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媳妇拿了反派剧本》作者:白衣若雪   简介:   季然是严重的情感匮乏症患者,没心没肺,具备反派系统主角的特征,所以一朝昏迷,绑定了反派系统,季然没有什么意见的接受了,并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贺长年每一世都又一个好不容易的来的媳妇,两人经历一开始的不合、矛盾,最后终于在一起,但好不容易在一起后,他的媳妇儿就没了,一世又一世后,贺长年终于明白他的媳妇拿的是反派剧本,那么,系统,还给他的媳妇,他拼尽一切也会留住他。   内容标签:婚恋 系统 正剧   主角:季然、贺长年   一句话简介:系统,还我媳妇。   立意:在相濡以沫中彼此相爱,彼此成长 第1章   “住手!季然!不!”   季然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听见了霍云骁撕心裂肺的喊声,那像是胸口被捅出窟窿含着血沫子喊出了的一样,凄厉又愤怒,跟霍云骁往日的声调不一样,平时他要不是漫不经心,就是吊儿郎当,从不走心。   所以季然忍不住回头看向他。   他竟然看到了霍云骁,霍云骁不应该在武林大会上受封武林盟主吗?   而且他明明已经被一掌打下悬崖了,为什么还能看到霍云骁呢?   在季然以为这是个BUG的时候,手腕传来剧痛,原来是霍云骁扑下悬崖把他抓住了,季然手筋被挑断,被他这么抓着哪怕隔着衣袖还是痛,他有些恍惚的说:“放开我。”   然后霍云骁不肯放开他,他是在仓促之下下扑下来的,徒手把着悬崖,可苍鹿山的后山是绝壁,根本不好抓,拉着他的重量加速了两人下坠的速度。   霍云骁手又不是铁打的,更何况他练的也不是铁砂掌,所以短短瞬间就磨出了血,季然看着悬崖上他扒出来的那条长长的血痕都觉得疼,他被人挑断手筋时就疼的死去活来,这让他本能的替霍云骁疼。   “放开我吧。”   但霍云骁没有松开他,看向他的眼神狠辣辣的:“你敢松手试试!你敢松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的眼睛通红,以往那个懒洋洋的、懒得抬眼皮的人此刻眼神狠辣,像是含了极大的痛苦与满腔愤恨。   话里也带话,季然眨了下眼,霍云骁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自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季然的父亲,前任武林盟主为夺霍家的秘籍,在霍云骁幼时杀了他的父母,灭了他的满门;   独独留下霍云骁,是因为他还有用,想要练出霍家的剑法,就需要霍家人的独门心法;所以装作恩人救下他,并带他回了季家。   为了骗他的武功心法,让季然跟他同吃同住,同练剑,同打坐。   十四年,寄人篱下的给季然当保镖,到头来季然还要反咬他一口,勾结魔教教主要在武林大会上一举剿灭他。   没有成功是因为霍云骁是敏锐的人,且十多年的朝夕相处,用霍云骁的话说,就是‘季然撅一下屁股他就知道他拉什么屎,’所以霍云骁识破了他的行动,不动声色的做了部署,在武林大会上反向灭了魔教。   现在应该来处置他了吧?   不共戴天之仇,就不存在原不原谅了吧?   霍云骁应该要掐死他才对,不应该来救他。   他以前也没有对贺云骁多好的,因为他是一个EDD患者,严重到不能BO起,缺乏共情能力。对这个跟他同吃同住的人并没有多么热情。   霍云骁都说他,吃我做的面,穿我洗的衣服,睡我铺的床,却吝啬的连个笑都不给老子,我还不如抱着剑睡,剑好歹还能睡暖。   他是睡不暖、捂不暖的人。   只是那时候季然反驳他,他也给他缝衣服了,刚开始练剑的时候,难免划破衣服,那时候都是他缝的。等价交换了吧?   现在想想,不是等价的。   在他认出霍云骁是主角的时候,他就去做反派的任务了,给霍云骁添了很多麻烦。   季然想了下跟他说:“对不起。”   霍云骁低头看了他一眼,额头上的汗滴下来,声音沉闷:“为什么?”   季然默默的看着他,因为他是反派。   他绑定的是反派系统。   “我要走了。”   他是个反派,必须要死的,死了他的任务才算完成。   他要掉下悬崖去,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活着了,可太疼了。   但霍云骁就是不肯放开他,一直在下坠,手臂上的衣服都划破了,手就更不用说了,已经血肉模糊无法在看了。   季然都不敢看他的手,只盯着他的衣服看,霍云骁的衣服都是青衣,季然都会给他在袖子上绣一枝海棠花,现在这衣服全碎了。   季然看着他手臂又滑下一寸时跟他说:“我以后不能给你补衣服了。你要注意。”   他的针线活很好,虽然不会做饭,但会缝衣服,他喜欢缝缝补补,这跟他之前码农的工作很像,都是修复BUG。之前霍云骁还笑话他,季少侠以后不用拿剑,拿针行了。   但这次霍云骁大声吼他:“住口!”   他吼的太大声,身体都颤了下。   季然知道霍云骁内力受损了,在武林大会上生生受了魔教教主的一掌,他要是再这样下去也会死的。   霍云骁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要是死了,他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不是就要失败了?   “放开我,你不能死,你不是说要天下太平吗,你死了就没了。”   季然跟他讲道理。   【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练剑是为武林再没有刀光剑影。】   这是他们苍鹿山每个弟子要遵守的道义,霍云骁是主角,为的就是天下太平。   “闭嘴!”   霍云骁手上的血顺着手腕滴到季然额头上了,季然透过血珠看到霍云骁眼里嗜血的狠意。   季然闭嘴了。他有一点儿怕这一刻的霍云骁。   霍云骁并不常生气,平时漫不经心的,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动怒,但如果他生气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种残酷的不把别人生命放在眼里、亦不把自己生命放在心上的嗜血的野性,这种不受任何控制、总有下一刻就要毁天灭地的暴戾,让人莫名的觉得危险。   明明这个人心中有他的盛世太平,明明他手里的剑从来没有对着无辜之人,但季然总是觉得霍云骁还有另一面。那一面是不同于这个世界的。   他身上有一种复杂的矛盾感,明明洒脱十足,可偏偏这个人身上还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萧肃感,仿佛他在这个世上孤零零的,天生、地养,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他好像跟自己一样,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季然正走神的时候,听见霍云骁用力抓着他的手腕,跟他说:“现在脚踩着下面那块石头,用力飞上去!武功不好,轻功总还行吧?!”   季然默默摇头,他的所有武功都被废了,手筋、脚筋也被挑断了,没有办法上去了。   他跟霍云骁说:“你自己上去吧。”   霍云骁眼睛通红,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说:“好,别怕,轻功没了,我带你上去,你抓好我。”   季然看着他那只要把不住绝壁的手点了下头,踩在了霍云骁给他找的石头上,剧痛让他闭上了眼,抖着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心里想‘刀尖上跳舞的美人鱼真厉害’。   他想完后,霍云骁已经换另一只手抓住了绝壁,再朝他伸过手来的时候,季然没有伸手,他仰头看着他笑了下:“我要走了。再见。”   他上不去了,落到这个绝壁下就代表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了,他手脚筋脉俱断,就没有力气把住他了,这是系统的设定。   他要死了,任务完成度已经99.9%了,霍云骁哪怕是这个世界的主角都留不住他了。   季然说完仰面倒了下去。   至于为什么仰面,大概是他想最后看一眼霍云骁。   霍云骁大喊了一声什么,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失声了。   他那张平日里漫不经心的脸变的支离破碎,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碎了。   这个失控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那人叫贺长年。   现实世界里,车祸来临前,贺长年朝他扑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季然还想再看看的,但看不清了,他的身体在剥离这个世界。 第2章   【系统,这个剧本结束了吗?】   季然颤着声音问,他太疼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疼。他不是小说里的美人鱼,   无法抑制的疼痛让他卷缩起身体,话都颤抖了,生理眼泪不要钱似的掉。   看季然疼成这样,233系统连忙道:【是的,少爷,我们出了武侠世界了,你没事吧?】   反派也是人,哪怕季然是严重的情感匮乏症患者,没心没肺,反人类性格,具备反派系统主角的特征,但他也是知道疼的。   他们是反派系统,就是扮演各个平行世界的反派,从反面磨砺主角,让主角历经千辛万苦,涅盘重生。然后他就跟炮灰一样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的时候肯定是不好受的。   季然听着他的话摇了下头,这一摇头,眼泪涌出更多,淌过他的下巴,滴在他那双在上一个世界里被挑断筋脉的手上,手指大约是后遗症的原因,跳动了下。   季然又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睁开。   他眼前是一个类似于虚无星空棋盘的地方,四周空荡,但有很多星星,还有流星,一条条的从远处滑过,纵横着组成了这片空间里的经纬线,无限延伸,像是永无尽头一样。   这是系统创造出来的,像现在影视剧里非常火的那种平行世界的接口端。   季然在这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查看了下他的积分表后,问道:“系统,我为什么只拿了7分?是我哪儿做的不够好吗?”   满分是10分,他扣的好像有点儿多。任务完成度不是99.9%了吗?   233系统跟季然念道:【少爷,你前面都没有问题,扣除3分,是因为你最后在出平行空间的时候出了严重的BUG,你不能跟主角说‘你要走了,再见’,这关系到了系统的设定,这句话引起了主角性情大变,让他有意识觉醒,我们穿越者的原则就是不能改变平行世界的能量结构。】   好吧。   季然跟他说:“好,我知道了。”   【少爷,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季然想了下,他没有什么问题,但他想起了他最后看到的、像一个人的霍云骁。   于是问道:“每一个世界的主角都会是一个人吗?”   233系统奇怪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季然回想了下霍云骁这个跟系统世界不一样的性格。还有最后他跟贺长年神似的痛苦的眼神。   他跟贺长年两个同时出的车祸,自己出现在这里,那贺长年会不会也来了呢?   贺长年为什么要救他呢?   就跟上个世界霍云骁为什么宁肯拼着重伤也要扑下来救他呢?   季然想不明白,他是EDD患者,最严重的那种,严重到没有BO起功能。   12岁之前在福利院长大的,被接回季家后,针对他的病,看了中西医。   西医看不好后,请中医,中医是算命先生,他也看不好,说他是‘六亲不认、断情绝义’的命格。   命中注定,所以季然想不通为什么贺长年会救他。   【少爷?】   233喊他,季然回神跟他道:“我是想着如果是同样的长相,主角就好找了。”   ‘反派系统’他拿到的剧本是他自己的,作为反派,主角要靠他自己找。   也许是怕一开始就告诉他主角,会被他掐死在摇篮里吧?   主角亡,全集终。   季然这么想着又问系统:“系统,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不小心把主角扼杀在摇篮里,会受到什么处罚呢?”   只有大概的剧本,主角要他自己认出,那认错的几率会很高。   如果他误杀了呢?一口把东郭先生吃了呢?虽然这些世界的东郭先生都很厉害。   233系统听他这么问也笑了,跟他笑着说:【少爷,这个你可以放心,如果主角那么轻易就让你误杀了,他就不是主角了。】   季然轻轻哦了声:“也就是主角光环呗。”   既然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不疼了就去下一个世界。”   他手还是疼,这让他不敢去下一个世界。   233实习系统轻声问他:“少爷,你对下一个世界有什么要求吗?”   季然问他:“可以不这么疼了吗?”   233一顿,这个系统无法关闭疼痛触感。   季然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为难的话就当我没有说。”   233确实没有挑选世界的权力,只能跟他道歉,季然摇了下头:“没事,下一个世界吧。”   《校园》   季然一睁眼就看见一个人朝他压下来,那个姿势像是要亲他,这个人的动作太快,距离他也太近,季然瞳孔放大,什么都看不清,在那个人压下来的时候闭上了眼,他以为自己穿越的不对,要不为什么一睁开眼就是这个场景。   闭着眼睛的时候听见旁边人的笑闹声。   “加油!陈川!哈哈,陈川要趴下了。”   “赶紧点儿,五十个俯卧撑你们都做不了,非得逼着我用这种方式?”   “加油,张晓宇!哈哈,你倒是撑起来啊!你看看人家体委,多标准!班长躺的都很标准!”   体委?班长?   季然眼睫眨了下,是学校里吗?   季然这么想着又把眼睛睁开了。   这次在他上面的人离他有半臂的距离了,季然能看清他的长相了。 第3章   他长的可真好看,蓝白相间的校服,衬得他清俊神秀,这样颠倒的、俯视的角度并不会体现一个人最好的形象,但他依旧好看,五官明锐立体,抬眼的那一刻,眼潭如墨,锋利冷峭的简直想要劈入他心底,季然忍不住就打了个颤,他刚从上个世界出来,临死前被霍云骁这么盯过,本能的产生了联想。   他的这一打颤产生的效果也跟上个世界一样,附在他上方的人脸色就僵住了,他僵住后,季然反而不怕他了。   这个人是高中生,脸上带着少年气息,神色不耐却又因着良好的教养克制着,向他压过来的时候眉头微不可察的拧了下,显然也不是愿意的,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做的毫不拖泥带水,一个又一个,俯冲似的压向他又干脆利落的起来。手臂像是蕴含着无数的力量。   他为什么不耐烦呢?   季然看着他又一个附身压过来、不得不撩开眼睛看他时想,在确定这是个校园,没有刀光剑影的时候,季然就一点儿都不害怕了。   季然就在他这起伏的动作里看着他,顺便看看周围,天是蓝的,树是绿的,远处的操场墙上还写着‘少年强,则祖国强’的标语。   和平时代的标语,季然放松下来,手指在人工草地里轻轻的抓了下,偏头看着他旁边一个同学在喊‘不要,不要,救命啊!’   旁边站着像是体育老师的人气笑了,咬着哨子吹了声,然后说道:“鬼哭狼嚎什么?1000米你们跑不动,50个俯卧撑还做的半死不活,让不让人家女孩子笑话啊!”   哦,他们旁边有好多同学围观的。   季然转回视线的时候他身上那个人正好压下来,但这次这个人并没有看他,眼皮半阖着,撇在一边。   季然这会儿确认他确实对自己不耐烦了。   