟挑了下眉毛，眼中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端着小青菜出去，把人按在餐桌上，他敛着眸，声音带笑：“男的，是只很可爱的小兔子，浑身都白绒绒的，揉着特别舒服。”

纪欢：“……”

他觉得封迟应该是没被人打过。

眼见着纪欢鼓起腮帮子气势汹汹像只准备亮出爪子挠人的小猫咪，封迟笑了，“骗你的，是只老年水牛。”

纪欢不信，“那兔子呢？不是很可爱，还白绒绒的吗？揉着有多舒服啊？”

“全世界的兔子都没有你可爱。”他将人抱在怀里，身子一转将怀里人压在沙发上轻轻啄了啄纪欢气鼓鼓的脸，“揉着也没你舒服。不过，我只揉过你，对其他的没兴趣。”

封迟的情话说得一套一套的，让纪欢完全反应不过来。他胡乱推着人，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便主动勾着男人的脖子挂在了封迟的身上小声道：“那我就承认全世界只有你的腹肌最好看。”

封迟失笑，“晚上让你随便摸？”

纪欢捏捏耳朵，脑海中几乎立刻便浮现了某些交织着暧昧艳丽的画面，他眼神飘了飘，耳尖又开始发烫。抬起眼悄悄瞅了眼男人，封迟的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浅笑和戏谑，他撇开眼，声音轻得过分，“那、那我也不介意的。”

第69章 

069.

吃了晚饭, 纪欢如同往常一样跟咸鱼似的半躺在沙发上。封迟将餐桌随意收拾了一下, 空盘子扔进洗碗机便算完事儿了。家里有个不挑嘴挺好养活又吃得多的小崽子有一个好，将人类正在实行的空盘行动完成了十分, 家里都找不到剩菜。

封迟将此勉强算作为自己厨艺太好, 因此纪欢喜欢吃。

客厅常年不用的电视机只有纪欢来了以后才被打开过。纪欢特别喜欢在客厅里闹出点动静来, 哪怕是他和封迟在吃饭来不及看电视, 电视机照样得开着。用他的话来说，家就要有家的样子，得热闹一点。说实话，在纪欢心里, 以前的封迟大概只把这个房子当作一个睡觉的地方。每天下班回来睡一觉第二天去上班, 一点留恋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是不行的。既然他留在了这里，还与封迟确认了男男朋友的关系, 就得把这个家弄弄好。

封迟来到沙发上挨着纪欢坐下, 电视机上放着常星洲的综艺节目, 常星洲这横行霸道的性子在银幕上丝毫不显，反倒是非常谦逊, 连笑都是腼腆的。纪欢一边感慨着做演员真的不容易, 一边主动地滚进封迟的怀里，将脑袋枕在男人的腿上。

看了会综艺, 纪欢抬起脑袋问他：“今天不去书房了吗？我一直挺好奇你在书房做什么。”

纪欢不怎么去掺和封迟的公事。

封迟的身子往后靠了靠, 揽着人交叠起双腿让纪欢靠得更舒服一点, 目光略过常星洲那张脸, 随手换了个新闻联播, 这才道：“平时扶瞾他们会给我发文件审核。今天没事。”

哦。

也是，他家封迟大佬还很有投资意识。

纪欢转了个身，他对新闻联播没什么兴趣。脸对着封迟的腰腹，隔着衬衫戳戳男人的腹肌，眯起眼睛笑：“那你要好好赚钱，养我可是笔大花销。”

“没问题。”封迟低头，不由得觉得有点意思。他得管着纪欢工作上的工资，还得管着纪欢生活上的事儿。笼统概括一下，其实他已经完全将纪欢全部掌控了。虽然有些想法显得很可耻，但封迟打心底还是喜欢这样的。

男人的掌控欲永远比想象中要强。

但胜在他能控制。

捏了捏纪欢的后脖子让人愈发放松下来，纪欢舒服地抱住男人的腰蹭了蹭脸，柔软的呼吸轻易穿过白衬衫散落在肌肤上，封迟的身子在顷刻间紧绷。纪欢抬头瞅了他一眼。他和封迟靠的那么近，两个人跟连体娃娃似的，自然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男人的异常。

肆无忌惮地摸了一把男人的腹肌，他小声嘟囔：“我可没撩你，你克制一点。”

封迟听着他的抱怨有点想笑，原先暧昧紧绷的气氛也放松下来，悄悄溜走了。封迟将他提起来按在怀里，低笑着道：“这跟你撩没撩我没关系。你要是真的撩我了，明天能不能起床去上班都是问题。”

说罢，也不给纪欢说话的机会，单手抱着人去了卧室，“去洗澡。”

纪欢两条细腿搭在他腰上，随意晃了晃，一只手抱紧了男人的胳膊，在他耳边小声嘟囔：“不想洗。”

“身上不会不舒服？”

“会啊，但就是不想洗。”他用柔软的侧脸蹭蹭封迟的脸。封迟的脸比他的硬，只蹭了两下他便撇开了脸，随后又不知道想到了点什么，又贴到他耳边，“你给我洗吧？”

封迟的动作一顿，狭长的眼眸缓缓眯起。他望着卧室的方向，语气有那么一点点危险，“你确定？”

明明是纪欢自己开的口，但他也是真的怂。被男人这般语气一吓唬，不由得缩了缩身子。他也不敢看封迟此刻的表情，反正绝对不会正经到哪里去。他摸摸鼻子，有点害怕又真的很想让封迟给他洗澡。

于是他在封迟耳边小声的打着商量，“要不你就当给只小动物洗澡？”

“你是吗？”

纪欢挺了挺腰板，抵到了什么又连忙缩回去，却还是一本正经道：“我跟小动物没得比，我就是一面镜子。要不我变会镜子也行，你随便给我刷一下。只要牙刷的毛毛软一点就行了，我记得在我上次吐槽之后你换过牙刷了。”

封迟：“……”

帮一面镜子洗澡还是帮男朋友洗澡，这个选择题好像有点太简单了。反正对于封迟来说，他脑子没问题，肯定选后者。

纪欢说完自己的想法以后还觉得自己的提议相当不错，调整了一下姿势就想要变镜子。然而封迟却在他前一把按住了他。纪欢拉开距离去看封迟的表情，封迟挑了下眉毛，语气淡定，“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会按照帮小动物洗澡的流程给你洗的。”

十分钟以后，气急败坏的纪欢坐在浴池里往封迟脸上泼水，“你平时这么给小动物洗澡的？”

封迟面色不改，“我没洗过。我以为是这么洗的。”

我呸！

纪欢翻了个白眼，他第一次知道给小动物洗澡自己也要下水的。不过说来说去，还是他自己找的。纪欢撇了撇嘴，不想理会封迟，在男人怀里转了个身，咬着人的肩膀，含糊不清的道：“给我洗干净。”

一个澡下来，纪欢满脸通红，连身上的肌肤都泛着粉。但占了便宜的封迟也好不到哪里去，肩膀上的牙印异常明显。纪欢有些心虚的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悄悄往封迟的肩膀上看了看。

都快渗血了。

他当时咬的有那么重吗？就算重也得怪封迟的手不安分，对，就是这样没错。

心里不断的安慰着自己，但实际上纪欢还是心疼的。他攀着封迟的肩膀轻轻舔了舔那牙印，小声问他：“是不是很疼啊？要不我给你喷点什么云南白药？云南白药管牙印吗？”

封迟裸着上身靠在床上，扣着他的后脑，嗓音里带着餍足和懒散，还有一点喑哑，“你舔一舔亲一亲就好了。”

*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封迟掀开被子。纪欢小脑袋枕在他的腰腹上睡得依旧香甜。他想了想，又把被子盖上了。昨晚上纪欢就是这么睡的，他无数次因为担心纪欢呼吸不过来把人捞起来，结果不出五分钟这家伙又挪到被子里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起来了。

跟只小乌龟似的。

封迟拿起手机看了眼，宋淑静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今天上午是不是不来上班了，紧接着又传了不少文档给他。封迟随意看了两眼都是关于恋爱期间各种注意事项的。其中夹杂着几个文档里包含着如何求婚才能让人心动感到浪漫。

封迟的嘴角抽了抽，心想自己或许还应该给宋淑静发个红包。宋姐在这个方面实在是关心他和纪欢，比她自己谈恋爱还夸张。

想着，他便发了个红包过去。

宋淑静发了一堆的表情过来，又回复：老大下次别发了，省钱给小欢欢买东西吃啊。

封迟回了一个好，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想了想又发了一句：他还在睡，不确定什么时候过来，有事跟我打电话。

毫无防备就被秀了一脸的宋淑静连忙发了一个兔子抱着胡萝卜点头的表情包。放下手机，对上妖管局剩下的那一位留守儿童时婴眼巴巴的眼睛，她将方才封迟的话完整地重复了一遍。

时婴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哎，还以为小欢欢来了能有趣一点，我真的好无聊啊。游戏也不想打，早知道我应该跟我哥一起去恶心郑刈的。”

宋淑静闻言便笑，她撑着下巴，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意味深长，“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要是去了，按照郑刈的段位，可能是他恶心你。”

时九和时婴虽然是兄弟，但性格差地也挺多。哥哥时九比时婴成熟很多。时婴就是个大孩子，爱玩爱闹，被郑刈气到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时婴听到宋淑静的话，不由得悄悄撇了撇嘴。他得承认宋姐的话说得挺对的。

他捧着下巴叹气，“哎，好无聊哦。”

封迟的别墅内。

纪欢睡得迷迷糊糊，侧脸压着的触感极好，硬硬的，还带着温热。他缓缓睁开眼，眼前黑呼呼一片，还有点热。大概是轻微的挣扎终于引起了封迟的注意，男人再一次将被子掀开，露出了迷茫的纪欢。

轻轻捏了捏纪欢的后颈，封迟的声音听着格外懒散，“醒了？肚子饿不饿？”

纪欢这会儿才看清楚他的脸枕着的到底是什么。挠挠下巴，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迷茫。怎么说，他对封迟的腹肌已经觊觎到这种地步了？睡觉都要枕着？

抬起眼，他扑进人怀里，抱着封迟的胳膊不肯撒手，“还是好困，都怪你。”

“嗯，怪我。”

心情好的男人什么错都能揽自己头上。哪怕此刻纪欢说妖管局隔壁的二哈突然生崽子了都是因为封迟，封迟都能应下来。虽然那二哈是只公的，不存在生崽子这种神奇的功能。

“几点了啊。”纪欢的声音也有点哑，拖长了音调想撒娇。每次封迟听到他这般说话，心思总是动得很快。

“正好十点，要起床吃早饭吗？”

“十点了啊，那我们岂不是上班迟到了？”嘴上说着迟到，纪欢本人却没任何想要起床的意思，在男人怀里打了个滚，他小声道：“不想吃，一点都不饿。”

“那继续睡？”

“也不太想睡觉。”纪欢直着上半身，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一圈，小声问道：“明天就是周末了吧，咱们休息吗？”

前段时间纪欢发现妖管局仿佛是天天都需要上班的，但存了私心，他还是想问问。封迟听到这话，长眉一挑，隐隐猜到了什么。他勾着纪欢的下巴，直言问道：“想出去玩？”

被点破了心思，纪欢也没多害羞，反倒是非常直白地眨着亮亮的眼睛点头。

其实也不能说是出去玩，严谨一点的话，应该是约会。

纪欢捏了捏手指，瞅一眼封迟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来，嘟囔道：“不休息的话也没事。”

“休息。”

“真的？”

“骗你干什么？妖管局和人类的机关单位一样，都是双休。”封迟神色慵懒，“但是宋淑静他们觉得放假也没意思，倒不如一伙人待在妖管局玩玩闹闹。久而久之，妖管局就没双休了。”

他们这群妖怪，没什么好留恋的。一个人独来独往，后来因为妖管局认识了，彼此成了兄弟姐妹。换句话说，公寓别墅是一个晚上回去居住的地方，但妖管局却是温暖的家。

“你可以考虑一下明天去玩什么，如果想去的远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周六周日都空着。

“那我得好好想想。”

由于周六周日准备休假，所以当天下午纪欢还是拉着封迟一起去了一趟妖管局。宋淑静和时婴两人看到纪欢和封迟的时候显然格外惊讶。前者的目光在纪欢身上转了两圈，表情迷茫。

咋回事，上午还起不来床，下午就那么准时的来上班了？要不要这么敬业啊？最重要的是……

他们老大竟然还能让纪欢从床上爬起来，实在是令人惊讶。

大概是宋淑静的眼神实在是太奇怪，太意味深长。纪欢忍不住往封迟的身后挪了挪，挪到时婴的一边拉着人去了后面的院子。大厅内只剩下两个人，宋淑静便也直接开口了，“老大你们还过来啊？”

“明天休假，他说今天得过来看看。”封迟解释道。

他想，纪欢这个月的工资大概是要多给一点的。

时婴和纪欢两人坐在秋千上，时婴捧着脸模样看上去有点激动，“不得了不得了，你俩速度真快，竟然都要度蜜月了。”

‘度蜜月’这三个字听上去着实有些奇怪，纪欢的脑袋上掉下来几根黑线，颇为无语，“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约会而已，不是度蜜月。”

“哎呀四舍五入也差不多嘛。你们打算去哪里玩？”时婴一边说着，突然想起点什么，旁若无人地翻了个白眼，“我哥之前给我发信息问我明天要不要去游乐园，我说好端端的他本人还在盯梢，怎么突然要去游乐园。搞了半天是郑刈准备带他的小情人去游乐园玩。你就不要去这种地方了，没意思。”

郑刈要带小情人去游乐园？

纪欢在心中默默将游乐园这个选项划掉。其实一开始他还有想过这个地方。倒不是想去玩的，他是记挂着那家口味奇怪的糖果店。上次封迟给他喂了一颗终身难忘的糖果，他也想让封迟本人尝尝味道。但既然郑刈他们要去，他就不带着封迟去凑热闹了。

纪欢往时婴的身边挤了挤，有些好奇的问：“那你觉得我和封迟去哪里比较好啊？”

“你们俩其实不用太纠结这种问题。”时婴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惹得纪欢愈发好奇。

纪欢想问问清楚，时婴已经非常主动地掏出手机，调出网页给纪欢挑选了。

“爱情海度假山庄，是我们这儿最大的度假山庄，里头有个湖，据说风景不错。第二个，XX酒店天台烧烤。这个好像是个网红酒店，晚上烧烤烟火，吃饱了楼下酒店一躺，完美。第三个，XX广场，这个也挺好的。电影院咖啡厅各种美食全都有，隔壁就是五星酒店，也很完美。”

纪欢：“……”

时婴自己叭叭叭说了一堆，纪欢始终确没有任何回复。他不由得挤过去仔细看了看纪欢的表情。

纪欢的表情有点奇怪。

时婴咂咂嘴：“咋啦？我选的地方不好吗？”

纪欢：“为什么每个地方都有酒店？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成年人出去玩怎么能没有酒店。”时婴拍拍他的肩膀，“和老大一起睡觉不好吗？”

纪欢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他枕着封迟的腹肌睡觉……感觉，是挺好的。脸上悄悄浮起了一点点热意，纪欢连忙干咳一声，“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玩。”

“床上玩也是玩。”

纪欢：“……你这个妖怪思想真的有问题！”

思想有问题的时婴很快就被纪欢给赶走了，再待下去，纪欢感觉自己等会儿找地方约会真的要直接去看酒店名字和设施了。

没必要。

纪欢挠了挠下巴，坐在秋千上用手机搜索最新的约会地点攻略。搜着搜着，脚上似乎蹭了什么东西过来。他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灰白相间的哈士奇冲他憨憨的笑不说，胖胖的身体使劲往他腿上挤，“嗷呜嗷呜。”

纪欢：“……”

纪欢的视线又往边上挪了挪，看到了灰白色后面藏着的一抹白。他伸手拍了拍哈士奇的屁股把狗子往前推了推，随即目光便凝在了那白色上。是一只大概只有男人拳头手掌大小的白兔子，红宝石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纪欢，在纪欢愣怔时，直接一跃而上，跳到了纪欢的怀里。

纪欢忽然就想到了昨天封迟嘴里的兔子。

好巧啊。

兔子悄悄挨过去，叫了两声。纪欢抿着唇盯着兔子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揪住了两只竖起来的兔耳朵，一边往大厅走，一边冲着里头大喊，“封迟！”

纪欢走得急匆匆，被他拎着的兔子有些懵逼。咋回事，这小家伙看着年纪轻轻，修为也不怎么高的样子，怎么好像看穿了他的身份？不然怎么突然喊封迟的名字了？

兔子挣扎了两下，却在下一秒被纪欢拍了下后脑勺。少年凶巴巴地瞅他，“不准动。”

兔子：“……”

走进大厅，封迟正好推开办公室的门出来。还未站稳便注意到眼前有一个什么东西扔了过来。他一愣，下意识的一抓，抓住了兔耳朵，“怎么了？”

“你昨天说什么老年水牛是不是骗我的？这里有只兔子！”纪欢瞪着他，“白绒绒的，揉着还舒服。”

封迟拎着兔耳朵的手一顿，眼神变得有些深沉。他眯起狭长的眼答非所问：“你揉了？”

纪欢叉着腰没说话。

封迟沉默地看他两眼，忽然扬手，手腕一用力，那软乎乎的小白兔子跟个小炮弹似的直接穿过窗子‘嘭’一下砸在外头的地上。紧接着，一声震天响的‘我艹封迟你大爷的！’传了进来。

纪欢被男人这般粗鲁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回头看看窗户，又听到那声震怒的骂，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封迟有人骂你。”

男人掀起眼皮，“骂我算什么，有人还想给我戴帽子，绿的那种。”

纪欢：“……”

时婴和宋淑静完全不知道此刻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一把架起气得眼睛通红的白兔子一溜烟跑了，宋淑静甚至还非常体贴地关上了门。

纪欢：“……”

封迟上前拎着少年的帽子往办公室里走。关上门把人按在门板上，他语气淡淡的问：“哪只手揉了？”

纪欢觉得，如果他真的举起一只手，封迟大概会把他的手给砍了。他沉默良久，在封迟的注视下牵起了对方的手，露出讨好的笑容，“用你的手揉的。”

要砍砍你自己的。

纪欢见封迟不说话，不由得撇了撇嘴，“难道不是应该我先质问你昨天那只兔子是怎么回事吗？我就觉得奇怪，人家老水牛好端端送你车厘子干嘛，什么老水牛，骗人！”

纪欢胡搅蛮缠一通说，愣是把封迟给说笑了。抵着人捏着纪欢的脸，他失笑，“你这是不是太敏感了？昨天的兔子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纪欢含糊不清的嚷嚷：“那我也就随手一……”揉。

最后一个字还没蹦出来，就被封迟按在门上吻得晕晕乎乎说不出话来。这一刻，连呼吸都显得有些艰难。一吻结束，纪欢软在封迟怀中，抱着男人的脖子哼哼唧唧：“混蛋。”

“到底揉没揉？”

吻都吻了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气得纪欢一巴掌糊在了男人的脸上，“没揉！就揉过你行不行！”

狗男人！

第70章 

070.

这话纪欢倒没有瞎说。他穿书挺长时间, 还真没遇到过什么小动物手痒揉一揉的。遇到的最多的是隔壁的哈士奇。但纪欢和哈士奇站在一起, 只有他被哈士奇欺负的份儿。

哦，不对。揉过。他记得自己还是面小镜子的时候偷偷薅过人家小宠物的屁股，就在当初火鼠一族出事儿的时候。想到这里，纪欢悄悄看了一眼封迟，表情看上去有点心虚。

封迟是个醋精，万一被他知道了……纪欢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会面临怎么样的‘惩罚’。他故作镇定地挺了挺腰板, “没有就是没有。”

封迟往后稍稍退了一步，目光在纪欢身上扫了两圈。也不知道是纪欢表现得太正常还是封迟懒得计较。要知道，揉门外的兔子和揉小动物是不一样的。

封迟散漫地嗯一声，“没揉过最好, 你别看那兔子看着挺可爱，实际上会咬人的。”

提到门外的兔子, 纪欢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推走二哈刚看到对方时的画面。只一眼，他便看到了兔子化形以后的模样, 长得挺好看，一看就是只厉害的兔子。纪欢瞅了瞅男人，小声想问点什么, 但转念一想, 又理直气壮：“你俩什么关系啊？”

白兔子被扔的时候, 那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我艹封迟你大爷的’至今还停留在纪欢的心中。说实话，他来这儿这么久了, 好像还没见哪个人敢这么骂封迟。

想着, 纪欢便把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然而, 话音刚落，他便注意到了封迟似笑非笑的眼神。纪欢愣了愣，无辜地眨眼，“怎么啦？我说的不对吗？”

“是有点不对。”封迟拉着人往沙发上一坐，手臂横住了对方的细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个人以前总是骂我。”

“谁啊？郑观？”这倒是有可能的。毕竟郑观这家伙被封迟给一把撸了，以后再也不是什么妖管局分部的组长了。对于郑观来说，这种仇大概是可以记一辈子的，总是骂封迟好像也正常。

纪欢自认为自己猜到了实情，拍拍封迟的肩膀，一本正经的安慰对方，“哎呀，郑观那种小人不用在意的啦。”

封迟：“……总是骂我的难道不是你吗？郑观骂我不关我事。”

纪欢的下一句安慰一时间都被卡住了。他瞪着眼睛盯着封迟看了好一会儿，男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乍一眼看去非常严肃。纪欢沉默了两秒决定假装没听到，默默转了个身将脑袋埋在抱枕底下装死。

行吧，他确实骂过封迟很多次。

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

多骂两次也无妨。

*

突然出现在妖管局的白兔子捧着一杯热茶一口一口喝着，目光时不时往办公室的大门上看两眼。来回几次之后他便没了心情，转头与宋淑静两人对上眼，他的兔耳朵一跳一跳的，面无表情的问：“他们俩在里面干什么？封迟是没发现我又进来了吗？”

宋淑静摆手，“一般情况下你要是不去老大的办公室碍他眼，老大是不会管你坐在大厅还是院子里等多久的。”

兔子将茶杯里的茶水一口饮尽，兔jiojio猛地拍了下桌子，“过分！有了老婆就不要兄弟，这算什么男人！”

宋淑静又给他倒了杯水，态度看上去相当不错。她颇为漫不经心的道：“那是你没老婆。你有老婆就知道其中的乐趣了。”

兔子：“……”

时婴的身子倚在沙发上，颇为好奇的盯着这只白兔子。他在妖管局工作了多年，自然是认得对方的。只不过，他比较好奇为什么这家伙多年不见如今却跑到了妖管局。

这般想着，时婴便也没有犹豫：“须和，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白兔子瞥了他两眼，哼哼两声没说话。

时婴：“？”

宋淑静本来对须和的出现倒是没多大关注，只是单纯的以为对方或许有什么事情想找封迟商量。然而此刻见到须和含含糊糊不肯说实话的模样便存了点心思。眯起眼和时婴靠在一起，她也直勾勾的盯着须和的脸。须和长得很好看，肤色很白，这会儿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不由得有些尴尬。

脸上不经意间浮起红，他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看什么啊。我就闲着没事干过来放松一下不行吗？”

宋淑静拖长声音哦了一声。虽然是可以的意思，但那语调听着就是很奇怪。

须和：“……”

三人沉默地对视，耳尖忽然齐齐一动。三人齐刷刷地扭头朝着门外看去。一向冷清的妖管局今儿也不知道怎么的，格外热闹。先是多了只兔子，这会儿又来了几只其他的妖怪。

年轻人抱着双臂在妖管局的院子里转了两圈，注意到从大厅内探出来的脑袋，连忙挥了挥手乐颠颠的问道：“封迟人呢？他媳妇儿呢？”

身后的几人虽然没说话，却也眼巴巴的盯着宋淑静和时婴。

宋淑静：“……”

时婴：“……”

今儿真是个好日子，谁都来了。

宋淑静挑了下眉毛，看着几人迎面走过来，不由得开口询问：“你们怎么回事？说好了都趁着这会儿过来的？怎么呢，出啥事了？”

年轻人摆手，“什么出啥事儿了。这不是听说封迟他有对象了就来看看他对象长什么样子嘛。封迟这家伙真会玩，之前见面我还问过他感情生活怎么样，结果被他飞了个白眼。这才过去多久，连对象都有了。他人呢？”

宋淑静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下一秒视线便回到了白兔子的身上，“我说须和，你也是来看我们老大对象长啥样子的？”

白兔子的眼神飘忽不定，冷哼一声绷紧了声音，“不行吗？”

“傲娇什么呀，看我们嫂子就看呗，虽然我们嫂子很可爱，但是我不会把你赶出去的。”宋淑静拉了个椅子过来坐下，又招呼着其他的妖怪随便找地方坐，“各位随便坐啊，老大他忙着呢。”

“忙啥啊，老朋友好不容易来一趟都不晓得出来欢迎一下。”年轻人一边嘟囔一边穿过大厅，‘砰砰砰’地开始疯狂敲门，“封迟，你媳妇儿呢！快出来让我看看收服你的小妖精长什么样子！”

门内，纪欢从封迟怀里抬起脑袋，他的手上端着一碗新鲜的菠萝。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带着几分嘈杂。纪欢不由得有些意外，“门外好像有好多人。”

那群家伙踏进妖管局时，封迟便什么都察觉到了。这群人突然出现在妖管局必然有问题，但封迟也懒得去管。有这个时间和他们浪费时间，倒不如抱着纪欢亲两口。

封迟敛下眸用牙签挑了块菠萝递到纪欢的嘴边，语气听上去依旧非常淡定，仿佛压根没听到外面那群家伙的催促，“不吃了吗？这也是那只老水牛送过来的，味道还不错。”

事实上纪欢已经吃掉了大半碗，他以为这是封迟在街边的小摊子上买的，没想到还是那只水牛送的。吃着菠萝，纪欢的心情不由得有点复杂，“他家的水果挺好吃的。”

封迟嗯一声，“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让他多送点过来。”

说话间，门外‘咚咚咚’的敲门声再度响了起来。纪欢放下碗转头看去，想了想还是扯了下男人的衣服，“要不你出去看看？”

封迟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慵懒。将人往怀里拢了拢，似笑非笑道：“我出去有什么用，他们是想要见你啊。刚才他们不是说了吗，想看看我老婆长什么样子，所以，你让不让人家看。”

纪欢：“……”

纪欢的眼神有些飘忽，他小声的嘟嘟囔囔：“谁是你老婆，我们还没到那种关系呢。”

敲门声还在继续，那一伙人显然是见不到纪欢不罢休。纪欢瞅了两眼门板，合理怀疑再这么敲下去门板就要倒了。他拉着封迟的衣服，对上男人的眼睛，“那……那我给点面子，一起出去？”

封迟敛眸忍笑，“谢谢我男朋友给的面子。”

柔软的吻落在纪欢侧脸上，让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跟在封迟的身后往门外走去，有些紧张。虽然不知道外面的那波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能看得出来他们与封迟的关系不错。否则，封迟也不会任由他们闹了。

他拉着封迟衣服的手不由得用力了几分，在封迟拧开门把手的那一刻突然又有点怂，“要不你还是跟他们说我不在吧？我……我有点紧张。”

“不紧张，他们又不会吃了你。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纪欢皱着鼻子，“你就会用这招。”

“那今晚还是让你随便摸随便揉，好不好？”

“摸什么揉什么？”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外面沉迷执着于敲门的人手刚一用力，大门就开了。年轻人看着眼前的人，颇为好奇的问道。

封迟：“……”

纪欢：“……”

纪欢躲起来的速度很快，藏在封迟身后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封迟见状不由得有点好笑，反手将人捞出来，让纪欢站在自己的身侧，他这才抬起眼看向眼前眼睛晶亮的一拨人，“今天周五，你们一个个不上班跑这儿来闲的慌？”

年轻人哎呀一声，手却非常速度地拨开封迟，冲着纪欢露出笑容，“嫂子好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陶，是你男人的好朋友。这是我给你带的见面礼！”

对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模样精美的盒子，塞到了纪欢手里。纪欢愣愣地接过，下意识往封迟那儿看一眼。封迟还未开口，年轻人便主动道：“嫂子你别看他啊。就是一点小礼物而已，你收下就行。”

说话间，有只白兔子强硬地挤进了纪欢和白陶之间。白兔子往后看一眼，后腿踹上白陶的小腿，“让开点，老子要送礼物了。”

说罢，他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盒子，“听说这是人类超市非常火爆的小雨伞，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样的，我都给买了，什么纯味、激爆、至尊、超薄都有。选的最大号，应该没问题。”

盒子落在纪欢脚边，他还没来得及弯腰去捡边陡然听到了这话，表情立马便僵硬了。白兔子倒是没注意他的表情和动作，继续往外掏东西，一连掏了十来个盒子才罢休。

他满意的点点头，两只长耳朵一抖一抖的，“就是这些了，都是见面礼，给老子收好了。”

“这个是什么？怎么包装得花里胡哨的？”时婴从地上捡起一个粉红色的盒子。

白兔子凑过去看了眼，蹦到盒子上，表情淡定，“好像是什么最新款按.摩.棒吧，好评特别多，我自己也买了好几个。”

时婴：“？”

他不信邪似的又看了两眼盒子，盒子上有简单的说明。仔细看了两遍，他才松了一口气，“哦，是正经的啊，我还以为是情.趣.用品。”

白绒绒的小身板在众多盒子间的缝隙里转来转去，几秒后踹出了一个盒子，“不正经的在这里。我没用过，不知道效果，你俩可以测评一下，用得好记得跟我说，我去给好评，返现五块钱。”

纪欢：“………………”

第71章 

071.

白兔子对于好评返现的事很在意, 又掏出了几个盒子, 里面装的都是他没用过的各种产品，全部怼到纪欢和封迟的面前，他道：“都好好用，记得给反馈，我挑了好久的。”

纪欢的表情僵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做梦都没想到这只看着如此可爱还是白绒绒的兔子，里面的芯竟然是黄色的。这种东西, 私下里给给也就算了，怎么……怎么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呢！

纪欢那张白嫩光洁的小脸涨得通红，手指捏着封迟的衣角不肯松手。他悄悄抬起眼看了眼封迟的表情，希望他家男朋友给力一些，这会儿能有所表示。封迟在他看过来时正好垂眸, 一眼便看到了纪欢的表情。纪欢被他这么一盯, 狠狠瞪他一眼, 又立马便垂下了小脑袋。

被黑发悄悄遮挡住的耳朵白皙里染上红色。封迟一摸纪欢的手, 都能猜到此刻少年的脸到底有多烫。

封迟忍着笑，按着纪欢的脑袋将人按在怀里。纪欢的脸贴着他的肩膀背对着一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妖怪, 封迟垂下了眼眸扫了一眼越说越来劲儿的白兔子，语气淡淡：“你还挺会挑的。”

白兔子小身子一挺, “老子逛了一晚上的某宝, 终于挑出来这些东西, 能不好吗？”

封迟发出了一声嗤笑, 随便捡了个盒子, “小雨伞收了, 这玩意儿你自己用吧，他有我，用不到。”

白兔子低头一看，被封迟退回来的那玩意儿正是时婴嘴里的不正经的东西。

白兔子：“……你不在的时候可以用啊。”

纪欢哪怕是背对着这兔子，也差点被他说的臊死。这兔子长得挺好看，人形的时候也是人模人样，怎么说出来的话让人这么的……想吃兔子呢。他悄悄用手抚上封迟侧腰上的肉，狠狠一捏，封迟嘶了一声，手往下垂去盖住了怀里人的手。

两双眼睛对上，封迟一眼看到了纪欢眼底的那丝羞涩。他啧了一声，再次开口：“我会一直都在他身边，所以你的假设不成立，带回去自己用，否则我把你扔出去。”

白兔子瞅了两眼封迟，又看看男人怀里的少年，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哦一声，抱着几个花里胡哨的盒子又塞了回去。转头注意到时婴那极为怪异的表情，他的动作一顿，用眼睛斜斜得盯着时婴：“怎么，你想要吗？全新的，八八折卖给你要不要？”

时婴：“……不用了。”

他不需要这东西。

白兔子被封迟拒绝了以后心情不大好，坐在沙发上不动了。白陶和其余的几个年轻人见到了封迟的对象，心情倒是相当不错，拉着纪欢说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愣是把人给说懵了。

“嫂子我跟你说，我和封迟认识那么久就没见过他对什么人动心。看到帖子的时候我以为是你们妖管局新招的小妖怪心怀不轨在造谣呢。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宋淑静他们开口辟谣。”

“对对对，我还特地去问了卓光，结果卓光告诉我封局是真的有对象了！吓得我把当时正在吃的披萨扫地上了，哎。”

纪欢被他们说得脸红。眼前这拨人都是各市分部的组长，看得出来与封迟关系不错，否则也不会为了那么点事儿特地跑过来。与其说是看热闹，倒不如说是关心封迟。想知道一向冷冷淡淡的封迟找了个什么样子的对象，两人是不是合适，纪欢看着人怎么样。

就像当妈的对待儿子的感情生活那般在意。

白陶注意到在他们说话聊天的这段时间里，封迟一直都将手臂搭在纪欢身后的沙发上，保护和占有欲并存，在意纪欢在意得不行。他止不住地在心中感慨：真是长见识了。认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封迟这般模样？爱情啊，真神奇。

想到这里，白陶看向纪欢的眼神都染上了几分深意，他忍着笑道：“嫂子，虽然咱们今天才见第一面，但有句话说的好啊，一见如故。这一眼啊，我就觉得咱们非常有缘。这样，咱们留个电话微信什么的，以后你要是被封迟欺负了，随时来找我们，我们帮你揍他。”

旁边一群吃瓜群众连连点头，“对对对。加个微信，嫂子要是有兄弟姐妹也可以介绍介绍。”

纪欢：“……”

封迟敛眸看着白陶递过来的手机，白陶动作迅速，已经打开了扫描准备扫纪欢的二维码了。他抿唇，不动声色地将白陶的手推回去，表情异常淡定，“你想多了，我不会欺负他的。我宠他还来不及。”

白陶眨眨眼，“那咱们就单纯加个微信好了。”

封迟掀起眼皮瞥他两眼，“那也不用。”

虽然封迟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但白陶依旧被气笑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我又不会对嫂子做什么，加个微信而已。嫂子你别听他的。”

白陶热情得过分，纪欢看看封迟又收回眼，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他看得出来封迟和白陶关系不错，否则封迟也不会容忍白陶一直叭叭叭了。掏出手机点开了自己的二维码，与白陶顺利成了好友，白陶也终于罢休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陶和其他人一直说着妖管局以及分部发生的各种趣事，其中夹杂着封迟的一些丰功伟绩，听得纪欢格外感兴趣。他没在《妖物横行》这书里看到太多的关于封迟的描写，封迟作为反派，所谓丰功伟绩也拿不出手。如今被白陶等人一提，立刻便引起了纪欢的兴趣。

“真的，封迟可厉害了。哎不过说来这多年，封迟也挺不容易的。你看他平时的生活习惯就知道了，除了工作基本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我看着都替他觉得生活没意思。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你了！”

被白陶念叨着，封迟抿了抿唇，垂眸看了眼腕表，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四十五，还有十五分钟就下班了。可眼前这波人似乎与纪欢聊上瘾了，嘻嘻哈哈不停歇，连纪欢都亮着一双眼睛，乐在其中。

又过去五分钟，封迟忍无可忍的开口：“不早了。”

白陶看一眼时间，摆手：“还早呢，五点不到。我还有好多话要跟嫂子说说，你别催我。”

在帮你说好话呢，你懂不懂！

封迟却是面无表情，仿佛压根没看出来白陶那眨一眨的眼角隐含着其他的意思，冷酷又无情：“你一下午没上班好意思跟我说还早？全勤没有了，赶紧给我走，否则今年的奖金也没有了。”

白陶：“……”

白陶心中格外无奈，但下一秒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不断在封迟和纪欢两人身上打转，片刻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封迟的目光都染上了深意，“你想和嫂子约会就直说嘛，我们又不是狗皮膏药，行了行了，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封迟用牙签签起一块菠萝递到纪欢嘴里，看着纪欢脸上还带着听故事听得意犹未尽的表情，他言简意赅道：“吃。”

纪欢顺从地张开嘴一口嗷呜掉了菠萝。

白陶哪会看不出来封迟就是故意想腻死他，双手搭在手臂上搓了搓，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赶紧告辞。其余的年轻人们见状也没有再多留，跟在白陶屁股后头赶紧跑没影了。

封迟赶走了一波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缓缓将目光挪回到了沙发的一角，开口询问：“你什么时候走？”

白兔子瞥他一眼，身子一转露出个白绒绒的尾巴：“管得着嘛你？”

确实管不着，封迟搂着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从四点五十跑到了五点整，心情不错，“那你多待一会儿，我先走了。”

说着，他又看向宋淑静和时婴，“明后天我们不过来了，你们要是想睡懒觉也别过来了。有急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完话就走了，完全没理会沙发上那只瞪大眼睛的白兔子。直到门口迈巴赫的引擎声响起，白兔子扒着沙发往外看去只勉强看到一车屁股和车尾气，气得差点挠沙发，“封迟这他妈是条狗吧？怎么那么欠啊。”

宋淑静坐在座位上，拿出化妆镜随意看了看自己的脸，确认了妆没花以后抽出一点时间回答白兔子的话，“老大在某种方面确实挺狗的。不过，你不回家干嘛呢？我们都要下班了。”

白兔子闻言在宋淑静的脸上传转悠两圈，状似思考了一会儿又看向一旁的时婴，“你哥呢？”

“盯人去了。”

“哦，那你最近一个人住是吧？挺无聊的吧？我勉为其难去你家挤一挤，跟你做个伴吧？”

时婴：“？”

白兔子挠挠下巴，“就几天，你要是同意的话，我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你。”

他掏出了被封迟扔回去的几个盒子。

时婴看着盒子上面的图案和充满挑.逗的广告词，眼角一跳嘴角一抽，“住就住，别拿这些东西开玩笑。我用不着。”

*

“他们人都好好。”

回家的路上，纪欢咬着棒棒糖含糊不清的说着。

一下午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纪欢还想从白陶等人的嘴里多打听点封迟的事儿，没想到封迟自个儿忍不住把人赶走了。纪欢对此感到有点遗憾，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还行，毕竟他和白陶加了微信。大不了就多去和白陶聊聊天，多问几次。

他想着，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起来。垂眸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愣了愣。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给他发信息的竟然就是白陶。纪欢摸摸下巴，点开了对话框。

白陶没发什么话，只是给他发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毫无疑问都是封迟。

但照片很久，还是洗出来的那种。

有两张封迟背对着镜头站着，而封迟的对面这是一条硕大的巨蟒。那巨蟒狰狞地张大嘴，露出蛇信子，惹人起了一身凉意。除此之外，还有两张是封迟的侧脸照，男人的脸部线条完美，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眼底和表情都带着浓浓的冷淡，令人难以靠近。

纪欢下意识的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封迟。

封迟单手握着方向盘，手指修长又骨感，单是握方向盘的一个简单动作都可以让人着迷。纪欢的目光无数次悄悄往男人身上瞥，下一秒又担心被人发现似的，连忙挪回了视线，继续看手机。

白陶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这些都是我以前闲着没事儿干顺手偷拍的照片，好像还有一些，等我整理一下都发给嫂子你啊。你给我个地址，我把这些底片都寄给你。

纪欢满意地点点头，点击发送表情包：谢谢。

迈巴赫在人行道前停了下来，红灯后的数字显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等候。封迟单手撑在方向盘上，目光却落在了正低着脑袋埋头看手机的少年身上。不知道手机有什么好看的，惹得纪欢连他的注视都察觉不到。封迟的手指微微曲起，下意识地敲落在方向盘上。声音不大，也没让纪欢抬起头。

这回，封迟是真的忍不住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放松靠在椅子上，忽然开口询问道：“这个牌子的棒棒糖好吃吗？”

陡然听到身侧的嗓音响起，纪欢下意识便抬起了脑袋。一抬眼对上封迟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眸，他眨眨眼压根没怀疑什么，乖乖的点头道：“好吃的。”

封迟简单应一声，目光却早已落在了纪欢的手机上。

很好，在和白陶聊天。

他舔了舔唇角，忽然勾起一个笑容，语气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知道他为什么给我拍这些照片吗？”

纪欢愣了一下，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封迟这么一问，本来不过一个小小的点倒是成了关键所在。是哦，白陶好端端的干嘛要拍封迟的照片？

白陶喜欢封迟，所以拍照留念？突然想到的这种可能性让纪欢抖了抖身体。这种可能性不存在，没和白陶接触他或许还会觉得有这个可能，但接触了便知道白陶完全是把封迟当成朋友和上司的。

他好奇地仰着脑袋问：“为什么啊？”

车外，红灯的秒数归零，立马跳成了绿灯。封迟一边启动着车子，一边云淡风轻地开口：“因为他说他要给我做媒，拿着我的照片去给我相亲。”

纪欢：“？”

封迟：“真的，我不骗你的，所以这个人心思不纯，你少跟他聊聊。”

纪欢：“……”

这一刻，纪欢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他低头再度看了眼手机，白陶还在不停歇地给他发照片，很多照片都是偷拍，但大概是被偷拍的那个人长得实在是太好，哪怕是没聚焦的照片也拍得不赖。

在纪欢沉默的时候，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乌云叠满，雷声阵阵。纪欢愣了愣，打开车窗往外看去，道路两侧的行人似乎也被突变的天气震惊到了，脚下的步子变大，匆匆赶往家的方向，偶尔还伴随着好几声抱怨：“天气预报没说今天要下雨啊。”

风雨前，一道雷闪过。

纪欢默默关了窗，转头看向开车的封迟，“你是不是在瞎扯淡？老天都信不过你生气了。”

封迟抿了抿唇。

纪欢见他这般模样便愈发确定了心中所想，少年在心里冷笑一声，张嘴道：“要不你发个誓，天打五雷轰那种，看看今天的雷会不会劈你？”

在纪欢的提议下，封迟一路沉默到了别墅前。

纪欢斜着眼睛看封迟，哼哼两声，狗男人就是狗男人，又骗他！他低头，发了消息给白陶询问他拍照的原因。白陶倒也实话实说，很快就回复了。

白陶：这个啊，当初咱们融入人类社会不是很难吗？没钱啊，我就想着学人类的样子，拍点老大的照片去跟那些已经挣到钱的妖怪们交换以此换点人类世界的货币。但是那个时候所有妖怪都很抠，谁他妈有闲钱买照片追星啊，我也没扔掉，就一直存着了。

白陶：哎，嫂子你是不知道当初我有多难，我借了人家的相机信誓旦旦说赚到钱了十倍还给人家，结果屁都没赚到，还被相机的主人追着跑了几公里。

纪欢：“……”

当年的妖管局真难啊，前有几个员工去工地搬砖，后有分部组长想用封迟的照片换钱还换不到。

太惨了吧？

第72章 

072.

从白陶口中知晓了当年的妖管局是真的难以后，纪欢看向封迟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疼爱。爪子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他跟个大爷似的叹了长长一口气, “我家男朋友以前真是太难了, 不过还好, 苦尽甘来。”

封迟还沉浸在谎言被纪欢毫不留情戳穿的尴尬之中。谁能想到这天好端端的突然开始打雷, 害得他硬着头皮发誓也没法。男人沉默抿唇心思流转，想着如何才能挽回一点尊严时, 却突然发现纪欢那眼神变得格外奇怪, 看他跟看自己孩子似的，带着点心疼和欣慰。

封迟：“？”

白陶又瞒着他和纪欢说了什么？

封迟将车开到车库停下, 在纪欢打算开车门下车时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往后一扣, 立刻就将人按在了座椅上。纪欢眨眨眼, 对于男人突如其来的这个动作感到意外。他抬起眼望进封迟那双狭长的眼眸, 疑惑的问：“干嘛？”

封迟垂眸盯着面前这张瓷白的脸，“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白陶跟你说什么了？”

哦，原来在纠结这件事情。

纪欢学着他往常的样子挑挑眉。他的右手被扣着按在座椅背上，只能用左手戳戳封迟的脸, 手指下男人的肌肤光滑，他斜着眼睨他，将白陶告知他的话如实说了。说完以后, 纪欢看着男人线条分明下颚线紧绷的模样, 愈发心疼起来。摸摸男人毛扎扎的脑袋, 他一本正经的感慨：“太不容易了, 不过没事，现在妖管局发展得很好，你们这些当官的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那倒也没有。”封迟突然道。

男人松开扣着纪欢的手，纪欢的皮肤嫩，被他握了一会儿皮肤便染上了淡红。他用手指轻轻蹭了蹭那处肌肤，指腹下是细细的血管。封迟抬起眼，对上纪欢那双闪烁着意外的眸子，听到纪欢用狐疑的语气问：“什么意思，还不能松一口气？”

封迟嗯一声，捏了捏他的脸，“虽然妖管局发展得不错，但是我本人的感情生活还没有得到完美的解决。”

他看了看倏然无语的纪欢，挑眉反问：“难道不是？”

“不是。”纪欢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压上了男人高挺的鼻梁。下一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往男人鼻子上一捏，小声嘟囔了一句：“手感还挺好的。”

说完推开男人压过来的身体，下车了。

封迟靠在车上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找到了白陶的手机号，发了条信息过去：没事儿少烦着他，没空理你。

白陶：“……”

回到家以后的生活一如既往，纪欢坐在沙发上盘着腿看电视，手里却拿着手机跟宋淑静等人聊天，在他们的微信群里，卓光和时九正在吐槽自己的盯梢活动。

乌鸦一族不知道是真的聪明还是学乖了，近期就乖乖待在家里，屁事儿都不干。郑刈就更不用说了，作为《妖物横行》的主角，脑子还是在的，知道自己嫌疑大便也乖乖待在半山腰的别墅，偶尔去找自己的小情人苏凉聊聊天。

时九：吃狗粮的话，我还是喜欢吃老大跟嫂子的。老大和嫂子的狗粮只是吃起来比较撑肚子，但是郑刈不一样的，多少带着点油，吃了以后容易反胃恶心。

纪欢：“……”

这嫌弃是真的表现得明明白白。

他默默关掉了微信的对话框，看了眼厨房。厨房的门没关，从他这个方向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男人修长挺拔的背影。封迟还穿着上班时的白衬衫，衣角塞进裤腰，勾出劲瘦的腰。纪欢收回眼神看了眼自己的腰，捏着软乎乎的，手感倒也不错。

他扬声问道：“要我帮忙吗？”

男人回了下头，“不用，肚子饿的话先洗点水果吃？”

于是纪欢小步跑到厨房打开冰箱洗了一个苹果，苹果特别新鲜，一口咬下去咯嘣的声音极其悦耳。纪欢啃了一口，抬眸便发现封迟正看着自己，目光看上去虽然带着点漫不经心，但其中意味深长。他只愣了一秒就踮起脚将苹果递到了封迟的嘴边。

顺着那缺一口的方向咬下，他垂眸轻笑，“还挺甜。”

纪欢哪会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翻了个白眼。这个苹果虽然个头大，但吃起来也非常快。纪欢吃一口，又递给封迟吃一口，没几下便只剩下一个苹果核了。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纪欢又在厨房里等了一会儿时间，就被封迟毫不犹豫地赶出去了。

他躺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玩游戏。

妖怪论坛最近是真的很热闹。郑刈和乌鸦一族的事情还没个结果，妖怪们便也只能等着。这等着等着着实无聊，先前讨论封迟和小员工的帖子又被翻了出来。距离小员工‘官宣’已经有两天时间，但妖管局的员工们却始终都没有来‘辟谣’。这让很多心思活络的妖怪们都体会到了什么。

要知道妖管局的员工们个个都是网上冲浪高手。过了几天还不出来跟网友们唠唠嗑，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封迟和小员工的事儿是真的，这便不需要他们出来辟谣了。

二是妖管局的员工最近正在忙郑刈的案子，分不出精力来搞其他的事情。

庄玉兰便是第二种原因的支持者。她本人是妖管局分部的人，虽然不是组长级别的，却也从某些渠道知晓了妖管局与郑刈的对峙。夜色下，她看着帖子里那些祝福封迟和小员工感情美满的发言，死死咬着唇，目光染上了几丝烦躁与阴沉。

终于，她忍不住留言：别脑补了，妖管局的员工忙着处理工作没时间出来辟谣，你们就在这儿高.潮什么呢？丢不丢人啊。那什么小员工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配让封局喜欢？

一刷新，底下跟了好些个留言。

不在服务区：799楼那个人，你是柠檬精吗？实不相瞒你的酸味都溢出屏幕跑到我这儿来了知道吗？

沵不懂旳男人ミ：咦，799会不会说话啊？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说句难听点的，就算小员工和封局不是真的，我们嗑我们的cp不行吗？又没真的去打扰封局。

10086楼一直都我：799是封局的粉丝？爱慕者？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就算你真的怀疑，也别骂人。另外，发表一下我自己的看法，我觉得是真的嘻嘻嘻。

庄玉兰差点被这些言论给气死。她和封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但封迟应该不记得了。或者说，封迟压根没注意过她。

哪怕仅仅只是见了几次面，庄玉兰也能一眼看出来封迟那人太冷淡，压根不像会喜欢别人的模样。

她自知自己不配，所以从未有过过分的遐想。但，此时此刻，她却看到有个人‘配’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终于有人要将位于神坛的神拉下来变成凡夫俗子。那是一种神被玷污的感觉，她不允许。

庄玉兰暗自咬牙恨不得吃了那几个站封迟和小员工cp的妖怪，与此同时，她突然感觉到手机一阵震动，低头一看，有人给她发了私信。

那人的ID是：我是一只小野猫。

常年在妖怪论坛上冲浪的妖怪们没过多久就发现一个帖子被顶上了最前方，后面还跟着一个hot的标记。

【说一说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小员工在自导自演！】

众多妖怪：“？”

大部分妖怪怀着好奇点进帖子，仔细一看内容，一时无言。

梦中的旋律：看到大家都在讨论封局和那个小员工，作为某分部一员的我来跟大家说一说，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小员工自导自演。

首先很多妖怪都知道咱们封局是怎么一个人，很冷淡。有幸见过对方几次，封局给我的感觉就是性冷淡，那张脸一露出来人都跑完了。而且怎么多年来有很多妖怪对封局情根深种，甚至还当着面去告白的，你们见封局有什么反应吗？没有啊。

其次，我记得之前有只妖怪也很喜欢胡言乱语。明明只见过封局一面而已便大肆宣扬她与封局是情侣关系，最后事情闹大了，还不是被拆穿了？劳烦这位小员工别仗着身份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别仗着最近妖管局在忙就胡扯，最后丢脸的不还是你吗？

最后，这位镜子兄弟到底是什么人？恕我直言，我真没听说过妖管局最近招新员工的事情，走后门的就不要出来逼逼赖赖了吧？

*

哥哥时九去盯人后，时家空荡荡的。时婴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瞥了一眼沙发，立马看到了白绒绒的兔子以一种高难度姿势趴在沙发上，两条后腿交叠在一起，拉长了圆滚滚的身躯。

时婴对于这位大爷的到来觉得有点心慌意乱。须和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不好相处。时婴拿着铲子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自己当时到底抽什么风把人带回来了呢？

大概是时婴的叹气声太重，引起了须和的注意。兔子从沙发上爬起来，两只爪子捧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你叹什么气？”

时婴：“……就是感叹一下。”

兔子哦一声，“那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妖怪论坛，继续感叹。”

好端端的看什么妖怪论坛？难道是郑刈那家伙又带着水军来打舆论战了？时婴走到沙发前，把铲子往兔子爪爪里一塞，“你去帮我看着点菜。”

说罢也不等兔子同意，拿起手机进入了妖怪论坛。本是漫不经心一撇，下一秒便倏然瞪大了眼睛，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低声骂了一句，他连忙点开封迟的微信，将帖子转发过去。白兔子就坐在他肩膀上，看到他的操作不由得有些震惊：“封迟那家伙都有微信了？”

时婴手一顿，回头看着那个怼在自己脑袋上的铲子，表情有些僵硬，“这铲子上都是油！”

白兔子慢吞吞地将爪子往后挪了挪，眨眨眼，红色的瞳孔中满满都是无辜，“不好意思啊。”

扔下不走心的道歉，撒开腿就往厨房跑。时婴一摸头发便摸到一手油，气得恨不得把兔子烤了。

另一边。收到时婴信息的时候，封迟刚将饭菜端到餐厅。但手机被随意放置在茶几上，纪欢去了卧室洗澡，一时间没人发现有一条新跳出来的微信消息。

封迟洗干净手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纪欢下楼，挑了下眉，他迈开步子往卧室走去。推开门，一眼便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纪欢大大咧咧地裸着脊背正弯腰找衣服，几乎半个身子都钻进了衣柜里。耳边陡然响起开门的声音，他倏地缩回脑袋，朝着门口望去。

这一看便看到了封迟。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又钻进了浴室里，门缝里露出一个脑袋，“你、你怎么进来都不敲门的！”

封迟后退一步看了眼门又走进来，理直气壮，“这是我的房间。”

纪欢：“……”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问题。

但是现在……

纪欢沉默着低头看了眼自己光溜溜的小身板，又抬起脑袋对着封迟道：“那你可以先出去一下下，我要穿衣服了。”

封迟闻言，非退反进。男人迈着修长的双腿慢悠悠地走向跟只猫儿似的躲起来只露出小脑袋的少年，狭长深邃的眼中染了笑。封迟落在两侧的手有点痒，却也没动，只是问道：“找什么衣服？”

“我的睡衣怎么都不见了？”

“被我洗了吧。”封迟淡淡说了句，目光在衣柜里扫了两圈，拎出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递到纪欢手中。迎上纪欢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封迟的表情分外无辜，“既然没得穿了就穿我的吧。”

纪欢盯着眼前的白衬衫陷入了沉默。他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封迟为什么要让他穿这衣服。小说里的情节果然是真的。他在沉默之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确定都洗了？”

封迟倒是诚实，“我有心让你穿衬衫，就不会给你留衣服。”

纪欢揪着衬衫领子一下一下往里拉，跟小动物悄悄囤粮食进洞似的。将白衬衫搭在手臂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的纪欢还是不信邪的再问：“那我的裤子……”

“哦，也洗了。不过我的裤子对你来说都有点大，这衣服挺长的，只穿衣服也可以，反正都是在家里。”男人面不改色。

纪欢：“……”

五分钟后，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纪欢终于把衬衫给套在了身上。

纪欢穿衣服的时候，浴室的门关了起来，封迟靠在墙上只能隐约看到一抹不太清晰的人影。但目光落在影子上，封迟却清晰地描绘出了纪欢穿衣服的每一个动作。

张开双臂，扣扣子，最后还要拎着衣摆往下一拉。

男人垂下眸，喉结不经意滚动了一下。半晌他才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不动了的人影，带着笑声问：“还没换好？”

纪欢：“……你个大尾巴狼，装什么装。”

那眼神都快穿过浴室的门把他给吞了，明明什么都看到了却还在这里问他穿好没有。狗男人就狗得离谱。

从浴室出来的纪欢认真看着封迟，问出的问题显得有些意味深长：“晚饭还吃吗？”

封迟：“你不想吃的话，我也不介意的，宝贝。”

纪欢顺手捞起衣柜里干净的衣服一把扔在封迟的脸上，“你别吃了，浪费粮食。”

封迟慢条斯理地将脸上的衣服拿下来放到一边，目光毫不遮掩地掠过纪欢。他的衣服对于纪欢来说真的很大，那天在妖管局纪欢便穿过一次了，不过前一次与这一次的感觉却极为不同。或许是因为只要封迟的目光往下一瞥，便能看到纪欢那两条细白的长腿。

封迟将人打横抱起，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下楼梯，期间纪欢听到他淡淡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不吃饭也没关系，我可以吃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纪欢踹了他一脚，“那你还是吃饭吧。”

来到餐桌前，纪欢从男人怀里下来，在封迟的注视下慢吞吞从沙发上拖了块小毛毯过来搭在腿上，裸露在外的两条腿儿顿时被小毛毯遮挡得严严实实。纪欢抬起头对着封迟露出一个笑容，“有点冷。”

封迟：“……”行吧。

两人吃饭的速度不快，纪欢虽然吃得多，但与速度不成正比。他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排骨酸酸甜甜，肉也不少，纪欢眯起眼含糊不清的问封迟：“你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

“没挑好？”封迟抬起眼问道。

纪欢的腮帮子鼓鼓的，吐出骨头才小声道：“挑不好，感觉哪里都挺好，又觉得哪里都不太行。”

听到这抱怨，封迟走到一边拿起了手机打算去看看附近有什么景点比较适合纪欢。这一看，先看到了时婴给他发的微信。除此之外，宋淑静也给他发了几条信息，语气十万火急。封迟垂眸看了眼，转头便去了妖怪论坛。

质疑封迟和纪欢关系的帖子跟帖人数极多，不过一两个小时便多了近千条留言。封迟到底是妖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惹得众多妖怪连饭都不想吃了，就想知道事情闹得那么大，封迟或是妖管局的员工们会不会有所回应。

如果没有回应，那基本可以断定封迟和那个ID带镜子的小员工没什么关系了。

等了快两个小时却始终不见妖管局的员工出来，众人也着急了。

是一条鲨鱼哦：咋回事啊，别真是我们高.潮啊？小镜子去哪儿了？怎么连小镜子本人也不出来了？

蠢不蠢：所以，很大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小员工在胡扯，现在事情闹大了不出面了？这不是浪费我感情吗？哎，累了累了。

我是一只小野猫：早跟你们说有些人心思不纯，只知道胡言乱语，你们还不相信。封局会喜欢他那种人？开什么玩笑！至今为止连个照片都不愿意给，鬼知道是什么癞□□想吃天鹅肉呢。[嫌弃]

你住在海对面：怎么回事啊，还得人家天天拿着手机盯着咱们这小破论坛啊？人家有事儿正在忙没看到这个帖子所以没回复不行啊，有些妖怪怎么回事，楼上那只小野猫你能不能消停一下？恕我直言就算小员工和封局是假的，也轮不到你啊，上蹿下跳的真的有够好笑的呢。

我是一只小野猫：那就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因为心虚不敢现身呗。

……

封迟将留言内容快速扫过，眼底深意愈深。男人的手指轻轻拂过手机页面，薄唇紧抿。屋内忽然的低气压令纪欢迷茫地抬起了脑袋，纪欢的目光落在封迟脸上。男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手机，微微敛眸，姿态看上去很随意，然而纪欢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伸出手戳了戳封迟的手臂，“怎么啦？”

话音落下，男人便抬起了头。纪欢对上封迟的眼时愣了一下，“咋啦？我没给你戴绿帽吧？怎么感觉你要吃了我似的。”

封迟挑了下眉，原先压抑的心情倏然间就被纪欢的这句话给抚平了。他敛下眸笑了笑，“那你会给我戴绿帽吗？”

纪欢实话实说：“那要看什么样子的绿帽。”

淘宝上那种十块钱一顶的，他说不定会买来让封迟试试看，以满足自己小小的恶趣味。

封迟捏了捏他的脸，“吃饭。”

封迟不说，纪欢便也没有仔细询问。他这个人心大，不一会儿的时间就被满桌的饭菜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等到吃饱喝足，他跟只猫儿似的捧着下巴望向男人。封迟的表情早已恢复原样，注意到纪欢的注视，他抬了下眼，“吃饱了？”

纪欢点头。

“站起来走走，我先去把碗洗了。”

“我去吧。你坐着。”纪欢光着腿儿快速端着盘子跑进厨房。灯光下，那腿白得晃眼。封迟只沉默了两秒就站起来接替了自家男朋友的行为，把人按倒沙发上去坐着了。

真来来回回走几趟，纪欢明天别想下床了。

纪欢扒着沙发伸出脑袋，看着男人修长挺拔的背影小声道：“就是把碗扔进洗碗机而已，这个我真的会。”

封迟：“知道你会。”但是他看不了。

后句话封迟没说出口，纪欢便只能迷茫地盯着男人的后背发呆。看了一会儿便缩回了脑袋，拿起了手机。

十分钟之后，纪欢抬起头，封迟正好整理完厨房走出来。对上少年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封迟走到他面前，垂眸问道：“怎么了？”

纪欢抿起唇，忽然伸手抱住了男人的腰，将脸埋在封迟的胸口，他慢吞吞的小声道：“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戴绿帽子的。”

封迟只愣了一下便意识到纪欢这话是什么意思。大手扣着少年的后脑勺，他笑着问：“都看到了？别在意。”

“不在意。”纪欢道：“我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气死她。”

第73章 

073.

宽敞的卧室内只开着卧室灯, 灯光微弱, 带着点昏黄。纪欢趴在柔软的被褥上, 脑袋上短发凌乱, 蹭得竖起了几根呆毛。他在床上打了个滚,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前方的浴室门上。一想到里面的男人，纪欢的心脏便有些热乎乎的。他垂下眼眸，揪着被子一角蹭了蹭, 拿起了手机。

妖怪论坛上关于某些帖子的讨论愈发火热起来。纪欢重新打开了被顶得最热的质疑他自导自演的帖子。一路往下滑去, 纪欢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乱码ID之上。

在妖怪论坛新注册的账号都是乱码, 数字加字母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一开始的时候，这个ID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 哪怕是注意到了他的留言。

3duenb234：没看手机, 刚刚在给他做饭。

这么一句简单又显得无厘头的留言是在帖子被翻了好几页才引起大家的注意的。起因是有个人连续发了好几条评论询问：那个3duenb234是谁？你们不觉得他的话很耐人寻味吗？盲猜一个封局？

扯上了封迟，吸引的目光自然便多了不少。

众人头顶一连串的问号去找到了3duenb234的发言。他们也不傻, 稍稍联想一下便猜到了什么。这位ID为3duenb234的朋友是不是在回答为什么这件事情闹了好几个小时却始终没见人出来澄清的质疑？

为什么啊？

因为封迟本人在给纪欢做饭, 没时间看手机啊！

我艹！

意识到这一点的众人纷纷在心里发出一声经典国骂, 随后点开了这个ID的头像。3duenb234是个新注册的用户，连头像都是系统自带的图片，个人资料那儿更是一片空白。

庄玉兰注意到妖怪们急哄哄去查看3duenb234的发言时, 心里便咯噔一下。她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抿着唇心情落入谷底。难道封迟和那小员工是真的？以封迟的性格还特地在论坛上澄清？在不可思议的情绪与震惊交织下，庄玉兰只能硬着头皮去查看3duenb234的资料。这一看, 差点被气笑了。

一个什么资料都没有填的小号, 张嘴说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就被人带节奏说是封迟了？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庄玉兰简直想把这群妖怪们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装得到底是水还是沙子，她冷笑一声留了言：怎么，那什么小员工开小号来了？封局会无聊到来看论坛，看这种帖子？就算是想证明点什么，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吧？谁还没有小号了？

我还是一棵年轻的柏树：额，虽然但是，前面那个柠檬精说得挺对的。

我家的睡莲开了吗：柠檬精真是按捺不住，怎么那么惹人嫌。

一株有气质的花：真是越来越来乱了，这个小号真的是封局吗？还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跑来掺和一脚了？呜呜呜我就想吃点糖怎么那么难啊。你们这是往我嘴里喂屎啊！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再去点那个小号头像，认证了！！！

众人：“？？？”

好奇之下，所有人都以飞速重新点开了3duenb234的头像。大致情况依旧没怎么改变，资料还是空空的，唯有认证那儿注明了此人的身份——封迟。

我家的睡莲开了吗：讲个笑话，这是谁的小号哈哈哈哈哈。有些柠檬精赶紧把自己埋了吧！丢人不丢人啊！

沵不懂旳男人ミ：我靠，我们大佬还会做饭？太会了吧！居家好男人封大佬！

不在服务区：笑死我了，发帖那个憨批不是说自己是分部的成员所以知道很多实情吗？你的实情就是被封局亲自打脸吗？

我是一只小野猫：谁说认证了就一定是封局？万一是那小员工自己弄的呢？他不是妖管局的员工吗？做到这一点不难吧？

不在服务区：确实不难，但是把你脑子里的水倒出来好像挺难的。

沵不懂旳男人ミ：服务区自信一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最后，散了吧，不要跟憨批柠檬精陪聊了，没必要。

……

纪欢在吃过晚饭以后打开手机便看到了这么一条帖子，当下就明白了封迟在吃饭过程中突然冷脸是怎么回事。目光再一次掠过男人的回复，他抱着手机在床上使劲打滚。

这个帖子如今就是个笑话，楼主和站在楼主那边的妖怪们被嘲得连脑袋都抬不起来。而论坛上多出来的其他帖子都在进行自己的狂欢。

这大概就和人类世界明星cp粉站对了cp一样的兴奋和开心吧。

“怎么还在看这个东西？”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推开浴室的门走近，他压在纪欢的身上一手搂着纪欢的腰，一手包裹着纪欢的手看了眼手机屏幕。将还沾着水珠的下巴挤进少年修长白皙的颈边，封迟轻哼一声发出喟叹。

“就是想看看。你头发上都是水，我的衣服都湿了。”

封迟那头发显然只随手擦了擦，一滴滴水珠晃下来顺着脖子优美的弧度滑落至锁骨，湿漉漉的冰凉的触感让纪欢不由得缩了缩身体，他放下手机，艰难地伸手推了推男人压过来的肩膀，嗓音略哑：“你起来，吹吹头发。”

封迟却越抱越紧，恨不得将人直接嵌入骨血，融为一体。他用侧脸蹭蹭纪欢的脸，蹭得人直喊疼，“你给我吹吗？”

“吹。”

今天的纪欢格外好说话。封迟看了眼被扔在被子上已经息屏的手机，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纪欢说到做到，拿起吹风机半跪在床上，封迟坐在他身前。温热的风从指间吹散短发，来回几次后这一处的短发便干得差不多了。都是男人，头发短又干的快，没一会儿纪欢便放下了吹风机。他俯身伸手环住男人的肩膀，将身子全部依附在封迟背上。

“怎么了？”

“没怎么呀。”纪欢在他耳边嘟囔了几声，又道：“你想好明天去哪里玩了吗？”

窗外雷声阵阵，雨水淅淅沥沥，连路灯的光都一闪一闪的，看不分明，带着一股子朦胧。不过纪欢特地看了眼明天的天气预报，大太阳，空气优，什么都是刚刚好，就差挑个地方去约会了。

封迟拿起手机看了眼，问他：“度假山庄怎么样？有温泉，可以钓鱼看电影，还有烧烤，晚上看星星，早上看日出。”

纪欢的目光看上去有些狐疑，“是时婴说的那个？”

“不是，这个在临市。”

纪欢点点头，“那就这个吧。”

纪欢伸长脖子看了眼封迟手机上关于度假山庄的资料，图片上的建筑看上去极为壮观。他从床上摸回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搜索软件搜了下该山庄的资料。这一搜，倒是令人有些震惊。临市的这个度假山庄在全国都能排前三，风景好建筑好设施又完善，非常受人欢迎。但问题也来了，伴随着这些优点，价格与空闲的房间肯定得考虑。

纪欢凑过去，“上面说要提前一周预定的，我们明天要去是不是就来不及了？”

“来得及。”封迟道，“跟扶瞾打声招呼就好了。”

纪欢：“……”好想知道了点什么。

*

当天晚上，雷声终于渐渐停歇。被大雨冲刷过的黑夜变得与先前浑然不同。夜色中泛起水光，打开窗一阵凉风拂过，吹得人脑子清醒了不少。庄玉兰坐在窗口看着手机上各种各样的私信和留言，眼睛通红。她做梦都不会想到，原来她的神真的已经被人拉下了神坛。

封迟那样的人，到底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庄玉兰的心上像是有小虫子悄悄爬过似的，心痒得要命。她忍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忍住，打开微信，他们的工作群里有几个年轻的妖怪正兴致冲冲地讨论着论坛上的事儿。她抿抿唇，打下一行字：你们知道妖管局的小员工到底长什么样子吗？

顾纷纷：不知道啊，估计连组长他都不知道，怕是只有妖管局那几位知道了。哎，真想看看勾走咱们封局的小妖精长什么样子。我真以为封局那张脸那个性子是绝对不会谈恋爱的，原来是我想多了QWQ。

庄玉兰咬了咬唇，正垂眸寻思着该怎么查那小员工的资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也不知道是做贼心虚亦或是其他的原因，庄玉兰被吓了一跳，捏着手机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她抬起眼看了眼窗外，又垂眸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他们分部的组长。庄玉兰松了一口气，缓了一会儿才按了接通：“组长，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对方声音冷凝，低沉的嗓音中带上了一丝不常见也不易发现的嘲讽，他问道：“论坛上的帖子是你发的？”

庄玉兰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卡壳。她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浮起不好的预想。

他们组长是在问她那个说小员工自导自演的帖子？

庄玉兰眼神飘忽不定，但还是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放缓了些：“您在说什么，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你知道。”对方的声音依旧冷淡，“作为分部的一员，我想你应该清楚在背地里随意揣测、侮辱别人，带节奏是怎样的行为。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分部了。”

“什么？！”

陡然听到如此决绝完全不给她半点反驳时间的话，庄玉兰震惊得差点叫出来。她还想解释，然而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却格外清晰。那嘟嘟嘟的声音仿佛在嘲笑她。

庄玉兰愣愣地捏着手机，一时间脑子晕晕乎乎跟装了团浆糊似的，没了方向。她就这么被分部给辞退了？分部甚至都没有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组长会这么确信这个帖子是她发的？她用的明明是小号啊……

沉默中，手机震动再次响起，庄玉兰低头，是‘我是一只小野猫’给她发来了信息。看着这个ID，她的目光突然凶狠狰狞起来。

……

分部的群里，顾纷纷等人突然发现群里少了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庄玉兰怎么不见了？顾纷纷特地@了他们组长的微信账号，结果只换来一句‘被辞退了’。

辞退？

好端端的怎么被辞退了？

几位员工沉默着，盯着微信的对话框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悄悄私戳了顾纷纷：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妖怪论坛上那个怀疑小员工自导自演的帖子是庄玉兰用小号发的，她和那个小野猫不是一直在骂小员工吗？好像是被封局查到了。

顾纷纷：艹，然后就给辞退了？封局这他妈男友力爆棚啊！

那人：嗐，本来封局也算是我们上司，在这种论坛上公然议论上司的感情，这本来就说不过去。何况那小员工是妖管局的人啊，她这算什么，抹黑妖管局的员工不就等于抹黑妖管局？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她要是找你求情你别理她。走，嗑糖去了。封局帅得我合不拢腿。

顾纷纷：你是个男的，望知。

*

纪欢在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兴致冲冲地推开窗户，清晨的空气清新，带着微风留有一点浅浅淡淡的花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闪着光。

封迟睁开眼，目光落在纪欢身上。

纪欢半跪在飘窗上，大半个身子都靠在窗前。衬衫不短，却也遮不住太多。封迟收回眼，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六点。

和纪欢认识那么久，封迟还是第一见纪欢主动起那么早，甚至都用不到闹钟。看得出来，纪欢对于他们的约会很期待。这样的认知让封迟的心情一直好了整整一天。掀了被子下床将人抱起来塞进被子里，封迟道：“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们九点才出发。”

“睡不着。”纪欢眨着晶亮的眼睛，“要不咱们聊聊天？”

封迟将被子拎起一把裹住纪欢，敛下眸笑了笑，“我先去做点事，回来了再跟你聊天。”

纪欢：“？”

这早上六点，做什么事儿？

纪欢的目光从封迟的发顶一路扫到脚，来回几趟之后还是没能从封迟的打扮上看出点什么来。封迟似乎并没有换衣服的打算，身上穿着居家服，不像是要出门办事儿的模样。纪欢便又看他的表情，狭长的眼眸带笑，什么也看不出来。

最多能看出一点戏谑来，还是对他的打趣。

纪欢：“去去去。”

封迟失笑，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转身去了阳台。封迟背对着他站着，身姿挺拔又修长。纪欢的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了两圈，悄悄从床上下去，踮着脚走到了阳台的玻璃门后。他还挺乖，知道用窗帘把自己稍稍挡一挡。

但封迟眼角的余光立马就扫到了那个从窗帘后探出来的小脑袋。他忍着笑没拆穿纪欢，只是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你起那么早？庄玉兰已经被我辞退了，那个什么小野猫凌晨那会儿也被我派过去的人抓了。”手机另一边的人声音冷凝，听不出半点感情，“不过我也很好奇你对象到底长什么样子，有时间出来吃个饭。”

封迟啧了一声，“太远了，不方便。”

“哦，我过来也行。下周周六就过来。挂了。”对方压根没给封迟拒绝的机会，强硬地扔下一句话，立马就挂断了电话。

封迟挑了下眉毛，登上妖怪论坛看了一眼。那几个hot帖子已经被全部删光了。他又尝试着发了个帖子，只要带了他名字的帖子全部都被强硬制止发帖。

虽然粗暴了一点，但也算是一个办法。

他放下手机回头，纪欢立马缩回脑袋。脑袋上竖起的呆毛露在窗帘外，看得封迟有些想笑。走上前揪了揪那几根毛，他似笑非笑地问：“你就是这么玩捉迷藏的？”

纪欢对于自己被发现这事儿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理直气壮地拉开窗帘，用眼神瞅了瞅他，不应反问：“你们说的是论坛那个事儿？”

封迟点了下头，知道纪欢都听到了，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番：“发帖人是分部的一个员工，这种员工留着影响不好。至于那个什么小野猫，犯的事有点多，早该被关起来了。”

“她犯了什么事儿啊？”纪欢有些好奇的问。

“在网上肆意造谣诽谤别人，现实生活里对人类骗财骗色，哪个都够她付出代价了。”封迟说着，拉起纪欢的手回到了床上，再一次将人塞到被子里，他顺势在纪欢身边躺下，揽着人道：“想跟我聊什么？可以说了。”

纪欢：“……突然又不想聊什么了。”

就想单纯的沉浸在他家男朋友的男友力和魅力之下。

纪欢的眼睛亮亮的，跟个小迷弟似的盯着他看，让封迟很是受用。他伸手捏了捏纪欢柔软的侧脸，拿了手机随便打开了个电影，在床上与纪欢一起看了会儿，才起床整理。

吃过早饭，纪欢背了个双肩包，双肩包是之前纪欢下单买的，没想到这一次出门正好用到。他的包里装满了零食，有糖有水果。封迟看着他背着双肩包的模样，抿了抿唇。

纪欢看着年纪就不大，如今背着双肩包的样子看着愈发青涩了几分。封迟的目光划过他脸上灿烂的笑容，掐了掐眉心道：“可以不用背这么多东西，到临市很快的。”

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不怕，我吃得完。”纪欢走到他身侧，扬起头眼巴巴看他，“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嗯。”

封迟应下，又将纪欢的双肩包拎在手里，这才去了车库，开车离开了家。

临市的山海度假山庄范围极大，背靠大山，前有名湖，湖心还有座岛。封迟停下车的时候，纪欢也终于停下了嘴，掩着嘴打了个嗝，将最后一个牛奶瓶塞进垃圾袋，原先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已经差不多空了。封迟好笑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觉得这一背包的零食带多了。

“等会儿我们去湖心岛烤鱼，吃这么多还吃得下吗？”

纪欢毫不犹豫地点头，“现在才十点半，还有两个小时左右才吃呢。”

嘴上这么说，等下了车安顿好以后，纪欢立刻拉着封迟离开房间在各处转悠起来，美名其曰熟悉周围的环境，实际上是为了努力消食。

他们的房间在顶楼套间，设施一等一的好，连电梯都是专门的。站在电梯里看着外面的景色，纪欢忍不住感叹一句山海集团果然牛逼，扶瞾这只貔貅做生意果然厉害。

从电梯出来便是大厅。纪欢仰着头和封迟说着话，说着说着便看到封迟的目光往某处一瞥。纪欢愣了下，也跟着望过去。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个男人，一身黑色休闲服，脸长得俊，眼尾上挑，露出一副奇奇怪怪的表情。

纪欢注意到对方的眼神也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挠了挠下巴，小声问封迟：“这人，你认识？”

封迟嗯了一声，语气显得漫不经心，“不用理他，我们逛我们的。”

纪欢闻言又冲黑衣男人那儿看了眼，收回目光后跟在封迟身边从男人的面前经过，头也不回，仿佛眼前心里只有大厅的大门。

黑衣男人：“……”

两秒后，纪欢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默默走到了封迟的身后。

封迟反手搂着他，抬头看去，“做什么？”

男人嗤笑，“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

封迟：“眼睛不像你，不瞎。”

男人：“？”

黑衣男人的表情有些不大好看，眯起眼看向封迟的身后，“听说你找了个对象，就他？长得也不怎么样啊，我还以为你的眼光都有多好呢。”

纪欢：“？”

你俩闹归闹，扯上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人身攻击我？

纪欢从封迟的身后露出脑袋，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这个黑衣男人，“你以为你长的多好看，山寨老虎？”

黑衣男人大概做梦都没想到纪欢一句话就把他给气得一肚子火，他指着自己的脸，下意识便拔高了嗓音，“你这家伙长得丑就算了，还不长眼睛，什么山寨老虎，老子是穷奇。你知道穷奇和老虎的区别有多大吗？！啊！我有大翅膀，它有吗？！”

“哦，所以你就是那只和郑观合作想干掉咱们妖管局的穷奇？长得山寨就算了，脑子也不正常。”纪欢冲他做了个鬼脸，又缩回了封迟的身后。

黑衣男人气得直翻白眼，更是恨不得把纪欢一把拽住给活吞了。然而刚上前一步，封迟便抬眼看了他一眼。那目光轻飘飘的，看似毫无攻击力，却令黑衣男人的动作倏然僵硬。

“没事别挡着路。”

扔下这么句话，也不等男人开口便带着纪欢走了，只留下黑衣男人站在原地气急败坏。

纪欢悄悄转了下脑袋往后瞅了瞅，又转回来，“他干嘛？他是郑观的合作对象，怎么还跑到你面前来了？不应该好好躲着吗？”

封迟敛眸看他，语气平淡：“他脑子不正常，不用理他。”

东川自从认识他，就天天想着干掉他做妖管局的局长。可惜这些年来东川就没成功过。除了郑观以外，东川还有过很多的合作对象，个个都是心怀不轨想上位的那种。东川嘴上说着要与他们合作，等到真的要对他封迟下手了，却跑得比谁都快。

有一段时间封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邀请他进妖管局尝试一下，仅仅只是一个上午，东川就跑路了。

但即便如此，东川依旧执迷于干掉他这项艰难的任务。

封迟：“他之前渡雷劫的时候正好劈到脑子，要不是白泽帮了他一把，现在就是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傻子。”

第74章 

074.