在季然上方的江未寒对那些起哄声可以充耳不闻,但他被刚才季然那个反应郁闷到了,他旁边的在别人身下的男同学也会胡闹,掐着嗓子喊着‘不要’,然而那都是笑闹,可他身下的季然反应就不太对了,脸色苍白,瞳孔放大,在他压下去的那一刻惶然的闭上了眼,还打了个寒颤,那种被强……的神情演的那叫一个逼真。   江未寒要不是因为自己是体育委员,都想一骨碌爬起来,不想再做了,他从没有这么做过俯卧撑。   这个季然很少上体育课,偶尔上这一次就什么都跟不上,体育老师罚人的手段都是这种,别的同学都把这个当开玩笑,但季然这个少爷没有人敢上来,老师就让他来了。   他做的动作已经很标准,再加这五十个也不算什么,他常年干粗活,有力气。   只是他身下有个人,而这个人还是季然,他要竭力撑着别碰到他。他是真的不想碰他。如果要论这个学校他最不待见谁,身下这个季然可以算一个。   原因……   江未寒嘴角牵了下,撩开眼皮的时候发现刚才把头偏在一边的季然又转回来了,这会儿眼睫毛一颤颤的,配上那张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的少爷脸,总觉得让人强完了一样。   江未寒无声的咬了下牙,这到底是在折磨谁啊?   江未寒觉得额头上汗都要下来了,他在汗滴下来的时候咬牙说:“闭上眼睛。”   既然都不耐烦那就闭上眼,眼不见心为静,以后不想上体育课就别来了,反正高考已经不再考体育。   江未寒正想着时,发现季然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江未寒一顿,头上的汗珠正好滴下来,落在这少爷的额头上,季然眼睫颤了下,但他没有睁眼,一直闭着,努力的闭着,长长的眼睫毛跟小扇子似的铺在莹白的脸上,轻轻的随着他的呼吸煽动着,像是随时要展翅飞走的蝴蝶。   江未寒把脑子里过多的形容词屏蔽掉,他的语文没有太好,这些形容词也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他就看着闭着眼的季然,手臂微微发颤,因为季然这种闭着眼睛的感觉更加的像……被那啥了。   旁边的同学还在笑闹,‘救命啊,不要啊。’跟给季然配了音一样,江未寒身体僵硬,他机械性的把剩下的三十个俯卧撑做完了,在这三十个俯卧撑的时间里,他身下的季然一次眼睛都没有睁开,该听话的时候不听,不该听的时候又这么听话,他都做完了,他还闭着眼睛躺着,不知道是不是等着给他盖上床被子。   江未寒深吸了口气,低声说:“好了,我做完了。”   季然睁开眼看他:“这就好了吗?”   他不敢睁眼,这个人滴下汗水的时候,总会让他想起上个世界霍云骁滴在他脸上的血。   江未寒看着他,那不然呢?他的50个自己也给他做着?还是在地上没有躺够啊?   江未寒点了下下巴:“轮到你了。”   季然朝旁边同学看去,那个刚才在底下叫唤了半天的同学已经爬起来,附在他同学上方,表情狰狞的说:“终于轮到老子了,乖乖的躺好了。”   他身下那个人高马壮的同学捧胸做娇羞的动作:“救命啊!”   季然转过头来对上他身下的同学,他身下同学眉头拧着,眼睛却看向他,眼神里没有娇羞,只有不耐烦,季然不用他再催促,爬到他身上。   他很高,这么平躺着感觉更高,季然双臂撑在他旁边时,脚都伸不过他的脚去,于是就分开放在了两侧。   旁边同学有计数的:“准备!”   季然一个个的做。他现在还没有联系上233,就先学他同学,一步步的来。   他俯卧撑做的不快,太累了,腿累、胳膊也累,手掌摁在草地上并不疼,但季然总觉得它会突然间疼起来,上一个世界给他带来的后遗症太重了。   他这么小心翼翼的做,让他身下的人度日如年。   江未寒已经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了,他第一次体会躺在下面什么感觉,眼睛睁也不是,闭也不是,头偏到一边更不是,他想让季然快一点儿做,但季然做的很慢,像是做一个休息一下。   他旁边的那几个同学已经在笑闹中做完了,这会儿都来围观他们两人了。   还有三班的同学,因为他们就一个体育老师,一次带俩班,三班在旁边等着跟他们班对打篮球。   “加油啊,班长!都等你了!”那个高壮的同学朝季然喊,季然分神看了他一眼,自己是班长吗?班长好像是要带头做榜样,可他实在太累了,这会儿感觉腿肚子都在打转了。   江未寒听见季然的喘息声了,每当俯下身来的时候清晰可辨,气息浮在他脸上,带着夏末的热气。江未寒看着他头上汗珠滚落,闭上了眼睛,汗珠滴在他脸上,江未寒无声的吸了口气,他知道季然很吃力了,他身体素质确实不太好,于是只得认命了,跟他道:“不用着急,慢慢来。”   江未寒准备仰头看天,今天天气很好,蓝天白天,终于有秋天的感觉了。   他正想着时,身上的季然突然间趴了下来,速度很快,直接跌在了他身上,江未寒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嘴角一痛。 第4章   季然脚抽筋了,那种骤然杀到的疼,让季然眼前一黑,砸了下去。   他最害怕什么就来什么了,脚底抽筋带来的疼跟上个世界被挑断脚筋是一个样子,让他一瞬间身体抽搐,什么都控制不了了。   江未寒在嘴痛之后,反射性的把季然腰掐住了,想把他拉开,但脸上突然间湿漉漉的……   季然……怎么了?   江未寒没有第一时间将季然拉开,于是围观的同学都看到了,哇的一声。甚至还有人说:“亲上了!哈哈!班长!”   江未寒握着季然肩膀将他托起来,然后就看清了季然的脸,他果然在哭。   背对着季然的同学没看见他哭,还起哄的问:“亲着什么感觉?江哥?”   江未寒盯着季然的嘴看,季然的嘴破了。   他其实没有感觉到什么滋味的,应该是还没有感受,疼就先到了。季然是直直的砸过来的,不仅把他自己的嘴咬破了,连他的也破了。   江未寒已经感受到嘴唇疼了,但也没有疼到哭的地步,还是季然……的疼,他把他弄疼了?   江未寒伸向季然的手都僵住了。   他的同学这会儿也都知道了,全班同学的视线都齐刷刷的看着他们俩,特别是看到他们嘴唇时,哄堂大笑。   体育老师都在旁边看热闹,因为实在想不出会这样。   男同学之间的打闹太平常了,他们起哄都不带任何别的意思。   两人闹的这个笑话彻底娱乐了他们。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还在旁边胡闹。   身强体壮叫乔梁的同学是最找打的,他跟江未寒说:“江哥,你都把我们班长亲哭了,你还不去哄哄。”   在乔梁身下的同学叫张晓宇,第二找打,嘴欠的笑道:“江哥你这也太猛了,嘴唇都破了!”   江未寒神色微冷,把季然挡了下。季然已经低下头哭了。   “班长没事吧,哭的这么严重。”   “能不哭吗,班长的初吻都没了。”   “班长初吻给了江哥,就是不知道江哥是不是初吻了。”   江未寒听着他们调侃的话,粗声喊道:“别围着了!别看了!”   周边同学看够了热闹,也觉得再待下去,等班长反应过来,一定会很没面子,万一再给他们穿个小鞋。   他们这个班长是季校长的公子,很高傲,平时就跟他们关系不怎么好,这次丢人丢这么大,日后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围观的同学散去,季然还在哭,江未寒第一次感觉到了束手无策,他僵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弄季然,如果他磕碰的不是嘴唇,是任何哪个地方,江未寒都能给他包一下,但问题偏偏是嘴唇。   淡粉色的嘴唇破了一个口子,冒出一个血珠来,血珠鲜红,江未寒看着这粒血珠胸口发闷,他今天状态也不好,他昨晚也没有睡好觉,梦见了……很多、很多血。   季然偏偏还不擦,他只抱着腿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磕到了腿。   可他哭的实在很伤心,像是真的疼极了,江未寒看着他微微发颤的手,心里也像是被揪了下,他僵着手给季然擦眼泪:“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别哭了。”   江未寒说不下去了,差点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因为是季然砸在他身上自己磕的,他这个道歉的理由都说不下去了。   季然还是哭,这次把头低的更低了,他也不想让同学笑话,他是真的疼哭的。   江未寒看他这样,缓缓的吸了口气,他明明不欠季然什么,可因为他母亲跟季校长的事,他不得不对这个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季少爷妥协。   他最后还是伸手摸向季然发抖的腿:“是腿疼吗?还是脚疼?脚抽筋了?”   他的脾气不好,声音肯定也是僵硬冷漠的,但季然点了下头,眼泪一下子掉在他手背上,温凉的,江未寒都有种滴在他心里的感觉,   江未寒深吸了口气,现在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他把季然鞋子脱下来,给他往上扳着脚,季然抖了下,现在已经过了最疼的时候了,但他还是不敢起来,因为知道脚抽筋休息不过来,很容易复发。   江未寒手掌很热,握着他脚给他很轻的往上扳着,在感觉到季然脚不抽搐后,就往下握,一边缓慢的给他搓着,一边跟他说:“脚抽筋后记的用手搓一下,搓热后,加速血液流通就会缓和很多,不易复发,”   季然嗯了声,跟他道谢:“谢谢。”   这个同学脸色虽然还是冷的,可他的手是热的。季然看着他手腕上黑色的、有一个对勾的护腕看,那护腕衬着他一双修长的手,好看又有力度。   这还是季然第一次说谢谢,江未寒抬头看他,季然噙着眼泪的眸子跟雨洗过的天空一样,非常清澈,毫无杂念。   淡粉色的唇珠因为把那一个血珠抿开了,唇色如花,破了的那个口子也如裂开了的花瓣,让人有一种想给压下去,想看到更多红色花汁的想法。   这种诡异的破坏欲,来的毫无预兆。明明昨晚上还梦到了血,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现在可真是……   江未寒深吸气,没想到自己这么变态,他低下头专注在季然脚上,季然脚也跟他人一样,生的白皙秀气,脚心是暖玉色的,脚丫子则是粉的,衬得指甲如花瓣一样,粉粉嫩嫩。   江未寒握着他脚手臂发僵,他今天脑子里是进水了吗?!   他闭了下眼,觉得差不多了。   给季然把袜子、鞋子都穿好,拉他起来:“起来走走试试。”   季然走了几步,跟他说:“好了,谢谢你。”   江未寒看着旁边还在看热闹窃窃私语的那些同学,牵了下嘴角:“谢就算了,别误会就好,记得跟其他人解释下,我不是故意把你……”   江未寒又把话头截住了,解释个屁,越解释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未寒背对着他摆了下手,也没有再去打篮球,这一节体育课因为闹了这一场,很快就结束了,下课的时候,那个高壮的同学还在抱怨:“这球打的太不爽了,我们竟然输给了三班,都怪江哥没上场。”   季然跟在他们身后,默默的看着这个校园,校园有一些陈旧了,除了那个塑料跑道是新的外,都是旧的,教学楼外部都有些泛黄了。不知道这是哪一年?是高中哪一年呢?   等进教室的时候,高中课堂的样子扑面而来,满目望去是一排排拥挤的课桌,课桌上面是书夹架起来的层迭的课本、试卷,仿佛未来有做不完的题。   季然不知道自己的课桌在哪儿,就站在了讲台旁边,让他的同学先进去,他等最后一个位置再坐。   季然一边想一边环顾了下整个教室,教室的后面是黑板报,上面写满了励志的话,季然盯着黑板旁边那块圆形的老式钟表看,上面时间是……2001年。   这是千禧年代的平行空间。   季然正走神的时候,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都七七八八的坐下了,但还有站着的,其中那个高壮的同学就站在走廊上,脚踩在桌子腿上跟那个给他捏脚的人说笑着什么。   看他脸上嬉笑的表情,季然就知道他是在说他刚才的事,那个捏他脚的人打断了他的嬉笑,朝季然看过来,他的旁边空着,季然想那个位置是他的吗?   但那张书桌是空着的。   季然正想着时,老师进来了,那个高壮的同学立刻回头了,朝季然招手:“班长,你还不过来吗?!”   季然朝他走过去,他的位置在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季然坐进去后,老师就开始讲话了,她是语文老师,带着一副细边眼镜,神情严肃,放下课本后,屈指扣在讲桌上说:“都静一静,上课铃响几分钟了,还没有进入状态,上课!”   “起立!”季然本能的站了起来,他想这大概是肌肉记忆,他是这个班的班长。   他的同桌也站起来了,拿着语文课本都有点儿紧张,说:“完了,我还没有背过课文。”   季然也跟着紧张:“背……哪一篇?”   他的语文很不好。   他同桌叫乔梁,季然在他翻课本的扉页的时候看到了名字,乔梁问前面的人:“背……背什么来着?”   季然前面的同学回头幸灾乐祸的道:“背《逍遥游》,你完了。”   季然刚把课本翻到《逍遥游》的这一课,语文老师就点名了,她不是点单个同学的名字,而是手指一点,指着靠窗的一排说:“这一排开始,每人背一段。”   季然听见他周边有倒抽气的声音,他同桌捂着胸口松口气的样子,用课本挡着,跟季然说:“太走运了,没有抽到我!”   那自己是不幸的那个啊,一来就上他最不想上的课。   但季然也没有时间去说话了,他在倒数第二,他前面有5个同学,他听了两个同学背的段落后,很快的确定了自己要背的片段,倒数第二节,一人一段。   他的语文很不好,现实世界里也不喜欢背课文。且他早就过了高中阶段了,这篇课文以前也没有背过。   季然在这点时间里背,背到一半的时候就轮到他前面的同学了,这个同学就是那个体育课上喊‘救命’的那个,但他语文也太厉害了,背的非常流畅,背完了他需要背的那一段后还没有停下,严肃的语文老师看样子很喜欢这样学习好的同学,一直慈祥的看着他,于是这个同学抑扬顿挫的把最后一段也背了。   季然同桌嘴角一瞥说:“陈川这个家伙,仗着是语文课代表就知道显摆。”   原来是语文课代表。   季然停下了原先的背诵,他身后的江未寒也停下了,目光透过季然盯在陈川身上,要是陈川这时回头看看,就能看见年级第一的江未寒难得郁闷的眼神了。但陈川顾不上回头,在语文老师的表扬声音得意的坐下了。   语文老师表扬陈川:“背的非常好,感情充沛,语句流畅!不错。”   陈川说:“老师,我特别喜欢庄子的这篇《逍遥游》,表达的思想太开阔大气了,我都想倒背如流呢。”   季然心想让陈川多说一会儿吧。但陈川再能说,也终于轮到季然了。季然站起身来背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只有一分钟时间,他只背到这里,就在这里停下了。   语文老师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不背了,也没有多想,季然一直都是好学生,于是就让他坐下了。   江未寒这次盯着季然了,好家伙,选了人人会背的第一句话,他好歹再往下多背一句啊,再一句自己就能接上了。   没想到这家伙也没有背过,也不知道昨晚干什么去了。   江未寒想着他昨晚在酒吧后巷里看到季然的事微微走了一下神,前面的乔梁就回头提示他,轮到他背诵了。 第5章   没办法,江未寒站起来后也很干脆的说:“老师,我没有背过,抱歉,明天我交您一份这篇课文的默写作业。”   张老师没有想到她得意的学生竟然没背过,有些意外,但看他态度良好,也就让他坐下了,嘱咐他道:“学习不可懈怠啊,我知道你们是理科班,但咱们语文课可是三大主科之一。”   江未寒态度很好的点头:“好的老师,我一定注意,下不为例。”   他把张老师的话都说了,那张老师也无话可说了,放过他了,江未寒一直是最好的学生,他是从偏远县城里考上来的,成绩却碾压了整个学校的学生,而且态度也很好,所以老师都对他格外宽容。   因着江未寒这个插曲,其他同学都得救了。因为张老师没有再抽查其他人,开始讲课,讲的就是《逍遥游》,张老师语文课流程都这样,要求同学必须先预习,需要背诵的必须要提前背过。   张老师也非常喜欢这篇《逍遥游》,这一节课讲的声情并茂。