纪欢又悄悄往后看了一眼, 不过这一次东川已经不见了, 那处只剩下被风微微扬起的草木碎屑。想到那张长得还算不错的脸，纪欢叹了一口气, “听着有点可怜。”

“那倒也不用, 他过得挺开心。”封迟将人的脑袋强硬转回来，对上纪欢的眼, 双眸带着深意，“与其可怜他, 不如多关心关心我。我以前也很可怜。”

纪欢：“？”

纪欢的迷茫和疑惑表现得明明白白, 他捏着封迟的衣角，用眼神询问对方你以前怎么可怜了？

封迟对于自己的胡言乱语压根不带半点心虚的。轻轻伸手挡住了纪欢的眼睛，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当初那些妖怪都不服管教，他们经常约好了群殴我。我好多回都受了很严重的伤，要不是白泽救了我, 你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不知是纪欢对封迟太信任, 还是封迟的嗓音和语气太过正经，让纪欢听得心脏砰砰跳。过快的心脏跳动让纪欢感到很紧张，再一想当时封迟受伤的模样，纪欢觉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他立马将遮在眼睛上的手扒拉下来，语气焦急又担心：“怎么这样啊。那你有没有教训他们？他们现在还会不会跟郑刈一样老是给你找麻烦啊。”

纪欢一边说着, 脑海中的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 忽然涌现出了一些想法。难道在原著小说里封迟的死亡其实不止是郑刈造成的？封迟那么厉害, 郑刈看上去确实也没能力杀他。所以……郑刈集结了一批人？

纪欢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是极有可能的。

封迟注意到得他紧张兮兮的样子, 愣了一下。小家伙拧着眉心, 一双眼睛里满是担忧，连小脸都皱了起来。心里那点可耻的想要争宠的**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搂住纪欢的腰将人按在怀里，言语间带上了几分抱歉，“对不起，其实没那么严重。他们打不过我，很早之前就被关进去了。”

那群家伙联手也打不过他，白泽也没帮他，白泽在旁边看热闹。

纪欢原先急得要命，虽然那些已经是过去式了，可如今从封迟的嘴里听到还是会觉得后怕。然而怎么也没想到他等到了这么个回答。纪欢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生气，狠狠掐了把封迟的侧腰，他瞪着眼睛凶巴巴的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不能随便骗人的！”

尤其是一说到与死相关的事儿，纪欢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妖物横行》这本原著小说。他向来心大，又因找不到郑刈的马脚便将某些事情缝在了某一个角落。但实际上这处角落一点都不安稳，只要里头有东西稍稍往上一窜，就能轻易突破那一层封口。

但这些事情，封迟又不知道。

纪欢挠挠下巴，却只能张开双臂抱住封迟的腰，“别说死不死的，见不到你之类的话，你别吓我。”

纪欢是真的着急，封迟看得出来。他感到有些抱歉，连忙搂着人好生安慰了一会儿，“我就想把自己说可怜点，这样你就不用记着东川了。乖，只要你愿意，我就一直在。”

虽然被封迟搂着安慰了好一会儿的时间，但纪欢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还是有些恹恹的。就像一只被抢走了食物的小猫咪，耷拉着脑袋提不起一点点精神。这样的反应让封迟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是他说话太随意，一不小心戳到了纪欢心里那点隐秘。

纪欢似乎很怕他离开。

他敛下眼眸，忽然在他额头上留了一个吻，“我说真的，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会一直在。”

纪欢在原地站定，抬起眼瞅了瞅他。那眼神里带着一点试探，又有点软，看得封迟的心都快化了。

“你不喜欢听那些，我以后就不说了，不逗你了。”

“哦，”纪欢干巴巴应一声，悄悄勾住了他的手指，小声问他，“我走累了，你背我好不好？”

虽然是个问句，可纪欢却已经抬起了双臂，动作意思很明确。封迟也不含糊，走到人跟前弯腰蹲下。纪欢的手臂越过他的肩膀将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封迟搂上他的腿站起来，纪欢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突然地起身让他赶紧搂紧了封迟的脖子。

将脸贴在男人的脖子边上，纪欢嘟囔了几句，“这就是你们这种一八八黄金身高的视野吗？真羡慕。”

封迟失笑，“你这个身高刚刚好，不管是被我抱着还是背着。”

度假山庄住处后一块地方都是石阶，再往上就是后山。山上有很多景点，不过封迟只走了一会儿便停下了脚步，等会儿他们还要去湖心岛烤鱼，这会儿上山着实有些赶。背着纪欢逛了许久，纪欢晃着自个儿的腿儿，一脸轻松道：“我怎么觉得消食的人是你啊。”

“那你下来走走？”

“不想走。”纪欢搂紧他的脖子笑得有点坏，“你等会儿多吃一点。”

等到了湖心岛上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纪欢仰起头看天，总觉得最近这天气怪怪的。他站在封迟的身侧小声道：“看样子好像又要下雨了，天气预报怎么都报不准的。”

封迟并未开口，然而抬眸看了一眼天气，眼中若有所思。

虽然天气阴沉沉的，但来岛上烤鱼的人也没失了兴致。周围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一见到封迟和纪欢这张脸，立刻把人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里，一伙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人烤着鱼，吃着聊着，气氛相当不错。

“你们这一对的颜值也太高了，我刚才还特地上网搜索了一下，以为你俩是什么明星呢。”笑着调侃的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生了一张圆脸，眼睛也圆圆的，看上去很好相处。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诶，等会儿你们干嘛啊？看这天气不太好，我们打算等会儿去看电影。”

纪欢摸摸下巴，还在思考。

青年见他这般模样，顺着他的视线向前方看去，封迟正垂眸烤着鱼，袖子挽起露出一截戴着腕表的手腕，身材挺拔，姿态优雅，一看便身居高位。似乎是注意到了几人的视线，封迟回了头，目光与纪欢相接，他勾唇笑了笑。

青年捂着自己的胸口面露痴迷，“你男人是真的帅！你们俩的感情也是真的好。”

虽然他们和封迟纪欢已经待了有两个小时了，但实际上他们一直都只与纪欢在交流。封迟大部分时间都是维持着一张表情淡漠的脸站在纪欢身侧。那双狭长的眼睛也只有在看纪欢的时候才会带上温度。

大概是封迟的气质太冷，哪怕他这张脸长得是真的好，很多蠢蠢欲动的小姑娘也只是挤在一起小声念叨几句，压根不敢上去随意搭讪。

纪欢听着耳边叭叭叭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潮红轻易爬上耳根。他又看了一眼封迟，男人已经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烤好了鱼，撕了一小块递到纪欢嘴边，“有点烫，慢点吃。”

青年站在边上看两人的互动，他的注视明目张胆，但是也没让人觉得不舒服。青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长得又高又帅的男人嘴上说着有点烫慢点吃，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撕下鱼肉的时候指尖被烫了一片红。

他怂了怂鼻子，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

青年也不想死皮赖脸挨在这里吃狗粮，戳戳纪欢的手臂抬起手机示意了一下，转身走了。纪欢嘴里叼着一块鱼肉，封迟虽然是第一次烤鱼，但手艺非常熟练，鱼皮烤得脆脆的，鱼肉鲜嫩，吃不出一点腥味。他满脸都是满足，眯起眼蹭蹭封迟的手背，“好吃，你也吃。”

封迟随意应了一声，目光瞥了眼纪欢的小腹，“吃饱没？要不我再给你烤一条？”

纪欢连忙摇头，“你吃，要不……我给你烤？”

虽然封迟的口腹之欲不太重，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在看到封迟点头之后，纪欢叼着一块鱼肉去挑选了一条大个头、使劲在水里甩尾巴的鱼。等工作人员处理活鱼的时候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他先前与那青年加了微信，对方在走前给他发了条信息。

【这边的电影院都是包间的，片子也随便选。你挑个恐怖片和你男朋友去看，气氛刚刚好，做点什么也刚好嘿嘿嘿嘿】

纪欢：“……”

“你在看什么？”封迟见他站在那儿半天不动，上前走到他的身后，目光越过人的肩膀想看一眼手机。但纪欢的速度也算快，也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封迟的嗓音一响起，他立马将手机给按黑屏了。

封迟：“？”

纪欢仰起头，眼里水光潋滟，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没事，我在想等会儿吃完了烤鱼去干什么。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

封迟倒也没多想，只是多看了两眼纪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纪欢这个表情看着好像有点心虚的意思……

他敛下眸，道：“看你，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纪欢哦一声，将手机塞到口袋里，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一圈，拉着男人的衣服仰起头，“那等会儿我们去看电影吧？小何说这边的电影院超级棒的，还是小包间那种，想做……怎么吃零食说话都没关系。”

嘴快的后果就是纪欢差点把不该说的话也说出口。幸好他的反应也算快，赶紧把话收了回来。

但是……

封迟忽然微微俯下身，漆黑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纪欢，嘴角却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想做什么都可以？”

纪欢：“……”

封迟见他沉默，脸上笑意不变，捏捏他的脸，一本正经道，“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宝贝。”

第75章 

075.

纪欢突然察觉, 或许看电影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帮封迟烤完了鱼，递到封迟的面前, 看着封迟慢条斯理动作优雅的撕着鱼肉吃, 纪欢还沉浸在到底是看电影还是不看电影的纠结之中。

“想吃？”

纪欢摇摇头。

封迟将最后一点鱼肉吃完，鱼骨头完完整整的一条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湿巾轻轻擦拭抹去手指上的油渍, 他抬眸问道：“那怎么一直看着我？”

纪欢抱着他的胳膊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凑到男人仰起头亲了一口下巴，耳边倏然响起了小小的惊呼声。要说的话突然之间被掐断了，他扭头迷茫地看向某个方向。不远处，几个小姑娘眼睛晶亮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注意到纪欢的目光后连忙捂嘴垂下了脑袋。

纪欢：“……”

封迟等了一会儿没等来纪欢的回答, 一见对方直勾勾盯着某一处, 他随着那视线一看，几个小姑娘捂着嘴倒吸两口气。封迟收回眼，修长冷白的手指勾着下巴把人的脸转回到自己的面前，他微微垂眸, 眼神深邃, “你还没回答我。”

顿了顿，又低声道：“别看他们, 我会吃醋的。”

纪欢一巴掌拍在男人的胸口，忍不住笑骂：“你真的是醋缸成精吧？”

越想, 纪欢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找不到任何与封迟的性子习惯有些许联系的生物, 他只能这么猜。毕竟, 封迟和醋缸还挺像的。一个喝醋，一个装醋。

封迟不说话，纪欢便也只是随意瞪他一眼。被封迟这么一闹，他又想起了自己原先纠结的事儿。他拉了拉封迟的衣袖，小声道：“我突然觉得看电影好像挺无聊的，要不咱们晚上还是早点休息，明天上山玩？”

“早点休息？怎么个休息法？”封迟似笑非笑的问。

纪欢：“……”

*

纪欢并不想回答如何休息这个问题，所以到了下午六点，随意吃了点东西后，他抱着爆米花可乐跟在封迟身后进了影院的包间。度假山庄的影院非常豪华，分为好些个模式。有像外头普通电影院的影厅，也有专门的情侣包间，闺蜜包间等等。

听到封迟选了个情侣包间后，工作人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祝两位玩得愉快。”

纪欢：“……”

到了包间，纪欢挑挑拣拣还是挑了个恐怖片。他这个人胆子不大，以往压根不会看恐怖片。但是恐怖片这玩意儿就非常神奇，总能勾起心里那一点点隐秘的向往。纪欢很早以前就想尝试一下恐怖片了，可惜当初没人陪他看，他便只能作罢。

现在是不一样了。

按照恐怖片的片名来说，这应该是发生在山中度假村的故事。非常完美地契合了如今封迟和纪欢的现状。趁着片子还没有开始，灯也没关，纪欢把旁边叠得整齐如同小方块的毯子抖开，捏着毯子的一角钻进了封迟的怀里。

包间里柔软的沙发，封迟就坐在沙发上，纪欢便爬进他怀里坐着，又用小毛毯将身上一盖，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掩在小毛毯下的手轻轻戳了戳封迟的小腹，他小声道：“你可以关灯了。”

封迟看他做得准备工作，失笑。将人往怀里团一团，他拿起遥控关了灯，笑道：“你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了，要是真碰上鬼了，跑都跑不掉。”

纪欢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不团成球我也跑不掉。但我这不是还有你吗？到时候你就直接把我扛起来一起往外冲。”

他反手摸摸自己的后背，一本正经：“我把后背交给你了，我有多相信你你知道的吧？”

“那我要是自己跑了，丢掉你不管了呢？”封迟问道。

纪欢哦一声，也不慌，扭头用看热闹似的小眼神盯了他一会儿，脸上露出无辜的笑容，“反正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单身狗，也不用在意再多当几年吧？”

封迟按着他的肩膀在他侧脸上留下一个吻，嗓音含笑：“多当一天都不行。”

将人搂紧，封迟打开了幕布。

片子的开头非常无聊，讲了一对小情侣突然心血来潮准备去度假。纪欢靠在封迟的肩膀上，享受着男人时不时的投喂，吃两嘴爆米花又喝一口可乐，想了想索性伸手自己拿了一杯可乐，好不快活。但这样的闲适很快便随着电影剧情的推进消失了。

电影内，女主角坐在沙发上，酒店房间内电视机打开兹拉兹拉地放着新闻联播，女主角看得无趣，侧耳听了听浴室的水声，确认了男朋友还在洗澡后叹了一口气。她托着下巴换了几个频道，然而电视机却突然卡在了两个频道交换的画面上。

灯光在这一刻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女主角并未意识到事情不对，以为度假村的条件设施不太好。她拧着眉正欲去打电话，却忽然察觉到身后多了一道脚步声，紧接着是微凉的呼吸轻轻喷在她的后颈。她缓缓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侧前方的浴室。

浴室的水声不停，她的男朋友也未出来，那么后面的呼吸和脚步——

纪欢屏住呼吸，身子僵硬地缩在封迟的怀中。他咽了咽口水，双眼紧紧盯着屏幕。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淡淡的呼吸落在他的脖子上，紧接着是一抹微凉紧贴在脖子。

纪欢猛地瞪大眼睛，猛地扭头一拳头捶了过去。

一分钟后，包间内灯光骤亮，纪欢皱着脸捧着封迟的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又摸摸封迟的右脸，拧着眉毛问：“真的没受伤吗？我刚才那一拳头砸下来挺疼的吧？”

封迟：“是挺疼的。差点砸到我眼睛。”

这要是真的一拳头砸在封迟眼睛上……纪欢脑补了一下那样的画面，等到明天封迟说不定就得顶着一双熊猫眼去见人了。纪欢嘴角一抽，差点笑出来。但视线一触及到封迟那双狭长漆黑的眼，他便只能将笑声给压回去。

纪欢小声嘟囔：“谁知道你正好挑这个时候亲我，我还以为有只鬼准备吃了我呢。”

话虽如此，纪欢还是给封迟揉了揉脸，封迟肤色冷白，皮肤虽不如纪欢自己那般柔软，使劲揉两下也有些泛红。纪欢的眉毛越皱越紧，从男人怀里爬起来，“你等等，我去找工作人员要点冰块给你敷一敷。”

封迟这张脸绝对不能出问题。

纪欢跑得飞快，封迟倒也没有阻止他。没过多久，纪欢便捧着一袋子冰块回来了，爬回封迟的怀里小声道：“要是不舒服你跟我说哦。”

冰块裹在新毛巾里轻轻按在封迟的脸，有点凉，稍微有些刺疼，但不是不能忍受。封迟浑身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虚虚揽住纪欢纤细的腰，防止他掉下去。封迟的目光落在纪欢脸上，白皙的肌肤里透出别样的红，看得人心思活络了几分。

封迟的嗓音听上去带着几分哑，他低声问道：“脸怎么那么红？不用跑得那么快。”

纪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下一刻，脸更红了。

他敛下眸含糊地随意应了几声，没再说话。他脸红是有一部分跑得快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封迟并不知道。他刚才匆匆跑出去，连鞋子都穿反了。工作人员看到他急匆匆的模样，又听他说要用冰块敷伤口，一时间震惊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纪欢基本可以从对方的震惊以及后来的意味深长的表情里看出来，工作人员的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场XX大战，大概是觉得他们太激烈了撞到了什么。纪欢被他这么盯着，又是羞耻又是尴尬，拿了冰块和毛巾立马就跑了。可，跑是跑了，脸上的红却怎么也退不掉了。

纪欢揉了揉自己的脸，又给封迟敷了好一会儿才将毛巾撤下来。小心翼翼地戳戳封迟的脸，他问：“还疼不疼？”

“有点疼。”封迟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差。他将人往怀里按了按，胸膛紧贴纪欢的胸口，两人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的。他扣着纪欢的后脑按向自己的脖颈，低声道，“但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那你给不给占？”

封迟摸清楚了纪欢的性格，知道小家伙因为锤了他一拳的事儿而耿耿于怀，心里愧疚得不行。这个时候别说是亲一亲了，就是再说点过分的要求，纪欢也不会拒绝。

封迟脑子清醒，纪欢也很清醒。明明知道封迟是故意的，他却没说什么。柔软的唇轻轻落在封迟的侧脸上，碰一碰又露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像一只小奶猫舔舐着伤口。柔软落在肌肤上，封迟的身子在猛然间紧绷。男人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突然翻涌而起的深色。

纪欢的手撑在男人的肩膀上，微微撑起了身子。他的眼里染上了水意，垂眸看着身下的人。男人微扬脖子，露出白皙的肌肤和凸起的喉结。纪欢抿了抿唇，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思促使他一口亲在了封迟的喉结上。

几乎就在他亲上去的那一刻，身下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

纪欢像是突然间清醒了似的，连忙手忙脚乱地想要从男人怀里爬下去，但身子刚一动，封迟就把他按住了，“乖，抱一会儿。”

抱了好一会儿，纪欢用脸蹭蹭他的脖子，小声的问：“我们还看电影吗？”

“还想看恐怖片？”

刚才阴差阳错被吓了一跳，纪欢想到剧情时还会有些紧张，但……他悄悄回头看了眼被暂停的画面，抱住封迟的脖子，“看吧看吧，就是你别突然亲我。等会儿又被我打一拳。”

这一次不用纪欢开口，封迟也学乖了。男人抱住纪欢裹成粽子似的身子，纪欢的手被他按着，哪怕纪欢想动也动不了。

封迟侧头亲了亲他的后颈，嗓音带着点笑：“这样子，我亲你你也打不到我了。”

然而，没多久之后，柔软的吻从后颈慢慢遍布肩膀锁骨前颈，小毛毯不知何时散乱在地上，纪欢的衣服要掉不掉露出肤色白皙的肩膀。男人的犬齿轻轻摩挲着肌肤，他仰着头，目光迷离地盯着天花板某一处。

身后是恐怖片里诡异的音效和女人刺穿耳膜的尖叫声，纪欢一手勾着封迟的脖子，轻轻推了推封迟，“什、什么毛病啊……这不是恐怖片吗……”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又不是在看什么大尺度的爱情片。

封迟亲亲他的耳朵，嗓音又哑又低，“这跟看什么片子没关系。”

何况他的目光就没往幕布上瞥过一秒，从头到尾认真看电影的就只有纪欢一人。

封迟的手落在纪欢的腰上，掌下细腻的触感让人欲罢不能，他低声笑道：“我一直在看你。”

第76章 

076.

随着女主角和男主角在度假村内的死亡, 电影终于结束了。灯光骤亮，纪欢还搂着封迟的脖子，眼角有点泛红，染上了一两滴泪珠。他将脸埋在封迟的肩膀上, 闭上眼喘了几口气, 有气无力道, “等会儿再走。”

等到真的离开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

被封迟闹了许久, 纪欢出了不少汗，身上黏糊糊的格外不舒服, 两人便回了一趟房间。洗过澡，纪欢趴在床上玩手机，看到了时婴给他发的消息, 是在问他最后去了哪个地方玩，玩得怎么样。

玩得挺好, 就是有个人的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 怪累的。纪欢叹了一口气, 洗白了封迟，将其他的感受都如实告知对方。

时婴的信息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等到纪欢回复以后对方便不见了踪影。纪欢眨眨眼继续发呆，下一秒手机再度震了一下。他垂眸一看，是小何。再一看内容, 眼角狠狠一跳。这位提议他去看电影、并在字里行间透露出电影院包间是个好地方的青年特地过来询问他对电影院包间的看法。

小何：怎么样, 度假山庄的电影院给不给力？

纪欢：……

小何：我懂了, 嘿嘿嘿。晚上一起来烧烤啊。

纪欢抬起脑袋瞅了眼浴室, 浴室内水声哗哗作响，封迟还在洗澡。他想起之前宋淑静等人为了他欢迎他加入妖管局带他去吃了烧烤，但封迟都没怎么碰这玩意儿。上一次大晚上带他去吃烧烤也是如此。他拧了拧眉，回复了对方说等会儿看情况，打算问问封迟的想法。

刚才那电影后半部分到底讲了点啥，男女主角是怎么死的，纪欢一概不知。封迟从浴室出来时，纪欢便躺在床上用手机查电影的故事梗概。少年手臂撑在床上，头顶一块干毛巾，眉头皱得紧紧的。封迟俯身环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的后颈，“怎么还在看这个？”

听到这话，纪欢毫不留情地把手糊在了对方的脸上，身子往前挪了挪，他道：“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个问题。离我远点，怪热的。”

“不热。”

“你说不热就不热？”纪欢在他怀里转个身，仰头看男人。封迟耍无赖的样子与往常大相径庭，湿漉漉的短发大概已经被毛巾擦过了，乱糟糟的，眉眼清润，像只毛绒绒的大型宠物使劲蹭着自己的小崽子。

纪欢被自己的形容给吓了一跳。

封迟这么可爱的吗？

他又试探般地瞥了男人一眼，最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好吧，确实挺可爱的。

占便宜似的摸摸封迟的脸，他的手往边上探了探，顺利摸到了掉下去的毛巾，一把盖在封迟的脑袋上，“自己擦头发，然后想一想咱们晚上吃什么。快点去，都六点多了。”

封迟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的确不早了。屏幕上还跳出了两条微信，一条是时婴的，一条是好友申请。封迟扫了一眼那申请好友的微信账号头像，是只毛绒绒的兔子。心中顿时了然，他随手点了同意，又退出来回给时婴一条：玩得挺好。

擦干头发，换上衣服，封迟站在落地镜前回头，“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都行，主要是看你。”纪欢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大裤衩，寻思着等封迟确定了今晚吃什么再换衣服。

“吃烧烤吧，这边的烧烤很有名的。”何况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错过才是。

听到他的回答，纪欢不由得‘哎’了一声。少年抬起脑袋，眉心紧皱，“你不喜欢吃的话，我们可以换一个，反正家里也可以烤的。这边就是吃一个气氛。”

“喜欢吃。”

牵着纪欢的手离开房间前往烧烤地点的时候，封迟的目光划过纪欢那露在外头的纤细笔直的小腿，眸光闪了闪，“等会儿别乱跑。”

话音落下对上纪欢漂亮的眼睛，封迟面不改色道：“只有跟你黏在一起，我才喜欢吃烧烤。”

男人告白似的话听得纪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故意绷着脸嫌弃人，“你好肉麻啊。我还能让烧烤变得好吃吗？”

话虽如此，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夜空与灯光下，仿佛藏了星星，一闪闪的。

封迟假装看不懂他眼底的笑，只敛眸淡笑问：“那你喜欢吗？”

纪欢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男人的胸口，有踮起脚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轻声道：“喜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那声音轻的过分，像一抹风轻轻拂过脸颊，却在顷刻间令封迟的一双眼暗沉下来。他动作极快，在纪欢后撤一步准备逃离时倏然伸手扣住了他的腰。昏黄的灯光下，不远处是嘈杂的人群，带着不甚清晰的笑声和交谈，纪欢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俊脸与自己越靠越近，唇齿交缠间，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尖叫和惊呼。

纪欢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立马伸手抵在了男人的胸口。

吻没吻得尽兴，封迟缓缓直起腰，目光落在了不知何时靠近的一群人身上。青年与中年人都有，几个年轻人眼里带着兴奋和促狭，在封迟看过去时还特地挥了挥手，看上去很热情。倒是一旁的中年女人紧皱眉头，脸上与眼底皆是嫌恶。

封迟收回眼，揽着纪欢往另一侧走。纪欢的耳朵滚烫，他带起封迟的手捏捏自己的耳朵，仰头问他：“烫不烫？”

“烫，我给你吹吹？”

这个提议一起，就被纪欢翻了个白眼。什么吹吹不吹吹最是信不得，何况他的耳朵那么敏感，真被封迟一吹，说不定更红了，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消下去了。

“你捏着，你的手比我的凉一点。”

*

烧烤的场地非常大，人也多。每一堆人前都有一个数字对应他们的烧烤架，防止人群混乱。纪欢和封迟找到自己的位置，往边上一看，左边正是小何他们，而右边则是刚才有过一面之缘并且起哄的男男女女。

一想到刚才他与封迟的亲吻被人看了个清楚，纪欢不由得有点臊得慌。尴尬地与几个热情的年轻人打了招呼，他连忙收回目光，跟在封迟身后准备今晚的食材。

“这边味道重，你去边上玩手机？”

纪欢摇摇头，捏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我帮你。”

其实也没什么好帮的，烤串放到烧烤架上，转两圈撒点料就差不多了。纪欢在封迟的身侧站了半天，又探头看看隔壁。小何他们来得比较早，完成度也比纪欢和封迟高。撒了料拿了五六串烤串递给纪欢，看着对方眼巴巴的眼神，小何冲他挤挤眼睛，“先吃着，别饿着了。”

纪欢连忙说了两声感谢，回到封迟身边踮起脚递过去一串牛肉：“啊——”

封迟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烤牛肉，灯光下牛肉的色泽看着有些暗，但孜然的香味很浓，能轻易勾起胃口。封迟凑过去咬了一口，嚼了两嘴道：“味道还行。”

纪欢将烤串拿回来自己也咬了一块，牛肉非常劲道，味道很浓，口腔里满是香味。他满足的眯起眼睛，非常熟练地做起了投喂封迟的工作。

吃完了六串烤串，纪欢往后看了两眼，准备去找点饮料。饮料和矿泉水都放在后边的小铺子里，纪欢回忆了一下封迟平时的作风习惯，总不能让封迟咖啡配烧烤。于是纪欢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瓶饮料。

他抱着饮料往回走的时候，一只手忽然落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往后狠狠一拉，纪欢发出一声惊呼，差点一屁股栽在地上。被人强硬地拉着又被按着蹲在地上，纪欢在迷茫之中抬起了脑袋，这一眼，心情复杂，表情懵逼。

“你干嘛？”

一身黑衣的东川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纪欢看看对方的身高，再看看自己蹲下来的高度，越发觉得他们俩的这个对视实在说不过去。只是他刚想站起来就被东川再一次给按回去了。东川拧着眉，抬眼看了某一处，表情很冷：“你蹲着，不然封迟就看到你了。 ”

纪欢：“他看到我怎么了？我是他男朋友，被他看两眼不碍事吧？”

东川闻言便哼笑了一声，“但是现在我有事儿要跟你说，你不能被他看到。”

纪欢：“……”

考虑到东川的脑子不太好，纪欢决定先顺着对方的意思看看东川到底想做什么。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索性靠在了身后的大花坛上，对着东川做了一个手势，“你说。”

见到纪欢如此上道，东川非常满意。那双狭长的眼眸里染上了一丝丝笑意，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生动起来，“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纪欢：“？”合作？

他们俩可以合作点什么？和他合作为什么不找封迟合作？

还是说……

某种想法突然在纪欢的脑海深处冒出了一个小苗苗。他还未开口试探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东川便已经主动开口了，“我看出来了，封迟好像真的对你动心了。我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也没见他这么宠一个人。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纪欢点点头，非常自信，“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东川瞥他一眼，“既然他这么喜欢你，肯定也很相信你。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做我的线人？他既然不反感你的靠近，那么你冲他下手应该也很方便对吧？”

纪欢：“……你是想让我跟你合作，把封迟给杀了，让你上位当妖管局的局长？”

东川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

这是一个比郑观聪明的合作对象。

纪欢：“………………”

刚开始的猜测在这一刻成了真，纪欢的心情愈发复杂。他满眼心疼地瞅一眼东川的脑袋，站起来拍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你也不怕我是个双重间谍。表面上是你的人，实际上联合封迟把你给杀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为什么？等我成了妖管局局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这个条件不诱人吗？”

“你清醒一点，我现在是局长夫人，你那个条件哪里诱人了？”纪欢无语地瞅他两眼，拎起两瓶饮料便欲离开。一转身，封迟站在花坛另外一侧，神情淡淡的看着他们。

东川原先还低着脑袋拧着眉毛思考纪欢的话，这会儿纪欢突然失声，他立刻抬起头顺着纪欢目光的方向一瞥，眉心顿时皱得更紧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封迟走到纪欢身侧，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语气平淡，“在你怂恿他准备谋权篡位的时候。”

说罢，他也不再看一眼东川，转身对上纪欢的眼，微微挑眉，“走吧局长夫人，烤串都快凉了。”

第77章 

077.

不久前的场景再度重演了一遍。纪欢被封迟牵着走的时候，时不时往后看两眼发现东川还在原地站着, 只不过男人的模样看上去非常疑惑, 左手撑着右手肘, 右手摸着下巴紧皱眉头。或许还在考虑为什么纪欢却放弃与他合作这么好的机会。

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东川抬起头, 正好与纪欢对上眼。他又垂眸，打开手机搜索：策反别人老婆一起干掉他老公的几率到底有多大？

某搜索页面：100%和0%, 你看看属于哪一种。

东川再次抬起头, 远处的背影已经渐渐变小。身材修长挺拔的年轻男人随手揽着他身侧少年的肩膀。昏黄的灯光下, 男人偶尔侧头垂眸, 他身侧的少年扬起脸露出一个笑容。男人似乎也笑了笑。

东川在心里道：人生就是要迎难而上。

远处, 纪欢还在对东川准备策反他这事儿而耿耿于怀, 他拉了拉封迟的衣角, 拧着眉心语气颇为严肃：“我看着就是那种会跟别人搞死我男朋友的人吗？”

纪欢一直觉得自己是条咸鱼。没有多大的理想就没有多大的野心和**。

封迟听着他的抱怨，再一看小家伙那一脸愤懑无语的模样, 刚压下去的嘴角再度不受控制地勾了起来, 他的大手搭在纪欢的脑袋上轻轻一揉，柔软的短发顿时变得乱糟糟, “都说了他脑子不好使, 别理会他。”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纪欢还是觉得自己那砰砰跳的柔软小心脏被深深刺了一刀，伤口见底。他扒着封迟的手，扬起头认真道：“今晚我要吃很多烤串。”

“吃多少我都给你烤。”

对于纪欢的身体素质很是信任的封迟很好说话。

回到烧烤架前, 十几串烤串摆放在盘子上, 封迟随意拿起一串烤肉尝了一下味道, 已经有些冷了。他拧了拧眉，忽然抬眸看了一眼周围。周边的烧烤架前都非常热闹，一群人热热闹闹挤在一起，没人将目光放在他们这儿。他淡淡地垂下眸子，手上隐隐浮起一层光，那些个凉掉的烤串突然开始滋滋冒油。

封迟在纪欢莫名的注视下将烤串递给他，语气波澜不惊，“吃吧。”

纪欢：“……那你为什么不开始就用这一招？”

封迟挑眉：“烧烤就得有烧烤的样子，不然来这儿有什么意义？”

纪欢：“那现在呢？”

封迟：“想让你赶紧吃上。和一个傻子扯了那么久，你肯定饿了。”

纪欢低头看着不断散发香味的肉串，忍不住感叹一声。有些人哪怕是老处男也不妨碍他们谈恋爱时冒出一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情话。这或许就是天赋吧，别人都羡慕不来的。

纪欢一边感叹着一边往嘴里喂了一串，味道是真的好，不焦也不生，咸淡刚好，连辣椒撒到了那个度上。纪欢的眼睛滴溜滴溜转了一圈，挨过去笑着道：“以后咱们从妖管局退休了，就在街边上开一家烧烤店怎么样？我负责招待客人，你负责烤！”

想了想，纪欢又觉得不可行。

封迟这家伙还是有点洁癖的，让他成天沾染一身油烟味，穿着禁欲的白衬衫去烧烤，别说封迟自己了，就是纪欢也有点忍受不了。他摇摇头，“算了，还是在家当咸鱼吧。”

纪欢一直在封迟耳边叭叭叭，像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不肯停。封迟也不觉得烦，他一直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但自从与纪欢认识以后，便很快适应了纪欢的生活方式。纪欢喜欢说话，像个小话痨。他每天听着只觉得生活原来还是挺有趣的，从冷清变成热闹的感觉，甚至让人留恋。

封迟有些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纪欢离开自己，那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他的眉眼深了深，连周围的气压都低了不少。纪欢嘴里叼着烤串还在给封迟挑选新一轮的烤串。刚才那一轮封迟烤的都是他爱吃的，这一轮自然该挑封迟喜欢吃的。纪欢想了想又偷偷往这把烤串里塞了自己最爱的烤鱿鱼。刚要将烤串递给封迟，裸露在外的肌肤似乎感到了突变的凉意，他迷茫地抬起脑袋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疑惑地挠头。

天色很好，夜幕上星子高高悬挂，一闪一闪，看不出降温或者下雨的前兆。

“怎么突然有点冷。”纪欢小声的嘟囔着，将烤串递到了封迟手里，“你要吃烤鱿鱼吗？我再给你拿一串？”

封迟敛下眸，笑了笑，“不用，我和你一起吃。”

纪欢眨眨眼，偷偷在心里撇嘴。嘴上说着我和你一起吃，鬼知道等会儿吃着吃着变成什么样子了。但他也不排斥。纪欢哼哼两声，刚递过去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伤风败俗。”

刚搭上封迟的手，突如其来的一句冷哼让纪欢下意识回头看去。就在他们烧烤架后，穿着黑色长裙披着披肩的中年女人眼角微斜，眼底流露出几丝嘲讽和厌恶。注意到纪欢看过来，她扭头就往隔壁走。

这人……

不就是之前那群年轻人里头的中年女人？好像从看到他和封迟亲吻，表情便格外嫌弃。

纪欢撇了撇嘴，回头继续跟粘人精似的挤到封迟的身边，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话。结果说了半天也没见封迟有什么反应，他扬起脑袋一看，封迟眸光冷淡地看向某处，眼神冷得像千万年来从未解封过的冰霜，只需一眼就能将人冻伤。

纪欢愣了一下，连忙扯了扯封迟的袖子，“你看她干嘛？不用理她。”

“你不用生气？”

“还行，”纪欢实话实说，“狗咬了你一口，你总不能咬回去。更何况我跟你谈恋爱要是真碍着她的眼睛了，恶心的还是她，又不是我。”

他说着，眼中忽然亮了亮，踮起脚在封迟耳边使坏招，“这样，你要是气不过的话，下次咱们看到她就接吻，恶心死她！气死她！”

封迟被他给说笑了，“行，下次气死她。”

纪欢拍拍他的肩膀，心想这才对嘛。他没穿书前的那个地方虽然对同性婚姻已经有所推广，但实际上大部分人还是无法接受，有些话说得还要更难听。但说得再难听有什么用，该相爱的继续相爱，要分手的迟早分手。

纪欢和封迟虽然人少，但也一直留到了最后。隔壁的小何等人跑来看了一眼纪欢面前的竹签，实在是忍不住啧啧赞叹，给纪欢竖起了大拇指，“真的没想到你看起来还挺瘦，这么能吃啊。不会胖起来吗？”

纪欢摸摸自己的肚子，这个问题他也挺意外的。冲着小何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嘿嘿笑了一声，“胖不起来，我也没办法。”

小何冲他翻了个白眼。

纪欢吃得撑了，站着也觉得累，浑身跟没骨头似的懒洋洋靠在封迟的怀里，时不时和小何说着话。两人年纪相仿，能聊得还挺多。小何给他们推荐了好几处地方让他们明天去玩。

“时间也不早了，一起走吗？”纪欢问道。

小何看了眼手表，“我朋友上厕所还没回来，你们先走吧。”

话音刚落，身后便跑来一个青年。那人低垂着脑袋，一直等到在小何等人面前站定才稍稍抬了下脑袋，“我回来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声音有点哑，听着像是哭过一样。

纪欢和小何都愣了一下。到底是朋友，小何二话不说就抬起了青年的脸，灯光昏暗也遮不住一双通红的眼睛，明显是哭过了。

“怎么回事？刚才有人欺负你了？你这个脸怎么好像还被人打过？疼不疼啊？”小何皱紧眉头，轻轻碰了碰青年肿起的脸，青年疼得‘嘶’了一声，连忙撇过头去。

“我没事，咱们走吧。”

“怎么没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被人欺负了还不说话，你是个包子吗？”小何差点被青年气死。

说话间，封迟忽然道：“被她打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其中笃定的意味却展现得淋漓尽致。纪欢听到封迟的声音那一刻，便顺着封迟的目光而去。这一看，眼角一跳。

怎么又是那个穿黑裙子的中年女人？

纪欢指了指那人，神情与语气间带上了一丝丝怪异，“她打的？”

青年哭红的眼里露出意外，似乎想不明白封迟和纪欢怎么会一猜便猜到。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着迎面走来、眼神还带着挑衅的女人，不由得抿了抿唇。他性格腼腆，就像小何说的很包子。有些事情受委屈便受委屈了，但如今小何紧张兮兮地盯着他，连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也满眼关心。

青年顿了顿，心中的委屈如潮水涌起，他低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完整地说了一遍，一说完便注意到了纪欢等人无语的眼神。

他也觉得无语。他不过只是去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碰到那女人，那女人对他一番指手画脚，骂他恶心，竟然喜欢男人。他的脾气温和，也不太会骂人，至少做不到像那女人一样泼妇骂街，本打算就当没听见，侧身赶紧走就好了。

谁知道那女人骂得兴起，一看他爱答不理的模样，立马拽住他的胳膊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在他懵得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女人再度开口一通狂骂。

小何：“这个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算了，报警吧。”

纪欢点点头，“报警好。”

他说着，伸长脖子往那人群里看了眼，黑衣女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楚模样。但就刚才迎面走来那一眼，纪欢也能看到对方眼底的得意。

纪欢撇了撇嘴，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这人真的有毛病。”

“生气了？”封迟捏捏他的脸，将他按在怀里，淡声道：“别着急，有些人过得不会太好。”

“你的意思是——”纪欢眨眨眼，脸上突然多了一丝兴味，他连忙凑过去贴在男人耳边问：“怎么个不好法？你悄悄跟我说说？”

封迟揉着他的脑袋，眼底皆是笑意，“我要是告诉你了，有没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啊？”

“今晚一起洗澡？”

纪欢：“……又不是没洗过。”

两个人黏黏糊糊挤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没多久的时间小何也将电话放了下来，对上几个人的眼睛，他道：“我们去大厅等。”

这边与镇上有些距离，警察来得速度也不快，纪欢闹累了便一直靠在封迟怀里打瞌睡。小脑袋一点点的，时不时突然惊醒伸长了脖子往大门口一看——没来人。

他又缩回去，抱着封迟的脖子继续睡。

小何和青年看得好笑，心中那点不快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小何对着封迟轻声道：“封先生你要不带着纪欢上楼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封迟没拒绝两人的好意。

来到房间，开了灯。封迟一手搂着纪欢的腰，一手解开衬衫纽扣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锁骨与胸膛。他直奔浴室，调好水温，修长的手指落在纪欢的衣服上，动作轻缓地给人脱衣服。

纪欢是被那磨磨蹭蹭的手指给弄醒的，一睁眼便发现度假山庄那扇大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瓷白的墙壁和花洒。他迷茫地眨眨眼，在身上浮起凉意时突然清醒了。

撑着封迟的肩膀露出脑袋，他的思绪还有点乱，“我怎么在浴室？”

封迟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他，“不是说了一起洗澡吗？”

“不、不先等警察过来吗？”纪欢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而且你也没有告诉我那个女人会过得怎么不好！”

纪欢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但即便如此，衣服都已经脱了，封迟也不打算给他逃跑的机会。他哑着嗓音，在纪欢耳边轻声道：“天机不可泄露，明天你就知道了。”

纪欢差点被他给气笑了，忍不住抬起腿踹他，“你怎么老是骗我！”

那一脚踹在封迟肩膀上，没把人踹倒，却先被封迟握住了脚踝。纪欢的腿腕特别细，一手握住丝毫不费力。封迟敛下眸，将人拉近怀里，细腻的肌肤碰上湿透的衬衫，轻轻一蹭就让纪欢红了眼。

细碎的闷哼很快便落满了整个浴室。纪欢汗涔涔地趴在男人肩膀上，细细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些力气，握着封迟的大手在水流下仔细冲了几遍。

眉头微皱的模样看得封迟有些好笑，“我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

纪欢的耳朵悄悄红了。

这跟嫌不嫌弃有什么关系，关键还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想着想着，某些暧昧又朦胧的画面倏然在脑海中播放，纪欢猛地怔了一下，把封迟的手一扔，“算了，你自己洗吧，我洗好了。”

眼见着纪欢要跑路，封迟毫不犹豫地将人往怀里一按，沙哑着嗓音问他，“你不帮帮我吗？”

第78章 

078.

封迟的嗓音又低又哑，五官精致的俊脸在灯光下明暗交迭。呼吸落在纪欢的肩膀上激起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更想跑了。男人有意隐藏眼底的欲.望, 却在纪欢抬头时被他一眼抓到。浓如墨, 汹涌得像狂风巨浪。

浴室内安静得让纪欢清晰听到了心脏的快速跳动。他不敢再看封迟的眼睛, 只能迅速垂眸。目光落在水面上，水波晃动。从封迟的角度看下去, 纪欢的脸上沾着水珠, 整个人都湿漉漉的。细腻光滑的肩膀藏在水下, 隐隐若现。他缓缓收了目光, 视线再度落在纪欢脸上。

鸦羽似的睫毛落下一滴水珠, 微微颤了颤。封迟的心痒极了。

他俯身扣住了纪欢的肩膀, 将脸埋在他耳边, “乖，帮我。”

浴室的雾气愈浓, 有人低声喊着封迟的名字, 唇齿间尽是黏糊，那声音软得不行, 隐约带着哭腔, “我手好酸啊。”

半个小时以后，纪欢裹着被子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一圈，将脑袋埋在枕头下闭上眼。封迟擦干头发出来时，纪欢已经睡到不分西东。伴随着夜色降临下压, 整个度假山庄陷入了寂静之中, 只能听到悉开窗缝外的一缕风声。

封迟靠在落地窗上, 随手关了窗户，走到了床边。

纪欢大概是心里憋着气，气得把整条被子都卷起来了。这种小奶猫抢地盘似的行为让人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封迟撑着额头低声笑了笑。笑声不大，然而床上的人却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眼底水光潋滟还盛着迷茫。他低声嘟囔了什么，一只手拉着被子艰难地从身下扯出一截，含糊的说着‘睡觉’。

封迟上床盖上被子，胸膛抵着纪欢瘦削的肩膀，在他耳边轻问，“还给我留被子？”

纪欢困得要命，给他两秒钟闭眼睛，他能立马睡死过去。听着封迟那极低的嗓音，他哼哼唧唧两声，一头钻进男人怀里，不说话。

封迟失笑，垂眸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好梦，我的宝贝。”

第二天早上，纪欢和封迟在度假山庄的餐厅用餐，纪欢时不时往某个方向看两眼，一脸若有所思。封迟当然知道他是在看小何他们。昨晚虽然提早离开了，但纪欢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事儿。封迟撑着下巴，修长的手指捏着小猪模样的奶黄包递到纪欢嘴边，“再吃一点。他们昨天睡得晚，今天起得应该也晚，别着急。”

纪欢叼着奶黄包，坏心眼的用舌头在男人指尖上轻轻卷了一下，随后立马缩到椅子里，跟只小仓鼠似的鼓起腮帮子吃了好一会儿咽下去才小声道：“我们昨天睡得也不早啊。早知道回房间还要这样那样，我就下来等警察了。”

封迟啧了一声，“明明是你自己说要跟我一起洗澡的。”

纪欢：“？”

怎么回事啊。怎么说得好像是他霸王硬上弓，硬把封迟按到浴缸里去的？纪欢气到了，圆溜溜的眼睛使劲瞪着人，一口气还没出，身后倒是先响起了熟悉的声线和交谈。纪欢倏地扭过脑袋，看到了小何和青年。两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笑着说着话。

模样看着很正常，心情也不错，看来昨天的事情应该已经完美解决了。

小何也很快注意到了眼巴巴注视着他们的纪欢，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拉着青年走到了纪欢身侧坐下，笑着问：“不介意拼个桌吧？”

纪欢笑着摇头，又将位置挪到了封迟的身边，好让青年和小何可以挨着坐。两人坐下以后，点了早点，小何这才说起昨晚上警察来了以后发生的事情。

“昨晚闹得还挺晚的，我们都去了一趟警局。你猜怎么着？警方调了资料才知道那女的脑子好像有点不正常。但凡她在路上看到有同性恋人，必然会上去一通乱骂。如果当时心情不好，她还会动手。”小何说着，看了一眼青年，“就像昨天那样。”

纪欢听得嘴角直抽，“她是不是和同性恋人有仇？”

小何一摆手，“你猜对了，是真的有仇。好像是她之前喜欢过一个人，不过那人喜欢同性。中途发生了点什么不知道，估计是被刺激到了，从那儿以后就不太正常了。这还是跟她同行的那群人说的。”

纪欢……纪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问了一句，“那最后怎么解决的啊？”

“警方把她留下来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得有点教育惩罚吧。”小何叹一口气，很快又将话题转到了今日游玩项目上，“你们等会儿去玩什么？下午回家？”

纪欢立马扭头看封迟。接收到他注视的男人淡声道，“等会儿上山，晚上再回家。”

纪欢捧着奶黄包认真的嗯一声。

这画面着实有点意思，看得小何忍不住想笑。解决完早餐，他和青年也没有继续待在这儿碍着封迟纪欢约会的想法，很快便告辞了。纪欢和封迟收拾收拾东西也准备上山了。

纪欢看了两遍介绍，据说后山海拔有点高，很多人爬不上去。度假山庄为了防止顾客出事，特地表明了‘量力而行’四个大字。但爬上山顶的人都说山顶风光极好，惹得顾客拼了命往上爬。

纪欢咽了咽口水，看着自己纤细的腿和胳膊，一时间竟然还有点紧张，他拉着封迟的手臂小声问，“封迟，你觉得我行不行？”

封迟扫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山顶，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你不是说，男人不能说不行吗？”

纪欢被他的话卡了一下，瞪了瞪眼睛很想说上一句，我不行没事，但是你绝对不能不行。想想又觉得这话实在是不太好，只能用眼神攻击对方。

小奶猫瞪人的功夫炉火纯青。封迟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揉揉纪欢毛绒绒的脑袋，“放心吧，上不去我就背你上去。”

“真的？”

“嗯。你男朋友可厉害了。”

封迟说到做到。纪欢走了四分之一的路就开始大喘气，捏着封迟的衣角死活不肯松手，也不肯停下来。封迟腿长，一脚跨几阶不是问题，但他的步子变大，纪欢就得哭了。无奈下，封迟只能搂着人慢悠悠地往前走。

山腰有度假山庄准备的饮料和食物，纪欢挑挑拣拣特地找了一瓶号称分分钟恢复全身能量，只用喝一口就能充满力气突破极限的功能性饮料。只喝了一口就把小脸都皱起来了。

什么鬼饮料啊。难喝得跟药似的。

他把瓶子递到封迟面前，小脸皱巴巴的，满脸哀怨，“算了，还是你喝吧。你喝了就有力气背我了。”

“我不喝也有力气背你上去。”话得说清楚，至少体力不能被纪欢小看。但瓶子递过来，封迟也没有拒绝，一两口饮尽，将瓶子扔到垃圾桶，他问道：“走吗？”

“冲！”

扔下这个字后的五分钟，纪欢就跟一只被掏空了身体的小废猫似的摊在封迟的背上。男人背着他，呼吸声与先前一般无二，脚下步子稳稳当当，让纪欢差点落泪。

明明都是男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纪欢和封迟身侧偶尔回头从山上下来的人，看到封迟的脸时便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这一停，眼神更加惊诧。后山那么高，一个人爬起来都有些吃不消，怎么到封迟这儿还能背一个人的？最关键的是，封迟穿着最简单的休闲装，头发不乱，气息很稳，不比他们满脸都写狼狈二字。似乎这么高的山和身后的人对他来说毫无挑战力。

众人：“……”

真就越看越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一个女生忍不住踹了身旁的男友一脚，插着腰气喘吁吁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人家背一个人都看不出累，你倒好，还要我搀着你走！”

男友悄悄瞥一眼封迟，明明看着也不壮啊，怎么这么厉害。他轻声哼了哼，小声嘟囔，“我还想你背着我走呢。”

女生：“……”这个男朋友怕是要不了了吧？

*

山顶的风光确实极好，纪欢坐在巨石上晃悠着自己的腿，他的脚下是万丈深渊，但纪欢丝毫不慌，他歪着脑袋看了看身侧站的男人。封迟身材挺拔，云雾被风吹散又很快聚拢，触手可及。封迟像是被隐藏在云雾之中，整个人看上去不甚清楚。

纪欢看得忍不住笑，“他们不让我看你。”

封迟挑了下眉，修长的手指落在云雾之中仿佛捏住了什么，轻轻一推，原先缠着他的朦胧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纪欢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学着封迟的样子想捏一捏云层，然而手穿过，只摸到一缕空气。

纪欢：“……”

这怎么还看人的呢？

大概是纪欢的表情太过哀怨，封迟敛眸笑了笑。他拉起纪欢的身子，忽而问他：“要不要去周围看看？”

“啊？”

周围？

纪欢的目光在周边扫了一圈。山顶除了风景以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些树木怪石与亭子。何况今天的山顶除了他与封迟以外便没人了。这周围有什么好看？

纪欢还沉浸在疑惑和迷茫之中，封迟却牵着他的手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一脚踏足于深渊之顶。

纪欢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脚下是虚空，眼前是万里浮云，身侧是封迟。

纪欢缓缓转头，封迟的脸近在咫尺。男人修长的手指勾着他的下巴轻轻落下一个吻，脚下如履平地，带他走向远处。

飞鸟略过，千山万水臣服于脚下，度假山庄变得如蝼蚁渺小。纪欢听到封迟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他说：“我不知道你藏在心里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说我就不碰。但是纪欢，我希望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所以，别怕好吗？”

纪欢的眼睛有些酸涩。

那些原著里的情节残酷极了，他不知道有了他的参与是否会发生一点点改变。他担心封迟像原著里一样会死在郑刈手下，他也担心实话实说会被当做怪物或者戳到封迟等人那颗高傲的心。没有任何人会对他这一生原来只活在一本书里而无动于衷。他能做到只有盯着封迟，告诉他要小心郑刈。

封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从来没逼过他。

封迟捧着他的脸吻去眼角的泪珠留下湿痕，他垂眸笑道，“你男朋友无所不能，你担心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

“我们也不会分开，这世间万物都在我眼里，只要我想，我就能找到你。”

第79章 

079.

从山上下去的时候, 纪欢的腿微微打颤, 有些软。他将大半的身子挨在封迟身上, 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封迟那么厉害，他们不能直接下去。反倒是跟个普通人似的一步步往下走。

他真的有点累。

纪欢拉着封迟的手，声音很软，“我们不能直接飞下去吗？我好累啊。”

“我背你下去。”扔下这话，封迟也没征得纪欢的同意，立刻将细胳膊细腿儿的人往背上一扔, 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垂眸往山下走。

日头鼎盛, 高高挂于天幕之上。纪欢一手勾着男人的脖子, 一手张开, 光线穿过五指洒在石板上。纪欢用脸蹭了蹭封迟的脖子, 低声道：“男朋友加油, 下山多吃一点。”

“那你亲我一下。”

纪欢听话地在封迟侧脸上印下一个吻。柔软贴在脸上，封迟眯起狭长的眼眸，低声笑了笑。

他的小男朋友太乖太可爱了。

封迟虽然走得慢, 但男人步子跨得大，下山倒也没花多少时间。在山脚停留时，纪欢与封迟遇到了几张熟面孔, 其中还有之前小声抱怨的一对情侣。那男生的目光在封迟身上转悠一圈, 立马便凑到女友身边, 小声说话, “你看他们下来得那么快, 肯定也没上去。这男的连头发都没乱，估计就往上走了一点点路。”

女友嫌弃地将男生的头推开，还未来得及开口，守在山脚的工作人员便笑着问起封迟和纪欢这一趟旅程感觉如何。纪欢从男人背上滑下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腿，“还行，就是有点腿软。山顶风景挺好的，走一趟不亏。”

工作人员捂嘴偷笑，“你男朋友的腿才应该软。”

毕竟背了一个成年人走了好长一段路呢。

工作人员言语间的调侃没有丝毫遮掩，带着一些戏谑，听得纪欢立马红了脸。他捏捏耳朵扭头看站在一侧的封迟，眼神交错间，封迟笑了笑，“还行，他一点都不重。何况，以后要背一辈子的。”

“嗷——”

女生细长的手指揪着男朋友的耳朵，气得一脚狠狠踩在对方的脚背上，“听见没有？！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没上去。人家的思想觉悟可比你高多了！”

“祖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明天就去健身房，争取一个月后再来也能背你上山！”

山脚的交谈与笑声交织成一片，热闹得不行。风拂过脸颊，纪欢眯了眯眼睛，有点困也有点饿。他捂着空空的肚子又冲封迟张开了手臂，男人挑眉，背起他的时候顺口问一句：“我今天这么努力，有奖励吗？”

纪欢将唇贴在他耳边，“今天晚上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音一落，纪欢便察觉到扣着他腿弯的手一紧，很快又卸下力道。男人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石子路上，小小的圆润的小石头嵌在一起，一脚踩下去脚步有些不稳。封迟将背上的人往上提了提，嗓音极低，“好。”

下午五点，远处的山头遮挡住斜阳，天边只留下灿烂的余晖。纪欢坐在副驾驶座椅上，歪了歪头。男人近在咫尺，晚霞透过车窗落在他的脸上，将封迟脸上的细小绒毛都印得清清楚楚。似是注意到了有人的目光直直盯着自己，封迟微微扭头，露出俊脸。

“怎么了？”

“看你长得真好看。”

“那你多看一会儿。”

*

回到别墅已经六点多了，超市送来的食材都放在保安室那儿。封迟顺手拿了，回家脱了外套便开始做饭。纪欢下午休息了好一阵，如今精力十足，跟在封迟伸手时不时帮忙洗个菜又洗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黏糊糊的劲儿。

就连封迟炒菜的时候纪欢也揪着男人衣服往前探一探脑袋，来回几次以后就被封迟打横抱起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将遥控和手机以及新买的游戏机全部塞到纪欢怀里，又在仰头看他的少年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他道：“坐着，别来厨房。”

纪欢顿时拧起眉，连脸都皱起来了，“你是不是很嫌弃我？”

封迟目光淡淡，“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我又不捣乱，你看我洗菜洗得也很认真的。”

“我会分心。”

轻飘飘的四个字像是小石子倏然落在了平静的湖面，顿时让纪欢扭头推开封迟的脸，“那你赶紧走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做饭不能分心。”

封迟：“……”

“所以，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一顿饭？”封迟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面无表情地按着纪欢的肩膀将人往沙发上一推，单膝抵着沙发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把话给我说明白。”

说是说不明白的，因为封迟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

晚上八点四十分，纪欢坐在餐桌前，捏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半晌，他猛地一拍筷子，扭头就往厨房冲。一分钟后，拿着勺子走了出来。捧着碗往边边上挪了挪，注意到封迟望过来的眼，他龇牙咧嘴地狠狠瞪他一眼，埋头大吃。

封迟这个狗男人今晚别想吃饭了。

纪欢吃饭的速度第一次那么快，把所有的菜搬到自己面前，没给封迟留半点余地。封迟也不气，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他搞小动作，还带着点观赏的闲情雅致，“慢点吃，别噎着了。”

纪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十来分钟后，他又憋着一股气将菜碗推到封迟面前，奶凶奶凶的：“给我吃。”

偏偏封迟还不领情似的挑眉淡笑着问：“吃不下了？”

“省给你吃不行啊。”纪欢戳着米饭翻了个白眼。

深夜，纪欢躺在封迟怀里跟时婴发信息。时婴对于他和封迟的约会非常感兴趣，生怕他们会玩过头忘记明天是该上班的周一。纪欢认认真真表明他绝对不是那种玩忽职守的人。当然，封迟就不一定了。

时婴见状连连感慨：真羡慕，我也想出去玩，而不是和一只金刚兔子在家里吵两天假，我累了。

纪欢的脑袋里顿时出现了那只白绒绒的小兔子，再一想对方龇牙咧嘴的模样，不由得往封迟怀里缩了缩，扔下手机对着封迟啾了一下。

还是封迟脾气好。

封迟：“？”

“今天又不想睡觉了？”封迟垂眸看他。

纪欢纤细的脊背贴着他的胸口，从他的角度看下去能看到少年鸦羽似的长睫毛。封迟有些手痒，抬起手轻轻捏住了纪欢的睫毛，纪欢一动，眼皮就给拉长了。

纪欢：“……你什么意思？”

封迟干咳一声，听着那不算温和的嗓音，默默放下了手。

万籁俱静下，窗外偶尔响起的虫鸣都格外清晰。纪欢抬眸看去，夜色宁静，路灯通明。他忽然就想起了今天早上在山顶的一幕。轻轻扯了扯封迟的睡衣，他敛着眸小声的说话：“我们来说说话吧？”

“想说什么？”

“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故事的开头很平淡，封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直到纪欢的叙述中开始出现一本小说。

“我最喜欢书里的反派，他叫……封迟。”

后面的故事从纪欢嘴里说出来，声音带着一丝丝颤抖。封迟靠在床头，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纪欢甚至连头也不敢抬起看一眼揽着他的男人。

“后来，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面镜子。”

纪欢握住封迟的手，那双手比他大，五指修长，能轻易将他的手全部包裹住。他清楚得记得这只手擦掉他的眼泪，抚摸他的脸颊，扣着他的腿弯的每一个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的虫鸣也渐渐低弱下去。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寂静之中。纪欢的心脏跳动得特别快，一下一下仿佛即将冲破胸膛。身下搂着他的人迟迟未开口，耳边只能隐约听到对方清浅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欢才听到封迟开了口，“你还想跟我说什么吗？”

纪欢含糊地应了一声，然而始终未开口。封迟也不催他。大约五分钟后，封迟看到怀里的人像只误入狼群的小崽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露出一双不知何时开始泛红的双眼，那双眼睛清澈见底。纪欢轻轻拉住他的手，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

从坦白那一刻开始就格外压抑的气氛在这一刻突然发生了改变。仿佛春草突破了冰封的田野，颤巍巍露出了细嫩的芽儿，连周围的空气里都染上了清甜和惬意。

封迟抬起他的下巴，手指按下他的唇，“别咬，破了又要喊疼了。”

纪欢乖乖地松开嘴，然而眼底的紧张却怎么也无法刨除。封迟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再一次重复了他说过很多遍的话：“嗯，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听到某些事实的那一刻，封迟终于知道纪欢的患得患失究竟从何而来。

他想，他大概能理解纪欢的心情，也理解为什么纪欢始终不愿意开口袒露事实。

“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他低声询问。

纪欢握着他的手倏然扣紧。

有，而且有很多。

比如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你会不会因为你只是书里的一个角色而伤心？我这么突兀地告诉你事实你会不会无法接受？你还会不会死在郑刈手下，以及很多很多。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纪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封迟看出他眼底的挣扎，大手抚上他的脸，轻轻地捏了捏，“如果你没有想说的话，那不妨听听我的？我只想要你的一个回答。”

“什、什么啊？”纪欢紧张兮兮地问。

“你是真的吗？”封迟低声问他，“是真实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还是我做的一场梦。”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摸摸我，是热的。”纪欢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蹭了两下，旋即睁大眼睛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询问：“热的吧？”

也不等人回答，他又动手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一动手，白皙的脸上倏然红了一片，他下手重，疼得自己龇牙咧嘴，“好疼的。”

封迟遮住他的眼睛，亲了亲他的侧脸，俯身下去的时候言语间终于染上了一丝丝笑意，“只要你是真的，不管这个世界是虚构还是真实，与我而言没有半分区别。纪欢，我只在意你。”

第80章 

080.

封迟说情话的功力见长, 一会儿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一会儿亲亲他的脸又亲亲耳朵，不出几分种就弄得纪欢满脸通红，连修长白皙的脖子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在灯光下显得极为诱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彻底说开了，纪欢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跟没骨头似的缩在封迟的怀里与他讲着自己以前的事儿。那些日子里没有封迟, 但纪欢过得也不赖。纪欢虽然有点娇气，却并不惹人嫌, 大部分与他相识的人都特别喜欢他。

封迟敛眸看着怀里说得兴起便乐颠颠的人，眉眼间俱是怀念的笑意, 看得封迟有点吃醋。他搂着纪欢的手微微紧了紧，突兀地开口, “你想回去吗？”

“诶？”纪欢倏然抬起头，男人的下巴紧绷, 从他的方向看去只能勉强看到下颚线。纪欢敏锐地察觉到男人这话说得有点意味深长, 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也不罢休，歪着脑袋往一边侧了侧，这一侧便撞进了封迟的眼底。

那双眼睛狭长又深沉，如同一滴墨滴在了白纸上, 将整张纸都染上了颜色。

纪欢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凑过去笑嘻嘻的问：“你要是听到我想回去的回答, 是不是得一晚上睡不好啊？”

封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没说话。

纪欢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撩老虎须, 在他嘴角亲上一口, 又冲他眨了眨眼睛，“其实是有一点想回去看看的，毕竟我也在那儿生活了二十多年。不过我现在更喜欢跟你待在一起。我们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我就一直赖在你身边烦你一辈子。”

“不烦。”他低声道，低头吻了下去。

两个人腻腻歪歪，一眨眼都快到十二点了。纪欢被亲得晕晕乎乎很快就在封迟怀里睡了过去。月光穿过飘窗落在大床上，将纪欢的侧脸照得清清楚楚。封迟看他乖巧的模样，心下一动，一个吻落在他眼睛上。

“晚安。”

*

第二天，纪欢捧着从度假山庄外买的纪念品进了妖管局。清晨的妖管局哪怕人没齐也非常热闹。宋淑静的高跟鞋踩得哒哒哒响，一会儿捏着包子吃，一会儿去隔壁小饭馆里把寄存了两天的快递拿回来。时婴缩在沙发上埋头吃着虾仁烧卖，烧卖皮薄又软，点缀在上面的虾仁个头又大，一口下去极其满足。

但时婴只嗷呜嗷呜吃了两个，旁边就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兔爪爪。目光从烧卖上抬起来，落在了一脸严肃的白兔子脸上。须和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白粥递过去，又用爪子点点时婴手里的烧卖，意思很明确。

时婴重重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将剩下的烧卖全部塞到了兔子怀里。

他双眼无神地望着大门口的方向，耳边时不时传来某只兔子吃得开心了后发出的喟叹，那小小的呼噜呼噜听得时婴的心情愈发悲伤。怎么好端端的妖管局就来了这么个祖宗。关键是这个祖宗还在他家住了两天，差点把他人给折腾没了。

从前，时婴从来不知道原来养一只兔子的难度那么高。

真就屁事一堆。

叹着气叹着气，门口便出现了两个人。封迟和纪欢并肩走着，前者的手里拎着几个盒子，而纪欢的怀里也捧着点东西。时婴伸长了脖子，眼角的余光瞥到某只兔子，他索性跑到门口，眼巴巴看着两人：“老大嫂子你们回来了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两天没见，一辈子都过去了。”

纪欢听着他的话止不住的想笑，将手里的东西扫给他，“这是我俩给你们带的小礼物，手工艺品，封迟那边有吃的。”

时婴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特别亮，然而捏着手里的小玩偶看了两眼，脸一下便拉长了，“怎么是兔子呀。虽然兔子真的很可爱。”

但是会让他想起里头那只。

纪欢的目光在大厅内转了一圈，恰好与吃完最后一只烧卖的须和对上眼。白兔子的长耳朵抖了抖，以飞速冲了过来，爪子勾着时婴的衣服熟练爬上青年的肩膀，“这兔子还挺可爱，比起我稍微差了一点。”

时婴翻了个白眼。

封迟放下手中的袋子，随意瞥了眼须和，语气平平淡淡，“你怎么还不回去？”

陡然听到封迟这话，兔子身子一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顺带又给封迟飞了个白眼。他直起身子艰难得用两只爪爪叉腰，翻白眼：“干嘛，我碍着你了吗？你还管我回不回去。”

封迟表情不变，“这是妖管局，我是局长。”

须和：“……”

封迟嘴角牵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他冲纪欢招了招手，将零食递给纪欢，随后又淡声道：“所以你到底干嘛来的？没事干就回去，省得增加妖管局开支。”

须和差点被封迟这话给气得吐血。

什么叫做增加妖管局开支？他看着像是那种喜欢占便宜的家伙吗？他在时婴家里待得两天，也都是给时婴饭钱的！

他拧起眉，两只长耳朵耷拉下来，“就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吗？”

封迟：“可以通融，但你先告诉我你到底干嘛来的。”

虽然这家伙刚到妖管局的时候说是为了看看纪欢长什么样子，但他要真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想法，早该随着白陶他们一起离开了。如今过了三天还黏在这儿，摆明了是有事。

须和撇了撇嘴，长耳朵一抖一抖，含含糊糊得说了一句话。时婴和纪欢皆是一脸懵逼，完全没听懂须和到说了些什么。见状，须和只能硬着头皮将声音放缓，“我逃婚来的行不行？”

“噗——咳咳。”时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你反应干嘛这么大？！”须和怒瞪时婴。

时婴悄悄挪到了纪欢的身后，希望纪欢能以瘦弱的身板挡住他。否则，他要被这只兔子用眼神给杀死了。

须和冷哼一声收回了视线，揪着长耳朵吐槽：“老子也不想的啊。老子大好青年，今年也不过三千来岁，结什么婚啊。再说了，我又不喜欢对方。”

说着说着，须和就来劲儿了，他看向封迟，指了指纪欢，“你，如果要你去和一个不认识不喜欢的人结婚，抛弃他，你愿不愿意哦？”

封迟面无表情：“不愿意。你爱待多久待多久，吃住我报销。”

时婴：“…………”

*

中午吃过饭以后，纪欢和时婴带着一只兔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隔壁陈伯牵着二哈满脸笑意地捧了个大西瓜过来。

两人一只兔子一边吃西瓜，一边唠嗑。但对话的对象仅限于纪欢与时婴以及纪欢与须和。

啃西瓜啃了没几分钟，晴朗的天气一变，忽然之间黑云压境，雷鸣轰隆隆地响起，远处只能隐约看到凸起的山头划过一道亮白的闪电。纪欢拧了拧眉毛，搬着小凳子往大厅里撤，小声的嘟囔：“最近这天气怎么那么奇怪？明明天气预报都说是大太阳的晴天。”

时婴和须和瞅着远处的天看了看，两人眼中皆有些凝重。

窗外很快下起了雨，纪欢将脸贴在窗户上，硕大的雨珠砸下来吓得他立马缩了缩脑袋。他摸摸鼻子，跑到了封迟的身后靠在男人背上。封迟在和卓光、时九通话。纪欢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在他耳边小声道：“小时候就有人告诉我雷雨天不能打电话，会被劈的。”

封迟随手揉了揉纪欢的脑袋，将人捞过来往自己腿上一放，在他耳边低声道：“它不敢劈我。”

耳边时九的嗓音停顿了一瞬，似乎很纠结要不要继续开口。封迟道了一句‘继续’，时九便硬着头皮继续叭叭叭。十来分钟以后，封迟终于挂断了电话。

纪欢抬起眼看他，“时九怎么说啊？”

“郑刈藏得很好，这两天天天待在家里和小情人吃饭看电影。”封迟摸了摸纪欢软乎乎的脸，看着小家伙顿时拧紧的眉毛，倒是笑了笑，“别着急。这一次有所防备，总不至于又中了他的圈套死在他手里。”

纪欢的眉毛拧得更紧了，细长白皙的手指指着男人的鼻子，凶巴巴地威胁：“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不会殉情的。第二天我就去找个腹肌跟你一样好看的男人结婚。”

话说到一半，扣着腰的手猛然握紧，纪欢的气势顿时一矮，连话都说磕磕绊绊的。

说完以后悄悄抬起头，望着男人深邃的眼眸，他泄气似的一巴掌糊在对方脸上，“算了，我还是先死吧。”

封迟失笑，“我舍不得。”

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自己与纪欢陷入那般境地。

男人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搭在怀里人的后颈上，微微敛眸听着纪欢小声的叭叭叭。

下午四点多，黑云终于渐渐退却，露出了碧蓝的一角。雨水淅淅沥沥地从屋檐跌落流入下水道，被暴雨疾风冲刷过的植物抖了抖纤细的身体直起腰板，重新焕发绿意，空气清新。

隔壁的陈伯摸着下巴出来溜达，看到路边被雨水打掉的花瓣有些心疼：“这个天气诶——”

纪欢从妖管局内探出脑袋，手里抓了一把水果糖，“陈伯，吃糖吗？”

临近下班，纪欢和须和就像是脱缰了的野马，已经撒开蹄子准备往外冲了。白兔子坐在纪欢的肩膀上，悄悄顺走了一颗糖。

陈伯笑眯眯地接过糖，薅了一把兔子脑袋，“什么时候养的兔子啊，还挺可爱的。”

白兔子抖了抖耳朵，直起腰。

能不可爱吗？

还算有点眼光。

五点整，纪欢和封迟上车准备回家，车上随意开着广播，播报的女声格外熟悉，纪欢听得昏昏欲睡，下一秒却陡然清醒。

“最新播报，长兴路路口发现一具尸体，警方已经介入。现在出现交通拥堵情况，路过的朋友们可以选择其他的路线。”

第81章 

081.