季然在她抑扬顿挫的讲课声里走神,233系统来了。   【少爷,我来了,很高兴为你解说。】   伴随着系统热情的声音,任务面板便展现在季然的眼前。   【这一次剧本是校园,你今年17岁,是启宏高中高二一班的班长,学习很好,你的家庭环境也很好,你父亲是启宏高中的校长。你母亲在你四岁的时候去世了。】   【这次你扮演的角色毁了主角上大学的机会,因着忌恨主角比你更受欢迎,抢了你的光芒,抢了你保送名校的名额,还抓着了你不为人知的的把柄,你怕被人知道,要早下手为强,于是毁了主角的名声,让主角被学校记大过、背处分,保送名额也被取消,最后保送名额给了你,但这并不是结束,在高考的那一天,主角因你没能参加高考。】   尽管系统已经把任务面板打开给季然看了,但他还是很详细的给他念,念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顿了下,大概是不想念他的后果,季然自己往下看。   【主角被逼离开学校后,进入社会,艰苦创业的同时也在名校旁听,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创造出了他自己的事业。而反派,也就是少爷你即便因着有保送名额进入了名校,但并没有飞黄腾达,最后只回母校做了一个老师。】   【因着当年做的亏心事,在看到主角功成名就回高中母校演讲时,怕主角把当年的事情告之天下,在神思恍惚下出了车祸,死亡。】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不足500字的任务面板把反派季然的一生都总结完了。   季然默默的看着,在看到‘车祸死亡’这几个字时,他无意识的捏紧了手。   他还是有点儿怕这个死法的,他昏迷绑定这个系统就是因为出了车祸。   出车祸的时候他在睡觉,被贺长年大喊一声惊醒,睁开眼就看见贺长年失控的表情,然后贺长年抱住了他,血从贺长年身上流下来,跟关不紧的水龙头一样,一滴滴的滴在他脸上,温热的,糊满了他的脸,让他眼睛睁不开,慢慢看不清贺长年的样子。   那些淋淋沥沥的血很鲜明,仿佛还在他眼前。   季然缓缓的吸了口气,把这些屏蔽回去。   他在心里问233系统:“系统,我刚才脚抽筋了,特别疼,跟挑断脚筋时一样疼,为什么啊?我不是已经出了武侠世界了吗?”   233系统很快的道:【少爷你稍等,我给你查一下。】   季然等着,系统这次耽搁了一会儿,回来后汇总下语言跟他说:【这是后遗症,是心理作用,少爷你在上一个世界里记的最深的事会刻在你的记忆里,如果是疼痛那你就会记着疼,如果是爱,你也会记着;】   也就是说不仅他的脚疼,还有手,因为挑断的是他的手筋跟脚筋。这两个平日里用的最多的地方,所以上个世界他们把他手脚都挑断了。   季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反派有爱吗?”   他是一个反派,主角不恨他也已经算大度了。   他能想到他以后只会记着惨的事情。   233系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安慰他道:【少爷,这是心理反应,也就是条件反射,如果您能克服心理障碍,这些就不会伴随你的。】   能克服吗?   季然只自己反问,并没有问233,他是EDD症患者,如果能让他至今都记着的东西,那相当于拿刀刻在他身上,就比如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还有那次的车祸。   季然也知道系统是个新人,就不为难他了。   只能尽可能的小心了,他已经知道哪儿怕疼了,以后小心的躲着就可以了。   系统看他已经好了就问他:【那少爷,关于这次的任务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季然摇了下头,这次的任务比起上一个世界的打打杀杀应该简单多了。   至于最后的死亡,闭上眼睛就是了。   就跟那天一样,只是可能没有人再抱着他了。   季然不再多想,他对任务没有意见,但他有个问题:“系统,为什么车祸是最多的一种死法。”   他看过很多的剧本,车祸死亡的比例能够占到90%。   系统跟他轻声道:“因为最简单,不重要的配角,一笔带过的死法。”   系统的答案一向标准而真实,就跟他第一个世界一样,掉落悬崖而亡。   一笔带过,属于反派的结局。   他应该想到的。   季然哦了声:“原来如此。我没事了,系统。”   【那好,少爷有事再喊我。】   季然跟233聊完天,下课铃声也响了,但语文老师讲的意犹未尽,又拖了两分钟才走。她一走,上厕所的同学抢着往外走。   “快点儿,我也要去厕所,张妈这也太能啰嗦了。我都快尿裤子了。”乔梁推着前面的人说。   “走,走,一会儿还要做眼保健操操!我憋不到那时候了!”跟陈川同桌的是张晓宇,他也道。   季然听他这么说也跟着他们走。   走后门的人多,季然靠边走,不想碰着挤着。   他走的很小心,但刚走了没几步,他前面的乔梁猛的回头,季然下意识的把脚步剎住了,他身后的人没有想到他突然停住,差点儿撞在他身上,手挡在了他背上:“又怎么了?”   是江未寒的声音。季然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季然回头看他,江未寒长的高,比他高,季然要仰着头看他,正好能看见他嘴角的那个口子,他忘记跟他道歉了。   江未寒五官生的很好,菱形嘴唇棱角分明,形状很好,也很有特点,是那种戴上面具,仅靠一张嘴都能分辨出是他的那种唇形,特别有辨识度,季然心想,江未寒要是明星一定会非常火。   现在破了一个口子,有一种奇异的破碎感,会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他会是主角吗?   季然心里猜测着,没有问系统,因为知道系统不会告诉他。   江未寒嘴角无意识的抿紧了,季然这家伙盯着他嘴唇看什么?!还想再咬一口?!   “怎么了,我这次没撞到你吧?”   不对,体育课上也不是他撞的啊?   江未寒看着他嘴角的口子牙疼似的抽了下嘴角,又牵扯到了那个伤口,让他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见江未寒紧绷着脸,季然终于回神了,抬手指了下他嘴角:“还疼吗?” 第6章   “还疼吗?”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还嫌热闹不够?   江未寒磨牙:“还去不去厕所了?还有不到五分钟了。”   季然往旁边让了下,让他先走。   江未寒顿了下,还没等说话的,前面的也就是刚才突然停住的乔梁朝他们喊过来,是喊江未寒:“江哥,走一起!比比!”   江未寒本来是冷着脸的,听到他这话没忍住道:“有什么好比的?!”   自从跟乔梁掰手腕赢了体育委员这个职位,乔梁就跟幼稚鬼似的,什么都要跟他比一下。江未寒真想用武力了。   乔梁还毫无知觉的哈了声:“江哥,咱班也就你能跟我比了。某些书呆子都被知识压的不长了。”   他没有点名,但后面的陈川骂道:“乔梁你有本事比学习啊!比……那个你真是幼稚!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乔梁哈了声:“我是有几斤几两,某些人就没有了吧?”   比他矮一个头的陈川气的脸都青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气呼呼的走了。   季然等在小便池旁边站着的时候才明白他们要比什么,比谁尿的准且远。亦或者还有别的,比硬件条件。   高中男生厕所里的小便池并不是独立的那种排便器,而是一条挖的小水沟,一排人站在一块儿放水。   挨的都很近,季然旁边是乔梁,乔梁那边是江未寒,于是季然看了下乔梁的兄弟,又看了下乔梁另一边江未寒的,给他们两个做出了打分,两人都是很大的一团,如果变形后应该会挺长的。   从两人的身高能看出来的,不过江未寒的比乔梁的还要粗一些,这倒是跟江未寒瘦高的身形不太一样。   乔梁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得意的捏着他的小兄弟抖了下,问季然:“班长,你也看江哥的了,你说说我们两个的谁大一些。”   江未寒的视线倏地杀了过来,季然没有躲开,这让江未寒扶着小兄弟的手也抖了下,他有些郁闷的半侧了下身,尿不下去了。   今天真是邪门了,季然怎么哪儿哪儿都在呢?   “还看?!”江未寒提上裤子,咬牙道。   季然把视线从他下身移到他眼睛,江未寒眼里有火,刚才是冷的,现在如冰面上烧起了火,季然合了下眼皮,他也知道自己看的过于仔细,推算的有点儿认真,他也只是理论知识,他没有BO起功能,所以偶尔会好奇一些。并没有别的意思,绝对不是变态。   但这话在江未寒危险意味的眼神里不能说了。   季然不看了,到洗手池前洗手,水池跟尿池并排,也是一溜儿,上面一块横着的镜子,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水迹,边缘处还有磕碰,看上去年岁久远了。   季然看了下镜子里的人,是他十七岁的样子,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眼睛因为哭过有些泛红,看上去有些可怜。   也就只是看上去。   系统跟他说过,这些世界都是他自己,所有的设定都依照他的性格来设定的,翻译过来就是,他是标准的反派,没心没肺,反人类性格,具备反派系统主角的特征。   季然看着他自己的样子默默的看了一会儿,他不反驳,经过了一世,他已经明白其中规律了,他是这个世界的棋子,没传过来前是没有解封的他,传过来后他就解锁,开始做任务。   季然不再看自己,低头洗手,水龙头是横向掰开的那种,把手是绿色的,还是很早的款式。这真的是千禧年代,哪怕这所学校已经是市重点,很好的学校了,但一些设施都不是现代化的。   季然两根指头捏着把手把水打开,水流不快,他多冲了一会儿,顺便捧了一碰水把把手也冲洗了下,才用手捏着关掉。   江未寒在他旁边,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无声的吸口气,真是个少爷。   厕所里气味不好闻,这还是夏天,待久了简直要命。   江未寒憋着气,使劲洗了几把手,当先往外走,他后面的乔梁等不及了,没洗手直接往外走,喊季然:“哎,班长,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你给评比一下啊!”   他说着要揽季然,季然看了下他干着的手躲开了他,上完厕所不洗手他不能接受。   乔梁被闪着了,他其实也不是想要揽季然的,大班长是个少爷他也知道,他就是自来熟的那种,不记仇。   见季然不理他,他就想挨着江未寒,但江未寒也躲开了他。   乔梁终于郁闷了,咬牙道:“你们都过分了,我也不想跟你们一块儿,要不是想问问答案,我……”   季然跟他说:“他的粗一些。”   乔梁:“……”   他刚才问什么来着?啊!受打击了啊!灭顶的打击啊!   前面已经到门口的江未寒撞在了门框上。   江未寒捂着头看向季然,季然一张面瘫脸,让江未寒都怀疑自己撞傻了、出现幻听了。   这是季然能说的话?季然今天真的是邪性了吧?   江未寒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他之前都怀疑自己没有好好了解过季然。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因着季少爷洗手磨蹭,现在走廊上人少,没有几个听见季少爷毫不害臊的话。   关键是他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就是说了一道试题答案一样。   江未寒都觉得是自己小题大怪了。   江未寒第一次有落荒而逃的感觉。他仓促的回了身,大步的走向了他座位。   季然跟在他后面看到了他泛红的脖颈,还有耳朵。   江未寒这是害羞了吗?   不是他们要比一比的吗?   季然没有多想,眼保健操开始了,但他的同学们没有几个做的,该干嘛干嘛,有的还爬在桌上睡觉了。江未寒就是。   深受打击的乔梁也不回头了,一直歪着身体盯着江未寒,趴着的江未寒把书本又往上扣了下,心里说不清楚的烦躁,他今天很不在状态,昨晚没有睡好。   他昨晚上做了一晚上诡异的噩梦,梦见自己抱着一个手脚都是血的人,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压根不认识,可他胸口却莫名其妙的疼的不行,仿佛那个人是他什么至亲,他的死把他的心都挖走了一样。   江未寒一晚上没睡好,本来想着这一会儿补个觉的,结果又被季然给……泡汤了。   江未寒深吸气,想让自己老僧入定,但他没有办法,毕竟还不到老僧的年龄,趴着又容易压着嘴上那道伤口,就越发睡不着了。   但他也不想起来跟乔梁胡扯,乔梁还在他头顶上方幽怨的问:“江哥你怎么睡觉了啊,昨晚上干什么去了?没有休息好?是洗碗太累了吗?”   江未寒摸起一本书扔他,闭着眼睛扔的都很准,乔梁把书接住悻悻的回头了。   他前面的陈川也回头看他们几个,先看了一眼季然的嘴唇,又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哎呀道:“没想到江哥竟然有背不过课文的时候,真难得。”   他说是难得,可眉眼都带着笑,显然很得意。   季然回答他:“因为很难。”   正得意的陈川没反应过来的啊了声:“班长你觉得难?!”   他的语气不敢置信,季然心里咯噔了下,他以前语文很好?   那可惨了,他以前上学的时候,语文是他分数最低的一门。他可以背过,但总是不能理解。久而久之他也不愿意背课文了。   上个世界看那些古文的武功心法都快看出阴影了。   陈川还不信的说:“班长你就别磕碜我了,你的语文可是咱们班里的尖子,作文当范文,咱们高考三大主科,你三样都很强!”   他的同桌叫张晓宇,也阴阳怪气道:“就是,班长你要是说难,那我们这些人就别想211、958了,搬砖去吧。”   过道那边的一个同学也哼了声说:“就是,班长你也别太谦虚了,你每次都是口头上说难,结果在课堂上倒背如流。”   季然看着他们想,他有必要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吗?   哦,也许是的。   他想起了他是反派。   他是一个害的主角名声尽毁、连大学都没法上的反派,在这个年代,考大学是普通家庭的学生通往高处唯一的快捷方式。   他给毁了。   他毁了主角的大学,让他不得已的走上了搬砖的路。   他刚才跟系统说这个世界的任务简单,这句话不对,不同的平行世界对伤痛的界定是不一样的。   他在这个世界里做的事对主角来说也不可原谅。   季然转开了头,淡声道:“我知道了。”   张晓宇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季然只摇了下头,不再说什么。   他不再看着自己,又成了那个浑身傲气、对他们这些差生从来都是爱答不理的大班长了,张晓宇嘴角撇了下,心里嘀咕着‘真是个大少爷。’ 第7章   上完最后一节课就要放学了,季然是走读生,他要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就可以回家,但是他的同桌不让他出去了,他长的人高马大的,这么一站,把两人的座位空堵的严严实实的。   其他同学都走了,这个时间点儿住校生也要去食堂吃饭的。   乔梁腿踩在凳子上:“说,不说清楚不让走了。”   “说什么?”季然靠在墙角,尽量的离他远一点儿。   乔梁脸还是红的,黑红黑红的,瞪着季然:“就是……我……那……”   季然看着他的红脸明白过来,乔梁两节课了还记着,他觉得乔梁完全不用在意的,是长还是粗能用就行吧?   季然没有用过,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不过他也明白作为男人是挺在意这个的,于是季然想了下道:“你以后还会长的。”   乔梁也应该是17岁的年纪,还有成长空间的。   乔梁真没想到三好学生的班长能说这种黄色话,还是张口就来,一点儿都不给他适应时间。   他有点儿慌乱的四处看,正好对上了最后一个走的江未寒,嘴吧快于大脑的说:“听见了吗,我以后还会长,会比你粗!”   江未寒:“……”   季然到底是怎么了?!   江未寒忍无可忍的看向季然,要是季然敢说出惊天动地的话,他就……   季然跟他对视了下,江未寒眼里的恼火已经压成暗色了,季然就没有说话。   江未寒寒着一张脸的往外走,乔梁眼睁睁的看着江未寒走,也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这次脸彻底呈红炭的样子了。   他僵在座位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你……你……”他支吾了一会儿,咬着牙说:“你确定吗?”   看季然看他,他低吼道:“就是我……我以后会比江哥的大……大吗?!”   季然正想说他也不知道的,已经走了的江未寒出现在门口,朝他们俩吼道:“还去不去吃饭了!有完没完了?!”   喊完后江未寒也觉得自己嗓音太高了,他还不曾这么失态过。   乔梁也没有见过他江哥这么羞恼成怒过,于是路上,乔梁近乎同手同脚,磕磕绊绊的跟着江未寒,一边低声下气的说:“江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不是想比你大,我……我……哎!”   他胡乱的抹了把头发:“江哥,你看学习我再也比不上你了,打篮球本来是我的强项,但你打球也很好,想给你送水的女生把我们操场都堵满了,我这不就想从别的地方找点儿安慰吗?江哥你别生气了……体员,江哥……我真的崇拜你的……江哥我去给你洗碗,洗一个周!”   季然跟在他们两个身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只不过江未寒一句也不接话,出了教学楼他就往校门口走了。   季然跟着人群去了食堂,233跟他介绍了基本情况,他家里保姆是周天来,因为平时他吃饭都是在学校的,季校长就算回家也不会做饭,两人默认食堂。   食堂人很多,吃的种类也很多,季然看着面的字样去点了一碗面。   只是没有他想的那么好吃,因为他看到面下出来后放在了清水汤里过了一边,然后清着捞出来,原来这个是要放一大勺辣椒油、蒜泥拌着吃的面,季然这两样都不吃。辣椒尤其不能吃。   幸亏师傅在拌的时候问他‘要多少辣椒’,季然忙说不要,师傅还奇怪了下,又问了他一遍‘确定不要辣椒,那可不是很好吃啊。我这个面全靠辣椒油。’   季然吃的时候就知道师傅说的对了,没有辣椒油后,面除了酸没有别的味道。   不过季然都吃完了,也吃饱了。一碗面才花了5毛钱,季然把一张五毛钱的黄色饭票放进旁边收钱的盒子里。   到自行车棚把他的自行车找到,推着出校门口,门卫的大爷跟他说:“路上慢点儿啊。”   季然嗯了声:“好的谢谢大爷。”   他又推了一段路,他不会骑自行车,想着等人少点儿试试,系统跟他说他会,他只要骑上去就会了,但季然今天被突如其来的脚疼吓住了,想确保一下。   他推着走在校外的路上,学校外面很热闹,这个季节的7点钟天还亮着,马路两边除了林立着的店铺,还有摆摊的,吃的喝的用的,把路两边占的满满的。   吃的尤其多,煎饼果子、凉皮凉面、铁板烧等等,店铺那边的烧烤摊、面馆都在外面支着摊,香气都飘出来了。   季然慢慢走着,觉得自己吃的那份面越发的没有味道了。   他跟系统轻声说:“系统,我想吃上个世界里霍云骁做的面。”   233系统笑了:【少爷,你只记得面了吗?那要不咱们再回去趟?】   季然轻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吃不到了。   季然没有买其他的,已经饱了就不浪费钱了。   他没有在这里看到江未寒,才半天他不是很了解情况,只从乔梁只言词组里知道江未寒家里在外面有一家店,不知道是什么店。   季然也没有多留,今天才第一天,不着急。   江未寒看着他骑上自行车的背影才从屋里走出来,给客人上菜。   确保他是骑向回家的方向就可以了,今天不太想见他了。   为什么不想见,江未寒也不想深想,他弯腰手脚利索的收拾桌面。   如系统说的那样,季然骑上车后救自动会骑了,233给他调出导航来,他十分钟左右就回家了,季校长选的家是离学校近的房子,家里没有人,季校长没有回来。   季校长到了江未寒家里了,是校外的米线店。他是这里的常客,每天晚上学校加班的时候就来这里吃饭。   一进门就笑着跟江未寒打招呼了。   “写作业啊,快坐,不用起来,我们启宏高中学霸。每次看到未寒在餐桌上写作业时,我都想拍张照片挂在学校的宣传栏里,让那些孩子好好看看,学习要靠自己,靠自觉!”   他语气里满满都是自豪,跟说自家孩子一样,   江母从厨房门口伸出头来说:“你别老夸他,你家小然学习也老好了!”   她说的小然是季然,季校长笑道:“不一样,小然啊也就会学习,未寒这孩子十项全能,篮球打的也很好,上学期跟启江学院的人比赛,还赢了呢。”   江母失笑的摇了下头,端着两碗米线出来:“来先吃饭吧,这碗辣椒少的是你的,我少给你加了点儿辣,不过未寒你也应该少吃点儿辣椒,你嘴都上火了。”   江母又对着江未寒说,江未寒嘴角僵了下,他妈妈以为他的嘴破了口子是上火……   这也挺好的。   不用解释了,要不怎么跟他们俩说季然今天把他的嘴唇都磕破了?   江未寒低着头往嘴里捞米线,装作不在意,但辣椒碰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吸气,这个口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他对面的季校长也在一边吃,一边跟江母说:“我能吃辣,我年轻的时候跟未寒一样能吃辣的。最爱吃的就是藤椒的。”   江妈不客气的说:“你晚上还要吃药的,你要是别的时间过来,我就给你做藤椒的。”   季校长端着小碗吃的很优雅,一边吃一边跟她抱歉的说:“最近是太忙了,这两天这不是刚文理分班结束,有很多事还没有忙完。等我不忙了,我中午也过来吃。”   江母听他这么说问他:“那你今晚上不会还要住学校里吧?你也不回家看看小然吗?他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季校长语气理所当然的道:“他都多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再说男孩子就该早点儿独立,像未寒这样多好。”   大约是江母的表情很严肃,季校长轻咳了声:“我给他请了阿姨给他做饭吃的,你不用担心他的。”   江母还是不赞同的道:“孩子再大也是孩子的,他从小又没有妈妈,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哪怕不需要你衣食问候,也需要看到你啊。”   她也知道季校长忙,叹了口气:“如果小然不介意,让未寒带他来我这里吃饭,早饭、晚饭想吃什么我都给他做。”   季校长笑道:“他肯定不介意的啊!我这段时间就安排咱们一起见个面。这段时间是我太忙了,早应该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的。”   江未寒听到这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感情季校长还没有跟他儿子说过。那他觉得还是从长记忆吧。   依照他对季然的观察,季然心思不是他们想的那么单纯的。如果季校长的儿子是乔梁,那他没有任何担忧,但这是季然。季然不同意的概率高于90%。   而且今天晚上季然还在他们店外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于是江未寒看了一眼季校长道:“季叔,我觉得吃饭可以往后延。”   看季校长顿住了的表情,江未寒笑了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这边没有问题,我是觉得应该要先跟季然说一声。”   他对季校长没有意见,季校长温文尔雅,周身的书香气质,脾气很好,且是负责任的人。工作严谨认真,为人做事公平,从不徇私,任启宏高中校长4年间没有出过任何错,学校升学率提升了1个点,且为学生争取了很多利益,包括学校的新操场,新机房、校图书馆新增书册万余册等等。   这些都能看得出季校长是一个很好的人,但季校长大概是把所有时间都扑在了学校学生身上,对他的儿子季然关注甚少,他大概也不知道他儿子什么性格。   江未寒脸上有淡淡的冷意,他跟季然一年多同学了,季然在老师前跟老师后态度完全不一样,就比如说成立互助互学小组的事,他提出来帮乔梁,但实际上他一个题都不会给乔梁讲,甚至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江未寒自己性格也没有多好,也没有帮助多少学生,但他至少说到做到,从不敷衍。   这也是他不愿意待见季然的原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未寒也希望自己妈幸福,他爸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他妈拉扯他长大也不容易,她本来也是高中教师的,可为了养育他,放弃了教师工作,做这样起早贪黑的活,如果有个人能帮她撑起一个家来,在他去上大学、无法在她身边照顾他的时候,他也心存感激。   江未寒对季校长没有意见,他只是对季然不太放心。   季然这个小孩心眼很多,如果不喜欢他妈,那他妈在季家怕是也不会太好过。   只是这些江未寒也无法说出来。背后说人坏话不是他的风格。   江未寒想着今天做了一天妖的季然,觉得季校长还是回家看看他儿子比较好。 第8章   季校长吃完饭后还要去学校,第二天要出差,一看就是不能回家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跟季然说。   江母也知道他忙,在他走后叹了口气:“季然这孩子也可怜。”   江未寒没有应声,他不太想提季然,奈何这是他母亲挂念的。   他母亲一边搅拌着包子馅一边问他:“我明天给季然做点儿好吃的,你带给他,行吗?”   江未寒直接拒绝:“妈,你还是自然点儿吧。他现在都不知道,你贸然给他做,要吓着他。”   江母只得作罢,跟他说:“那好吧,明天你给你同学带包子的时候,也给他带一份,我做的包子好吃的。”   看他妈妈这个心疼季然的样子,江未寒只好道:“好,我顺便带给他。”   江母又高兴了:“好,给他带牛肉的,你季叔最爱吃,小然也应该爱吃。”   江未寒也不清楚季然的口味爱好,他偶尔去吃一次食堂,而食堂的饭都是大锅菜,用乔梁的话就是没什么味道。   他妈妈依照季校长的爱好来推断季然的,准不准就不知道了。   “妈,你早点儿睡,我去倒泔水。”   江未寒看了些外面黑下来的天色道。   倒泔水的地方在后巷,集中垃圾处理的地方,离学校有点儿远,在另一条巷子里,这条巷子前面是网吧、KTV、酒吧等场所,娱乐设施比较多,不是为启宏高中学生服务,高中生也不允许踏入这里,启宏高中管的严,就算出来大多数学生也消费不起。   这些服务是因为旁边有一所专科大学,也就是启江学院,因此他们启宏高中的学生也跟着沾光见世面了。   江未寒把垃圾处理好后,推着桶往回走,转出巷子时又回头看了下,确定没有人后他才走了。   昨天晚上他在酒吧后门处看到季然从酒吧里出来,他不信季然是进去喝汽水饮料的,酒吧里只卖酒。   所以季校长应该要回家看下他儿子的。   季校长还是没能回去,只是给季然打电话了,他明天就要出差,手头还有一堆的工作。季然接了他的电话,季校长说的都是好好学习、好好听话之类的话,季然都答应着。在两父子没有什么话要说、话筒里只有尴尬的风声时,把电话挂断了。   季然写了大半晚上的作业,光语文就耗时一个多小时,   233系统要不是怕违反纪律都想直接给他答案了。季然沾床就睡了,他是EDD患者,没心没肺,哪怕来这个世界第一天,也丝毫不会影响他的睡眠。   就是第二天醒的时候比较痛苦。   闹钟很响,哆啦A梦的音乐,季然睁不开眼,但哆啦A梦一遍遍的叫他,仿佛知道自己的小主人是个贪睡的孩子。   最终季然坐起来,把闹钟关上了,6点15分。   高中上课时间早,走读生7点15必须要到校,周一7点到校,举行升旗仪式,好在今天不是周一。   季然从冰箱里拿出阿姨给他准备好的面包,阿姨周天会给他在冰箱里放好他六天的早餐,面包是毛毛虫,整好六个,牛奶是门口每天新送的瓶装牛奶,喝起来很方便,不用倒出来。   早饭谈不上好吃,也不难吃,季然坐在餐桌前慢悠悠的吃,五分钟正好吃饭,季然把牛奶瓶冲出来,放回外面的盒子里,然后下楼。   他的自行车在小区车棚里,季然把座上的薄尘擦去,骑上去上学。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卡点去的,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同学了,有朗读声,读英语,也有在吃早饭的,吃包子,教室里一阵肉包子的香气,很好闻,这比他吃的毛毛虫面包有滋味多了。   季然看了一眼他同桌大口咬着的包子,乔梁还没有坐下,正站在江未寒桌边,帮着他收钱吆喝:“哎,别忘了给包子钱啊!张晓宇!你就知道吃,五毛!快点儿!”   张晓宇使劲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的说:“你收……什么钱……江哥……都没说……”   陈川也在吃:“谢谢江哥!”   吃着包子,喊的‘江哥’就好听点儿了。江未寒也没说什么,只看了眼进来的季然。   季然也看着他……桌上白白的包子,一边往他座位上走,一边想这是江未寒家店里买的早餐啊。   乔梁正站着旁边忙着收钱的架势,还没有坐下,季然刚想入座的时候,江未寒递给了他两个包子,季然顿了下:“给我的?”   江未寒嗯了声,别的什么都没说,给完他,他又给了对面过道的王嘉和扔过去一份。   他扔的很准,王嘉和双手接住,跟接篮球似的。   季然捧着他的那一份包子落座了,待想起什么,他把塑料文具盒打开,从中拿出一张绿色的一块钱的票放在了江未寒的桌上。   江未寒看着这张摆的整齐的票顿了下,正想说什么时,乔梁就大嗓门的道:“哎吆,还是大班长自觉,你们几个快给钱!”   江未寒把乔梁推回座上:“赶紧去吃你的吧,马上老魏就要来了。”   他想把那张票再还给季然的,但想着这小孩脾气挺傲的,从兜里套出一张五毛的黄色票给他:“找你的。”   虽然他给季然的包子就是一元两个的,牛肉馅的,他妈一大早起来包的。   季然也接过了他找的票,跟他轻声说:“谢谢阿姨的包子。”   江未寒轻啧了声,还挺有礼貌。   季然把票放回文具盒里,才开始吃包子,他咬了一口,还没有等咽下去的又吐出来了,不是包子难吃,而是太辣了。季然只觉得舌头麻的不会动了,包子包的很实在,皮薄馅多,这一口下去咬了满满的一口,辣气直冲鼻尖,连他嘴上的破口都开始疼了。   季然一手捧着包子,一手胡乱的翻开了课本,班主任老魏进来了。   季然借着他进来,仓促的把包子放进了桌洞里。   他同桌乔梁还说他:“没关系的班长,你吃行了,老魏不会说你的。”   季然摇了下头,开始念英语,念的舌头都有点儿打结,差点儿咬到,这一会儿还是辣的。   这一天过的很漫长,化学老师有事,于是连上了两节语文课,季然昏昏沉沉的,跟着他们去做广播体操,他排在倒数第二排,可以跟着其他的同学一起做,就是太阳很晒,这才是9月份,他们提前一个月上的课。   等做完操,乔梁嚷嚷道:“热死我了,我要去小卖部,你们谁有去的?”   “给我带根冰棍,小布丁就行。”   “我要根老冰棍。”   “我也要!”   乔梁吼道:“你们倒是给钱啊!”   “一毛钱一根的老冰棍,你小不小气?!”   “你们城里人有钱还不给钱啊!”   乔梁怼了回去后又喊季然:“哎,班长,你要不要来一根啊?”   季然摇了下头:“不了,我不吃。”   乔梁就是意思性的让让他,听他说不吃,当即就跑了。   小卖部应该离他们教室不远,乔梁很快就回来了,偷摸的从后门进,但还是被在门口等着的同学抢了。   乔梁回到座位上时,就剩两根了,这还是他高举着手剩存下来的,给江未寒留的:“江哥,看我对你好吧!”   