临近夏天, 傍晚的风也带上了一丝燥热。纪欢降下车窗，将昏沉沉的脑袋再度吹醒了几分。他拧着眉听着车载广播的播报。广播里说得很简单, 一句话带过，只告诉各位车主长兴路路况不好, 建议选择其他的路线。

纪欢心里好奇。首都的治安其实还算不错，连妖怪闹事的几率都比其他的城市少上许多。但新闻里说到路口突然出现尸体, 怎么看都有些怪异。纪欢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长兴路的信息，大概是时间还早, 距离发现尸体的时间不长也不短，搜索页面跳出来的都是以前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件。

例如长兴路的樱花开得如何，长兴路正在修路, 长兴路路口的广告牌突然掉落所幸无人伤亡。

纪欢只能将手机塞回去, 拖着下巴看附近路过的小店铺。忽的, 他扯了扯封迟的手臂, 男人望过来听见他小声的道：“封迟，我们吃麻辣烫吧？前面路口那家麻辣烫听说特别好吃。”

封迟语气慢悠悠的, 问他：“听谁说的？”

纪欢毫不犹豫的供出了背后推手：“时婴说的。他们昨天点了外卖, 听说须和吃了一份一百块的。”

“吃了这个还吃晚饭吗？”封迟问道，“今晚本来打算做水煮牛肉。”

纪欢一拍大腿, “当然吃啊，麻辣烫我点少一点, 就尝一下下味道。”

纪欢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比了一下‘少一点’到底有多少, 封迟目光稍稍一瞥便发现那小拇指已经被比得只剩下指甲盖了。男人收回视线, 嘴上应了, 心里却并不觉得以纪欢的食量来说吃那么一点就够了。

纪欢在他面前惯会骗人。

临近饭点，宽敞的小店内挤了不少的人，纪欢找了个位置让封迟坐着，自己跑去点餐了，临走时还特地问了两遍封迟要不要吃。点完餐他搬着椅子挪了挪，和封迟肩膀挨着肩膀，那股黏糊劲儿从昨晚开始就没散过。

他和封迟小声地说着什么，两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男生路过他们也找了个桌子停下，两人嘴里使劲叨叨叨。纪欢的耳朵抖了抖，竟然从男生的嘴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词——长兴路。

“公交车卡在那儿不动了，我就只能下车了。说起来我还听到那群路人的对话了。不是撞死，没出车祸，就最开始的时候有车主发现前面路上躺了个人，还以为是有人碰瓷，结果等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下车的时候人早就死了。”

纪欢悄悄往身后看了一眼，两个男生拧紧眉头，一副侦探的模样相互交流猜想，“你说会不会是哪个车子搞什么非法偷渡之类的，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人死了就把尸体扔下去了？”

另外一个男生面露嫌弃，“从这儿非法偷渡，脑袋里装得都是屎吧？”

纪欢点点头表示赞同，正欲扭头跟封迟也来一场猜测，前方排队的人群里露出一个脑袋。对方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妈，身穿围裙，喊着纪欢的名字。纪欢不敢耽搁，立马小跑上前取走了自己的麻辣烫。拎着麻辣烫回到封迟面前，他还未开口就看到男人薄唇微抿，眉心隐隐皱起。他愣了一下，连忙问道：“怎么了？”

“长兴路那具尸体有点奇怪，警方给我打电话了。”封迟一边带着纪欢往外走，一边道：“我先送你回家还是你跟我一起去？”

“一起去。”他皱起鼻子，“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好。”

长兴路那具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不算短，路口的车也散得差不多了。封迟便调头直接开往长兴路。发现尸体的地点在长兴路的第二个路口，转个弯就是住宅小区和一排的商店。纪欢眼尖地发现了停在小吃店门口的警车，连忙给封迟指了个位置。

警车旁站着一名民警，注意到黑色迈巴赫往这儿来，眼神一凛，立马便站直了身体，一副被领导检阅的严肃模样。民警着实有些紧张，早听闻某有关部门里的同志们个个都非常厉害，身怀绝技。一般遇到奇怪的、无法解决的案件都会交给他们。

听领导开口讲述时，那言语和神态之间满是赞赏。也不知道这个有关部门的同志长什么样子……想着，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迈巴赫的车门。咔，车门从内推开，一条被西裤包裹的长腿率先闯入他的眼睛。单看这腿，是好腿。

民警的目光顺着那腿缓缓往上移，最后停在了封迟的脸上。这一眼，愣是把自己给看呆了。他又狐疑地瞅了瞅迈巴赫的车牌，就是领导说的那车啊。怎么车里出来的人长得跟个模特似的，这哪像是有关部门的同志？头发也太浓密了。

民警瞪着眼睛发呆，封迟走到面前了也没反应过来，直到封迟咳嗽了一声。男人的嗓音疏离又冷淡，“你好，我是封迟。”

哦，叫封迟。

的确是有关部门的人。

民警立马反应过来，冲着封迟露出一个笑容。嘴角的弧度还未扯到，封迟便再度开口了，“这是纪欢，有关部门的员工，也是我男朋友。”

民警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夫、夫人好？”

纪欢：“……叫我纪欢就好了。”

民警的面部管理管理得非常不错，立马就上道的喊了一句‘纪先生’，随后止不住在心里嘟囔，办公室恋情真的好啊，还能一起出任务，太幸福了吧。再看看他，回家都没热饭吃了。

民警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转而立马与封迟讲起了今天这场事件的怪异之处。

“我们调取了今天下午的监控，发现死者是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出现在长兴路的。但很奇怪的一点是，后半个小时的监控坏掉了。”

“坏掉了？”纪欢重复。

民警点点头，“对。你们看，出事的地点就在这儿，画圈那里。能锁住那儿的监控就只有我们头顶的这一个，这个监控只坏了半个小时，四点多的监控又能正常调取。随后我们又看了路口的其他监控，全部都完好无损。”

“意思就是只坏了能看到死者的监控。而且只坏在对方出事的半个小时之内。”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纪欢拖长声音哦了一声，面对民警关爱又期待的眼神，露出一个笑容，却往后退了一步，“猜不到，还是你来吧。”

他把封迟推了出去。

这种灵异事件还是封迟有处理的经验。

封迟垂眸看向纪欢耷拉下来的小脑袋，嘴角牵起了一个弧度。揉了揉对方的短发，他问道：“要不你回车里吃麻辣烫？”

纪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实话，确实有那么一点饿，而且麻辣烫不吃也该成坨坨了。纪欢含糊地应了一声，转头从车里抱着一盒麻辣烫在路边捧着吃。

自己吃一口，还要往封迟嘴里塞一口。几次下来民警的脸都黑了。

民警掏出手机给老婆发了条信息：老婆，我也想吃麻辣烫。

三两下将麻辣烫吃完扔进垃圾桶，纪欢再度像一条小尾巴跟在封迟身后。几个民警加上封迟和纪欢齐齐赶往警局。长兴路路口并没有什么异常，就算是妖怪干的事儿，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也逃得不见人影了。

技术科那边将监控录像给封迟和纪欢看了看。

死者是个年轻人，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铆钉外套破洞裤，走起路来格外嚣张，双手插在兜里一副老子睥睨天下的模样。对方脸上的神情有些许的不耐，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嘴巴微动似是低声咒骂。紧接着他像忽然看到了什么，脚步微顿，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监控就是坏在接下来这一段。

流畅的画面忽然卡顿不说，很快又兹拉兹拉地响，马赛克了整整三十五分钟。

三十五分钟后，马赛克画面一闪，年轻人已经躺倒在地上，身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没了声息。

封迟扫了一眼监控中的某个方向，神情冷淡，“半个小时里有路过的车吗？”

“有。我们已经联系过了，但是所有的行车记录仪都没能捕捉到死者。”民警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丝怅然，“不是劈死的，看样子也不是撞死的，那到底是怎么死的？难不成还有鬼吗？”

大概是民警的语气太过无奈，纪欢在心里嘟囔一句：“没有鬼，但是有妖怪。”

这么奇怪的事情肯定是妖怪干的。

“尸体呢？”

“在那边呢。要去看？”

“嗯。”

民警哦哦两声，想了想又看了眼纪欢，试探性的问道：“纪先生也要去吗？如果不想去的话可以待在休息室。”

纪欢这细胳膊细腿的，两只眼睛瞪圆了跟头小鹿崽崽似的，看着就惹人疼。要是看到验尸间的死者，也不知道什么反应呢。

纪欢敏锐的察觉到了民警语气中稍稍夹带着的一丝不信任。他立马挺直腰板，拉住封迟的衣服，“我跟在他后面就可以。”

“走吧。”

连纪欢和封迟都这么说了，民警自然也不再说什么。

验尸间在走廊的角落，推开门便有一股凉意上头，纪欢搓了搓手臂，在封迟的身后探头探脑。封迟在大门打开的一瞬脚步停顿，眼底划过一道深色。民警并未发现他的异样，继续说着话。

年轻人的尸体放在台上，被一层白布遮住了面容。封迟将身后的人脑袋按在自己背上，用身体挡住了纪欢的视线。随后，他对着民警点点头。

白布一掀开，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的面容顿时暴露在灯光下。封迟只扫了一眼，便确定了死者究竟为何而死。他收回视线，轻轻动了动鼻子，低声道，“盖上吧。”

民警拎着白布的动作一顿，迷茫的‘啊’了一声。垂眸看看死者，虽然面色苍白了一些，可脸上没有任何损伤，不至于看一眼就不行了吧？再说了，这一眼能看出点什么来啊。

心里嘀嘀咕咕，民警不信邪地又问了一句：“这就盖上了？”

封迟扫他一眼，“不然呢？”

民警：“……要不您再多看两眼？”

封迟：“多看两眼也是一样的结论。”

民警讪讪放下手，仔细一想觉得封迟这话说得也没什么毛病。毕竟对方也不是法医，看一眼和看两眼的差别估计不是很大。

离开验尸间以后，封迟和纪欢都未在警局停留，民警望着绝尘而去的迈巴赫，托着下巴拧着眉思索。身旁准备下班的同伴拎着文件往外走，路过他后又撤回来，疑惑地问他：“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民警认真道：“我在想那个什么有关部门到底靠谱不靠谱。”

讲实话，在他心里真不太靠谱。

整得跟玩儿似的。

第82章 

082.

与民警有截然不同想法的是纪欢。他家男朋友只看一眼便看出了年轻人死亡的端倪, 这让纪欢的眼睛都在放光。他扬起脸，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好奇的问：“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一眼你看出什么来了？”

“感觉到了那妖怪留在死者身上的气息。”封迟把纪欢带进车里, 将对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脑袋转回去，眼底染上了笑意，“别这么崇拜地看着我，会让我产生其他的想法。”

纪欢表情一僵，所谓崇拜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嫌弃, 他主动伸手将凑过来的脑袋推开, 撇嘴道：“封迟，你脑子装得都是些什么啊。真臭不要脸。”

封迟面无表情：“我的意思是你的崇拜会让我过分自负。”

纪欢：“…………是、是吗，那挺尴尬的啊。”

封迟似笑非笑扫他两眼, 并不打算给纪欢当缩头乌龟、不追究的机会。他挂了档，手指捏着对方的下巴，指腹下细腻的触感让他情不自禁地蹭了蹭。

抬起眼, 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 他问道：“那你觉得我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

都是黄色废料。

但实话是绝对不能讲的, 讲了以后他就要被按着强行输入同样的同款废料了。

不健康。

于是，他露出一个颇为谄媚的讪笑，“装得当然是天下苍生, 我男朋友心怀天下, 贼厉害！”

封迟扣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 微微下垂的长眸深意愈浓。他发动车子, 目光直视前方，嗓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半点异常，却道：“没那么夸张。”

其实正儿八经的也就只装了一个人而已。

*

临水路的公寓内，接到电话的时婴随手捞起一块面包塞嘴里，急匆匆地往外跑。跑到门口又想起点什么，连忙止住脚步扒着门口回头。

“须和须和须和？！”

“干嘛？”毛绒绒的白兔子端着一盘红烧肉脚步不稳地从厨房内走出来。

须和扭头看向门口，目光注意到时婴已经换了衣服穿上鞋一副外出的模样。他愣了一下，长耳朵往后一耷拉，拧着眉问：“你要出去啊？饭好了。”

时婴：“今天长兴路那边闹事的妖怪找到了。我去把它逮了。你先吃吧。”

须和垂眸瞅了瞅散发着无尽香味的红烧肉。这红烧肉还是他盯着菜谱临时学的，虽然是第一次做，但色香味俱全。一口下去差点把他给美死。须和从来不知道自己厨艺这么好。

本来……还想让时婴尝尝的。那家伙吃了以后肯定会震惊地瞪大眼睛，冲他竖大拇指的。

须和啧了一声，一把将红烧肉放到桌子上，跟烧着了尾巴似的一溜烟跑到时婴身侧，无比自然又熟练地爬上对方的肩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颗糖塞嘴里，含糊不清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很饿吗？”

这只兔子从半个小时以前就一直嚷嚷着很饿，时婴给他找了无数零食，但须和的肚子跟无底洞似的，怎么也装不满。

“回来再吃也一样的。不是很着急吗？赶紧走呗。”须和伸出爪爪揪了揪时婴的头发，“走了。”

须和话至此，眼下事件又很重要，时婴也不再纠结。关上门拔了钥匙立马没影了。

白兔子坐在时婴的脑袋上，时婴的速度飞快，强烈的风迎面而来吹得须和脸上糊了一脸的白毛。他慢悠悠探出爪子往脸上一抹，指甲缝里飘着几根色泽完美的白毛。须和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天，心想总归得有个人为他被风吹掉的毛负责。

天际渐渐暗沉下来，午后的最后一抹昏黄不经意溜走，夜色逐渐笼罩大地。道路两侧的路灯倏然间点亮了灯光，将昏沉的地面照亮。时婴穿过两条街道，停留在了一栋高档小区的大门口。保安从保安室内伸出脑袋，望着时婴陌生的长相大声询问：“小伙子你干嘛的？”

“大叔，我来找朋友。208的住户，单西。”

“单西啊？”

时婴弯起眼，他长得本来就嫩，脸上还带点婴儿肥，一笑起来人畜无害，令人好感倍升。保安大叔怎么都猜不到这张可可爱爱的脸下隐藏的到底是什么。听到单西这个熟悉的名字，他随意摆摆手，“那你进去吧。”

按照这边小区的规定，有生人进去必须得做登记或者给单西打电话。不过单西那性格招摇又欠揍，一点都不会做人，惹得同小区的住户以及保安室的保安们都非常不喜欢他。一来二去，连路上碰到了也假装不认识。

保安懒得给单西打电话，按照单西的性格说不定会因为他打了个电话而破口大骂。他傻了才会去主动找骂。

轻而易举、丝毫没花费半点力气就进了小区，这令时婴有些意外。但他也没有迟疑，迅速进了小区。

“老大说造成长兴路年轻人死亡的妖怪是一只虺。”

所谓虺其实就是一条毒蛇，但虺与一般毒蛇不同，虺五百年可化蛟，而蛟千年又能化龙。如今这一只虺在千年前已经顺利化蛟，昨日应该是他化龙的日子。

须和闻言，霎时间了然于心，“怪不得最近这天气奇奇怪怪，原来是蛟化龙。”

江水翻腾，电闪雷鸣，一切皆事出有因。

时婴点头，身形一闪原地多出一道残影，等站直身子便已经站在了208的门口。他随手敲了敲门，换来须和诡异的注视，“你们妖管局抓人都这么礼貌的？”

时婴：“中华民族良好美德，你没有。”

可惜的是，这等良好美德并未刻在时婴的骨子里。敲了两回门，屋内屋外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时婴的眉心蹙起，二话不说便抬起脚踹了门。

哪怕脚下的公寓再怎么高档，质量再怎么好，也经不住一只妖怪的一脚。

大门轰然倒塌发出剧烈的声响，尘土飞扬间对门的公寓却安静得像是处在另外一个世界。时婴迈开脚步往里走，公寓内的沙发和鞋柜上扔着衣服，空气中隐隐有股食物的味道。时婴啧了一声，确定了地点没有找错。

“在左边第二个房间。”须和开口道。

时婴不敢耽搁，上前再度踹开了大门。是一个卧室，窗户大开，窗帘被风卷出去哗啦啦地飘着。一道影子快速从眼前略过，时婴立马跟着蹿了出去。

单西化作蛟，漆黑的长影在云层间穿梭。胸口的剧烈疼痛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扭头往后看一眼，原先拉开的距离分分钟缩短，时婴已经追到他的身后了。

单西紧紧咬着牙，尖锐的牙嵌入嘴里软肉带出一股血腥味，那味道难闻极了，却让单西清醒了不少。他不敢再扭头，只能全力前进。

时婴看了眼底下，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拽住了黑蛟的尾巴。手腕稍稍一用力，黑蛟在他五指间毫无还手之力，随着手腕力道加强，黑影倏然间从空中掉落，狠狠砸在了脚下的山缝里。

脚踩满地落叶，时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身体一阵阵抽动的黑蛟。

黑蛟体型不如之前庞大，腰身如水桶，砸下来时正好戳中了树杈，柔软的腹部滴滴答答淌着血水，有气无力地挂在树上。

“做错了事儿就跑，也不看看自己跑不跑得掉。”时婴撇嘴，面露嫌弃，“我就不懂你们这种妖怪是怎么想的。化龙是机缘，讨封证没讨着就证明你功德不够，回去再修炼不就好了？非得杀人，现在好了，杀了人你也别想活了。”

“你懂什么！”黑蛟费力地扭动脑袋，从嘴里喷出的血气刺鼻得很，他咬着牙艰难道：“化龙失败，我便还要修炼千年！”

“你一只妖怪还怕千年时光？”时婴不屑地嗤了一声。

与人类不同，人类常常感叹时光易逝覆水难收。妖怪呢？妖怪命长，又拥有强大的妖力。难道还等不得千年？单西说这么多无非就是在给自己的怀恨在心找借口罢了。

时婴懒得与单西多说废话，拎起黑蛟的尾巴便想离开。然而单西却在此刻猛地一用力，尾巴从时婴手中脱离，他瞪着眼睛化成人形。单西的人形长得还不错，但眼睛细长，面色苍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阴郁的气息。

见时婴回头过来，他嘴角勾出笑容，眼中盛满森冷。

“就因为我杀了个人，所以你们妖管局要抓我？”

“怎么着，那你觉得你得做多少事儿妖管局才配抓你？”时婴冷声道，婴儿肥的小脸绷得紧紧的，“融入人类社会与人类和谐相处是你们自己的提议，如今杀了人破坏了一方和谐，你他妈还有理了？”

“你懂什么……不过只是杀个人而已。我要是把封迟给杀了，那你们得——”

最后几个字还未出口，时婴陡然出现在他面前，细长的手指钳住对方的脖子。突如其来的窒息让单西直翻白眼。生命的气息以一种骇人的速度疯狂流逝，单西第一次觉得他是那么接近死亡。即便讨封证失败，修为倒退也不过是吐了几口血，难受了点。

他的手指掐着时婴的手，呵哧呵哧地喘气，“放、放开我！”

“就你这咸鱼样，还想杀我们老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本事。”时婴手指一松，单西‘嘭’一声砸在地上。

须和蹲在时婴脑袋上，一时间有些无言。方才时婴身上透露出来的杀气让他都有点意外。

封迟还真是教导有方啊。

他用爪子挠了挠下巴，眼神直勾勾盯着地上跟条蛆似的躺着的单西，牙齿有点痒。

单西撑起身体，眼神中陡然闪现一丝阴狠，他咬着牙忽然笑了，“我什么本事？至少能和你同归于尽的本事！”

话音落下，人形再度变为黑蛟。然而与先前不同的是，水桶般粗壮的身体陡然暴涨，体态拉长，霎时间遮云蔽日。时婴猛地拧眉，拎起头顶的白兔子往外一甩正要撤离，却见那兔子在空中翻了个身，爪子勾起黑蛟的尾巴，往下一扔。

庞大的身躯砸在山头，泥石滚落。

单西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被咬断了脖子。

白兔子的身躯如山一般巨大，他慢悠悠地晃晃尾巴抖抖耳朵，身形缓缓缩小，不消片刻便变回先前那人畜无害的模样。爪子揉了揉肚子，他扭头看向一脸呆滞的时婴，面无表情：“嗝。”

时婴：“………………”

第83章 

083.

第二天早上，一到妖管局时婴就匆匆赶往封迟的办公室。昨天处理完单西的事情回到家, 时婴便与封迟打了个电话说明缘由。但即便如此, 今天一早他还是去赔罪了。

与昨天一样, 封迟在听到须和一张嘴把一条化龙未成功的蛟吞入腹中时，表情没有任何不对劲。甚至对于时婴那一脸激动的模样适当地表达了一点疑虑, “他一只犼，吞了一条黑蛟有什么不对的吗？”

龙都能吞，何况是黑蛟。

时婴：“可他不是只兔子吗！”

封迟面色不改：“长得像兔子而已。”

时婴：“他还有兔子的红眼睛！有时候还吃胡萝卜！”

门外，早已从封迟嘴里听到须和昨夜的辉煌战绩的纪欢好奇地拎起须和长长的耳朵左看看右看看。须和大概是吃得很撑, 一晚上了还没消化干净，这会儿懒洋洋的，任由纪欢拎着自己, 甚至还能露出柔软的肚皮对纪欢道：“那你帮我揉揉。”

纪欢勉为其难替他揉着肚子，眼里装满了好奇，“你真的是犼？你的眼睛是红的啊，我那天看到你拿着胡萝卜当零食吃。”

纪欢的手稍稍一动, 须和小小的身子腾空转了一圈。他也没觉得晕，掀起眼皮慢吞吞道：“我戴的美瞳。”

纪欢：“……你还挺潮的。”

白兔子挠挠屁股上的尾巴, 拧眉：“还行吧，某宝做活动的时候买二送一, 我看着便宜就下单了。”

纪欢了然。

对的, 这是一只很喜欢网购的犼。

“那胡萝卜……”

“补充维生素A, 其实还挺好吃的。”

纪欢：“……”行吧。

须和一蹦跳到沙发上, 懒洋洋地埋在抱枕里, 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尾巴。纪欢见状也不打扰他，须和吞了一只黑蛟消化起来没那么容易，最近应该很容易犯困、感到疲乏。他动作极轻地离开大厅，转而悄悄打开了封迟办公室的大门。屋内，时婴还在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这些天以来受到的伤害。

“我是九婴诶，他能吃龙吃蛟，说不定哪一天心血来潮就把我给吃了！”

封迟掐了掐眉心，“他不会。”

“老大，知妖知面不知心。”

“他要是想吃了你，昨天就不会救你。”

一句话顺利把时婴准备好的所有发言全部掐死腹中。时婴张张嘴，又闭上。他挠挠头，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意识到封迟这话说得真没问题。

须和救了他的命。

时婴悄悄撇撇嘴，绞尽脑汁地想找出什么须和的混事举报他，恰巧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露出了纪欢的脑袋。纪欢用狐疑的视线瞅了眼封迟和时婴，关上门走了进来。

封迟抬眸看他，“须和呢？”

纪欢如实回答，“好像吃得太撑，睡了。”

封迟嗯一声，冲纪欢招了招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声音似往常平淡，“嗯，他也挺不容易的。”

时婴：“……”

挺不容易的……

这么一想好像也是。

要不是为了救他，好端端的吃那玩意儿干嘛，还差点消化不良。

时婴想起昨晚回家以后，须和蔫头耷脑地晃回客房，连他得意许久的红烧肉也没吃上。今天早上起来时脸色也不太好看。

时婴面色一变，叹了一口气。

*

滨乡小区，单东拎了一口袋的食物从外面回来。路过保安室时，他敲了敲窗玻璃，随口问道：“大叔，我弟弟这几天有没有出门啊？”

单东与单西性格略有不同，与单西招摇又阴郁的性格相比，单东就像一个老好人，整天乐呵呵地摆着一张笑脸，与街坊邻里相处得都极好。保安看到他时，表情也放松了许多，随口将单西这几天出门的事儿与昨日有朋友来看单西的事儿一道告知，话音刚落便发现单东的脸黑了。

保安一顿，心中有些震惊。

单家兄弟来这儿住了有几年了，保安还未见过单东这个哥哥黑脸。他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道错在哪儿，便只能讪讪一笑，将剩下寒暄的话重新咽回去。

单东脚下步子飞快，匆匆忙忙赶往家里。

前几天他在外地出差没法回来，但他也知道那是单西化龙的日子。天地并未变色，一切都如往常，他便知道弟弟化龙没有成功。他给单西打了电话单西却没接，他以为是弟弟化龙失败导致心情不好，不愿意接电话。

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单东也未介意。

直到刚才听到了保安的话。

昨天有朋友来找单西。

作为哥哥，单东比任何人都清楚，单西没有朋友。

走到208的走廊上，单东浑身紧绷，所有的神经都聚集在一点上。后背的汗毛微微竖起，他瞪着眼睛想压下心底突然涌起的一丝无名恐惧。他抿着唇，站在208的门口。粗粗一眼看去208还像他离开的那样，但此刻的单东非常警觉。他挥了挥手，眼前的场景发生转变，完好无损的大门倒在地上，一地的碎屑。

单东的眼睛在顷刻间红了，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往里走。

单西的房间大门也被人一脚踹开，卧室内窗户大开，窗帘被卷在外面，窗口的墙壁上一抹印子格外显眼。单东上前用手指蹭了蹭，是血。单西的血。

忽地，耳边传来响动，他猛然抬起头，窗口不知何时停留了一只小小的麻雀。那麻雀收了翅膀望着他，口吐人言：“单西讨封正失败，把人杀了。作为惩罚，妖管局把他也给杀了。”

“你说什么？”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带着浓浓的血腥。

麻雀觑他一眼，还是这话，顿了顿却又继续道，“不过我奉劝你最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妖管局不好招惹。”

单东红着眼睛，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麻雀，“我听你的意思，你们明明知道昨天妖管局的人来过，却没有制止他们。现在我弟弟人没了，你跑来跟我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麻雀：“我们也不想，但是郑先生最近被妖管局的人盯着，动不了。何况，妖管局想抓的人，难道还会失手吗？你弟弟化龙之前郑先生便提醒过他，万事不可急躁。本来他化龙的时机便未到，失败是必然的。他不该动手杀人的。”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弟弟已经死了。”

“是啊，既然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你就更应该冷静下来。”麻雀在窗台上转了个身，扔下最后一句告戒，“你听我的话，这个时候还是乖乖待着，别去招惹妖管局。等郑先生将封迟杀了，坐上妖管局局长的位置，妖管局的人还不是任你处置？你想怎么报仇我们都不会阻拦。”

“郑刈不是被盯上了吗？”单东冷着脸反问。

“你要相信郑先生。”

单东双眸紧紧盯着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行，我知道了。”

麻雀深深望了他两眼，确保了单东不是忽悠他才张开翅膀飞走了。小小的身体很快消失在天边，单东收回视线，落在眼前的墙壁上。那一抹血已经变得暗沉，明明这个房间开了很久的窗屋内味道散得一点不剩却依旧让单东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那味道极其压抑，甚至令人窒息。

他低头，五指握成拳，指关节泛着白。

他知道为什么郑刈会如此好心派身边的人过来和他说这些，因为郑刈担心他一门心思复仇最后被妖管局的人逮了。到了那时候，他说了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就不在郑刈的控制范围内了。

如果不是郑刈担心有些事情暴露，他不会专门派人来告戒他。就像他可以任由妖管局的人杀死单西一样，放任他的死亡。

单东打开门离开208，踏进电梯时听到外面传来震惊的喊叫：“哎呦208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遭贼了！”

单东不为所动，按了电梯一路往下走进了保安室，对上保安疑惑的视线，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脸上艰难扯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能给我看一下监控吗？我想知道昨天来找我弟弟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

妖管局内，宋淑静推开封迟办公室的门，张嘴便是一句：“郑刈身边那只麻雀精去了单家兄弟那儿，和单东聊了挺久。麻雀精离开以后，单东去跟保安找监控了。”

说完，从宋淑静身后路过的时婴拧眉停下脚步，“就真被猜中了呗。郑刈怎么和谁都有联系，这家伙每天那么多时间除了哄小情人以外是不是都用来招兵买马了？”

宋淑静：“现在你不应该担心一下你的处境吗？单东摆明了想找你报仇。”

时婴拎起一双长耳朵，白兔子面无表情地在时婴手下转圈圈，两只爪爪揣在一起像只毛绒绒的手套。时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须和往前一送，“大不了让须和再吃一只。”

须和面不改色：“我还能吃一条。”

宋淑静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明明前几分钟还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缩在沙发上，一会儿喊着妖管局最闲的咸鱼纪欢替他揉肚子，一会儿跑到封迟的办公室摊开四肢让封迟给他揉。这会儿竟然又能吃了？

宋淑静瞥了一眼须和扁平的肚子，低头看看自己的，小声嘟囔：“还挺能吃的。”

须和主动在时婴手下转了个圈，与宋淑静面对面，“你们女妖怪羡慕不来的。”

第84章 

084.

最近首都的治安很好, 长兴路的事故原因顺利找到, 对于大部分民警而言算是一件好事。虽然他们对此都表达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们经手的证据少之又少,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就是压根没找到证据，怎么某有关部分就认定了是单西杀的人呢？

上头的人挨不住民警们充满求知欲的眼神, 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了妖管局。宋淑静闻言后二话不说直接一挥手在监控上做了个障眼法。先前被单西用妖力毁坏的监控录像立马恢复, 递到众多民警手上, 大家纷纷点头赞赏。左一句‘有关部门牛逼啊’, 右一句‘果然还是有关部门厉害’。

除此之外, 单东最近一直躲在海市。据派过去监视他的妖怪所说，单东在半个月内只出了一次门，真有一番听郑刈话的模样。

妖管局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快到六月份, 雷声一阵一阵的。午后刚下过一场大雨，妖管局的院子里浮起一层淡淡的雨水和青草混合的味道。一只白色的毛绒绒生物挠了挠尾巴, 趴在大树下的石桌上睡觉。大厅内传来拍乒铃乓啷的声响以及时婴的怒吼：“须和人呢？天天赖在妖管局不帮忙也就算了，老子辛辛苦苦种了三个月的花怎么没了？”

紧接着宋淑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传来：“是不是成精跑了。”

时婴：“跑个屁，有本事砸碎我花盆，没本事给我扫掉它吗？”

时婴气得踹了一脚地上散落的泥土和花盆碎片。这花还是他三个月前他和时九一起去逛花鸟市场的时候买的。卖家神秘兮兮地告诉他, 这花特别神奇，开花的时候极其好看, 比昙花还震撼。时婴被忽悠着买回去才发现自己连花的名字都不知道。辛辛苦苦养了三个月好不容易出现个花苞, 下一秒就碎成了渣渣。

大厅内的闹声一阵一阵的，须和在石桌上打了个滚, 懒洋洋地舒展自己的身体, 全当大厅内的声音在放屁。他打了个哈欠, 正欲翻身回去，一抬眼便察觉到一阵阴影落了下来——时婴面无表情且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

须和：“……”

两只长耳朵被捏着拎起，时婴提着白兔子一路走到妖管局的大门口，手腕一用力，白兔子咻一下呈一道抛物线被扔了出去。

嘭——

妖管局的大门关上。

须和挠挠下巴，忍不住撇撇嘴。不就是不小心摔坏了一盆花吗？至于这么生气吗？脾气一点都不好！

须和从地上站起来，小小的一团毛茸茸慢悠悠地往前走。也是这时，他脚下的步子猛地一顿，耳朵尖尖一颤，鼻子耸动。片刻，他垂眸嗤笑一声，慢悠悠地绕到了妖管局后门，一跃跃上后院的围墙，落在秋千上。

办公室的窗户被推开，露出纪欢瓷白的小脸，“须和，吃炸鸡吗？喝奶茶吗？吃麻辣烫吗？！”

*

须和最近的日子过得很舒坦，天天腻在封迟的办公室，每天等待着纪欢这条咸鱼点外卖。纪欢爱吃，而且不怎么挑食，附近的外卖几乎被他点全了。须和便也跟着沾了光。

能吃，还不用花钱，偶尔逗一逗气一气时婴，这种生活简直完美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如果可以，须和想在妖管局养老。唔，要不真的打个报告申请一下。

这一天下午，纪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拉过封迟的手附在自己的小腹上，凑到他耳边小声询问：“封迟，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肚子都扁了？”

纪欢的肚子软乎乎的，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都能感受到完美的手感。封迟捏了两下，有些意犹未尽。手指撩开薄款的长袖，指腹附上温热的肌肤，他敛眸笑着问：“饿了？”

明明中午才吃了一大碗饭的。

纪欢将脸埋在封迟的颈间，哼哼唧唧两声，“今天的外卖小哥是不是谈恋爱去了。”

不远处的沙发上慢悠悠探出一个小脑袋，须和瞥了一眼贴到一起恨不得融为一体的两人，语气充满鄙夷：“外卖小哥谈不谈恋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俩实在是太腻歪了。”

吐槽的话刚落，纪欢放在桌上的手机便响起了来电铃声。熟悉的号码，正是外卖小哥的。

“是纪先生吗？我是送外卖的，你们这边的路口被大车堵住了我过不来。如果纪先生您很着急的话，可以走一段路过来取哦。”

“好，那我过去。”

纪欢挂上电话从封迟怀里跳下去，风风火火往外冲。姿势刚做起来脚一跨，手臂就被封迟给拉住了。男人的目光瞥了一眼躺着用实力诠释‘咸鱼’二字的须和，淡声道：“须和，跟着一起去。”

“我不想动。”

“我听时婴说昨天你在家里发脾气，因为体重秤上显示的数字比一个月前大。”

须和：“………………”

须和面无表情的看看自己的肚子，再面无表情地从沙发上一跃而下跑到纪欢的怀里坐着，继续面无表情地解释：“我没有长肉，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苗条。”

纪欢低头看他两眼，实话实说，这毛兔子确实看着和以前差不多。那么问题来了——

“那你的体重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一个月前还嘲讽宋姐，说她羡慕不来你的体质。”

须和：“肯定是称坏了。”

纪欢耸耸肩，行吧，你说坏了就坏了。

这只兔子看着人畜无害，实际上连他这个照妖镜都照不出原型，杀伤力不一般。他一面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镜子不必跟须和争什么，省的须和一生气，把他也给吞了。

妖管局外的路口不怎么远，走个十分钟也走到底了。正如外卖小哥所说，路口两辆大卡车将路全部堵死了。车辆前分别站着两个身强力壮手臂遒劲的年轻男人，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对骂。太阳穴边上的青筋暴起，一眼看去有些恐怖。

纪欢艰难地从看热闹的人群里钻出去，找到了被挤在外头可怜兮兮抱着外卖的外卖员。那外卖小哥对于这位时常见面平均下来比见女朋友次数还多的少年已经有印象了。连忙冲着纪欢挥挥手，他的眼睛露出一丝光芒，“纪先生我在这儿！”

将外卖交到纪欢手上时，外卖小哥一脸愧疚，“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啊纪先生，我车过不去，怕被偷了。”

纪欢摆摆手，“没事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放心，五星好评依旧，我先走了。”

外卖小哥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默默在心里流泪感谢。

纪先生真是个好人。

想着，他转身推车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陡然出现的力道让外卖小哥吓了一跳，他猛地扭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张极其陌生的脸。脸上露出疑惑，他问道：“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人是这街上那个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吗？”

这人的声音听着格外沙哑，见到外卖小哥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下意识地低了低头。外卖小哥见他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心中不由得警觉了不少。他眯起眼，用狐疑的视线注视着对方，半晌才开口询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有，我有事找他们办。”

“是吗？”外卖小哥的眼中依旧透着狐疑，显然不怎么相信这个突兀出现的男人。但对方的话都说到这儿了，他抿抿唇指了指大卡车身后，“你往里走会看到有扇挺老旧的大门，上面有标志的，就是有关部门了。”

外卖小哥依旧没回答纪欢到底是不是有关部门的人。

男人对此倒也没有再纠缠什么，点点头便松开了手，一路朝着里头走。

前方不远处，纪欢的背影很快就被男人给捕捉到了。单东的眸子眯了眯，眼中藏着狠绝。他听说妖管局局长封迟有个心上人是妖管局新员工。他在妖管局附近观察了几次，偶尔会看到那个少年在妖管局附近出现，心中便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不管是不是，上去试探一番就知道了。

他不敢太过靠近妖管局，那会被封迟发现。所以，他只能守株待兔。而今天，终于被他抓到了机会。

单东加快了脚步，手往脸上一抹，与单西相似的长相立刻变得平平无奇起来——这是一张扔在人海都找不回来的脸。他忽然伸手按住了纪欢的肩膀，纪欢下意识回头。

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怀中抱着一只毛绒绒的生物，那小宠物团着装着外卖的塑料袋，将脑袋埋在塑料袋下，一时看不清长相。反倒是这少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似乎有些意外。

“你……”

纪欢话音刚起，单东便主动开口了，“你认识封迟吗？和封迟什么关系？”

男人的手用力按着他的肩膀，过大的力道让纪欢蹙了蹙眉，他想要后退几步却发现这事儿很难。单东摆明了想牵制住他，纪欢也不挣扎了。

他拧着眉实话实说：“情侣关系啊。”

单东听到这个回答，眼中狠意愈发浓烈起来。一瞬间升腾而起的恨意像野火燎了原，翻涌而出一片火光。单东眯起眼，忽然笑了笑，“那就好。”

他扣着纪欢的手向下猛地一用力，纪欢顿时惊慌失色。少年的身体往下滑去，双腿发软几乎跪在地上。单东见到他这副不经打又脆弱的模样，忍不住嗤笑：“封迟找了个什么对象啊，这么弱。”

话音刚落，单东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强大的威压忽然从纪欢周围爆发出来，那种熟悉又诡异的紧张和恐惧再度席卷而来。单东想起了一个月前他刚回到公寓发现弟弟出事前的感觉。也是一样的，这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恐惧，激得他浑身的汗毛竖起，后背一片湿冷，连衣服都被浸湿了。

也是这个时候，单东面前忽然伸出一只脚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猝不及防地一脚力道却极大，一下就把人给踹出了几米远。纪欢直起身子忍不住低声卧槽，“我感觉我没用多少力气啊。”

须和抖了抖脑袋，从纪欢怀里慢悠悠直起身子，目光一瞥躺倒在地上的人，表情很淡定：“你好歹是一只妖物成精，难不成还跟普通人比？”

说着，须和收回视线看了眼纪欢的眼睛，一眼看出对方眼底的跃跃欲试和期待兴奋，嘴角一抽：“你别告诉我你没揍过妖怪。”

纪欢很诚实地点点头。

须和：“封迟这也太宠了吧？动手都不让你动的吗？”

须和面露嫌弃，但是没有忽视纪欢此刻的想法，“来，我教你怎么揍妖怪比较狠，你听我的，把他打个半残。”

“好。”

十分钟后，妖管局的大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那声音吓得大厅内的几人身子一抖，齐齐跑到院子里伸长了脖子。大门后，身形纤细瘦弱的少年头顶白兔子，一手拎着外卖盒，一手拽着一条粗壮的手臂，步伐轻松地往里走。

注意到几人的视线，眼睛一亮，立马将身后拖着的人往前一扔——

哐当一声，重物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纪欢声音雀跃：“看我抓到了谁！”

封迟/宋淑静/时婴：“…………”

第85章 

085.