江未寒没点雪糕的,但乔梁都给他单独抢了,也就接过来了:“谢了。明早上给你带包子。”   乔梁立刻道:“4个啊!”   江未寒嗯了声:“你吃的下就好。”   过道那边的周明明回头说:“乔梁你这账算的贼精明啊,你给江哥的冰棍一毛钱,江姨给你的包子都是纯肉的,2个1块钱好吧。”   乔梁一大口冰棍咬下去,冰的说话都结巴了:“用……用你管,你是江哥什么人啊。现在就……管账……啊?”   周明明啐了他一口,脸有点儿红的回头去了。   乔梁怼了周明明,得意的回头了,看季然看他,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嘿嘿道:“周明明肯……肯定后悔死了,没想到江哥的……初……初吻被你小子给夺去了。”   季然都跟着有点儿结巴了:“……那……那也是我的。”   后排的江未寒嘎嘣咬断了冰棍。一大块冰的他嘴巴都麻了,心脏也跟着麻麻的,江未寒深吸了凉气,不想理他们两个,让这一茬赶紧过去吧。 第9章   上课铃声响了,乔梁大口吃他的冰棍,顾不上多嘴了。   都冰的说不出话了,吃一口吸一口气,看上去也很爽。   季然看着他的老冰棍有点儿馋,他虽然没有吃到,但能想出这种冰棍的味道,没有牛奶,也没有水果,就只是甜丝丝的。   季然无意识的咽了下口水,也觉得自己这个馋样挺奇怪的。   这种老冰棍应该不在他的饮食菜单里的。他的肚子不太适合吃凉的东西。   也许是他之前吃过吧,在没有回季家的时候。   不过在福利院的经历季然已经记不起多少了,因为并不难过,院长对他很好,其他的季然没再多记,脑容量也是需要定时清理的,既然是清理掉的应该是不重要的。   季然不再想,他同桌也三口两口的把冰棍吃完了。   下面两节课,分别是物理跟英语,在忙碌中上完了。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他同桌乔梁回头问江未寒:“江哥,走,去帮帮江姨。”   江未寒跟他说:“你不去就是帮忙了。”   陈川路过的时候怼乔梁:“就是,你这大胃口,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吃食堂吧,别再把人家的小饭馆给吃穷了。”   他说完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江未寒:“江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有空我也去支援下你家馆子啊。”   江未寒没什么表情的道:“不用的。”   他可以不跟这些家庭优越的小孩计较,但他也不是好脾气,不会纵着什么。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跟他面无表情的脸一样,陈川下意识的往旁边站了下,他忘了江未寒不是乔梁,虽然家里很穷,但他身上没有那种好欺负的特点,他根本不怵他们,应该说江未寒根本不在意他们,根本没有把他们放眼里。   因为他不仅是年纪第一,还是全市、全省的第一。   江未寒这个骇人的成绩让他们打怵,他们这个年纪哪怕再有虚荣心,成绩也压人,所以被怼了的陈川没有跟怼乔梁一样怼回去,他讪讪的哦了声,匆忙的走了。   季然默默看着,江未寒在这个班级里好像也没有太融洽。   他同桌乔梁还不摸情况的跟江未寒道:“食堂太难吃了啊。江哥,我保证这次少吃两碗。”   江未寒看了他一眼,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他不是嫌弃乔梁吃的多,他妈挺喜欢乔梁的,知道乔梁是他同学后,把他当半个儿子了,都怕他吃不饱。   他只是真不需要他的同学去给帮忙增加客流量。   他们家虽然是个很小的店,他跟他母亲确实孤儿寡母,但开店做的是大众的生意,如果仅仅靠他同学来增加生意,那没必要。   只是乔梁弄的跟怕他吃一样,江未寒没好气的道:“走吧,今晚上留下洗碗。”   “哈哈,洗就洗!”   季然跟着一起出的教室,下了楼后,就跟乔梁他们就分开了。季然看了下江未寒瘦高的身影。他走的很快,看样子是要去帮忙的。   他母亲在校外开了一家米线店,这是季然一个上午得到的信息。不知道他家店里是不是只有他母亲自己忙活。   主角父亲去世的早,只有母亲。   季然并没有问他同学,如果江未寒父亲真的去世了,而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他这么问的话挺没有礼貌的。   食堂里人很多,但季然这一次不再吃面了,去吃了乔梁口里难吃的大锅菜。   大锅菜出乎季然的意料,菜有很多,看上去也很好吃,而且还很便宜,季然要了两荤两素,盛菜的阿姨给的很多,馒头就给了三个,笑着跟他说不够吃的话再来拿。   而这些也才花了5毛钱,季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沾了校长的光,他后面的一个同学跟打饭菜的阿姨说:“阿姨你多给点儿,我跟他是同班同学!”   “我也是!糖醋排骨你再给我一块儿!”   “你们别当我好骗!我给的都是一样多的!”阿姨挥着勺子说。   季然看陈川他们还在排队,就自己坐在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食堂里有很多人看他,有不少跟他打招呼的,季然大多都不认识,就低头吃饭。   阿姨给他的太多了,菜季然吃完了,但馒头还剩两个,季然放进了洗干净的饭盒里,带着回到了教室。   他吃饭慢,所以进教室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到了,趴在桌上午睡。   他同桌也回来了,也趴在桌上,于是季然就进不去了。他同桌一个人足以把整个桌空都堵上。   季然听着乔梁已经发出的鼾声,就没有再叫他,把饭盒放桌上,正准备抽本书到外面看看的,后桌靠在座椅上睡觉的江未寒把脸上的书拿开了,看了季然一眼,手指点了下他旁边的位置,然后又把语文课本扣在了脸上。   这是让他坐他旁边空位?   季然站着过道上看了遮着脸的江未寒一眼,走过去坐下了,跟他同桌一样趴在桌上睡。虽然他知道江未寒这种靠在墙上睡觉的姿势比较舒服,不会麻手麻脚,但这里不是他的地方,他不好这么张牙舞爪的睡。   9月份就是犯困的季节,季然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头顶风扇的扇动声也遥远了,最后还是被午休结束的广播声吵醒的。广播放发的音乐声音很大,从教室黑板旁边的一个黑色录音匣子里发出来的。   季然一个机灵,然后坐起来了,胳膊果然睡的有点儿麻了,季然抱着胳膊站起来,他怕麻转成疼,如果再转移到手上,那会不会很疼?   班主任老魏已经进教室了,拿黑板擦在讲台上敲:“都醒醒了,要上课了!没睡醒的出去洗把脸,快点儿,你看看睡的,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江未寒看季然还抱着胳膊站着,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朝他抬了下下巴:“去洗把脸。”   他又把前面还趴着睡的乔梁也喊起来了,几个人在老魏的催促下跟木偶似的往洗手间走。   季然洗完脸后清醒了,他的胳膊也不麻不疼了,没有转成那种疼,季然放下心来,回到教室上课。   下午跟上午一样,满满当当四节课,最后还有一节自习,一直上到6点半,这还不是晚自习,这是为走读生准备的自习课,住校生的晚自习是从8点上到10点。   下午时间也很长,他带来的两个馒头让乔梁吃了,没有给他包子,想着让江未寒看到了不好,他想着晚上带回家的,结果晚上下课后,他拿起包子闻了下,包子已经坏了,天气太热了,他一直包在塑料袋里。   季然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叹了口气,无声的说了句,抱歉。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吃不了辣的。   江未寒在他转过墙角后,走到垃圾桶前看了眼,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有一会儿才把簸箕里的垃圾倒了,盖在了那个只咬了一口又吐出来的包子上面。 第10章   季然路过江上米线馆的时候特意看了眼,还是没有看到江未寒,他便骑上车走了。   晚上调馅的时候,江母终于想起来问江未寒,季然有没有吃包子?   江未寒在写作业,写的刷刷的,头也没抬的说:“他吃早饭了。”   江母哦了声:“那好吧,吃了早饭就好。本来想问问他喜不喜欢的。”   江未寒在她专心调馅的时候,抬头看她,他妈包的包子是这周边做的最好吃的,用料都是最好的,因为她最开始就是做给他吃的,说这里来吃的都是学生,当然要吃的安全一点儿。   但显然季少爷并不稀罕。   江未寒缓缓的吐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跟他母亲说,便干脆不说了,只心里想,他不会让季然为难他母亲的。   季然在晚上的时候就整理他得来的信息,跟233分析,   他没有第一时间确定主角。   他的高二班级里40个人,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如果再扩大点儿规模,全校学生都有可能。   季然在心里列了几个选项,既然是主角,相貌一定不错;   而且能拿保送名额,学习也会很好。这两个条件就可以筛选出一部分来。   8月份开学的时候,他们进行过一次摸底考试,这是文理分班后重新组合的班级,重点理科班,学习成绩都还不错。   总成绩排名第一的人是江未寒,第二是他,第三是学习委员蒋悦,第四名是陈川……第十名是周明明。   季然对照着成绩单把这几个人都挨着对了下号。   最有可能的是江未寒。   但这只是他们班,也许在其他班中。除了高二还有高一、或者高三,   要怀疑的人很多,季然并没有着急,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找不出来,主角也会自动的出现在他面前的。因为他是反派,主角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主角要成功,首先要踏过他。   季然因着要整理信息,就听了很多八卦,这次还听到了跟他有关的。   他有了一个新称呼。季杉菜。   《流星花园》是这一年里最红火的电视剧,高中生都偷偷摸摸的看。季然不知道哪一条附合了,被他们按上了。   “你们听说了吗?季少爷做俯卧撑的时候把江未寒亲了,就跟《流星花园》里的杉菜把道明寺亲倒了一样,哈哈。”   “真的假的啊?这也太有画面感了吧,哈哈!”   “我觉得反了,江未寒才是杉菜吧,季少爷可是很有家底的!”   “就是,那个江未寒家里就是开小饭馆的,每年靠拿奖学金上学,跟杉菜一样一样的。”   哦,江未寒也有江杉菜的称呼。   季然听着这些八卦想摇头,那些同学一定不知道他跟江未寒的关系并不好,江未寒好像很不喜欢他,就在他后排,但很少跟他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主角的先知,他是个反派,主角不喜欢他是正常的。   季然这么想着往后倚了下桌子,想回头看看江未寒的,结果就把他扣在书架上的书碰下去了,江未寒看了他一眼,把那一夹子书整体搬到了他旁边的窗台上。季然眨了下眼,江未寒是连书都不让他碰吗?   江未寒看他还不回头,问他:“有事吗?”   季然摇头:“没事。”   江未寒就跟他抬了下下巴,这是示意他回头。并不想跟他多说话。   这好像不是前后桌该有的关系吧?   所以季然就确定了江未寒真的不喜欢他。   季然把他放在主角嫌疑榜上第一人。   这个他第一眼睁开看到的人,他要特殊对待他。   就在季然把他们班人的信息都整理完的时候,他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   季然停下了他的整理,转学生这三个字在剧本里就代表着主角。   老魏领着进来的,一进教室,他们班仅有的十三个女生动作都很一致,张口哇了声,周明明甚至直接道‘好帅’。   男生的反应也很一致的带着抵触情绪。   乔梁就问:“这谁啊?!”   陆川回头:“真到我们班了啊?”   乔梁立刻八卦的问:“什么情况啊?!”   陆川跟老师关系好,一天跑好几趟老师办公室,所以消息灵通的说:“这个转学生大有来头,原本是一中的尖子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转到了咱们学校,前几天人还没来,老魏他们几个班主任就开始抢人了,教导主任被烦的不行,最后说让转学生自己选。没想到转学生选了我们班。”   过道那边的学习委员蒋悦嘴角抿着:“我们班是重点班,他当然要来了。”   乔梁一听又是好学生就没兴趣了,悻悻的道:“好学生了不起啊。”   周明明怼他:“嫉妒了?”   乔梁气道:“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周明明朝他一笑:“嫉妒人家学习比你好,长的还比你帅,真是没天理啊。”   乔梁被她气的粗喘气,拳头捏着感觉随时要爆发,季然连忙往墙边靠了下,他怕他这个强壮又有点儿粗心的同桌。   好在乔梁有原则,不打女人,只气恼极了把他江哥又搬出来了。   “他再帅、学习再好能有江哥帅,江哥好?!”   他反问周明明,把周明明气的脸红了,扭回头去了。   季然倒是因着他同桌的话,仔细的看了下新来的同学,新同学脸上带笑,站在老魏旁边,比老魏高半截头,身材比老魏瘦一半,在老魏的衬托下,像挺拔的白杨树。   他站的也很笔挺,像是胸有成竹。   他是转学生,在他们班级的讲台上却一点儿都不怯场,有备而来,或者谁都不怕。   季然想着的时候,看见转学生眼睛朝他这里看过来,朝他一笑,季然没有表情,233给他的资料里没有这个人。   老魏敲了下桌子:“大家静一下,这是我们班转过来的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大家欢迎一下。”   新同学朝众人笑道:“大家好,我叫易帆,《易筋经》的易,一帆风顺的‘帆’,非常高兴来到高二一班,希望在未来的两年与大家成为好朋友。”   女同学鼓掌声比男同学热烈,虽然新同学的自我介绍带着明显想融入男同学群的意味,《易筋经》是《天龙八部》里乔峰乔大侠的内功出处。《天龙八部》小说他们班同学几乎每个人都看过来,乔梁桌洞里现在还有一本。   没有哪个男生不喜欢乔大侠的。   乔梁还因为自己跟乔峰一个姓自称乔峰的兄弟呢。   此刻乔梁就很不乐意的说:“还《易筋经》的易,他什么人啊,还真会攀关系!咱们不欢迎他啊!”   他拍着前排张晓宇说,又跟后面的江未寒打招呼,准备拉帮结派。江未寒没有理他。   讲台上老魏已经给新同学安排好座位了,全班就一个空位,就是江未寒旁边,所以新同学就朝季然他们这一排走来。   乔梁等他走进时故意伸出一条腿来,易帆看了他的腿一眼,停下了,却没有看乔梁,而是看向了季然。   眼里带着笑意,他长了一双桃花眼,一笑的时候也跟开满了花一样,仿佛要跟季然传达着满怀好意。   季然只眨了下眼,心想这个人认识他。   如果是主角的话,这次看上去脾气挺好的,比上一个世界里的霍云骁要好一些。   老魏在讲台上说:“季然,你是班长,有什么事情跟易帆说说,下课的时候!”   老魏没忘记强调不要占用课上时间,季然起身答道:“好的,老师。”   老魏又跟江未寒道:“未寒是体育委员,也是班委成员,也多帮帮新同桌。”   江未寒本来不用站起身回答的,但季然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这么讲礼貌了,于是他也只好站起来了。   “好的。欢迎。”   他站起来把他旁边的课桌收拾了下,看着前面还伸着腿的乔梁,抬腿踢了下:“腿没地方放是吗,干脆别要了。”   乔梁嗖的把腿收回去了,嬉皮笑脸的道:“我这不是想给新同学一个欢迎仪式吗,他都会《易筋经》了,这个还过不去啊?”   