单东第一眼看到纪欢时便觉得这个少年手无缚鸡之力,抓他不需要费什么力气。而现在，他差点为自己当初的臆想而痛哭流涕。纪欢看着细胳膊细腿，一拳头砸下来时差点把平坦的水泥路砸出个坑来。同理,砸在他身上,也差点砸出个坑来。

他无力地躺在地上,两只眼睛都被揍了一拳，眼前发黑，目光始终无法聚焦。浑身上下各处都疼得要命，连骨头都仿佛要被拆出来。

单东悄悄地看了一眼纪欢头顶的白色生物,眼底不自觉地浮起恐惧。刚开始那阵几乎将他吓得下跪的威压便出自于那只白色生物。单东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是犼。

单西是被他吃掉的。

他不该来这儿的，至少这样还能保住自己的命。

与单东只有一人之隔的宋淑静满眼好奇。纪欢拎着单东扔过来的画面令人震惊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让她对纪欢的改变以及单东这家伙的实力产生了一些好奇与质疑。她弯下腰用手指掰着单东的脸左看右看，忍不住啧了一声。

单东的脸一片青一片紫,牙齿掉了几颗，嘴角边的血印看着分外刺眼。

原来他们的小欢欢是单靠武力就把单东这家伙锤成这个样子的。

宋淑静的视线下意识落在纪欢身上。大概是对于自己第一次出手便拎回来一个妖管局要逮的大人物感到非常自豪,纪欢拉着封迟的手乐颠颠地说着话，眼睛都快冒光了。而封迟一如既往，捏着纪欢的小拳头看了看，确认了纪欢真的只是揍别人而没有被反作用力伤到才算是放了心。

“手不疼？”封迟问道。

“不疼啊。”纪欢将手五指张开，放在封迟面前晃了晃,脸上带着笑，“须和还教我揍哪里不伤手又容易加大杀伤力呢。”

封迟：“……”

不远处，趴在石桌上深藏功与名的白兔子悄悄解开了外卖的塑料袋,掀开塑料盒,爪子刚顺走一块炸鸡,一双耳朵就被一只手给捏住拎起来了。

须和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幽幽抬头看向对方。

敢这么随意又天天拎他的,除了时婴以外不做第二人选。

须和蹬了蹬腿，又快速啊呜一口将炸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干嘛啊。”

时婴将须和拎到自己的面前，眼睛与对方的红眼睛对上，一脸无语，“咱们妖管局好不容易来个吉祥物，你这就让他进化成暴力小可爱了？”

须和趁着与时婴的距离相近，立马抬起脚踹在了对方的胸口。然而软绵绵的一脚着实没有什么杀伤力，他泄气，又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男孩子尤其是好看的男孩子还是要有自保之力的。你别看封迟和小欢欢现在关系这么好，热恋期嘛终究是不一样的。万一等过了热恋期，封迟欺负小欢欢怎么办？到时候小欢欢肯定得还手啊。就像今天揍单东一样，给我把封迟往死里揍。”

“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对封迟有意见？”

须和眼神飘忽：“没有。”

时婴冷笑一声，再度走到门口拎着长耳朵往外一甩，在须和瞪大的眼睛里，将大门给关上了。

须和气得差点挠墙。

*

单东在妖管局的院子里躺了半天终于缓了过来。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面露凶狠，然而目光一扫院子，差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

院子里就坐着两人一毛绒绒。纪欢和时婴坐在一侧的小圆桌前，桌上蹲着一只犼，捏着炸鸡喝着可乐，气氛放松又欢快。而妖管局的局长封迟以及宋淑静不见踪影。

单东沉默地看着眼前一幕，心情异常复杂。

这是……没把他当成人吗？

好歹把他逮到了妖管局，没有一个人盯着他是什么意思？单东的心思快速飞转，咬着牙硬忍着身上的刺疼悄悄往身后挪了挪。大概是他闹出的动静不大甚至可以用微乎其微来形容，纪欢等人竟然都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单东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站起身，攀着围墙就想要往外翻。

下一秒，一只哈士奇从围墙的另一头一跃而上，两只前爪扒在围墙之上，望着面前陌生的长相嗷呜嗷呜乱叫。

单东猛地回头，时婴撑着下巴面露无语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傻子啊？”

单东：“……”

时婴没给单东开口的机会，手指一动，一股深红色的妖力如同红绸朝着围墙飘了过去。那红绸看着柔软，然而缠在单东身上却猛地收紧，单东的身体被红绸紧紧困住，那红绸紧得仿佛要勒进骨血似的，疼得他的面色一下子又苍白了几分。

攀着围墙的力道松懈下来，单东像一条无处可避的鱼，狠狠撞在了礁石上。

时婴见状，扯了扯嘴角，手指勾着红绸慢悠悠地将人拖到了面前。一扭头，对着纪欢道：“妖力的运用大概就是这样子的，非常方便。但是在人前不建议使用妖力，会被人类当成妖怪的。”

须和面无表情的提醒：“你本来就是妖怪。”

时婴瞥他一眼，没说话。须和也撇撇嘴，扭头继续吃炸鸡。

纪欢没注意到两人的反应，满脑子都是妖力，他伸出手指，憋足了一口气，指尖憋出了一缕纯白的气息。纪欢见状，眼睛倏地一下瞪圆了，脸上的笑容露出来还来不及得意，那纯白的气息顿时‘噗’一下消散得干干净净的。

纪欢：“……”

时婴干咳一声：“没事，第一次嘛，多练练就好了。”

纪欢哦一声，又憋着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手指。这一回，什么也没有。纪欢不信邪，可事实就是不管是多少次，指尖都空空如也。

他叹了口气，心中一时间有些失落和怅然。

他这个妖怪当得一点都不厉害。

*

单东很快就被时婴拎着开始审讯，虽然他们都已知晓单东与郑刈有联系，但是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交谈过什么，合作过什么都属于未知那一片。

时婴

的审讯非常简单，直接切入主题，张嘴便是一句：“把你和郑刈的合作全部告诉我。”

单东自然不会同意。

他咬着牙双眼泛红的死死盯着时婴，他查过监控便知道当初就是时婴带着犼去找单西的。单西的死，时婴也有一份。让他对着害死弟弟的凶手服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时婴见他死死扛着就是不愿意开口倒也没有生气或者着急。手指微微一动，那红绸又猛地收紧。单东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连喘息声里都染上了血腥味。

单东吭哧吭哧努力深吸了一口气，抿紧嘴巴始终不愿意开口。

时婴道：“虽然跟你讲道理也没用，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跟你讲清楚。本来你弟弟还能活一段时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像是装了一坨豆腐渣似的非要跟我同归于尽。我当时只是去抓他的，可没想着要杀了他。”

本来他抓了单西之后还要带着单西去人类警察局溜一圈的。毕竟长兴路的事情闹得也挺大，有很多的市民关注着这件事情。为了能让市民们满意，单西这个杀人凶手自然得在公众面前现现身。

但是单西想跟他们同归于尽，最后被须和给吞了。

时婴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单东，继续开口：“你说，为什么你才刚刚回来，郑刈的人就能找到你跟你说清事情经过？”

时婴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让单东有种莫名的感觉。

单东忽然记起这几日他躲在朋友家与朋友说了一番事情经过后，朋友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对方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后来有一天，朋友在吃饭时忽然问他：“你真的相信郑刈吗？你知道乌鸦族的吴豪吧？吴豪作为一颗弃子，被郑刈扔得远远的，这会儿傻了。”

彼时他满心执念都是为单西报仇，压根没想这话背后的意思。

直到现在——

他猛地抬起头直视时婴的眼睛，他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同情。这抹情绪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单东的身体里，捻下时血肉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单东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与他猜想符合的答案。

但适应却并未如他所愿，只是用更加同情的目光看他。时婴轻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因为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话音落下，时婴也没有再问他什么。反倒是稍稍松开了红绸，拎着他进了大厅。

院子内，纪欢戳戳须和软乎乎的肚子，小声问道：“真的假的？”

须和：“什么？”

纪欢：“刚才时婴那话的意思分明是单西的死亡可能有郑刈的一份助力。这话是不是真的？”

须和摆手：“这我不知道。我对你们妖管局的案子向来是不感兴趣的。”

纪欢闻言只能失望的哦一声，耷拉着脑袋缩了回去，继续吃炸鸡。

须和见状，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对着纪欢招了招手，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下，他道：“但是你要知道一点，妖管局这几个人的嘴都是不能轻易信的。”

纪欢叼着炸鸡：“是吗？”

须和一脸凝重的点点头：“你和封迟朝夕相处，难道没发现这一点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宋淑静的嘴就更不得了了，还会突突突呢。”

纪欢：“……”

说得竟然真的有点道理。

第86章 

086.

会突突突的宋淑静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大厅门口,一眼和正对着自己的纪欢对上眼。纪欢下意识的咽了咽喉咙，默默低头敛下目光。突然，一个什么东西像颗小炮弹似的咻一下砸在了须和的后脑勺。须和懒洋洋的表情一变,猛地回头。一双红眼睛看到了宋淑静。

须和：“……”

宋淑静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一个看起来特别假的笑容。随后一张嘴,无数的坚果像一阵雨漫天而来。砰砰砰全部砸在了须和的脑袋上,不一会儿就把须和给埋起来了。

看着几乎堆成山的坚果，宋淑静满意地点点头，又对着纪欢招招手,心情愉悦：“小欢欢过来吃冰淇淋。”

纪欢颇为心疼又同情地瞥了眼努力挣扎着从坚果山堆里抬起脑袋的毛绒绒,随意收拾了一下小圆桌，欢快地走了。

须和：“……”没良心！和封迟一样没良心！怪不得是一对！

冰淇淋是宋淑静自己做的，妖管局什么都有,宋淑静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盆冰淇淋递到纪欢手中,格外好爽：“拿着吃，好吃跟我说,我过两天再做。”

纪欢捧着比他脸还大的盆子眼里透着光：“谢谢宋姐。”

宋淑静摸摸他的脑袋，冲他挥挥手。

纪欢在大厅里看了一眼没看到时婴和单东,以为两人应该在办公室，结果耳朵悄悄贴在门板上听了半天,办公室里头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听到。他疑惑地拧紧眉毛，换了个姿势继续贴上去时,里头却传出来封迟的嗓音：“进来。”

纪欢：“……”

咳,偷听被抓到了。

不过纪欢倒不尴尬,他也不是故意偷听。推开门，先露出一个小脑袋,目光在整个办公室内转了一圈，的确没看到时婴和单东。纪欢直起身子走进去，一边顺手关门，一边顺嘴问道：“时婴和单东不在吗？”

封迟嗯一声，实话实说，“关起来了。”

纪欢点点头表示了解，但很快又想起点什么。他跑到封迟身边，将装着冰淇淋的盘子往桌上一摆，又非常主动的坐在封迟的大腿上，努力挖着冰淇淋往封迟嘴里塞，嘴上解释了一下冰淇淋的来源，随后又问：“我听时婴审讯单东时候的意思，敢情单西的死还和郑刈有一点原因？”

封迟被喂了一大口的冰淇淋。宋淑静前两天就在妖管局内嘟嘟囔囔一会儿收快递一会儿看资料，说着要做冰淇淋。封迟原以为冰淇淋没自己的份，他对此也不感兴趣。却没想到第一口就被自己给尝到味道了。

冰淇淋是草莓味的，味道很浓，酸酸甜甜的还算不错，就是吃了两口稍微有点腻。封迟抿抿唇，在纪欢瞪大眼睛略显震惊的表情下拿走了上面点缀的两个大草莓。

.

草莓的酸甜很快便将一嘴甜腻腻的感觉压了下去，封迟这才开口和纪欢解释事情：“单西的死到底和郑刈有没有关系，除了郑刈应该只有

单西自己知道了。”

纪欢迷茫的啊了一声。

封迟似乎很喜欢他这般迷茫的样子，眼睛微微瞪圆，像一只小鹿崽似的可可爱爱。封迟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儿，也不瞒着他，“时婴忽悠他的。”

纪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须和真的一点都没说错。

封迟见纪欢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嘴角勾起弧度，狭长眼眸深处的笑意愈发深邃了几分，他道：“单东这些天在朋友家里，但那个所谓的朋友是我们的人。”

也不算是他们的人，只不过很早之前就已经弃暗投明，改邪归正了。而单东一直不知道。

纪欢听到这话瞬间了然。

肯定是那朋友在单东面前说了点什么，才会让单东在听到时婴的话时表情变得那么奇怪。他面露赞赏，伸手拍了拍封迟的肩膀，在对方的注视下扔出了两个字：“好狗！”

封迟：“……”

我并没有从你的话里听到一点点对我的赞赏。.

听着像是在鄙视他。

封迟抿嘴，表情看起来不大开心。但纪欢没注意这么多，心里的疑惑被解决了之后，连眼前这一盘冰淇淋的味道都变得更好了。

纪欢人看着瘦，一大盆冰淇淋吃起来却丝毫没有半点压力。没一会儿就挖的见底了。他扔下勺子抱着肚子在封迟怀里打了个嗝，搂着封迟的脖子蹭了蹭，黏糊糊的，“晚上我想吃油焖茄子和梅菜烧肉。”

果然是纪欢。

刚吃完一顿就开始计划下一顿了。

封迟伸手捏了捏他的肚子，应下了。

下午下班前，时婴回到了妖管局。时婴的表情看上去非常轻松，慢悠悠地从外面走进来，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路过院子的时候，他看了眼还在石桌上坐着的毛绒绒，拧着眉走过去站在须和身后看了一眼，发现须和正用两只爪爪捧着手机网购。

买的是防晒。

时婴：“……”网购小达人这个称呼确实挺适合他的。

时婴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夏天快来了，天气已经渐渐转热。今天太阳极大，晒得人有点软绵绵的。于是时婴又停下脚步，戳戳毛绒绒的屁股，“帮我也买一个，要个防晒效果好一点的。我到时候给你转钱。”

须和眼睛也不抬，“不用，让我多住两天就行。”

时婴自然没拒绝，甚至觉得这笔生意有点划算。反正须和已经在他家住了一个多月了，再多住几天压根没有任何区别。

*

下班后，封迟开着车带着纪欢去了一个小巷子。小巷子很窄，几乎没有人。纪欢将车窗降下来扒着窗口往外看，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点所以然来，只能回头问封迟：“怎么来这儿？”

“不问问这是哪儿？万一我把你卖了。”

纪欢闻言便冲他做了个鬼脸，下一秒又笑嘻嘻的，“你才舍

不得。”

封迟挑眉，没说话，但其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明确了。

他看了眼时间，正要下车却见不远处慢悠悠走来一人，那人看似步履蹒跚，却在注意到不远处停着的迈巴赫时，像阵风儿似的眨眼间便出现在了车旁，递给了封迟一袋子东西。

随后便离开了。

纪欢看得一愣一愣的，那东西被包在纸里，看上去很特别。纪欢回想了一下刚才一闪而逝的人，好像是个老人家。搞得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宝贝。

纪欢的目光落在那纸袋上，鼻子忽然动了动，怎么还有点香啊。

注意到纪欢那愣愣的表情，封迟随手拆了下那纸袋，露出里头黑漆漆的东西，“梅菜。”

纪欢：“………………”

他以为是什么宝贝，结果就是个梅菜？

封迟：“这头长颈鹿在人类世界很有名，是个网红。他腌的菜晒的菜味道很好。”

纪欢摸摸鼻子，小声嘟囔：“我以为会去超市买。”

“超市的味道不好，给你做好吃的。”

纪欢胡乱嗯嗯两声，抱着封迟的脖子亲了他两口，“你最好了。”

回到家后，封迟着手准备今天的晚饭，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时，手机的来电铃声叮叮当当响起，显得格外急躁。楼上的卧室传来一道声音：“封迟你的手机有电话！！”

紧接着是乒乒乓乓的声音，纪欢一边往下跑一边套衣服。

封迟抬起头看他，纪欢大概是怕他错过电话，一路跑得飞快。匆匆忙忙跑下楼梯，发现他就在客厅内时愣了一下，下一秒脚下一绊，整个人往下摔去。眼见着自己的脸与楼梯的台阶越来越近，他下意识闭上眼。

以为的疼痛没有到来，他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慢一点。”将人安稳放在地上，封迟这才回到茶几前拿起手机看了眼。通话已经被挂断了，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时九。

封迟搂着人捏捏纪欢的后颈安抚他，一边将电话拨了回去。

几分钟后，封迟挂断电话便看见纪欢正在他怀里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封迟揉着他的短发淡声道：“时九说，郑刈和苏凉吵架了。”

纪欢：“？”

纪欢：“这也要跟你汇报？”.

封迟敛下眸回想起刚才时九在通话内的形容，不由得皱了皱眉，“应该不是普通吵架，时九听到了我的名字。”

纪欢：“………………”

封迟：“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纪欢猛地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人家因为你吵架有一点点奇怪。”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这个一点点有多少。

纪欢的表情看着着实有点奇怪，那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很容易让人想歪。封迟将他上下扫了一遍，将人打横抱起扔在沙发上。突然的动作蹭得衣服有点乱，封迟的目光从那腻白的肌肤上扫过，捏着他的鼻子道：“你的思想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鼻子被捏着，纪欢的声音都带着鼻音，嗡嗡的，他蹙着眉，一巴掌糊上了封迟的脸，“喘不过来了。”

松开手，封迟垂眸盯着他，然而一瞬间天旋地转，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纪欢压在沙发上。封迟沉默地望着跨坐在他小腹上的人，心情有点复杂。

被须和打通了任督二脉武力值有点爆表的纪欢让他一时之间有点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封迟：这不对。

第87章 

087.

浴室内水汽氤氲,白雾之下纪欢有点看不清眼前人。他努力睁大眼睛，眼前的人影有些迷糊，然而耳畔的低喘却一声比一声清晰。纤细的脊背偶尔碰到身后冰冷的镜面,刺激得人止不住呜咽。不知过了多久，他湿哒哒的无力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像只猫崽儿似的细细喘着气。

“我肚子好饿。”纪欢眼角泛红，在封迟耳边可怜兮兮地嘟囔，“都几点了，肚子都扁了。”

封迟侧头轻吻他的耳朵。

纪欢浑身都热，耳朵也滚烫,稍稍一碰浑身都软了。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沙哑和一丝餍足,吐出的话令纪欢羞红了脸,“不扁。”

啪——

纪欢的手拍在封迟脸上,气得又连着打了他好几下。

纪欢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不过是一把将封迟掀翻了坐在他腰上,付出的后果却那么严重。腰酸腿酸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抱着封迟的脖子快哭了，“我真的好饿，我的梅菜扣肉都冷掉了。”

他连味道都没有尝到。

封迟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纪欢的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拧着，湿润又泛红的眼里满是控诉。封迟终究还是心疼自家小男朋友,慢慢撤出去后揽着人清洗了一遍，这才抱着纪欢换了衣服去了客厅。

纪欢趴在沙发上软绵绵的打着哈欠，封迟随意套了衣服长裤在厨房内热菜。纪欢扭着头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纪欢：“……”

封迟这个反派大佬的持久力果然也不一般。

纪欢蔫哒哒地叹一口气，继续做挺尸状。

热菜花不了多少时间,封迟很快就将之前准备好的晚饭端了出来。米饭重新热过后味道不好，封迟便舀了几勺米饭重新炒了个蛋炒饭，蛋炒饭看着一点都不油，裹着蛋液的金色米粒颗颗饱满，看着非常有食欲。

纪欢被封迟捞起来坐在餐桌前吃饭，拿着勺子埋头啊呜个不停。封迟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敞开的衣领处露出了一抹红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动手夹了一块肉放到纪欢的碗里，他道：“多吃点。”

纪欢抱着碗，抬起脑袋瞅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往边上挪了挪，继续埋头吃饭。

跟只闹别扭的小猫崽似的。

除了无视人以外连爪子都不敢往外探。

但封迟心情很好，尝到了滋味的男人在这种时候可以纵容着对方做任何事情。封迟不动声色的继续给纪欢夹菜，不一会儿的时间纪欢的碗里就堆了一座小山。纪欢拧着眉小声抱怨，“太多了，我吃不完。”.

封迟：“补补身体。”

纪欢差点炸毛：“闭嘴！”

等到晚饭结束已经快十二点了，被按着强行做了运动随后又吃得半撑的纪欢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抱着抱枕在床上摸索了半天，手指触

及到封迟的手臂，他扔了抱枕往男人怀里团了团，安安静静地睡觉。

封迟轻轻将人搂着，关了灯。

*

月色皎洁，夜幕之下偶尔有虫鸣低吟。苏凉一人走在马路上，一阵夜风吹来，从他后颈和手臂略过，微凉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地抱住了手臂，又神经质地猛地扭头一看——

身后空荡荡的，只有树叶被风吹过抖动的影子和飒飒的声响。

苏凉抿了抿唇，继续往前走。

郑刈的别墅距离市中心有很长一段距离，他走了半天也才刚刚下了山。他离开的时候太着急，连手机也没带，打不了车。而身边没有路过的车辆，苏凉便只能放弃搭车的想法。苏凉走得腿酸，却没有服软。如今他只想尽早离开别墅，尽早离开郑刈。

他在路边慢慢走着，脑子里却总是浮现出某些场景。.

男人一双狭长的眼通红，手指掐着他的脖子，明明只是不大的力道却让他立刻感受到了生命的消逝。他努力睁大眼睛看清了面前的脸，是封迟。

那时的封迟眼底凝聚着腥风血雨，只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想下跪。他仰着脖子使劲拍着对方的手想逃离禁锢，然而下一秒他却清晰地听到了颈骨咔哒一声错位，剧烈的疼痛漫进骨血的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意识。

其实称不上很疼，因为死亡来得很快。

但封迟那满脸的肃杀和窒息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强烈到苏凉从午睡中猛然惊醒，之后就变得神经兮兮，拉着郑刈的手想告诉他他们不该再继续下去。身为妖管局局长、妖界掌权者的封迟远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封迟这些年太低调，低调到很多人开始心怀不轨，低调到所有人都以为可以取代他将他踩在脚下。

梦里的感觉太真实，像是真切发生过的一样。苏凉浑身冰冷，衣服被冷汗浸透，他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尝试，便只能拉着郑刈恳求他停止如今所做的一切。但郑刈没有同意，突然反悔的苏凉竟然只是因为做了一个梦，这种认知让他觉得无比可笑。

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温和地劝慰苏凉，告诉他：“别想太多，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然而苏凉却猛地拍下他的手，眼底染上一缕浅浅的疯狂。他一直低声喃喃：“不是梦，这绝对不是梦。”

郑刈被他惹恼了，两人吵得不欢而散。

苏凉回想起郑刈那一脸嫌恶又不耐烦的模样，咬着唇下定心思要离他远一些。离开别墅后他一人走在路上，心情也渐渐平缓下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吵闹和癫狂在郑刈眼里确实显得无理取闹，甚至有点像疯子。但他并不准备道歉，他也没有将这一场梦只当做一场梦。

或许有些无厘头，但苏凉就是觉得那些事儿是真实发生过的。

濒临死亡与死亡的感觉真实地让人不敢有半点奢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赶紧继续往外走。他想，他或许还得离封迟远一点。

*.

第二天清晨，鸟雀在窗外叽叽喳喳不停歇，纪欢的耳朵动了动，伸手摸着被子往脑袋上一盖，立刻便遮住了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的。封迟靠在床上，悄悄掀开了被子，一缕光落进来惹得纪欢有些不满。他拧紧眉心，正欲伸手，封迟立刻便将被子放了回去。

怀里的人抱着他的腰蹭了蹭继续睡。

封迟的目光落在窗口，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一缕光芒在他指尖轻轻跳跃，随后，他再一次掀开被子，将那一缕光送进了被子里。

纪欢睡得好好的，眼前突然一亮，他迷茫地睁开眼，随后瞪大了眼睛。

猛地掀开被子，那一缕光像是被烧到了屁股的兔子，立马匆匆忙忙地逃走融入了空气中。

纪欢扭回头盯着封迟看了一眼，眼神狐疑。

封迟面不改色，替他捋了捋毛绒绒乱糟糟的短发，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低声问他：“睡的好吗？”

纪欢点点头。

封迟的腹肌枕着就是舒服。

从床上爬起来，纪欢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封迟这会儿挑眉看着他，纪欢实在不好意思重新爬回去。他面无表情地撑在封迟的身上坐直身子，只努力维持了两秒就重新趴了回去。

委屈地盯着封迟，他小声道：“有点疼。”

男人的手从他肩膀一路往下，喘息声渐起，封迟的声音逐渐沙哑，“哪里疼？”

纪欢抱着枕头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内，死活不开口。封迟看他臊得浑身都泛起了粉红，也不逗他了。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我给你上点药？”

“不要。”

“不是疼么？”

“你少做两回就不疼了。”

封迟撒开手，心想原来他家小猫崽打的是这么一个主意。但……纪欢注定得失望。摸摸小猫崽炸毛的短发，封迟声音平静语气平淡，“今天可以少做两回。”

纪欢：“……”

去妖管局的路上，纪欢罕见地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将副驾驶座留给了空气。封迟看得好气又好笑，却也没有阻止他。等到了妖管局，原先还嚷嚷着哪里疼的纪欢跟离弦的箭一样以飞速冲了出去，嘭的关上妖管局的大门，将封迟这个正儿八经的妖管局局长堵在了门外。

封迟：“……”

他站在原地啧了一声，正欲推门，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嘲笑。封迟面色不改，连头也没回。一伸手，一只形容蜜蜂模样的鸟儿突然僵直着身体从树上跌落下来。啪嗒一声砸在地上时，对方还有些懵。

花了好半晌的时间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郭晟左看看右看看确保了周围没有人才变回了往日的人样。他皱着眉揉着屁股，忍不住逼逼叨叨，“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不就是笑了一下吗，脾气竟然这么大！欲求不满的男人真可怕。”

“你怎么知道我欲求不满？”

“我艹了还真是啊？”

封迟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淡声道：“没有。你来干什么？”

郭晟还想好好嘲笑一下封迟，但封迟的问题让他一下子就变得正经起来，他揉揉鼻子，拉着封迟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嗓音道：“我听说这段时间你在盯郑刈他们？”

“消息挺灵通。”

“行了。别阴阳怪气的，你连着对郑刈，乌鸦族出手，卓光和时九又经常不在妖管局，该懂的都懂。”郭晟撇嘴，“这次过来是有事儿跟你说。你知道郑刈身边有个情人叫做苏凉的吧？我觉得他这人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咳——别锁，什么都好说qaq

第88章 

088.

纪欢哐当哐当的关门,誓死要将封迟给关在门外。偌大的动静引起了宋淑静等人的注意。宋淑静原先正和时婴说话，一抬头看到风风火火像是烧着了屁股似的纪欢，不由得有些意外。

她伸长脖子往纪欢的身后看了眼,没看到封迟。这下就真的有点意外了，封迟怎么不在？还是说，纪欢这火急火燎的样子是在躲封迟？宋淑静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了出来，立马收回目光往纪欢脸上一瞅——

哦豁。

“崽，衣领拉一下，草莓有点明显。”

突然的开口让纪欢懵了一下,他先是迷茫的‘啊’了一声,紧接着顺着宋淑静的目光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脖子。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并不妨碍他掏出手机往脖子上一照,脸颊瞬间通红,耳朵红得几乎滴血。

手忙脚乱地将衣领使劲往上扯，他尴尬又不好意思地悄悄看了一眼宋淑静。宋淑静满脸都是慈爱，甚至还伸手摸了摸纪欢的小脑袋，“没事的，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懂的。”

时婴顶着一只软绵绵的毛绒绒凑过来，一脸意味深长的不怀好意：“而且老大的丧心病狂程度我们也懂的。”

封迟推开门带着郭晟走进来时，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句。

郭晟猛地拍大腿狂笑：“看来我们封局在员工心里的形象还是很真切的。”

封迟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脚一踹，门一关。郭晟立马就被推出了大厅，一个人望着深色的大门懵逼发呆。这就把他给踹出去了？

郭晟推了推门,没推开,但也没泄气。围着妖管局绕了一圈顺利摸到打开的窗户那儿翻窗跳了进去。宋淑静听到动静抬头看去，满脸都是无语。郭晟略显尴尬的嘿嘿笑了一声,慢悠悠挪到了几人身边。

到底是有正事儿，封迟扫了他两眼便带着他去了办公室。门吧嗒一声关上，宋淑静立刻便拉着纪欢去了沙发上坐着，嘿嘿嘿怪笑了几声，手肘悄悄碰碰纪欢的腰，凑过去低声问：“老大怎么样？”

有了先前的‘草莓有点明显’，纪欢自然一听便知道宋淑静在说什么。耳朵上的红色还未退去，甚至隐隐有种愈发滚烫的感觉。纪欢的眼睛紧张地乱瞥，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

怎么样？

挺、挺好的啊。但是这话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

纪欢捏了捏耳朵，连脖子都红了。宋淑静看得脸上笑意不减，捧着下巴笑眯眯的，“别害羞啊小欢欢啊。我们以前都觉得老大是性冷淡，但自从他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们就知道以前的猜测有多离谱了。”

纪欢：“是、是挺离谱的。”

哦——

宋淑静懂了。

猜测很离谱就能反过来证明他们老大有多厉害。宋淑静思及此，不由得再次看了看纪欢那小身板。纪欢虽然吃的多，可也是真的瘦。那手臂和她的也差不了多少。一想到这样的小崽子被他们老大使劲欺负，宋淑静

便觉得不大行。

使劲揉了一把纪欢的短发，宋淑静一拍大腿，“等会儿我给你点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

办公室内，封迟挑了罐最便宜的茶叶给郭晟泡了杯茶。但封迟这儿的都是好东西，最便宜的茶叶都是妖怪们当成宝贝送过来的。茶叶在茶水中缓缓舒展，飘出一缕缕清香。封迟将杯子推到对方面前，神情淡淡：“说。”

郭晟瞥他一眼，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道：“还记得那只割肾的蜘蛛精吗？”

封迟点头。

郭晟：“之前不是海市那边新招的员工告诉我那个在路边出事的人类可能没那么简单？”

连着两个反问让封迟挑了下眉毛，他淡声道：“之前宋淑静查过，那人没问题。”

郭晟点头：“是没有问题，宋淑静排查的时候我也知道。但是他昨天跑过来跟我说，他和苏凉认识。当初他来分部应聘就是被苏凉怂恿的。哎，我就奇了怪了，苏凉不是个人类吗？他怎么知道咱们妖怪的存在？而且还知道分部？那小员工跟我说，他上次在苏凉身边看到了郑刈。你说巧不巧啊。”

苏凉是郑刈的情人，而那新进海市分部的小员工也是苏凉怂恿的。

“那只小鸿鹄什么都跟我讲了，他为什么知道路边的人类受伤可能是因为妖怪作祟？因为这是苏凉透露给他的。当然了，苏凉没直说。”

郭晟的话听着有点道理，却又有些奇怪。

“苏凉为什么要告诉鸿鹄这件事情？还怂恿鸿鹄来分部应聘？”

郭晟颇为无奈的一摆手，“我不知道啊。我也问过鸿鹄，那只小鸿鹄本人也是一脸懵。他告诉我，自他进了分部以后，偶尔会和苏凉一起出去玩，但他们聊天的内容都很寻常，就像以前一样。苏凉从来不会询问工作或者妖界的事情。”

这的确令人觉得意味深长。

封迟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又轻轻捏住了茶杯。被热水浸烫的杯壁不止热，甚至很烫。但封迟像是感觉不到这股温度似的，拧着眉垂眸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才道：“苏凉和郑刈是一对，或许苏凉的意思就是郑刈的意思。”

郭晟点头，“海市当初毕竟是郑观管着的，如今郑观走了，郑刈还想掌管海市分部倒也有可能。不过，问题就在于那只小鸿鹄的话。人是他们安排进去的，但他们也从来没有联系过鸿鹄。”

“鸿鹄的话可信吗？”

“当然。”

封迟凝眸，忽然觉得事情或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沉吟了许久，才道：“你先盯着点吧，苏凉也盯紧了。”

郭晟自然是同意的。

郭晟没在妖管局待多久，与封迟说完了事儿顺走了宋淑静的一块蛋糕便扑哧扑哧飞走了。纪欢扒在窗口看了两眼那只蜂蜜模样的鸟。纪欢一直没能看清楚过封迟、郭晟与卓光的原型，想来这与纪欢本人的修为以及对方的修为有些关系。今儿可

算是认出郭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钦原。还是只上古神兽。

纪欢不由得感叹：“没想到郭组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像个糙汉子，原型这么小巧精致啊。”

须和蹲在纪欢手边的位置，也探头往外看了两眼，最后摇摇头，“哪里小了，跟鸭子一样大，一点都不精致。”

纪欢：“……”

*

在妖管局待了一个上午，纪欢早上带出来的那点臊意也消失得差不多了。端着宋淑静给买的水果千层走进办公室时，封迟正在打电话。纪欢也不打扰他，将水果千层放在桌子上，慢悠悠挤到封迟怀里坐下，手机打开视频关掉声音摆在前面，一边吃蛋糕一边看综艺。

忽的，他的耳朵尖动了动，不由自主的将脑袋凑到了封迟的手机边，静静听着里头时九的声音。

等挂了电话，纪欢才仰起头看向封迟道：“你是在怀疑昨天郑刈和苏凉吵架是一场他们故意演出来的戏？”

封迟：“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他们对苏凉的了解甚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如果不是今天郭晟过来一趟，他们甚至会一直觉得苏凉只是个单纯的人类。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郑刈故意制造了一场争吵，还提到了封迟的名字……这不是把苏凉往他们面前送吗？

“你和我说说苏凉在小说里是个怎么样的人？”

纪欢闻言拧起了眉，书中一直都在描写苏凉和郑刈的感情，剧情部分讲得太少，纪欢也没法琢磨出来苏凉的个性。但单从郑刈苏凉的感情来看的话——

“苏凉挺能作的。”纪欢认真道，“我倒觉得他俩吵架不像是做出来的。小说里他俩常常吵架。吵架的理由有很多种。比如说一开始的时候郑刈有其他情人被苏凉知道了，苏凉跟他闹。后来郑刈断干净了，但是一个上午没有给苏凉发信息，苏凉就觉得有人勾引了他男人。唔，我记得苏凉甚至跑到分部去阴阳怪气过好几个分部员工。”

说着说着，纪欢的身子猛地一僵。

封迟感受到怀里人的异样时，愣了一下，连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纪欢猛地摇摇头，小声道：“没事。咱们继续说他俩吧。我突然想起来一点是挺奇怪的，苏凉不是普通人吗？但小说里的结局是苏凉和郑刈两人相伴了很久，不是人类寿命的极限，是妖怪寿命的极限。”

封迟微微眯起眼，嗯了一声便兀自思考。纪欢瞅了他两眼，从男人怀里跳下去，一溜烟跑没影了。门被关上的时候，封迟抬起了眼。男人望着那紧闭的大门，眉心皱得愈发紧了。

纪欢刚才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另一边，匆匆从封迟怀里跑出来的纪欢一路跑到后院，蹲在角落里悄悄喊了一句：“666？777？428？567？”

“……我叫221。”

纪欢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他和系统221一共也就交流过两次，每次的时间都短得过分，这一来二去早忘了221到底叫什么名字。刚才在封迟怀里听到系统重启般嘀嘀嘀的声音时，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纪欢挠挠下巴，回头瞅了一眼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人。他松了一口气，放心的自言自语，“你这次也是趁着休假来找我的吗？”

“不是，这一次是专门来找你的，有点事情想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实不相瞒，我要出去吃烤肉了[转圈]

第89章 

089.