新同学的到来,让班上同学新鲜了一会儿,女同学比较欢迎,帅哥谁都喜欢,周明明就回头打招呼:“易帆同学,我代表其他同学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来我们班啊?我听说很多老师都抢着要你呢。”   学习委员蒋悦想翻白眼,跟他同桌嘀咕道:“还能为什么,咱们班是重点班啊。”   但易帆笑着说:“因为我喜欢你们班啊,”他顿了下,换上一种正式的表情:“我为你们班一人而来。” 第11章   “我为你们班一人而来。”   他这话听上去异常深情,男同学齐齐切了声,而女同学则小范围的窃窃私语,脸上多少都带着点儿羞涩。   新同学刚来就用一句话在他们班炸出了水花。   同时也得罪了他们班男同学。   乔梁跟季然咬牙说:“早知道我绊倒他算了!什么人啊,一来就这么出风头!班长,他把你的风头都抢了!”   季然:“……”   为什么最后都要扯上他?   江未寒看了一眼他的新同桌,如果他刚才没有看错的话,他同桌说完那句话时看了一眼季然。再加上他刚才也看过季然几次,不难推出,新同学是奔着季然来的。   不知道目的何在?   江未寒收回了视线,他不想管季然的事,跟他本没什么关系的,但谁让他妈妈关心季然,让他不得不给看着点儿,看着看着都快成老妈子了。   江未寒磨了下牙,开始做卷子。   季然第二节课的时候上完课间操就去给新同学领来了课本及校服,课本跟校服的地方还不一样,他跑了两个地方,都快要上课了才凑齐。   再从教务处回他的教室。   高二教室在五楼,还挺远。季然加快步子往上走。   只是重点学校的课本数据都太多了,季然提了这一会儿手都要酸了,怕手勒的疼,又抱着。   刚抱着爬了一层,就听见乔梁的声音了。   “这天气是要热死人啊,一点儿风都不透!还有傻冒大夏天的转校!”   季然看着滴在衣服外包装上的汗想确实很热,像是要下雨了。不过乔梁这家伙吃着冰棍还嫌热。   乔梁咬着冰棍还在说新同学:“那个混蛋会收买人心,一下课就去买雪糕了!我们吃不起雪糕怎么了,吃冰棍不行吗?!我买的比他还多!”   季然汗又滴了一串,都滴进眼睛里去了,有点儿痒,但他抱着书没有手再擦汗了,季然闭了下眼时,手里的书被人接过去了,季然睁开眼看,是江未寒。   江未寒给他抱着书,冰棍就横在口里,季然看着他的冰棍跟他道谢。   江未寒都没有看他,只把书往上垫了下,口里咬着冰棍,也无法说话。只抬了下下巴示意他赶紧走。   这一抬下巴冰棍水滴了下来,滴领的校服上去了,这跟流口水似的,江未寒很郁闷,早知道不吃了。   看他皱眉,季然眨了下眼看他:“我帮你拿着吧?”   江未寒点头,季然就把他口里的冰棍拿走了。   江未寒顿了下,他是让季然把课本上的校服拿走,他好提着书!   看季然尽心的帮他拿着冰棍的样子,江未寒嘴角微微抽了下,也不好说他什么了。   看江未寒没跟上来,前面提着一兜冰棍往上跑的乔梁回头才发现要迟到的人又多了一个人。   “班长?!刚才那个是你?我还说哪个傻冒大夏天的转校呢,原来是你!”   季然心想,原来乔梁刚才说的是他,他还以为他说易帆呢。   乔梁哈哈干笑:“我不是故意的,快,咱们快走,冰棍要化了!”   季然看了下他手里的冰棍,江未寒的冰棍已经吃了一半了,化的很快,季然回头看江未寒,江未寒跟他道:“你吃了吧。”   “好,谢谢。我回去后给你钱。”季然说着把冰棍放口里了,他舔了一大口,冰棍已经化开一些了,再不舔都要滴地上了。   江未寒看着他舔的那一下脚步顿住了,他忘了这根冰棍他已经吃了一半了,现在季然接着他吃的位置舔,江未寒觉得浑身不得劲,身上麻溜溜的。   他移开了视线,不让自己去看季然被冰棍冰的淡粉色的唇,还有舔出来的舌尖。   衣服掉地上了,江未寒捡起来,一手提书一手领着校服,咳了声:“你怎么不叫他跟着你去拿?”   他说的是易帆。   季然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冰棍,很凉快,心情放松的跟他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叫人帮忙?是缺心眼吗?吃冰棍的时候好像不缺。   江未寒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把步子迈大,一步两个台阶的往上走,季然手里没有提书了,但因为忙着吃冰棍,勉强跟上他的脚步,到教室时冰棍正好吃完了。   江未寒把校服交给他,提着书进了教室,易帆正在分雪糕,周明明她们帮他分,顺便给他介绍班里的同学。   看见他们几个进来,易帆忙站了起来,伸手接书:“班长,体委,你们是去帮我领书了啊,谢谢你们!”   “不用谢。”江未寒把书放在了他课桌上。   季然也把校服递给他:“这是夏季校服跟秋季校服,没有冬季校服,你先穿着吧。”   易帆看着他笑:“谢谢班长。吃根雪糕吧。”   他从他的课桌上拿起一根蓝白色包装的雪糕递给季然,跟其他同学的不一样,但季然跟他道谢:“不用了,我已经吃了一根了。”   他的肚子吃多了凉的、冰的不行,刚才那半根就足够了。   季然给易帆看他手里的冰棍棒,易帆只好道:“那好吧,那我明天再请你吃。”   季然还没说什么,他同桌乔梁哈了声:“你少来献殷勤啊,我同桌吃我的冰棍,你雪糕贵了不起是吧,班长就喜欢吃一毛钱一根的冰棍!”   他一边说着一边跟散财童子似的说:“来来,谁要吃我的冰棍,快点儿!”   蒋悦问道:“你不要钱吧?”   乔梁咬牙道:“不要钱!”   于是他的冰棍被一哄而散的抢没了。   陈川说:“虽然冰棍没有雪糕好吃,但不要钱的为什么不吃?来了新同学就是好,今天能吃两根。明天继续啊!”   乔梁脸黑了。   江未寒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坐下了。   而新来的同学易帆很会做人,每个人都有,且亲自递给乔梁一根雪糕:“谢谢你们帮我搬书,这是特意留给你们的。”   乔梁看着价值三块钱一根的天价雪糕,最后在骨气跟馋嘴前选择了后者,他咬牙切齿的吃着雪糕,跟咬仇人似的。   “体委也谢谢你。”   江未寒咬了一口他的雪糕,示意道:“有报酬,不用那么客气。”   易帆笑了下,又看向回头的季然,再次问他:“真的不吃了吗?”   季然点头,他肚子跟自己有数一样。   季老爷子说他们季家人全都是老胃病,要好好养着,所有过于刺激的东西都不要多吃。   他是回头给江未寒钱的,一枚一毛钱硬币。   “谢谢你的冰棍。”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是吧?   江未寒看了他一眼:“你只吃了我一半,拿五分钱来,我没钱找你。”   他的语气懒懒的,眼皮也只撩了一下,漫不经心的,跟要找茬一样。   因为季然也没有五分钱,这个年代的学校里物价1毛钱还算常见,但五分钱就不多了。   再过十多年,物价就翻十倍的长了。那一首《我在路边捡到一分钱》的歌也存活不下去了。   看季然拿不出来,江未寒朝他摆了下手,季然把硬币收回去了。   他回头后,易帆低声问江未寒:“他刚才吃的是你的冰棍啊?”   江未寒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语调:“吃了一半碰到他,我帮你拿书没时间吃,他帮忙吃了。”   易帆一会儿才笑了下:“原来是这样。”   两人浅淡的交谈了几句,上课铃声便响了。   乔梁连忙狼吞虎咽的把雪糕咽下去的了,冰的嘶嘶吸气,三块钱的雪糕就是他妈的好吃啊。   这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很准时的进来了。   英语老师不仅非常遵守时间,也很开明,对学生很宽松,并没有如其他科目的老师一样强制性的看分数,她在国外留学的几年,更注重学生的语言应用。   英语老师一进教室,学生们表情放松的起身问好。   英语老师一眼就看到了新来的同学,笑着道:“新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吧,不用紧张,说什么都可以。”   易帆站起身笑道:“OK。”   他全程用的英语,介绍的很长,比老魏带他进来时介绍的全面多了。   不是那种普通的‘我来自中国,我叫什么名字’等,他说的非常流畅,且口语地道,英语老师于小姐笑着说他很有美式口音。   于是易帆就给他们讲了下他求学的地方。   求学于美国阿拉斯加州,一个常年布满积雪的城市,北极圈从中穿过,所以能看见美丽的极光,虽然冬季漫长,但也很有趣,树上积雪厚重,仰头看天的时候跟一朵朵白云一样;   森林公园里,你会看到鹿在雪地上踩出来的梅花的印,偶尔一个转身回眸,有一头鹿在森林处看着你。   他介绍的跟散文一样。季然都被他形容的有画面感了。   英语老师率先鼓掌:“very good!”   季然也给他鼓掌,他的同桌在咬牙:“显摆啥,叽里呱啦的,”他问季然:“他说了啥?”   乔梁一生气,普通话就不标准了,方言就出来了。   季然跟他说了下,易帆在讲他的美国故乡,冬天有厚厚的雪,公园里有鹿。   乔梁一锤定音:“洋鬼子!雪、鹿,我们中国没有吗?我们家乡冰雪之城,森林里鹿多着呢!”   乔梁是东北人,他说的是兴安岭。那里确实有漂亮的雪、美丽的鹿。   季然把易帆列为了主角嫌疑犯之二。   后面易帆已经在众人的掌声里坐下了,易帆再一次让一班同学刮目相看,要知道英语对他们来说很难,哪怕成绩好,可口语是他们的难题,听力那二十分,他们要非常吃力才能拿到。   季然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于老师果然很高兴,连连说:“咱们要向这位同学学习,有什么话都大胆的讲出来,什么时候我们在课堂上全部用英语来交流,咱们的口语就不再害怕,就会跟我们普通话一样熟练了!好了,我们先听一首英文歌。”   乔梁开始舒展他的手臂,表情很陶醉的说:“英语老师就是我们的音乐老师。”   季然听着音乐出来时也同意乔梁这句话,这是《my heart will goon》,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一首经典的英文歌曲,哪怕至后来,也在很多人的歌单里。   这首歌感情充沛,触动了很多人,教室里非常安静,等歌曲放完后,于老师问道:“好听吗?”   “好听,太好听了,老师这是什么歌,是不是又是什么电影里的啊!老师你给我们放着看看吧!”   同学纷纷问道,英语老师不仅是他们的音乐老师,还是电影传达者,为了让他们学习英语,介绍了不少好看的外国片子。   比如经典的《狮子王》。   周明明回头问新同学:“易帆,你知道是什么电影吗?”   乔梁怼她:“新同学什么都知道吗?”   周明明横他一眼:“反正你不知道!”   乔梁气的磨牙,回头问江未寒:“江哥,这是什么电影啊?”   季然也竖着耳朵听,他也觉得江未寒知道,从乔梁无比信任的语气中感觉到的。他记得《泰坦尼克号》上映时间是1998年,国内上映时间最快传过来也要一段时间,最重要的是学校里不会普及的,因为这部电影里有□□镜头。   要不是于老师领先于潮流,他们今天也不会听到这首歌。   233在问他:【少爷你现在脑海里在播放画画的那个片段吗?】   季然面瘫的道:“我只是回忆一下。”   他因为演技很差,他的经纪人给他看过很多的电影。男的□□的也看过的。   233哦了声:【那少爷你需要看的时候跟我说,我可以给你播放,新3D版的都可以。】   季然眨了下眼:“等晚上的时候吧。我学英文。”   233系统说:【好,我信少爷的。】   季然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他觉得233在笑话他。   季然正竖着耳朵听江未寒说‘看过’了的,结果他跟乔梁说:“老师知道。回头听课。”   这是转移话题吧?江未寒肯定看过了,他是什么时候看的?去网吧看的?   同他一种想法的是新来的同学,易帆就用他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看着江未寒说:“你看过对吧?”   江未寒看了他一眼,这个新来的一脸‘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表情,这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吗?   江未寒反问他:“你看过?好看吗?”   易帆轻啧了声,他因着季然跟江未寒同吃的那根冰棍对这个同桌有隐隐的芥蒂,说话难免带着些试探,但这个江未寒并不上当,他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有着成年人的稳重,处事滴水不漏。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人。   易帆牵了下嘴角,没想到还能在这个班里遇到个这样的人。 第12章   中午吃饭的时候,众人都在一起吃的,乔梁也没再要求去江上米线吃饭。因为外面天阴沉沉的,真的要下雨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老师都没有拖堂,跟他们说:“快点儿去食堂打饭,打回教室吃吧,住宿生也别回去吃饭了,这雨我估摸着不用一小时就下来了。”   学生们不用他说,一下课摸起桌洞的饭盒就往食堂跑。   季然也跟着众人出门。   他同桌乔梁拿了两个饭盒,跟江未寒道:“真的不用我去帮忙吗?”   江未寒只跟他道:“帮我打饭就行了。”   然后就脚步匆匆的下楼了,季然想他应该是回去帮他母亲收拾外面的餐桌了吧。外面风越来越大,233系统跟他说今天会有7级大风加暴雨。餐桌在外面可能会被吹走。   食堂里学生一股脑都来了,于是就连大锅菜的地方都是人,需要等的小炒部人少了很多。   陆川看着那边排长队的凉皮、凉面区,只得放弃了。跟着季然一块儿到大锅菜的地方,大锅菜是主要菜品,种类多,不需要等,所以虽然排队的学生多,季然他们也很快打到了。   食堂阿姨又给了季然3个馒头,季然跟她说:“我吃不了这么多,1个就够了。”阿姨说:“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儿!”   乔梁在他后面说:“要着,要着,你吃不完我吃!”   几个人打齐了饭菜,扣上饭盒往回走,不在食堂吃饭感觉就多出很多时间来,同学们不着急回去,在外面晃着走,季然慢悠悠的跟在后面,难得凉快起来。风穿过宽松的校服,把校服吹鼓起来,感觉要飞起来。   变天的时候人类会感觉到新奇,大自然有这样的魔力,   季然走到小卖部的时候碰到了新同学易帆,他今天刚到,还没有饭盒,所以在小卖部买了饭盒,还买了方便面、火腿肠,相思卷辣条、毛毛虫面包等好多零食。   季然这才想起好像应该给他打份饭菜。   但季然身上就带了5毛钱的饭票,现在也没有了。   易帆笑道:“没事,教室外面不是有热水吗,我泡面吃。”以他的家庭条件不需要这么刻苦的,他完全可以去校外吃,但他想跟季然在一块儿。   他们赶在下雨前回了教室,江未寒还没有回来,就算他走路快,到校外也需要一点儿时间的。   同学们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在教室吃饭,中间三排坐的同学已经把饭盒拼在一块儿。   乔梁也准备这么弄,跟季然说:“班长,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吃?”   他们打的饭菜是一样的,那有什么好一起吃的呢?   不过季然想要了解的多一些,尤其是后桌两个人都在他主角嫌疑榜单上。所以他点了下头:“好的。”   窗户上已经有雨点了,很大的点儿,滴到窗户上啪嗒的声音,季然往窗外看了下,外面已经浓云如墨了。   乔梁也看到雨点了,他往教室外看:“江哥怎么还没有来!可别淋在路上。”   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的把饭盒放在后桌上,以前这里是空的着的。后桌新来的人书只摆了几本,而江未寒桌上的书则大部分在窗台上,所以后桌挺适合吃饭的。   易帆端着饭盒泡面进来后,发现他的桌上已经摆好饭盒了。   他跟乔梁面对面的看了眼。   乔梁哎呦了声:“哎呀不好意思,我忘记这里坐上人了。”   易帆把他蓝白色的搪瓷饭盒放在角落上,笑了下:“没关系,一起吃就好,正好我今天没有打饭。班长,可以吗?”   他对着季然笑,把乔梁当空气,乔梁气的磨了下牙:“班长不给他吃!”   季然不跟他们两个幼稚鬼闹,他看了下门口,江未寒回来了。手里拿了好几把伞,另一手还提了一个塑料袋,不知道装了什么,没顾上打伞,身上落上了深浅不一的雨点。   乔梁连忙喊他道:“江哥,你回来了,外面下雨了吗?!”   “开始下了。”江未寒一边说一边把带来的雨伞放在了教室后门处的架子上。   有眼尖的同学道:“江哥,伞是给我们带的吗?谢谢啊!”   江未寒也点头:“可以用,但你们用了记着给我带回来。”   同学不在意的跟他笑着道:“放心,我保证给你带回来!”   江未寒只牵了下嘴角:“我信你,你上次拿走的还没有还回来。”   他也没有再等那些同学说什么,把其中两把拿走了,他多带伞是他母亲给乔梁跟季然带的,其他的不过是顺便。   “江哥,快,来吃饭了。我给你打的排骨,最后一份让我抢到了!哎江哥,你提的是什么,是不是江姨给的好吃的?!”   乔梁对吃的相当眼尖。   江未寒把手里提的放桌上,说他:“狗鼻子,牛肉,拿出来吧。”   放下袋子后,季然看到他手背上破了一块儿皮,还挺大的一块儿,只不过这一路被雨水冲淡了,现在只有淡粉色的儿血水顺着他手往下淌。   季然本能的替他疼了下,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看到有人手受伤了。   季然跟他说:“你手破皮了,要去卫生室看看,打破伤风针。”   江未寒看了下手,不太在意的道:“没事,碰在桌上了,没伤在铁锈上。”   季然看了下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回头把桌洞里的书包拿出来了。   他把家里的消毒水、绷带、创可贴都带上了,他不盼着自己受伤,但他害怕伤到的那天。   江未寒没想到他书包里能背这种东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季然把饭盒推到一边跟他说:“坐下,我给你包一下。”   江未寒看他东西齐全,一副挺认真的样子只好坐下,把手伸出来。   今天的季然很奇怪。   季然还跟他说:“你忍着点儿,会有点儿疼。”   江未寒嘴角抿了几下,没说话,他一个大男人这点儿疼还不怕的,搬桌子的时候被店里着急出门的刘嫂给挤在了门框上,那时候有一些疼,但怕他妈着急也就没说,这会儿早疼过去了。   江未寒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疼的嘶了下,季然这家伙给他涂消毒水真不客气,涂这么多。   季然看他手抖,低头给他吹,连吹了好几下:“再忍一下。”   江未寒胳膊上肉眼可见的起了鸡皮疙瘩,他硬忍着没有抽回去手。   旁边坐着的易帆看着他胳膊上竖起来的汗毛眼神微微敛了下,他看向了季然。   季然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脸色丝毫不变,正仔细的给江未寒缠绷带,缠了好几圈。   一直等着开饭却屡屡被耽误的乔梁忍不住道:“班长你这小媳妇当的挺好啊,手乖巧的。”   自那天之后,乔梁就会开这种玩笑,班上认哥哥妹妹的很多,他没有,他就逮着江未寒跟季然开玩笑,江未寒拿书要敲他,被季然摁住了,季然跟他说:“伤口太大了,创可贴盖不住,记着别沾水了,也不要剧烈活动。”   乔梁顾不上开他们俩的玩笑了,哎呀了声:“那江哥还能打篮球吗?”   季然把绷带打了个蝴蝶结后说:“不能吧。他正好碰在手背上,很容易挣开。”   乔梁遗憾的叹气道:“那江哥你快点儿好啊,后天咱们还有体育课呢,还想打篮球呢。”   江未寒不知道怎么看自己那只被包的分外精致的手,咳了声:“先吃饭吧。”   乔梁听他说可以开饭了,立刻把几个人的饭盒重新打开,江未寒不仅带了一盒牛肉片,还带了一瓶老干妈。   乔梁刚才捂着,这会儿一拿出来,周边的男同学立刻抱着饭盒过来了。   “喂!喂!你是猪吗?!少夹两片!说谢谢了吗?”   “谢江哥!”   “牛肉片没了?!老干妈给我一勺!江哥你太有先见之明了,食堂的饭必须得配这个吃!”   “也给我一勺!再加一点儿!”   “我也要点儿,你们给我留着点儿!谢谢江哥。”   每当吃东西的时候喊的‘江哥’就比平时真诚了些,这到底还是些17岁的男孩,即便是想端着架子也在饿肚子面前让步了。   江未寒只牵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他也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在饭盒打开的一瞬间,眼疾手快的夹出了一筷子牛肉片,放在了季然饭盒里。幸亏伤的是左手,要不还抢不过。   季然看着这一大筷子牛肉片跟他道谢,江未寒只道:“吃吧。”酱牛肉本来就是他妈给季然带的,听说他们今天都在教室吃后,抓紧时间切了一盒。   季然先试着尝了下,不辣,于是就放心的吃了。越吃越好吃,很有嚼劲,很香。   他跟江未寒道:“好吃。”   江未寒只点头,酱牛肉也是他妈妈的拿手好菜,加了辣椒的会更好吃,今天是太着急了,她没顾上加。   泡面也终于好了的易帆,看着自己的泡面、火腿、卤蛋觉得不太香了,他咳了声问季然:“很好吃吗?”   季然跟他点头:“好吃。”   易帆看他说完又低头吃饭的模样顿了下,正常人不是应该让让他吗?   但季然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易帆咳了声问他:“你尝尝我买的火腿,还有辣条,我买了很多。”   季然摇了下头:“不用了,我这些够吃的了。你吃吧。”   季然没有让别人,不过他也不吃别人的饭盒里的菜,只吃他自己的。   江未寒看了眼不知如何下台阶的易帆,把他的老干妈往他旁边推了下:“加点儿料?”   江未寒现在能弄明白点儿了,季然有点儿洁癖。但别人可能看不出来。所以夹牛肉片的时候是他的第一筷子。   老干妈很多同学都来挖了,他就没有让季然。   江未寒一边咬着馒头一边想,等看到季然也咬馒头时,突然想起了季然上午吃他吃了一半冰棍的场景,那时候季然没洁癖了?还是馋大发忘记了?   这个问题深想也没意思,江未寒也觉得自己挺无聊,他被他妈影响至深,太过于关心季然了。 第13章   这边易帆得了江未寒给他递的台阶,笑着接受了,从他老干妈瓶里挖了一勺,拌方便面里,跟他道谢:“谢江哥,这么一弄有食欲了。”   他又问季然:“要来点儿吗?”   他要试试,季然是只吃江未寒的东西吗?   好在季然还是摇头了。   易帆就笑了下:“行,你馒头是不是吃不完?”   季然把他盒盖上的馒头往中间推了下,乔梁抢了一个怼易帆:“他是给我留的!”   易帆把火腿肠推到他旁边:“那这个吃吗?”   乔梁切了声:“吃!”   一顿饭吃的火药味十足,也热闹十足,好多同学端着饭盒来回溜达着吃,最后一排江未寒跟易帆这里因为有老干妈、【相思卷】辣条,火腿肠,还有方便面,于是格外受欢迎。   乔梁一边吃一边说:“你们过分了。牛肉片抢完了也就罢了,连老干妈都没剩,一会儿必须去买雪糕回来啊!”   他边吃边说,唾沫星子乱飞,季然把饭盒往旁边移,跟他同样动作的还有江未寒,看样子他早有先见之明。新同学易帆不知道,泡面汤都没法喝了。   本来还能睡大半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愣是让他们边吃边聊的浪费完了,老魏进来的时候用课本扇了下风:“你们这是吃了些什么?”   看到传回江未寒桌上的老干妈空瓶,老魏笑了下:“江哥还挺会吃,早知道我也来跟着你们蹭了。”   他叫江未寒‘江哥’,半是戏谑半是纵容,看样子江未寒这个称呼在他们班已经是默认了。   江未寒也笑着说:“下次我叫着老班。”   老魏也很不客气的点头:“下次必须叫着我,好了,大家赶紧去洗饭盒,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一会儿上课了。”   有同学嗷嚎的:“我们还没有午睡啊。”   老魏打他:“你们吃满汉全席都吃没了,忘了?!赶紧点儿,下个月全市就要连考了,你们还不抓紧时间,还想被一中的拖一大截吗?!”   “……按正常来算,这才是开学第一周吧?”   “错,高一开学第一周,我们开学一月零一周。”   “没天理啊!开学的时候摸底考试,刚缓过来又要考,没完没了了。”   “一波还没开始,一波又已侵袭,没完没了~~~”乔梁把试卷卷成筒唱歌,他唱的挺好听的,季然想他有歌星的天赋。   老魏也被气笑了,手指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吼道:“赶紧去洗饭盒!”   季然的早就洗了,他吃完饭第一时间就去洗了。所以这会儿先翻开了课本,老魏正好走下来关心下新同学,倒是先看到了江未寒的手,吓了一跳:“手怎那么了?!”   待江未寒说蹭了一点儿皮时,老魏缓了口气:“吓我一跳,包成这样,我以为不能考试了呢?”   江未寒:“……”   老魏心里只有考试了。   老魏确定江未寒手不影响学习后,倚在乔梁的桌上关心新同学:“这边的课程能跟上吧?”   易帆笑道:“可以的,老班,进度跟一中差不太多。”   他说的挺有保留,很谦虚,也就是说一中比他们学的还要快。   老魏有点儿泛酸:“一中7月低就开学了,比咱们还早了一周开学。”   江未寒都不想看老魏那张拈酸吃醋的脸,他低头翻课本。但老魏也没有忘记他,跟他们说:“你们好好学,争取下个月月考出个好成绩,咱们让一中看看,听到了吗?班长,体委?”   待季然跟江未寒都抬头看他时,老魏说:“带着新同学好好努力。”   两人点头后,老魏又跟易帆说:“我们启宏中学实力也很不错的,你一个月后就知道了,你既然来了咱们启宏呢,就把启宏当成自己的家。”   他这不是吹牛,他们启宏中学在整个A市都是最好的学校,当然不跟那些个国际贵族学校比。   他们季校长是名家出身,早年留学国外,学成后归国,把先进的教育都带到了启宏中学,无论是教学设备还是理念都是最先进的。   易帆笑着跟他说:“老班放心,进了启宏就是启宏的人,进了一班就以一班为荣!”   他也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成熟,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人情世故通透。   区别在于,他是跟着家里见识多,而江未寒不过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看新同学很上道,老魏很欣慰的拍了下他肩膀:“好,这次月考我也期待你的成绩。”   上课铃响了,老魏把教室里所有灯都打开了,外面天阴沉沉的,跟天黑了一样,反常的天气格外吸引人,季然就喜欢看,他觉得跟世界末日来了一样。这种想法有点儿反人类,他克制住了,收回了视线,好好上课。   下一节课是数学,乔梁不喜欢,就蔫蔫的趴桌上看武侠小说,直接不用书皮,就夹在数学课本里,算是光明正大的看。   数学老师让他们算题的时候,乔梁在课本上画小人,季然偶尔看一眼,他画的都是火柴棒小人,一套套的练着拳法呢。   季然想着上个世界里武功秘籍上的人物图,觉得差不多,乔梁要是在上个世界里,没准能练成绝世高手。   乔梁要是在上个世界的话,他的性格会跟陈枫一样,如果江未寒是主角的话。   季然在草稿纸上写了江未寒的名字,在他名字上画了一个圈,不过他先不着急确定主角。   他开始做配套练习题里的附加题,这个做着比较有意思。   他的数学很好,他喜欢数学。高中的题目对他来说不难。   季然看乔梁火柴人画的好,也挑了一道金字塔式木棍题来做。   题目问有几种解法,季然就一种一种的解。   乔梁画完一套拳法后,发现季然在演算草纸上画了一堆横杠竖杠,看上去也跟自己的差不多,他乐了,在本子上写:同桌,你这画的是哪套武功啊?你也想看《天龙八部》吗?我快看完了,借给你看。   写完后用胳膊肘悄悄的把本子捣到季然面前,季然看了一会儿,给他在下面写:我写的不是武功,是数学题。   乔梁:拉倒吧,都快排列成金字塔了。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今天加加油,晚上就能借给你。   季然:真的是数学题,下课后我跟你说。   乔梁:哈哈,我信你,同桌。   感觉他是在说反话。   下课时间到了,老秦又拖堂了,广播声音出来了,他才意犹未尽的抱着课本出了教室。   这个课间比较长,要做眼保健操。   季然闭着眼睛跟着音乐做完眼保健操,都有点儿犯困了,中午没有睡觉的后果,下雨天就是适合睡觉的。他干脆趴在桌上睡了会儿觉,迷迷糊糊的听着乔梁拿着他的验算题在跟后面的江未寒说话,说他画《易筋经》。   他是故意当着易帆这么说的。   易帆说什么他没有听清,但听见江未寒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他画的比《易筋经》难多了,金字塔式解析模式,还是9种算法。   还是江未寒能看懂。   乔梁懵懵的声音:“什么?他画的真的是数学题?不是武功?还难?很厉害?”   江未寒嗯了声:“解析函数,如果你要用武功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易筋经》的天花板。”他顿了下道:“你跟他好好学吧,上课别看小说了。”   乔梁应该是转过头来看自己了,因为声音就贴近他,说‘他这不会是动脑子动累了吧?’   季然睁开眼看他,还把他吓了一跳,乔梁说:“我艹,同桌你牛X啊,江哥说你数学已达到《易筋经》中的天花板!武林至尊了!”   季然跟他说:“没有达到。我没当上武林盟主,失败了,掉落悬崖而死。”   乔梁跟江未寒对视了下:“他这不会是傻了吧?”   江未寒也凑近看了下,眼里有笑意:“应该是做梦了。”他又说乔梁:“你少给他看武侠小说。”   乔梁很冤枉的说:“我倒是想给他啊,班长从来不看啊!你说他会不会是在家里偷看,偷偷练成高手了?”   易帆从季然那张天花板级别的数学演算草稿中终于回神了,他眼神深深的看着季然,低声问:“你做什么梦了?梦见什么了?”   季然这会儿终于清醒了,他刚才对着江未寒有点儿恍惚,以为自己还在上一个平行世界里,大概是他们几个说什么‘武林至尊’之类的话,让他在意识迷糊的时候产生了联想。   季然坐起来靠在他后面的墙上,用手掩口打了个哈欠后跟他说:“没有梦见什么,要上课了吗?”   易帆嗯了声,又道:“班长,周六我能跟你一组学习吗?我听体委说,每周六我们学校有补习课,你一整天都会在学校。”   季然还没有答应的,乔梁先抗议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啊!班长是跟我们一组的!你得靠后!还有你这人也太会见风使舵了吧?”   易帆只看着他笑:“我是问班长,学习小组我能参加吗?”   他们每周六也需要上课,虽然没有排课程表,但是必须来上课,美名其曰互助小组,实际上还是变相的上课。   既然是来上课,那跟谁一组都没什么关系。   季然无所谓的点了下头:“可以。”   乔梁郁闷的说:“班长,我以为你会向着我的!”   季然奇怪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向着你?”   乔梁一下子无话说了,季然是老魏安排给他的补习老师,虽然他以前从来没有给自己补过课,但他也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拒绝过。这让乔梁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尤其是当着新来的人,他面子都没了。   乔梁使劲把书拍在了桌子上,然后站起来出去了,出去时用力很大,把凳子又踢了一脚,季然反射性的闭了下眼,把身体尽可能的缩在了墙边上。   江未寒心莫名的抽了下,他忍不住呵斥了一声:“乔梁,你干什么?!”   “有媳妇儿就忘了兄弟!”乔梁怒吼一声,连门也摔上了。江未寒没有喊他,气笑了。   后面两节课是乔梁的体育特长课,本来就要去的,他弄的跟被人气走的一样。   