许久不见,221显得有些沉默。纪欢下意识以为对方是认生。他在哦了一声之后便静静等待着221开口说它要说的事儿，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的电子音响起。纪欢眨眨眼，忽而听到身后的窗子被人吧嗒一下从里推开了,须和那毛绒绒的小身板坐在窗台上,伸长脖子往纪欢身前看了眼,什么也没看到。于是他又缩回去,扭着眉毛问纪欢：“你在干嘛？”

神神秘秘的。

搞得他还以为纪欢在背着他偷吃东西,火急火燎地跑出来想抓纪欢一个现行。

纪欢背后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他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望进须和的眼睛,他一摇头，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只说出一句：“你换美瞳了？”

说到这儿，须和便不由得挺了挺自己的小身板,一跃而下跑到纪欢的面前与他脸贴脸,“这个颜色好看不,时婴给我选的。”

毛绒绒凑上来时，长长的白毛贴着脸蹭了蹭,蹭得纪欢的鼻子痒极了。他连忙推开须和，捂着鼻子往后打了个喷嚏,然而到了此时还不忘记点头应和须和，“好看的。”

还挺会选，绿色的。

须和听到满意的回答，满意地点点头，又跳到窗台上把窗户关上了。

纪欢悄悄喊了一声：“221你还在不在？”

“在的，我在分析跟你透露某些真相的可行性有多大。”

纪欢心想说个事情还搞得这么复杂,你们这种高科技系统果然不一样。他爬到秋千上乖乖坐着等。等了十分钟，221终于开口了。

“前两天我们突然检测到这个世界变得有些混乱,经过调查发现，出现紊乱的源头是因为苏凉的记忆出现了一点点问题。”

纪欢：“什么问题？”

221：“他梦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纪欢：“？”

纪欢一直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太高，如今好像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事实。他有点听不大懂221的话。苏凉梦到或者记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吗？他有时候也会因为突然看到了一个东西而唤醒曾经某些被封存起来的记忆。虽然那些记忆都无关紧要。

221似乎知道纪欢究竟在疑惑什么，沙哑的机械音卡顿了几下，紧接着慢悠悠地响了起来，“是上辈子的记忆。”

纪欢：“………………”

221继续道：“不过，应该不会影响这个世界的正常发展。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过来提醒你一下。郑刈如今成不了气候，苏凉本人也已经彻底与郑刈分道扬镳，你们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翻车。提前祝你们幸福应该没有问题。”

纪欢拧眉，迟疑着道：“我觉得，你这个话有点意味深长。”

221：“意思就是这个世界曾经支离破碎过，我们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挽救回来……”

221的话音未落，纪欢便

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拧着眉问道，“这不是一本书？”

221自顾自的摇头，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虚拟的数据，做这种动作纪欢也看不到。它悄悄叹了一口气，收敛了所有的心思给纪欢解答疑惑，“不是，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你的存在也是真实的，你的出现有必然的理由。只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那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啊？”

“等事情结束了再告诉你。”

“为什么？”

“会引起世界错乱。”221道，“而且，即便我愿意告诉你，系统也限制了我开口。我能稍作提醒的也就刚才说的那些。”

221说得含糊，听得纪欢有些迷糊，但他还是很快找到了刚才那一番话中的关键。221说苏凉已经彻底与郑刈分道扬镳了。这也就意味着先前在别墅内的那一场争吵并不是郑刈的手段，是确有其事。

纪欢抿起唇陷入沉思。221咳嗽两声，突然放低了声音，“赶紧给我把郑刈解决掉，你和封迟恩恩爱爱过一辈子不好吗？当然了，还得遵循规则的哦。”

不能随随便便杀人的。

纪欢：“……系统竟然让你说这个？”

221挺了挺腰板：“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不跟你说了，我是趁着我的宿主睡觉才抽出时间来看你一会，跟你说这些话的。我先走了。”

221出现的时间一直不长，每次都急急忙忙的，这让纪欢愈发觉得自己与其他的宿主不同，他就是被放养的那一个。

不，或许他连宿主都称不上。

纪欢的手指捏着粗粗的秋千绳子，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小心翼翼的盘着腿垂眸思考，将221方才所说的内容全部都整理了一遍。

1.他来到这里不是没有原因。但纪欢隐约记得当初与221初识，对方给他的任务只有一个，活下来就成。

2.听221的意思，应当是很厌恶郑刈和苏凉的。如果可以，说不定它都想自己动手搞死这俩。可惜，它做不到。

3.这里不是书的内容，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所以，郑刈和苏凉压根算不得主角。

纪欢猛地一拍大腿，从秋千上跳下来一路跑到了封迟的办公室。打开门，封迟依旧是先前的模样，正垂眸写着什么。注意到纪欢兴冲冲打开门往自己这儿跑来，他习惯性地张开手臂任由对方冲进自己的怀里。

轻易将人提起来抱到自己的腿上，他问道：“怎么了？”

纪欢的心情一向都是表现在脸上的，有想法有心思了能轻易从一双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这会儿也一样。

纪欢拉着他的衣服，凑过去道：“跟你说点事儿。”

当天晚上，时九便又给封迟发了信息。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封迟还在洗澡，纪欢穿着短袖短裤盘腿坐在床上，身下垫着柔软的被子，他悄悄瞥了一眼封迟的手机，冲着浴室内大喊。封迟顿了一下，将花洒关掉才淡声道：“你看看。”

纪欢哦一声，摸了摸鼻子，将手机拿了起来。

看完以后，纪欢表情僵硬。等到封迟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一个脑门上挂着一串黑线的纪欢。他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对方的表情。目光快速略过纪欢手里拿着的手机，手机屏幕黑着。封迟走到纪欢身后从后抱着人，用纪欢的手点开手机一看——

郑刈找了个新情人，这会儿已经回房间了。ps：老大，我不是很想听一些闺房之趣，我可以先撤吗？

封迟：“……”

纪欢仰起头看到封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他抱住封迟的脖子，“时九好惨啊，他连郑刈换情人的事儿都要跟你汇报，还要被迫听墙角。”

话是这么说，但纪欢言语中的笑意怎么也抹不掉。

封迟捏住他的鼻子惹得纪欢哼哼唧唧地差点锤人，封迟这才松开他拿起手机回复了时九。

有些事情已经明了，时九确实也不用一直盯着郑刈了。

纪欢将下巴搭在封迟的手上，看着手机上的内容拧眉，“现在就让时九走吗？”

“嗯。”封迟道，“让其他人顶上。”

*

时九在第二天就回到了妖管局。许久不见，时九一点变化也没有。纪欢到的时候时九正好捏着个包子往嘴里送，时婴坐在边上头顶一只毛绒绒。

从纪欢的角度看去，时九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盯着某只毛绒绒不放。

纪欢能隐约感觉到妖管局内气氛不一般，但是具体哪里不一般，他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他叼着宋姐那儿递过来的梅干菜馅儿的包子，一双眼睛滴溜滴溜地转，时不时地看看时九，再看看时婴。当然，什么也没能看出来，于是纪欢拎着须和的两只长耳朵去帮隔壁陈伯溜二哈去了。

须和坐在二哈的脑袋上，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个胡萝卜，一边啃一边幽幽的叹气。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纪欢好奇极了，他伸出手指戳戳须和的尾巴，“你干嘛唉声叹气的？”

须和瞥他一眼，再次叹了一口气，“时九怎么突然回来了？”

纪欢没想到对方还反问了他一个问题，倒也没有瞒着对方，直言道：“盯梢任务结束了。”

须和：“哦。”

纪欢试探性的悄悄问：“你不喜欢时九啊？”

须和嘎嘣一口啃掉了一大半的胡萝卜，摇摇头，“那倒不是。只不过他一回来我就没法继续住在时婴家里了。唔，你说我要是脸皮厚一点跟时婴挤一张床，有没有可能？”

纪欢仰头摸下巴做足了思考的模样，“有可能，反正你俩都挺瘦的，尤其是你，就这么小一点点，挤一挤不碍事的。”

纪欢伸手比划了一下须和的大小。

须和嘎嘣嘎嘣将剩下的胡萝卜全部吃完，不说话了。

一人一毛绒绒牵着二哈转了一个大圈，顺带买了不少的吃的。附近的商家都认识纪欢了，迎接纪欢这个客人时特别喜欢往他那一份里加料，纪欢每次都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抱着一大份炸鸡排，纪欢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又将三串鱿鱼递给了须和。

毛绒绒的兔子状生物啊呜啊呜立马就解决了三串鱿鱼，回到妖管局时，咻一下就朝着里头跑没影了。纪欢听到里头明明白白传来一声嫌弃的怒吼：“须和你这只死兔子！你嘴上是什么东西！怎么一直往我身上蹭！”

纪欢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心想幸好须和蹭的人不是封迟，不然封迟能把须和丢江里去。

他脚下步子一转，想要将二哈还给陈伯，然而也就是在回头的那一刻，目光忽然瞥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苏凉发现纪欢的目光，像是受惊了似的，立马跑没影了。

纪欢：“……”

他长得这么吓人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收尾了，不太好写qaq

对了！明天开预收的《被迫种田后我脱单了》。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收藏一波呀！

第90章 

090.

大概是因为221与他透露出的那些消息让纪欢的心里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如今见到苏凉，心情有些复杂。从出现在这个世界开始，他便下意识觉得221所说的‘妖物横行’世界与他看过的小说《妖物横行》是同一个世界。但,被221提醒以后,他才恍然发觉,到底是不一样的。

或许偶尔有相似，有相同的人，可那些人绝对不是作者笔下呈现出来的如此简单。

他拧着眉望向不远处的前方,苏凉跑得很快,立马就不见影了。纪欢挠了挠头，不由得开始思考——苏凉和郑刈闹掰了以后跑到妖管局的门口，是无意还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那么见到他就跑是怎么回事？

纪欢顶着一脑袋的疑问牵着哈士奇走进了小饭馆,刚进小饭馆的院子,哈士奇就开始嗷呜嗷呜一通狂叫，四条腿恨不得直接离地飞起来。纪欢一时没察觉,差点被狗拎着溜了一圈。他连忙伸手抱住旁边的葡萄藤架子，往里头瞅了一眼。这一瞅倒是知晓哈士奇为何这般激动。

这只梼杌怎么又回来了？

梼杌和纪欢对上眼，有些懵逼。他与纪欢其实不熟，也就见过一两面的样子。但他知道这看上去人畜无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是妖管局那个冷脸阎王的心上人。梼杌冲纪欢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挠挠后脑勺迟疑了一瞬道：“我来看看陈伯。”

纪欢了然，但下一秒又觉得意外。梼杌这家伙还挺有意思的,先前帮忙帮上瘾了,如今还回来看陈伯？

陈伯慢悠悠从里间逛出来,看到梼杌和纪欢站在一起说话,不由得笑了笑。他几乎立马就回想起了梼杌与他相识的原因，再一想纪欢是隔壁某有关部门的人,自然也知道当初小饭馆被砸出一个大洞的事儿。便走过去解释道：“小陶人挺好的，上次我这房子破了以后还是小陶帮忙给修好的，之后还在小饭馆一直帮我打下手呢。我就打算呀，等我年纪大了做不动了，就把这个店交给小陶。”

小饭馆被砸出洞以后，郭晟身为临市分部的组长，自然不可能将大部分时间挪出来待在小饭馆帮忙，于是梼杌便只能在小饭馆和茶馆来来回回能帮一会儿是一会儿。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心怀怨气，后来没几天时间，就乐在其中了。

每天包吃包睡实在是太舒坦了。

纪欢将哈士奇还给陈伯，又与梼杌打了个招呼便回到妖管局去了。

纪欢一回到妖管局便与宋淑静等人说起了隔壁梼杌的事情，宋淑静点点头，将电脑上的资料调出来给纪欢看，光标划过某些字段，她道：“这梼杌挺好的，重新做妖，做了不少好事呢，值得表扬。”

宋淑静说着‘值得表扬’，下一秒就在梼杌的资料后面加了一朵小红花，随即又在某段空白处加上一句：关押时间减少50年，所剩关押时间2年。

宋淑静摸摸下巴，小声道：“等会儿去找梼杌聊聊，看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把剩下的两年给补了

。”

纪欢：“……”

纪欢一言难尽，目光默默在大厅内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时九和时婴，也没看到须和。他眨眨眼，好奇的问道：“宋姐，须和他们呢？”

宋淑静哦一声，表情淡定：“说是想看看到底九婴更强还是犼更厉害，切磋去了吧。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找老大玩，老大还在办公室没出来呢。”

时九等人是临近下班才回来的。时九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时婴走在后面一脸牙疼的表情，至于须和……嚣张地坐在时婴脑袋上，跟个大爷似的龇牙咧嘴。纪欢在他们进门时正好捧着切好的西瓜走出来，一看几个人回来了，立马招呼几人过来吃西瓜。

然而一和时九对上，纪欢的小脑瓜突然就卡壳了。

时九这脸怎么回事？

纪欢的表情略显呆滞，目光复杂，表情凝重：“你们妖怪切磋都这么认真的？”

须和用爪子揉揉腮帮子，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给时九扔去一个挑衅的眼神，“还行。”

时九面无表情地动了下嘴，吐出一颗带着血丝的白牙。

纪欢：“…………”

纪欢盯着那颗牙看了好一会儿，又扭头看向了时婴，与时九相比，时婴这张脸可以说是一点伤都没有，白嫩白嫩的，跟豆腐似的。纪欢不信邪地又看了几遍，终于确认了。

但……

“你为什么一点事儿也没有？”

“因为我是观战那一个。”时婴黑着脸回答。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想着要插手，结果时九和须和打起来完全不管别人，时九落下风了他就去帮时九，须和被一拳头揍得飞出去了他还得负责把人捞回来。几次下来，时婴倒是先累了。

打吧打吧，反正做妖怪的皮糙肉厚，挨揍也没什么关系。

纪欢听得一愣一愣的，连着哦了两声，低头咔嚓一口咬掉了一大口西瓜。宋淑静摸摸他的脑袋，忽然就意识到了当初他们老大追老婆的时候到底有多难。

下班时间到了，须和趾高气扬地拎着自己的零食坐在时婴肩膀上，等着时婴将自己带回家。然而妖管局的大门却在同一时刻被人敲响了。时婴一挑眉，立马将须和一把掀下来，急匆匆跑去开门了。

须和瞪着眼睛坐在地上，被路过的时九不小心踢到了一脚。

须和：“？”

时九依旧是面无表情，从今天切磋完回来以后，他的脸就一直都保持着面无表情，他开口：“不小心的。”

然后在须和的怒瞪下，慢悠悠走了。

妖管局谁也没想到被时婴带回来的人竟然是隔壁的梼杌。宋淑静见到梼杌便眼睛一亮，对方还未开口提及出现在这儿的原因是什么，她便招呼着人往自己的电脑前一站，将关于他的关押情况说了一通，又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来把剩下的两年牢给坐了？当然了，现在你在慢慢变好，我也不催你的，就是问问，省的到时候临市那边没空位了。”

梼杌没想到自己不过只

是做了没多久的好事儿，妖管局的员工就这么看重他。他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反正就两年。”

“行，那等今年过年以后，我给你安排啊。”宋淑静一边嚷嚷着一边在资料上写上了时间。将资料保存以后，她才想起其他事儿，“你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梼杌点点头，“我想起来关押我的那个牢门是怎么打开的了。”

宋淑静手下动作一顿，原先轻松的表情几乎立刻意味深长起来。她抬起眼，与时九等人对视一眼，才问：“怎么打开的？”

事实上，在梼杌出逃以后，郭晟特地调查过其中原因。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守卫玩忽职守，还真如他们一开始说的那样，酒喝多了。郭晟当时也没多想，将守卫辞退换了一批新的靠谱的，便算完事儿了。

然而现在，梼杌却特地为了这件事情跑到妖管局来。

这是不是说明事情远没有他们当初了解到的那么简单？

思绪飞转间，梼杌主动开口了：“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记得不是很清楚。昨天我去孤儿院的时候和我当时的邻居碰上了，被他一提醒，才想起来。那个时候我有听到几个人的说话声，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听到了郑观的名字。”

“你邻居？”须和领悟到的关键跑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不过也没有人说他。

事实上，宋淑静等人也挺好奇的。

这位邻居到底是谁才能提醒梼杌。

梼杌摸摸鼻子，露出一个憨笑，“是关在我边上的一头囚牛。”

宋淑静等人：“……”

原来是这个邻居，怪不得能知道点什么。

宋淑静拍拍他的肩膀，眼中的欣慰愈发浓烈了起来。在他们抓郑刈露出来的狐狸尾巴时，梼杌的这个消息绝对是好事儿，要将郑刈的整条尾巴都揪出来，问题不大了。

她微笑道：“这个事情很重要，你和你那位囚牛朋友最近别乱跑，就待在帝都吧。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也容易找我们。”

梼杌本来就有这个想法。

其实来之前他还纠结了一阵，囚牛告诉他郑家父子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这一对父子惯会装模作样，却又心狠手辣。若是让这两人知道他泄露了某些可能会影响他们的秘密，多半要逮着他把他给解决了。

梼杌觉得囚牛说得有道理，可自从做了好人好事以后，他就有些难以忍受自己知情不报。今天跑到陈伯的小饭馆纠结了快一天才鼓起勇气走进妖管局的大门。

如今宋淑静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将他揽入保护圈。

梼杌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我最近这段时间都在隔壁帮陈伯打下手。”

宋淑静点头，“行的。”

送走了梼杌，看着对方用不同刚才的欢快跟二哈似的跑进隔壁院子，宋淑静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无语。但很快，她便撑着下巴思索：“要是梼杌立功了，这剩下的两年是不是也可以抵掉了？空位就不需要了吧？”

须和从沙发边上露出一个脑袋，幽幽道：“大不了让他来我那儿，我那儿空位非常多。”

宋淑静：“……你自己待着吧。”

须和那破地方，人烟罕至，地是真的多，但也是真的荒。

宋淑静扔下一句话，翻了个白眼就推开了办公司的门。封迟抬眸看她，轻轻做了个安静的动作。宋淑静伸长脖子一看，发现纪欢正缩在封迟怀里睡觉。于是她指了指手中的手机，轻轻关上了门。

门轻轻地咔哒一声，不留一丝缝隙。

宋淑静的目光若有若无瞥过某只毛绒绒，感叹道：“有些人在心上人怀里睡得安安稳稳，舒坦极了。有些人却只配鼻青脸肿。”

作者有话要说：须和：有被内涵到！

虽然收尾中，但是没有那么快啦！

第91章 

091.

鼻青脸肿的毛绒绒抬起脑袋面无表情地瞅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宋淑静,气得想要炸毛。但仔细一想，宋淑静这话难听是难听了点，却也没说错。他又悄悄往时婴的方向看了一眼,时婴没看到,倒是看到一张与时婴相似却没什么表情的俊脸。

有一说一，虽然时九长得和时婴几乎一样，但看到这张脸，须和只想揍他。

他一转身,时婴也不看了，用屁股对着他们。

望着办公室大门,须和做了一个决定。

梼杌的到来延长了下班的时间，如今梼杌走了，妖管局的员工们收拾东西都准备离开了。时婴在大厅内转了一圈，没找到毛绒绒，眉心拧起，他喊道：“须和？跑哪儿去了？回不回家了？”

咻——

办公室大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个小脑袋，“我今天去封迟他家里,和他商量一点事儿。”

时婴哦一声,也没多说。哥哥时九从他身边路过，拎着弟弟的衣领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背影看上去分外冷酷无情，惹得看戏的宋淑静忍不住啧啧感叹：“这关不好过啊。”

须和冷哼。

下午六点,正是人类世界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流不息,迈巴赫缓缓开着,前后被挤,显得非常无力。但车上的人都不慌。纪欢掏出一堆零食，将一小半递给了一直说话始终不见停的须和,又特递了一瓶饮料过去，怜爱道：“喝点水润润嗓子。”

须和抱着饮料抛给了他一个‘你是一个好人’的眼神。

花了不少时间在回到家，封迟去做饭，纪欢原本想跟着去帮忙打打下手却被须和给拽住了裤脚。他低头扭身，须和小小的白绒绒的身子紧紧挂在他的腿上，死活不让他走。跟闹脾气的小老婆似的。

纪欢想到自己的比喻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晃了下脚，问：“你干嘛啊？”

须和仰起头：“我有点事问你，你和封迟怎么在一起的？封迟怎么追你的？你又为啥同意他的追求？”

一连几个问题都快把纪欢给问蒙了。他迷茫一瞬后试探性的问道：“你问这个干嘛？你在妖界搞了个报刊采访我之后准备登载我和封迟的爱情故事？”

须和眼露嫌弃，“我没那么无聊。这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哎呀你赶紧跟我说说。”

纪欢没法拒绝，弯腰将须和抱起来走到沙发上慢悠悠开口了。

他和封迟之前的事情他还没跟什么人说过呢。

半个小时后，封迟从厨房出来，看到的便是一人一毛绒绒面对面坐着，纪欢对面的毛绒绒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感叹，下一秒接着一句‘我艹封迟谈恋爱的时候这么狗吗’，最后获得了纪欢的赞同。

封迟：“？”

吃晚饭的时候，封迟看向几乎将整个脑袋都埋进饭碗里的毛绒绒，忽然开口道：“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毛绒绒身子猛地一颤，脑袋从饭碗里抬起来，

露出粘了酱汁的一缕长毛。他看向封迟，封迟却已经收回了眼神，吃饭的模样慢条斯理，但须和觉得他在装逼，他握着勺子冷哼两声，撇撇嘴道：“我做的红烧肉很好吃的。”.

就是那天时婴没吃到而已。

夜晚来临，纪欢从浴室出来后没看到封迟。他打开门走到书房，书房的门没有全部关上，露出一条缝隙，泄了几缕光线。封迟和须和说话的声音时不时响起，纪欢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往回走。他对这俩人正在讨论的事儿不是很感兴趣。

在床上玩了半个小时的手机，封迟进来了。

纪欢扬起头，目光在男人脸上转了一圈，不由得有些意外，“你怎么啦，须和气到你了？”

封迟上前将人提起来抱紧怀里，摇头，“那倒没有。”

一般情况下须和能惹生气的只有时婴一个。

他捏捏纪欢埋在被子里变得有些滚烫的耳垂，耳垂上肉肉的手感极好。他捏了两下来了兴趣便没撒手，最后被纪欢一巴掌拍掉了。

封迟失笑，这才道：“苏凉不见了。”

“苏凉？不见了？”纪欢愣了一下，似乎觉得十分意外，“他不是今天下午才在妖管局出现过吗？怎么突然不见了？不会是被郑刈带走了吧？”

纪欢说着说着便直起了腰，越说越来劲，“你看，如果苏凉真的知道点什么，郑刈害怕他透露信息，于是就把他给带回去关起来了。”

“有可能。”封迟敛下眸，“我让人去查了。”

纪欢点点头，又问：“须和睡觉了？”

“回去了。”

“这么晚还回去啊。这都几点了。”

“大概是不想错过和时婴同床共枕的每一个机会。”

纪欢：“？”

*

夜深如水，今儿的月亮只有弯弯一截，路灯将马路街道照亮，留下一个个被拉长的影子。长谷街在这一刻告别了白日的热闹与喧嚣，陷入了寂静之中。

苏凉靠在床上，屋内灯光紧闭。他望向窗外，抿着唇，心情有些复杂。

不一会儿，他又垂眸打开了手机屏幕。

微弱的灯光印在脸上将气氛无端勾勒得异常恐怖，令人不安。苏凉认真的看着上面的几条短信，是郑刈给他发的。

“苏凉，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行不行？你不能因为一个梦就放弃我们的目的，这太荒唐了。”

“你说梦里的封迟会杀了你，但人类不是说梦都是反的吗？”

“封迟有个心上人，我们要是把那个叫纪欢的给抓了威胁封迟，他还会对我们动手吗？你再好好想想，明天我来找你，或者你回来。”

苏凉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按掉了手机。

郑刈没做过那个梦，所以他不知道封迟狠起来到底是怎么样的。郑刈也不知道，苏凉的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梦是真的，梦是真的。

他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趁着

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及时抽身离开，应该不会惹上什么事情。他与郑刈在一起的这几年已经将妖界的法则摸清楚了。与人类世界有所不同，妖界的规则直白得可怕——杀人便要偿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亮缓缓落入远方。黑漆漆的街道上开始多了一些声音。苏凉如今住的地方是一条老街，小区下面是一排时间已经非常久远的店铺。天还未亮的时候，有些店家已经开始准备工作了。

苏凉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多了。他掐了掐眉心，一夜没睡头疼得要命。他正欲躺下，手机屏幕却倏然亮了起来，还是郑刈的信息。只不过，与之前的信息相比，这一条却让苏凉白了脸。

“苏凉，我不会放任任何能威胁到我的人在外面。你懂我的意思吗？还有两个多小时天就亮了，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毕竟，你一个人类怎么逃得过妖怪的手掌心。”

.

苏凉扣着手机的手指泛白，白牙死死咬着嘴唇，一口的血腥味。

大概是太过担惊受怕，他没有发现窗外略过一道黑影，最后停在了对面的树上。

五点三十，外面的天已经渐渐亮了，喧嚣与车鸣渐起。苏凉沉默的盯着手机半晌，忽然撩开被子收拾东西。窗外的黑影见状，慢悠悠地开窗落了下来。

……

封迟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郑刈身边的那只麻雀精神秘兮兮地去找了个妖怪。随后那妖怪便出门了。封迟应下，让盯梢的人随着那妖怪走了。

与此同时，苏凉的位置也找到了。

两条消息内容一对比，封迟心中立刻了然。他看了眼抱起被子坐起来满脸晕晕乎乎的纪欢，掐了掐他软乎乎的脸，“我要出去一趟，你再睡会儿？”

.

封迟接到电话的时候纪欢便差不多醒了，迷迷糊糊之间也将通话的内容听了个清楚。听到封迟的话，他胡乱的嗯了两声，封迟便以为他同意了。结果刚掀开被子下了床，身后就有一条小尾巴也跟了上来。

纪欢揉着眼睛走路摇摇晃晃的，跟在封迟的身后进了浴室。他的一只眼睛还闭着，另外一只只掀开一条细细的缝儿，刷牙的动作却格外熟练。

封迟站在一侧看地发笑。

太可爱了。

他揉了揉纪欢的脑袋，低声问：“不是睡觉吗？”

纪欢洗了把脸，终于清醒了很多，“不睡了，跟你一起去。”

封迟和纪欢感到长谷街的时候，长谷街已经热闹起来。封迟给纪欢买了一袋小包子让他拎着吃。纪欢一手拎袋子一手拿筷子时不时往自己嘴里和封迟嘴里塞一个，等到了小区门口，纪欢的小包子也吃完了。

摸了摸还没饱的肚子他胡乱的想着，妖怪们哪天要是可以通过吃东西来修炼，他绝对是妖界修炼速度最快的那一个。

苏凉的房间在六栋三楼的左边，六栋靠近小区角落，看上去会是个安全的地方。封迟走到楼下时脚步便顿了一下，随后他上了三楼毫不犹豫地推开门。

客厅里很乱，桌子和沙发挨在一起，地板上划出了一道重重的痕迹。一个面目狰狞、脸上刻着伤疤的年轻人身上绑着绳子被随意地丢弃在角落里。封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又看向某个地方。

一身黑衣的东川跟个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对面是面色苍白、额头上直冒冷汗的苏凉。

东川瞥了一眼封迟和纪欢，分外郑重地对苏凉道：“我刚才说的希望你好好考虑。”

纪欢听到这话便觉得不对劲，从封迟身后露出个脑袋，他拧眉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邀请苏凉合作准备再次干掉封迟？”

东川面色猛地一僵。

纪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时间可能会晚~因为我要去考个科二！

第92章 

092.

上次撺掇他撺掇不成,最后跑了。现在又开始撺掇苏凉了。东川真就在干掉封迟的路上一去不返了。真的不累吗？纪欢心里认真的问一遍自己，没能找到答案。于是他眼带疼爱的问东川，东川面无表情瞅他一眼,心中隐隐觉得纪欢这话是在嘲笑他，往他的心上使劲扎刀子。他猛地站起来,越过满脸苍白的苏凉，又踹了一脚被绑起来的妖怪解气,一路往外走。

看着着实有点恼羞成怒的模样。

纪欢忍着笑,对上封迟的目光不由得耸耸肩。

封迟揉了一把纪欢的脑袋，却回身叫住了东川,“等一下。”

东川脚下步子一顿,走得更快了。封迟见状,又道：“那你赶紧滚。”

东川面无表情停下脚步,甚至还回走了走,一路走到封迟的面前叉着腰语气非常不好：“干嘛。”

纪欢：“……”

不知道是不是纪欢的错觉，他怎么觉得东川有点像是翻版的他在跟封迟闹脾气？这种你说什么我非要反着来的样子真的不像情侣之间的日常吗？

他仿佛要被绿了。

纪欢的表情在这一刻变的无比古怪,站在一侧拧着眉毛没说话。

封迟自然不知道此刻的纪欢在想什么,目光落在东川身上,他淡淡一挑眉,语气显得很随意：“找人合作的话，我建议你去选郑刈,郑观的儿子。”

纪欢：“？”

东川拧紧了眉心，忽的冷哼一声，“我找谁合作还用你提醒？”

话音落罢，又踹了那妖怪一脚,快步走出了房间内。那背影看上去急匆匆的，很难让人不多想。纪欢收回目光,看向了吐了一大口血的年轻妖怪，面露嫌弃。

他扯了扯封迟的手臂，凑过去小声问：“东川真的会去找郑刈合作？”

“会。”封迟点头，“现在他除了郑刈之外找不到第二个人。”

纪欢挠挠下巴，“你也不怕他真的搞出点事情来。”

质疑的话刚刚落下，纪欢就先自我唾弃了一番。就东川如今的这个脑子，要真的搞出点事情来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封迟还完好无损的活着。他摇摇头，又戳戳封迟的手臂，轻声问：“苏凉和这只妖怪怎么办？”

“带回妖管局。”

不知是因为太过害怕，还是被郑刈找人威胁而彻底伤了心，苏凉在随着纪欢与封迟前往妖管局的路上显得格外沉默。苏凉垂着脑袋，始终都没有开口。纪欢扒着座椅往后看了看，愿意配合的犯人待遇比较好，有迈巴赫的后座可以坐。不配合的对象例如那只妖怪就只能被扔到后备箱。

但即便如此，那妖怪也一直在嚷嚷。

“你们妖管局凭什么抓我！我要上诉！”

纪欢听着好笑，回了一句：“凭什么抓你心里没点数吗？还上诉，你往哪儿上？郑刈那儿吗？”

说

到郑刈这个名字时，妖怪与苏凉的反应都有些大。前者一直骂骂咧咧说着郑刈是谁，我不认识。后者身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又缩成了一团。

到达妖管局也不过七点左右，禾北街道上人却挺多，纪欢提前下了车，往里走的时候一路买下去，等站在妖管局门口，手里拎了七八个小口袋。隔壁小饭馆的大门开着，一条哈士奇急匆匆冲出来，后面还跟着梼杌。

纪欢递过去一个袋子：“吃包子吗？”

梼杌一脸受宠若惊，接过包子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光。捏着包子迟疑了好久，他忽然小声的问：“你过的幸福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顺利让纪欢从未高速运转过却一直卡壳的小脑袋又卡了一次。他迷茫地眨眨眼，似乎对于梼杌的问题感到分外意外与震惊。他与梼杌也就几面之缘，怎么对方还特地问起他过的幸福不幸福了？

大概是纪欢的表情太过不可思议，梼杌挠挠脑袋连忙道：“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知道，我先前被封局他们逮住的时候，封局特别喜欢一面镜子，还给镜子换装。那位卓光大人说这是封局的老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了眼妖管局的院子，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我想着封局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你，你有没有受委屈？”

梼杌对纪欢印象挺好，而且他给他吃包子，他便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提醒纪欢。

纪欢：“……我挺好的。”

纪欢拍拍梼杌的肩膀，又塞给了他一个肉包子，“谢谢你的关心，你多吃两个。”

等进了院子，纪欢无视了一直嗷嗷叫的妖怪，一路狂奔到封迟的办公室。封迟微微弯着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身后突然蹦了个小炮.弹上来。封迟挑了下眉，一手揽着身后人的腿，直起了身子。他微微侧头，问道：“怎么了？”

纪欢按着他的脖子哼哼唧唧几声，凑过去压低了嗓音问：“封先生，你平时是不是有什么怪癖，比如把一面镜子当做老婆？”

封迟面色不改，手指一动，身后的人突然消失，紧接着一面镜子倏地落在了封迟的掌心。男人捏着圆镜的一角，忽然俯身凑近了小镜子，温热的呼吸仿佛穿过镜子落在纪欢的脸上，封迟勾起嘴角，“你说的是这面镜子吗？”

纪欢被按在地上，瞪圆了眼睛。封迟狗是真的狗，手指穿过镜子勾起他的衣服竟然直接将他吊起来了。纪欢一生气就抱住了手指一张嘴往手指上啃了两下。

两秒钟后，他松开，摸了摸有些酸疼的牙齿陷入沉默。

*

宋淑静听闻消息后匆匆赶往妖管局，一进门就看到苏凉和某只骂骂咧咧的妖怪。但她来不及把太多的关注给他们，直接冲向办公室。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宋淑静叭叭叭的声音忽然停下，她眨眨眼，又猛地关上了门，声音穿过缝隙进入办公室，“不好意思打扰了。”

办公室内，纪欢坐在封迟的腰上，衣服凌乱，露出了一截腻白的肌肤。宋淑静只扫

了一眼便立马收回视线手忙脚乱地滚出去了。站在门外拍拍自个儿的脸冷静了一会儿，她抬起脚步往外走。

苏凉坐在院子的古树下，捏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宋淑静走过去的时候他终于动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人类的一双眼睛通红，隐约带着点红血丝，面色苍白的模样看上去非常憔悴。宋淑静只知这人虽然是人类，可与郑刈相关的很多事情与他也脱不了干系。她的态度也没见多好，诶了一声直接问：“郑刈想杀了你啊。”

直白得像是一把刀插在了苏凉的胸口，甚至还□□又重新插进去搅和了几下。

心都碎了。

苏凉沉默地盯着对方，半晌才嗯了一声。宋淑静摆手，翘着二郎腿表情淡定，“男人这种生物呢，除了我们老大那样的可以相信，别的都信不了。郑刈这人吧，心狠手辣，东川要是没盯上你，说不定你现在就死了。”

“我知道。”

宋淑静：“所以，想让郑刈死吗？”

纪欢从大厅内出来听到的便是宋淑静这一句毫不遮掩的话，表情微微囧了一下，他看向苏凉。苏凉似乎也没想到宋淑静那么直接，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宋淑静看他呆愣愣的模样倒也不着急，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她道：“没事，你慢慢考虑。”

随即，目光一抬，朝着纪欢走去。

纪欢隐约感觉到宋淑静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落在他的脖子处。纪欢迟疑了一瞬立马想起点什么，小脸憋得通红，一本正经：“宋姐，我和封迟刚才是在打架，不是你想得那样。”

宋淑静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她揽着纪欢的肩膀，眼神戏谑：“小欢欢，妖精打架的意思我懂的。”

纪欢：“？”

纪欢：“…………”

纪欢被‘妖精打架’这四个字震得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扒着窗口看院子，九婴兄弟和须和都到了，一群人围着那只妖怪审问。那妖怪原型是只狮子，脾气格外暴躁，饶是面对妖管局这几位员工也一直梗着脖子将妖管局骂了一通，又将妖管局里的所有人全部骂了个遍，丝毫不见怂。

但妖管局的几位员工脾气也不怎么样，那头狮子骂一句，宋淑静的高跟鞋踹上了他的脸，九婴兄弟的拳头纷纷落向他的肚子。须和叼着胡萝卜看戏，时不时用胡萝卜duangduangduang锤人脑袋。

封迟捞起挂在窗台上的纪欢走到院子。

院子内乒乒乓乓的声响着实有些恼人，好在这一场单方面的斗殴快结束了。年轻妖怪无力地躺在地面上，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眼前迷迷糊糊什么也看不清，连耳边的声音都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就在这时，宋淑静问了他：“谁派你去杀苏凉的？”

年轻妖怪只能隐约听到苏凉的名字，他眯起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缓缓张嘴道：“苏凉啊，苏凉是谁啊我不认识啊……”

宋淑静倍感意外地挑了下眉，她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这头狮子还嘴硬不开口。目光略过苏凉，她又踹了对方一脚，“郑刈让你去找苏凉的？”

年轻妖怪断断续续笑了两声，眯起眼睛反问：“郑刈又是谁啊？”

宋淑静良好的忍耐力渐渐消散，她回头对着几人道：“……我想突突他。”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科二过了！虽然过程非常刺激，两次都在上坡熄火了qaq

第93章 

093.

宋姐从不开口说假话,说了突突就是突突。没过多少时间，妖管局的院子就被坚果给淹没了。纪欢等人可怜兮兮地退到了大厅门前的门槛上以便宋淑静更好地发挥，几分钟后一眼望去坚果堆成了山,而那头狮子已经完全不知所踪。

看得出来，宋淑静真的很生气。

时婴嘴角抽了抽，对某个被彻底淹没在坚果下的妖怪报以同情,惹谁不好非得惹宋淑静。女孩子是能随便惹的吗？尤其还是在宋姐每个月不那么开心的几天。

纪欢被封迟拎着衣领,使劲伸长脖子想看那头狮子能不能顺利爬出来，然而看了半天也不见坚果底下有什么动静，他悄悄撇了撇嘴,乖乖被封迟拎着回了大厅。角落里，苏凉抬起眼看了几乎黏在一起的两人，纪欢仰起头轻声地与封迟说着什么话,男人长眉一挑,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却在瞬间染上了不一样的感觉。

苏凉不受控制的再度回想起了那夜梦里的场景。

那时候的封迟与现在的封迟像是不同的人。苏凉垂下眼眸，他不知道梦里的封迟为什么那么可怕,或许是因为纪欢不在他的身边。是了，那纪欢呢？

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纪欢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刺进了苏凉的脑海深处，仅仅只是一瞬,便令他满头大汗，浑身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某些锁在记忆深处的场景支离破碎，却又很快地粘合拼贴在一起,呈现出了完整的画面。

他看到自己和郑刈确定了关系,看到了自己得知妖界的存在以后像野草一样生长蔓延的野心，看到了郑刈为了功德和修炼一边设计妖怪一边享受着妖怪们的爱慕与钦佩。

场景飞速旋转变化,渐渐又换了另外的主人公。

他看到了封迟，男人面容俊美，长相出挑。他的肩膀上坐着一面小镜子，那小镜子挺可爱的，蹦蹦跶跶地跳到他的发顶又落在他掌心。封迟握着小镜子的一角拎起放在面前，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小镜子摇身一变突然变成了一个少年。

苏凉并不觉得惊讶，妖界成精的不止是妖怪，还有某些修炼得当拥有自我意识的‘物品’。总的来说，妖怪与这些东西都能称得上是妖物。

那少年缓缓转过身，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纪欢。

是纪欢啊……

“喂，你人还好吧？”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讶异，音量不大却也立马将苏凉从某种神秘的幻境拽了出来。

他猛地抬起眼眸，对上时婴微微拧眉的脸。蹲在时婴脑袋上的毛绒绒叼着胡萝卜用一脸不爽的表情看着他。苏凉动了动唇，嗓子却异常干涩沙哑，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以无声的动作告诉对方：我没事。

时婴看他的目光依旧透着狐疑。他觉得苏凉这个人类奇奇怪怪的，先不说他与郑刈的那点破事儿，也不说他藏着的那点小心思，就刚才的反应……好端端的突然脸色煞白满头大汗，不知道的还以为嗑.药的瘾犯了。

时婴瞥了他两眼，决定放任他的存在。

反正一个人类在他们妖管局是绝对掀不气起什么风浪来的。

时婴迈开脚步想走，苏凉却突然出声了。他的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听着断断续续的并不是很真切。但时婴的反应速度快，在苏凉开口的第一秒便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了他。他听了一会儿，终于听明白了。

苏凉在问：“我要是和你们合作，你们真的会杀了郑刈吗？”

他还记着宋淑静问他的‘想让郑刈死吗’。

时婴倒是不知道他和宋淑静还有过这样的对话，他只是选择实话实说：“郑刈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他就该死。”

苏凉低低的哦了一声，又闭嘴了。时婴见状以为他没话说了便又要走，结果苏凉又开口了。

“那如果我愿意协助你们，你们能放了我吗？不管我曾经做过什么事情，犯下过什么错误，你们放了我，留我一条命行不行？我会消失的干干净净，离开首都，离开你们的视线。就当，我们从来没遇见过。”

时婴沉默。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时婴觉得苏凉这话着实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他们调查了苏凉，但其实没查出什么来。有些事情的确与苏凉有关系，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找到必须取走苏凉性命的理由。苏凉为什么要这么强调这件事情？

最重要的是，人类不归他们妖管局管。

时婴的眸色深了深，也没有直接回答苏凉，只是道：“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我得告诉老大。”

得告诉封迟。

苏凉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只要一听到封迟的名字，他的脑海中就会不受控制的想起那夜做的梦，以及封迟浑身杀意的模样与死亡的窒息。

他猛地扣紧了手，指甲嵌进血肉，他仿佛感觉不到疼，轻轻点了点头。

苏凉浑身紧绷的模样再度换来了时婴的侧目。不过他没有留在原地与苏凉再说什么，将脑袋上的毛绒绒拽下来后便去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里面传来封迟淡淡的嗓音，时婴打开门走了进去。

大门关上，隔绝了苏凉探究的视线。办公室与大厅的隔音效果很好，里头闹出再大的动静，苏凉一个普通人类也听不到。封迟坐在沙发上听着时婴的话，挑了下眉。以时婴跟在封迟身边这么多年对封迟的了解来讲，他觉得封迟的这个挑眉动作显得很意味深长。但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想法，大概只有封迟本人清楚。

时婴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答，伸手在封迟的面前晃了晃，“老大？”

封迟收回目光，表情平淡：“那就答应他。”

时婴哦一声，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倒是纪欢倏地瞪大了眼睛，用意外的目光盯着封迟看。妖管局其他人不知道苏凉如何，可封迟不会不知道。纪欢将221希望他们尽早解决郑刈和苏凉的事儿与封迟说了后，封迟心里便一直都觉得苏凉这人不简单。

今天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苏凉的条件？

纪欢眼睛瞪得圆圆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奶猫，被封迟看在眼里忍不住笑出了声。捏着小奶猫软乎乎的脸，他垂下眼眸低声笑道：“人类的事情不归我们管。”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如果苏凉真的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即便他们妖管局放了他，人类世界的执法者也不会放过他。

纪欢：“……”果然是大反派啊，这小心思就是不一样。

*

师弘从坚果堆里爬出来时，都已经下午了。整个妖管局的院子安安静静的，只有靠近大厅的时候才能听到里头有人在说话交谈，偶尔还伴随着一两声怒气冲冲的吼叫，紧接着是一道反驳的声音。师弘躺在坚果上，仰头看着天空。

他浑身酸疼不止，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些密密麻麻的伤疤，那些伤疤不大，但每一条都破了皮，像是一根铁丝勒进了血肉里又被强硬抠出来。伤口再在坚果上碾过，疼得师弘简直想要骂娘。

消耗了太多的力气，他盯着天空发呆。首都的天气好，天空碧蓝碧蓝的，空中偶尔有飞鸟掠过，却始终都不是师弘熟悉的那几只。他垂下眼，心中突然升起了怀疑。

郑刈让他来找苏凉的时候压根没告诉他还会有被妖管局带走的风险。现在他被封迟带到了妖管局，即便此刻没人守着，但师弘心里还是很清楚，他逃不掉。

那么……郑刈会来救他吗？

大厅的门被人打开，师弘撇过眼看了那儿一眼，这一眼就看到了苏凉。苏凉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半晌才收回眼神。

师弘突然意识到了一点，郑刈连枕边人都可以除掉，怎么可能来救他？

但——

师弘想到家里头那只小狮子，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

入夜，师弘被关在妖管局的院子里，即便大门近在眼前，围墙也不高，可他就是无法逃脱。身上的疼痛在消耗他的体力，他无力地望着天上的一弯月，再一次想到了家里头的小狮子。忽地，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紧接着而来的是一阵低吼。

一听，师弘的脸色白了。

门外的动静很快就消失了，仿佛只是师弘的幻听而已。但师弘清楚地明白，不只是幻听那么简单。是郑刈让人带着他家的小狮子警告他。

他闭了闭眼，眼底闪过一道狠意。手掌幻化成爪，狠狠掏向了心口。

第二天的日头升起，又缓缓挪到正中央。门外太阳大，连吹来的风都带着热度。宋淑静抱着一盒子的冰棍往里走，路过时婴等人便递一根过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小屁孩前。

将最大的草莓味甜筒递给对方，宋淑静道：“给你吃，你哥不会有事的，不用老是盯着他看。”

小屁孩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小脸肉嘟嘟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看得宋淑静有点心软。这一心软就买了好多冰棍投喂。

小屁孩看了眼躺在沙发上悄无声息的年轻男人，抿抿唇到底还是接过了冰棍。捏着冰棍，他小声的问道：“我哥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宋淑静：“……”

总不能如是说，是被他们揍成这样的吧？

她嫌弃地瞥一眼师弘。

第94章 

094.

看在小狮子真的很可爱而且非常听话与师弘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份上,宋淑静找了个还算正经的理由。她摸摸小狮子天生炸毛的短发，捋捋顺后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你哥哥做了坏事受惩罚了。你可千万不能像你哥哥一样，一定要做个好妖怪知道吗？”

小狮子虽然很喜欢宋淑静,这么多年来陪在他身边的一直只有哥哥，对他发散善意的人很少。偶尔遇见一个便是宋淑静，但宋淑静这话在某种程度上有点诋毁师弘的意思。小狮子眼里的师弘高大威猛,能顶起一片天,怎么会做坏事呢？

他皱着鼻子想反驳点什么,但一看哥哥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心中又莫名有些迟疑。要是哥哥没做坏事怎么会被打成这个样子。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出点什么来,小狮子只能恹恹应了一声，垂眸舔着冰淇淋，一双眼睛牢牢盯紧了师弘。

时婴坐在一侧,不由得低声感慨，“师弘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但哥哥还是做的挺好的。”

家里同样有个哥哥的时婴对于这种事情很有发言权,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紧绷着身体坐在一侧，目光时不时往他脑袋上瞥一眼的时九，突然道：“我还记得以前我哥为了给我找吃的,差点被人类追杀。”

时九终于收回了看须和的视线,他冲着时婴道：“闭嘴。”

时婴做了个鬼脸,笑的特别开心。

中午时分，妖管局还是一如既往,点了无数的外卖往这儿送。他们每个人的口味都有所不同，加上某几只的食量真的非常大,一眼看去跟在吃大餐似的。小狮子被宋淑静带着投喂了好久，埋头吃着排骨。躺在沙发上的师弘鼻尖微微动了一下,隐约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咕噜——’

肚子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轻响，顿时吸引了正在吃饭的几人的视线。纪欢叼着鸡腿往身后看了一眼，一眼便看到了师弘在昏睡之中蹙起的眉头，将一口鸡肉吞下，他道：“好像要醒了。”

时婴连忙将面前的午饭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小声嘟囔：“我没给点他的那一份。”

所以，醒来肚子饿了也别吃他的。

须和慢悠悠地探出爪子偷走了碗里的一块排骨，被时婴瞪了好一会儿。小小的闹腾下，师弘终于醒过来了。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飘远的思绪还没有彻底回笼，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时间都没有摸清楚此刻在哪儿。眼前的重影渐渐退却以后，师弘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耳边响起某些熟悉的声音，这才叫他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他被封迟抓到了妖管局，妖管局的那几只妖怪摆明了要他说出背后指使者是郑刈，可他没有。

到了深夜，他又在妖管局门外听到了弟弟的吼叫和麻雀精的声音。担心弟弟出事儿，他没了办法便只能自杀。但是……他怎么还醒着？

意识到这一点的师弘像是被刺激到的猛兽，从迷茫之中陡然惊醒。他猛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身上的伤口依旧泛着隐秘的疼痛，但他管不了太多。他捂着胸口朝着旁边看去，这一眼对上了无数双眼睛，还有一双熟悉的，带着依恋的圆眼。

看到弟弟的那一刻，师弘有些懵。

“阿丘？”

阿丘连忙吐掉嘴里的排骨，从椅子上爬下去跑到了师弘的身边。师弘身上的伤口看着有点恐怖，他不敢轻易触碰，只能将两只小手背在身后，冲师弘露出一个微笑，“是我。哥哥你身上还痛不痛？”

师弘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阿丘的脸，手下的触感真实，连气味都是一样的。

是阿丘。

他的目光从阿丘身上转移到了妖管局的员工身上。宋淑静等人表现得非常平静，而封迟与纪欢坐在一起，前者正在给后者剥虾。

仿佛，都没意识到他的醒过来一样。

师弘轻轻摸了摸阿丘的脑袋，低声询问道：“你怎么跟他们在一起？”

阿丘挠挠头，如实回答了，“昨天上午有个姐姐来找我，把我敲晕了带走了。”

“敲晕了？！”

宋淑静终于抽出时间瞅他一眼，“他不肯走，我让人把他敲晕了不行吗？”

“那也不能敲晕他！他还是个孩子呢！”

宋淑静面不改色：“那到时候他就只能跟郑刈走了。”

一句话顺利将师弘的所有言语全部堵在了心底，闷得发慌。虽然宋淑静的话说得难听了一点，但仔细想来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师弘看着阿丘连连叹气。阿丘不是他的弟弟，是他离开草原时遇到的一只小狮子，这头小狮子当时都快死了，缩在已经死去的狮子妈妈身边，凶神恶煞地呲牙想要吓退那些觊觎狮子妈妈血肉的掠食者。

师弘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走小狮子，可能是觉得这小狮子太可怜了，和曾经的他有点像。

但既然带走了，就得好好保护他。这么多年来，他们俩相依为命，师弘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让小狮子健康快乐的长大。只差一下，小狮子就要被郑刈他们带走了。

师弘舔了舔唇，他能想起来昨夜他毅然寻死时出现在身旁的封迟。

男人那双狭长的眼睛比黑夜还深邃，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让他失去了所有意识。

师弘清楚地知道为什么妖管局的人要救阿丘，为什么要留着他的命。无非就是为了郑刈。先前他有把柄在郑刈手中，所以他不能开口。但现在……一切都是未知。

他像是考虑了很久终于开口道：“你们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们。当然，前提是建立在我知道的基础上。”

宋淑静闻言，扯了扯嘴角，“你这主意变得还挺快。”

小狮子阿丘拧着眉，“哥哥不能做坏事，做坏事要被打的。”

师弘一脸讪讪，连忙点头应和，“对对对，不能做坏事。”

这一刻，师弘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都变得温和了一些。宋淑静撑着下巴不由得在心底感慨，还是得有人治着。不过要不是知晓师弘身边还有只小狮子

在，今天这事儿还不好说呢。

“行吧，老实交代。”宋淑静走到自己的电脑前，点开了师弘的个人信息，目光粗略的扫过，挑了下眉毛，“希望你别让我们失望。”

师弘讪讪地摸了摸脑袋，突然开口道，“我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儿你们应该都知道了，那个……我得到什么样的惩罚无所谓，到时候你们能帮我照顾一下阿丘吗？”

阿丘敏锐地察觉到哥哥这话有问题，眼睛立马就红了。

宋淑静看了这兄弟俩一眼，没说话。

*

阿丘和师弘暂时就在妖管局住了下来，阿丘很喜欢宋淑静和纪欢。宋淑静忙得时候他就跟在纪欢的身后，像一条毛毛的小尾巴。这种感觉对于纪欢来说格外新奇。纪欢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妖管局就是个小崽子，而现在这只小崽子的身后还跟着一只小崽子，四舍五入他也有是有小弟的大哥了。

纪欢头顶毛绒绒，身后跟着阿丘出去觅食了。封迟听闻后，忍不住伸手掐了掐眉心。

这三个真是凑到一起去了。

他又忍不住笑了笑，才抬眼问宋淑静，“师弘那边问的怎么样了？”

宋淑静摊开资料，认真道：“还行。师弘很配合，问问题都挺配合的。不过他也不算是郑刈的心腹，这些年也就帮郑刈抓抓人而已，所以知道的也不多。”

别看师弘刚被逮住的时候凶的要死，实际上手上连血都没有沾过。

大概是知道家里头还有只小狮子，所以总是若有若无的在给自己留后路。

封迟听她讲了一些，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的时候，宋淑静连忙又道：“对了老大，卓光那边传信过来说是东川昨儿晚上突然出现在乌鸦一族的地盘上。他这是……什么意思？”

东川脑子有问题这事儿妖管局的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在东川的事情上他们一直都非常忍让。

与宋淑静满脸的震惊和狐疑相比，封迟就表现得非常平静。他淡声道：“可能是郑刈让他去的吧。”

一句话立马便引来了宋淑静的疑惑。

她挠挠头，脸上的狐疑之色未消，也没憋着，立马就问了：“啥意思？他怎么又和郑刈有关系了？”

封迟面不改色，“我让他去找郑刈合作。”

宋淑静：“……”

所以东川就真的去了？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他该不会不知道自己和郑刈合作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吧？这是把郑刈往死里坑啊！

论傻还是东川傻，论阴险还是他们老大阴险。

封迟瞥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宋淑静在想什么。神情淡淡的挑了下眉毛，慢悠悠德转身回到办公室，拿起手机给纪欢发了条信息：买了什么？

没一会儿的时间纪欢便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少年的语气轻松，带着点激动。封迟听见他道：“买了好多吃的，有章鱼小丸子哦。我买了两份，咱俩一人一份！哦，还有炸喜鹊。”

“炸喜鹊？”

纪欢看着被他揪着翅膀瑟瑟发抖、不断挣扎导致翅膀上掉了一圈毛的喜鹊精，笑得很灿烂：“是的呀，炸喜鹊。”

第95章 

095.

妖界大部分妖怪都知道妖管局有位新晋小员工, 虽然长相身份一直是个谜, 但他是封迟的心上人。只要见到纪欢, 很多的妖怪的心思便开始活络起来。妖管局的新员工非常好认, 这么多年来妖管局的几位老员工时常出现在大众面前, 因此生面孔是谁一眼便能知道。

而看到纪欢的长相, 很多人下意识的反应则是：这个看上去白白嫩嫩、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看着好像很弱的样子。

于是，单东将他当成了小白兔, 当做了可以威胁封迟的存在。

眼下这只喜鹊也是一样的。

这只喜鹊在禾北街道转了两圈，看到纪欢从妖管局走出来时眼睛都亮了。然而令它完全没想到的是，它的翅膀一挥，还未有所动作就被少年的一只手给拽住了。那一刻，喜鹊都懵了。

这和它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昨夜有位大人物去了乌鸦一族的地盘与乌鸦一族的族长私下聊了许久, 随后乌鸦一族便跑到他们喜鹊族的地盘上来做交易了。它作为喜鹊族的族长之子, 知晓很多被有意藏起来的秘密。比如喜鹊一族其实与乌鸦一族关系极好, 比如说，他们都是郑刈的手下。

在郑观还是海市分部组长的时候, 乌鸦一族行事作风嚣张，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他们喜鹊一族。喜鹊一族做事低调, 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与郑家的关系, 为的就是在某种时刻可以抽身而退。

但现在不可能了。

昨天晚上两位族长在小屋子吵了半天, 最后的结果是由喜鹊一族去执行郑刈的任务。

这对于喜鹊一族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可他们没有办法。所以, 今天它出现在了这里。而令人觉得尴尬的事情是, 它才在妖管局门口晃了两圈, 就被逮到了。

喜鹊蔫头耷脑地被纪欢捏着翅膀，它挣扎过，把翅膀上的羽毛都挣扎完了也没见纪欢松手。纪欢这人看上去非常瘦弱纤细，实际上力气大得跟头牛似的，捏住它的翅膀以后它便没有半点可以逃脱的空间。

这样的认知让喜鹊感到非常惊慌。

它悄悄抬起眼看了眼纪欢，却发现纪欢正盯着他看，那双漂亮的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然而更多的却是意味深长，仿佛下一秒就会动手拧断它的脖子似的。喜鹊不由得悄悄瑟缩了一下，心想那群老乌鸦全他妈在瞎说。什么封迟的心上人没什么本事，很好对付！这他妈也能叫好对付？

它没了办法，只能白眼一翻装死，心里却在想纪欢可千万别把它交给妖管局，否则这身份就兜不住了！

纪欢拎着喜鹊的脚在空中狠狠甩了两下，翅膀两侧的羽毛由于力道过大而刷刷刷的掉，一大片落在地面上，剩余的被一阵风给带走了。喜鹊心里在为自己的羽毛滴血，却始终不敢动弹。纪欢切了一声，将喜鹊递给了须和，“你抓着。”

须和哦一声，一爪子拍在小喜鹊的身上，顿时把小喜鹊给拍晕了。

须和抬眸看他：“省事儿。”

纪欢：“……你说得对。”

纪欢拎着两盒章鱼小丸子也没直接回妖管局，反倒是在附近又逛了两圈。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儿，小孩儿的脑袋上坐着一只白兔子，那小兔子挺活泼，一直拨弄着掌心下半死不活的小喜鹊。总体的画面看着很正常，却又在隐约之中透露出一丝丝怪异。

不远处的屋檐上，几只喜鹊悄悄对视一眼，眼里藏着淡淡的恐惧。只待了一会儿，便纷纷展翅飞远。纪欢抬起头看着它们远去的背影，挑了下眉毛，看向须和爪下的小喜鹊时眼底染上了一丝心疼，“真惨，你被抛弃了。”

小喜鹊好不容易从昏厥中醒过来，骤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又看到族人们飞远的背影，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纪欢眨眨眼，“你怎么不装了？”

小喜鹊：“……”

没几分钟，刚刚才醒过来的小喜鹊又晕了，只不过这一次是被气晕的。

须和拍了拍爪子：“可以，气起人来有封迟的一点点样子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纪欢闻言便撇撇嘴，他戳了戳小喜鹊毛扎扎的身体，扭头问须和，“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来看看？还那么容易就被我抓到了？郑刈是不是在玩过家家？”

如今出现在妖管局附近，所有心怀不轨的妖怪被纪欢一律划到了郑刈那边。

对于纪欢的做法，须和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这个世界上可能不会再有第二个像郑刈这样没什么本事又心怀野心、还非觉得自己特别牛逼的傻逼了。

须和踹了小喜鹊一脚，“问问就知道了。”

小喜鹊是被须和一脚踹醒的，醒来时翅膀上还印着一个爪子印，那爪子印像是嵌在上头似的，擦都擦不掉。它气得想哭，这群混蛋拔了它的毛以后又狠狠踹了他一脚！他以前是喜鹊一族长得最好看的小伙子，现在变回人形还不知道丑成什么样子呢。

被小喜鹊泪汪汪地盯着看，纪欢和须和两人倒是非常平静。纪欢对郑刈厌恶得恨不得把对方一把按到马桶里，只要是和他搭上边的妖怪没一个能让他看顺心的。因此纪欢只是撇嘴，拎着小喜鹊也不含糊，张嘴便问道：“诶，你为什么在这儿？和我们说说呗？”

小喜鹊闭着嘴巴死活不开口。

须和拍了下纪欢的肩膀，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下一把拽过小喜鹊，团吧团吧跟个球似的扔了出去。哐哐当当的声音响了好一阵，纪欢眼睁睁看着那小喜鹊一路蹭着垃圾桶和电动车飞过去，砸得晕头转向，连连痛呼。

纪欢看着须和，不由得咽了咽喉咙。

须和伸出爪爪，指了指远处的那坨看不出是生是死的玩意儿，认真道：“有时候下手也要重一点，你学学封迟。封迟曾经把一头青龙抽筋放血了，手段狠辣得让老子都瘆得慌。哦，不过他人还挺好的，还知道把那头青龙让给我填肚子。”

纪欢：“……”他可能只是单纯的觉得需要个垃圾桶把青龙的尸体给解决了。

在纪欢的注视下，须和的爪子勾了勾，那只可怜兮兮的小喜鹊跟丢了魂儿似的又被他勾回来了，须和拎着小喜鹊的翅膀，尖锐的指甲刺进小喜鹊的血肉中，后者疼得瑟瑟发抖，仰起头对上须和那双漂亮的眼睛，它听到须和问：“说不说？不说的话，再来感受一下？”

这回小喜鹊是真的哭了。

纪欢拎着小喜鹊回到妖管局时，对方还在不停掉眼泪，捂着翅膀嚎啕大哭：“我都是被迫的，都怪那头老乌鸦。那头老乌鸦担心自己过来惹祸上身就把锅甩给我们，谁他妈没事想来送死啊。”

纪欢和须和齐齐掏了下耳朵。

小喜鹊还在叽叽喳喳，“老乌鸦就说让我们带走你，带走你就什么都好说了。可他没告诉我们你这么厉害啊，你是什么东西啊力气怎么这么大，我的羽毛呜呜呜呜。”

纪欢听到这句‘你是什么东西啊’差点把它又扔出去。

这小喜鹊到底会不会说话。

纪欢翻了个白眼，将小喜鹊扔到了妖管局众人的面前。小喜鹊一被松开立马就捂着自己的小翅膀缩倒了角落里。它低着头使劲的呼呼翅膀上的伤口，眼泪跟流不干似的，一直往下掉。一掉掉在伤口上又疼得嗷嗷叫。

哭是真的能哭。

须和皱了皱眉毛，忍了忍，在忍不住之前窜到了时婴的脑袋上待着。结果下一秒就被时婴拎着放在了手掌心，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须和摆了摆爪子，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这小喜鹊的意思，好像是东川去帮郑刈带话给乌鸦一族。不过乌鸦一族知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就把事情甩给了喜鹊。现在么，如你所见，这群傻叉真的来妖管局了。还想把纪欢带走。”

“郑刈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让一群喜鹊带走小欢欢？把我们放哪儿了？”

时婴闻言便翻了个白眼，觉得郑刈这想法完全是不可理喻。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宋淑静掏出手机一看，是苏凉的电话。

苏凉给她打电话？

宋淑静的心里骤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立马接通电话，苏凉惊慌失措的嗓音传来：“救我！郑刈还在找我，他想杀了我。”

宋淑静拧着眉心，“你在说什么？”

苏凉狠狠喘了两口气，他的嗓音颤抖，“我在家门口看到了好多乌鸦，他们是郑刈的人！”

“跟你在一起的人呢？”宋淑静的声音顿时冷起来。他们在苏凉身边放了人的。

苏凉急得快哭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一直盯着我！你们说了会留我一条命的！”

“你别着急，我们马上过来。”

“快点，我家的窗户要破了。”苏凉的目光紧紧盯着一直在咚咚咚响的窗户，眼见着乌鸦硕大的身体撞上来，他吓的猛地后退一步，不敢再出声。然而眼角越来越红，神情愈发的慌张。

宋淑静挂了电话以后也没说什么，立马就出门了。

时婴站在原地挠挠头，“啥意思，郑刈在干嘛？要带走小欢欢不说，还要杀了苏凉？”

时九面无表情：“可能他想做的只是杀了苏凉。”

第96章 

“郑观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就这一个月来, 还真就没来过分部。”仿佛他真的不再是分部的组长。

郭晟作为海市和临市分部的组长, 近期事很多，也很忙。火鼠一族犯下的滔天大罪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后续工作也很麻烦。分部的员工们花了不小的功夫把那些已经被火鼠一族送出去的孩子都送回到原生家庭去。一来二去, 一个月功夫便没了。等到郭晟想起自己只是海市分部的代理组长时，他才恍然感觉郑观已经许久没出现了。

“我有心想试试郑观, 没想到他不止是对分部没什么想法, 连对自己的老婆都没想法了。”

郭晟还记得自己打电话给郑观提到火鼠夫人时, 郑观没有像之前一样大发雷霆张嘴便是妖管局故意想弄死他们夫妻。反倒是听到火鼠夫人的名字便打断了郭晟的话, 更是说了一句：“如果我夫人她真的有问题、真的做错了事, 还请封局不要看在我的面上为难。”

郭晟听着这话先是呸了一声, 说的真好听，你以为你是谁啊, 还有面儿让封迟为难？

但随即，怪异便在郭晟心里落了根。

这会儿跟封迟提到这事时，他还啧啧感叹：“郑观这是也打算学他老婆那样，大义灭亲啊？”

“因为他知道火鼠一族的罪没得免。”封迟垂着眸，应和着郭晟的同时目光却落在一侧的雪花鸡柳上。这玩意儿是刚才买的, 油炸的，看着便会被他归为垃圾食品一类的小吃，也不知道小黑点为什么觉得好吃。

他的手指动了动，悄悄将雪花鸡柳塞到了一旁的资料后头, 资料将雪花鸡柳挡得严严实实, 却挡不住郭晟那一脸无语的表情。

郭晟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来错时候了。

不然怎么谈着正事儿却又突然吃了一嘴狗粮？

封迟肩膀上的纪欢一边喝奶茶一边听郭晟报告加吐槽双管齐下把曾经的海市分部贬到地底, 好不容易来到吐槽郑观冷血无情的环节，郭晟和封迟却都突然停了下来。下午茶没了故事，一下便变得无趣了。他从镜子里伸出一个小脑袋，看了眼两人。郭晟盯着封迟发呆，眼睛看着有点无神，但隐约中仿佛还带着几分羡慕。

至于封迟……封迟单手撑着下巴，他的手肤色偏白，五指修长，如上好的瓷器。纪欢盯着看了两眼，然后慢吞吞从男人的手臂上跟坐滑梯似的滑下来。蹦到桌面上，他钻进零食口袋翻了翻，又钻出来：“封迟你看到我的雪花鸡柳了吗？”

“雪花鸡柳？”

“就是我要买的时候你特别嫌弃那个。”纪欢挠挠下巴，又钻了进去，“奇怪了，怎么不见了……我记得明明放进去了呀。”

偷偷把雪花鸡柳藏起来的封迟丝毫不慌，甚至还一脸兴味想要继续看戏。他眼皮微微一掀，嗓音夹着几分慵懒，“可能是被卓光拿走了吧。”

郭晟：“……”

看是真的看不下去。

这个卓光的小名是不是也叫封迟啊？

郭晟翻了个白眼，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觉得烧得慌，有点坐不住。

“咳。”他干咳一声，强制吸引封迟的注意力，对上对方狭长的眼眸，郭晟道：“听你的意思是真的准备让火鼠一族去死了？”

“那叫付出代价，一报还一报。”封迟道，手指又闲不下来地拨弄小镜子。纪欢在毫无防备之中被他一拨，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又被他一拨，纪欢顺势一滚——

一抬眸，雪花鸡柳就在眼前。

封迟：“……”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纪欢欣喜地伸手拽着雪花鸡柳包装袋的一个角拖进整袋垃圾食品，但纪欢似乎还不满足，又钻进了零食袋子塞了几包薯片和瓜子在镜子里，这才慢吞吞地跟只乌龟似的爬上他的肩膀。

纪欢大概把他肩膀当成了自己的窝。

封迟的心情在这一刻稍许有些复杂。

见证了封迟藏小吃结果又意外被纪欢发现的全过程，郭晟差点当着封迟的面笑出声来。但还好，他的情绪管理做得还算到位。装模作样的向封迟投去一个眼神，他咧嘴笑：“没想到雪花鸡柳放在这里啊，看来卓光不怎么喜欢吃这个。”

封迟冷冷淡淡瞥他两眼，其中的冷嘲热讽对于封迟来说无关痛痒，但他担心被纪欢察觉到真相后，纪欢又要闹。

郭晟冲他做了个鬼脸。

中途的小插曲并没有打扰两人太久。郭晟来这儿毕竟是有正事儿要报告，虽然这些正事儿在封迟眼里，还不如逗一逗纪欢来得有趣。

“海市分部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但既然现在是我管着我就先按我的方法和习惯来了。我前段时间扔了个招聘信息在论坛上，还真有不少妖怪来应聘，我也看中了几个。过几天他们就可以来上班了。”

“这种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封迟道，“现在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担任还是分部的组长，你先干着。”

事实上郭晟一点都不意外会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关注的只有一点，“加工资吗？”

“加。”封迟看他一眼，在对方还未来得及露出笑容时又扔下一句话，“但工资依旧不够你买我隔壁的别墅和我做邻居。”

郭晟：“……”妈的，你有钱你了不起！

*

郭晟离开办公室后，办公室便又只剩下了封迟和小镜子。

小镜子又是喝奶茶又是嗑瓜子，这会儿困意上头，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封迟被他近在耳边的哈欠声影响，竟然也罕见得产生了一点想要睡觉的想法。他掐了掐眉心，把小镜子从肩膀上取下来，又给他找了小毛毯塞进去。

纪欢拎着小毛毯的一角，打哈欠打得眼泪汪汪，眼角豆大的泪珠吧嗒一下掉下来，他钻进毛毯，小声嘟囔：“封迟你人真好，我会给你记下来的。”

封迟没回答。直到纪欢的呼吸声趋于平稳，他才淡淡道：“养小猪谁还不会了。”

他又看了眼小镜子，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下午五点，下班时间到了后妖管局闹腾得只能听到几只妖怪热切的讨论声。今天和往常稍微有些区别，妖管局的四只妖怪都认为他们该为嫂子的到来举办点什么，尤其是听到封迟说的——以后他们嫂子要和他们一起工作。

无论是恭喜他们老大终于有了人形的对象还是庆祝纪欢加入他们，都该有点小活动。

“BBQ吧，吃完以后咱们去KTV或者酒吧，怎么样？”

卓光一提议，时婴便激动得直点头，“好啊好啊，孔雀家的BBQ又出新菜品了，一定要去。”

孔雀家是店名，但店老板也是一只孔雀。

总而言之，这店名是店老板懒得想名字随意取的。

去BBQ的想法在妖管局所有员工这儿通过后，四只妖怪便齐齐看向了办公室的方向。今天这一个下午，从郭晟离开以后，封迟和纪欢便一直待在办公室，享受二人世界。随着火鼠一族的拐卖小妖怪事件解决后，妖管局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妖管局没什么事情，他们便也没有去打扰封迟和纪欢。

但如今……里面两位到现在还不出来，他们真的要敲门了。

时婴鼓起勇气在门前站定，身后传来其他三只妖怪的轻声加油，他一鼓作气拳头落在门上，只差那么几公分的距离。

门开了。

时婴错愕地抬起眼睛，只见封迟一手握着门把手，面无表情的看他。

时婴：“哈那啥……老大下班好哈……”

宋淑静实在看不惯时婴这磨磨唧唧的样子，上前一把挤开时婴，对着封迟和他肩膀上的小镜子便道，“老大，我们考虑到嫂子以后要和我们一起工作，所以我们决定给他举办一次迎新会。就在今天，咱们去孔雀家BBQ怎么样？”

封迟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妖管局成立那么长时间以来，他也被宋淑静拉着去过几次聚餐。这四只妖怪平时在妖管局就没大没小的，到了聚餐的时候更是如此。一个个喝得多不说，都快爬到他头上去了。

并且，这几只妖怪每次聚餐必要喝酒，他作为善后人员真的非常烦！

他拧着眉，下意识往纪欢那儿看了一眼。

小黑点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充满希冀。

大概是考虑到自己的钱都得上交，所以这个时候还得看封迟的脸色。

封迟：“……问他。”

他指了指肩膀上的小镜子。

宋淑静闻言便笑了，二话不说就转身去收拾东西准备去BBQ了。纪欢趴在封迟肩膀上疑惑，“怎么都不问我啊。”

封迟啧一声，在心里道——

谁会问一只小猪要不要吃东西呢？

毕竟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你是不是在心里鄙视我？”纪欢从他肩膀爬到他脸上，两只手伸出来按着封迟的脸，眼睛正好与封迟的眼对上，“你刚才那个非常嫌弃的‘啧’，我听得很清楚。”

小黑点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之前只是把他的脖子当成沙发靠，现在竟然还爬到他的脸上来了。

封迟拎着他，睁眼说瞎话：“我在感慨你人缘真好，他们才跟你认识多久，就把你当自己人还要带你去BBQ。”

“是吗？”纪欢扑腾两下，有点得意，“不过也是，毕竟我连你都能征服。”

大Boss都愿意给他买吃的，让他住家里，其他人肯定也一样。

纪欢摸摸自己的脸，陷入自己欣赏中。而封迟回味着‘征服’两个字，眼神渐渐变得意味深长。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