季然等摔门声过去后,慢慢睁开眼,易帆像是担忧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季然刚才缩在墙边上的感觉挺……可怜的,那种害怕又无处可躲,尽可能的缩起来减少伤害的感觉。   季然摇了下头:“没事。”   他把乔梁踢倒的凳子扶了起来,幸亏他刚才反应快,把手脚缩起来了,要不凳子一定会砸在他脚上的。   江未寒也站着看季然,季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怒气,也没有任何的惊诧,像是一个旁观者,可偏偏他是当事人。   这让江未寒回想了下刚才的整个过程,包括季然跟乔梁说的第一句话,他也是这种毫无表情的说‘我为什么要向着你’?   感觉是真的不知道一样。   这太奇怪了。   江未寒眉头无意识的拧了下,上课铃声响了,季然又坐回去了,背影坐的端正,已经没有刚才抱着缩在一起的样子了。江未寒低头看书。   暴雨下了整整两节课,后面就是小雨,第四节课的时候就停了。晚自习下课后,老魏嘱咐他们:“走读生看着点儿马路上的水坑,路上自行车骑的慢点儿,积水的地方下来推着车子走,不着急,知道吗?”   江未寒在走出教室的时候,看了眼季然:“你怎么回去?坐公交车回去吧。”   他后面一句不是商量,是肯定句,于是季然跟着他走:“好。”   公交车在他们学校门口不远处就有一站,正好在江未寒家店的斜对面,江未寒跟他一块儿出的教室,季然以为江未寒有话要跟他说,但他一路沉默,脸色没什么表情,直到公交车站处了,他才停下,给了季然一把伞,跟他说:“今天的事乔梁不是故意的,他平时不这样。”   季然眨了下眼,江未寒是来替乔梁说话的吗?为什么呢?   他也没有找乔梁麻烦吧?   正想着时,江未寒跟他说:“你别害怕。”   这句话离上面一句都隔了一分多钟,季然都没有联系起来。   江未寒语气硬梆梆的,也知道自己这句话相当奇怪,所以他走了这一路最后了才说出的。季然也不是小孩、小姑娘的,但谁让他那一刻缩在墙角的样子太可怜了。   江未寒说完后也不等季然回复,扭头就走了。   季然看着他一脚淌进了水里,还大步的走开了。季然看着自己还很干燥的鞋子替他的鞋默哀了一会儿。 第14章   公交车来了,季然也上了车,投了1个1毛钱的硬币。   季然对数字敏感,对金钱就很有观念,已经飞速的理清了这个年代的物价。   公交车上人很多,季然在一个角落站好,扶稳了把手,跟233聊天。   233问他:【少爷,你有进展了吗?】   季然在心里跟他说:“主角人选我没有定下来,主角不能告诉我是吗?”   233:【抱歉少爷,我没有权限。】   季然换了种问法:“那我有什么把柄吗?”   任务面板上说‘为了不让他的事被主角泄露,他先下手为强了’,也就是说他这个反派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还不是好事。   233抱歉的声音:【少爷,我不知道。】   季然哦了声:“好吧,没事,我自己找。”   主角不好确定,那自己的应该好确定的,他觉得可以从新来的同学入手,新来的同学像是认识他。   周六的时候,启宏中学照常上课,自习课。   乔梁又跟季然和好了,是他单方面的和好了,他周五来上课的时候发现季然跟没事人一样,于是他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把《天龙八部》小说扔到了他桌上:“看吧,我昨天看完了。”   季然看了他一眼,乔梁脸上还有点儿别扭的表情,稍微白点儿的耳朵能看出一点儿红晕。季然就把书接过来了。   乔梁还拿着姿态说:“我这还有金庸一整套,这本看完了,给你带《神雕侠侣》。”   季然跟他道谢:“谢谢。”   乔梁正佯装喝水,听他道谢一口水呛出去了,他大大咧咧的,哪有想到这么客气的。   他面对着后桌喷的水,易帆被他喷了一书,江未寒把头扭开了。   不管怎么说两人和好了,所以这周六自习课,乔梁跟季然关系明显的好起来,具体表现在只要自己跟季然说话,他都打岔捣乱。易帆都觉得他是故意的。   他跟季然讨论数学题,乔梁嫌他吵,他就写在演算稿纸上,传给季然,季然再把他的想法在演算纸上写下来,反正数学也不需要文字交流,懂的人算式就能明白。   这样乔梁还嫌他们俩麻烦。   三番两次后,易帆笑着看他:“那乔同学你想干什么?”   乔梁跟他一笑:“你要排在我后面。”   易帆也笑:“凭什么?”   乔梁阴恻恻的看着他,这个家伙还挺喜欢笑的,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但乔梁知道他眼里都是轻蔑,对他这个差生隐藏不住的蔑视,乔梁特别痛恨这样的家伙,他拳头咔吧的捏了起来。   季然看他这个动作,小心的往墙边靠了下。   江未寒把书扣上了:“掰手腕吧。”   急脾气又要爆发的乔梁一愣:“什么?”   江未寒跟他说:“你俩掰手腕论先后。”   周六还要来上课同学本就怨声一片,所以现在看有热闹,立刻都起哄了。   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都站了过来:“对,掰手腕,乔梁上!让新同学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   他们男生对新来的易帆也颇有微词,他们班总共就13个女生,现在这些女生全都向着易帆,他们今天就想让乔梁给新来的同学个好看!   乔梁人高马大的,掰手腕除了没有赢过江未寒外,他们全班男生都不是他的对手。   掰手腕是他们这个年纪论输赢的最常用的办法。高一刚开学乔梁就因为体育委员的事跟江未寒比过。   江未寒赢了他,从此乔梁就认定江未寒了,喊他江哥了。   所以现在听江未寒这么说后,立刻觉得是好主意,满身火气有了宣泄的地方,他挑衅的看着新同学:“敢不敢比?”   旁边的男同学也在说风凉话。   “新来的不会是不敢吧?”   “大概他只会在老师面前说。”   “就是只会说呗,真本事没有?”   什么叫真本事呢?掰手腕赢了就是本事,学生的本能不就是学习吗?学习好还有错了?   真是好笑。   易帆看了眼江未寒,江未寒没什么表情,易帆心中有些郁闷,他知道自己最近太出风头,刚来这个班才几天就引起了他们班男生的不满,江未寒这么做也算是为了他好,他知道自己赢不过乔梁,想让他借着乔梁下坡。不至于让他跟乔梁打起来让所有人看笑话。   易帆为自己没想万全懊恼,他其实知道每个学校都会有排外的事,但他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强,就会凌驾于他们,现在想还是自己想的过于好了,中国那句‘枪打出头鸟’是有道理的。   也许江未寒太了解这些才会这么懂吧。   易帆看着还在起哄的同学,咬牙道:“比就比!班长,”   他看向季然,季然也正往这看着,易帆心想,他要给季然一个好印象,就算比不过这个莽夫,他也是能为季然去比赛的,所以他跟季然道:“班长,你给我们做个见证,我是为了……公平。”   季然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下头,只要不是打架就好。   “快关门!关门!别让老师看到!”   乔梁找到了感觉,万众瞩目的感觉。   所以他手感良好的一鼓作气的将易帆赢了。   “哇,乔梁赢了!不愧是乔哥啊!”   “大猩猩显威风了!”   “什么大猩猩,人现在是乔哥了!”“乔哥威武!乔帮主!”   那几个男生半是起哄,半是拍马屁。乔梁在一边很得意的揉着手腕说:“小菜一碟。”   季然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平时也不怎么看得上乔梁,从跟乔梁说话方式中就听得出来,他们都把乔梁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傻子看,但现在乔梁让新来的同学吃瘪了,他们就高兴了。   季然不清楚人性到底是简单还是复杂了。   他把目光收回了,开始看他的数学书,还是数学题比较简单,有逻辑、有公式,通透简单,1是1,2是2,从不会混淆。   乔梁丝毫不觉,还得意的跟易帆说:“服了吗?现在知道先来后到了吧?”   输了的易帆却还能笑出来,他点了下头也很大气的说:“愿赌服输,我本来是想要问班长一道数学题的,既然你赢了,那你先问吧。”   乔梁脸色一僵,他比赛赢了,难道就是为了抢着问季然一道题?   刚才为易帆抱打不平的女同学闻言都哈哈笑起来,易帆真是太帅了,又帅又腹黑,就跟《流星花园》里的花泽类一样。   周明明踢了下乔梁的凳子:“乔帮主,你想问什么题啊?!”   乔梁被架住了,磨了下牙随手指了一道数学题:“就这个。”   季然看了乔梁一眼:“你确定是要问题?”   如果是因为下不来台而问,那没有必要,他的那些同学不过是看热闹而已,早已一哄而散。   乔梁脾气也上来了,要这样点头:“是的!”   季然点了下头,也给他讲,用最简单的方式讲完一遍后乔梁不懂,季然也摸清楚了他的基础,停在了初三。   于是重新换了他懂的公式,串联了一遍,他讲的不急不躁,与语文相比,数学是刻在他灵魂里的科目,闭着眼睛都会。   江未寒看了一眼季然,季然变了太多,以前他从来不会教别人的。   一道题讲了半个小时,从初三到高二,乔梁总算看明白了。   他拍了下大腿:“同桌,我觉得你讲的比老秦简单。”   季然点头,秦老师是按照重点理科班的模式来讲课的,他的进度也在中上游,甚至更高,这样就能逼迫着学生课下拼命学。   大多数学生通过课下补习班能跟上,但如果差距太远就跟不上了。   乔梁又说:“你跟江哥讲的都比老秦好。”   在后面的江未寒都不想说话,给乔梁补课老废嘴皮子了,还上火,都想问问他初中干什么去了。   乔梁还敢说他:“就是江哥你脾气太暴躁了,这点儿你不如班长。”   江未寒终于没忍住把书拍在了他身上:“要好好学。自己用心学才行!”   他都要气乐了,乔梁不知道他为什么脾气不好,他是对他怒其不争!他那些同学说他的那些话好听吗?!   江未寒瞪着乔梁,有满肚子火气发不出来。   他因着太高的成绩及太穷的家世受到了排挤,他自己无所谓,这些同学还忌惮他的成绩,不敢光明正大的说他什么,但是他们会说跟他一块儿的乔梁。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大猩猩’这类的话很明显带着歧视。而乔梁这家伙还一点儿也不在意,江未寒每次听着都很烦躁。   他确实如乔梁说的那样,脾气不好。不是乔梁那种大大咧咧、天生热情开朗、喜欢交朋友的人。   他性格挺独的,无论是回家还是学校,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琐事,他其实挺想安静下来的。   所以选在这个最后的角落。   在这里也不用去跟那些心里各种小九九的同学打交道,井水不犯河水,很好。   乔梁看不出他暴躁,还哈哈笑着说:“消消气,下课我去买冰棍!新同学,也给你捎着根。”他现在也对新同学好脸色了,自觉的把他纳为小弟了。   易帆都被他噎住了,他堂堂易家的大少爷,手下小弟无数,是真的小弟。   现在竟然被一个什么都不是家伙认小弟,可笑。   不过易帆也懒得理他,只是重新看了季然一眼。   季然出乎他的想象。   他讲题的思路及逻辑异常鲜明,从初三到高二,近三年的课,他给简洁明了的串联起来了,这一点儿太厉害,他以为季然只是学习好,却没有想到能好到这个程度。   他不得不承认对季然刮目相看,因为跟那天晚上在酒吧的人简直判若两人,亦或者喝了酒后的人会不一样?   眼前的季然表情太冷淡。   易帆正要跟他说点儿什么时,季然已经回头了,仿佛没有看见他的视线。被闪了一下的易帆愣了下,他在季然眼里什么都不是吗?   刚才热情传纸条的那一会儿什么都不是吗?刚才自己为他跟乔梁掰手腕也什么都不是吗?   晚上的时候,易帆在自行车棚把季然拦住了。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第15章   季然停下来看他,他是半路进来的,之前的一切都没有记忆,233并不能事无巨细的传给他的,且如果是刻意隐瞒的情节,系统不开放的话,他也是不知道的。   季然在系统里没有搜索出易帆的消息后,便有了想法,这个易帆便是他的支线,揭开他自己把柄的线索。   支线剧情来了。   易帆带季然去的地方是酒吧。   酒吧跟学校隔着几条巷子,隐在前面热闹的小吃街、小商店后面,没有学校门口那条街道热闹,但却另有一种繁华,眼见的高上了一个档次。酒吧、网吧、KTV、酒店都在这里,门口的霓虹灯都要比学校门口的商店、饭店有品位。   来这里的人也不再是穿校服的学生,而是成年人了。   酒吧装修的很豪华,酒吧里的调酒师叫易帆少爷。   易帆少爷跟他说:“今晚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随意,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季然看了一眼调酒师手里雕刻的不圆润的冰球说:“给我一杯牛奶,不加冰。”   易帆哈哈笑了,以为他是开玩笑,结果他又一次跟调酒师说:“如果没有牛奶的话,给我一杯水,不加冰。”   调酒小哥看着他那张在迷离灯光下异常认真的脸,从吧台底下摸出一瓶牛奶,跟他说:“我本来想留着睡前喝的,给你喝吧,你等着我给你调一下。”   易帆看着自己手里血红色的酒轻轻啧了声:“你上次来喝的就是这种酒,这杯酒有别称,不能说的秘密,或者叫说不出口的心事。”   他顿了下,等季然接话,季然垂了下眼皮,看着牛奶轻声道:“我上次喝多了。”   易帆笑了:“就知道你是喝的差不多了。你还记得你说了些什么吗?”   他眼神明明暗暗的,感觉很神秘。   季然想了下摇头:“忘记了,我说了什么?”   不知道会是什么把柄。   但这个关键时刻,易帆却不说了,高深莫测的看向了那边的舞台,跟他指了下:“我们酒吧新请的摇滚乐队,你听听吧?还不错。”   摇滚乐队确实挺不错的,在这个年代很超前。   《Black light》   舞台上的鼓手尤其帅气。每一个举动都很有魅力,如果今天不是包场,气氛早已掀翻了。   然而易帆发现季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激动。   他眼里没有任何的惊讶,难道季然见识过更好的?易帆百思不得其解,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超前了,他从国外回来的,怎么也比国内走在流行前沿吧?   他哥开的这家酒吧之前都半死不活的,现在却越来越火,不就证明了他的思路是对的吗?   季然只默默的看着,他不是因为见过更低迷、更奢华的酒吧才无动于衷,而是他缺乏跟外界相互呼应的能力。   无论这家酒吧有多么时尚,那些繁华与热闹统统跟他没有关系。   之前有投资商请他们剧组吃饭,去的就是帝都最出名的夜总会,那个投资商大概是想跟季家搭点儿关系,而他爷爷轻易不会出席,于是就想从他这里下手,出手特别大方,给他叫了很多的美人,男女皆有,个个都好看,但他面对千娇百媚的美人毫无反应,不是坐怀不乱了,而是他有毛病,他不行。   那些人看他的眼神由刚开始的惊艳到最后的怪异,甚至带着点儿怜悯。   季然知道他们都懂了,他能看懂这些人掩饰的视线。   他只是不能共情,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他只是不在意罢了。   那个投资商冷汗直下,季然走的时候还听见他低声跟在场的每个人嘱咐,谁都不许说出去!季家他们得罪不起,谁让季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这香火要是断了……哎,怪不得季家投资了医学科研呢……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请他到这样的场合了。   季然端着牛奶默默的看着台上唱歌的歌手,挑出一个读音不准的单词来。   他对音乐也没有鉴赏能力,哪怕他能把曲子弹的如原创,也没有感情,他就是一个人型AI。   舞台上GJ乐队的敲鼓手正到最激烈的时候,头发甩起的片刻,能看见他右耳朵上闪闪的耳钉,看上去异常酷。   大约是看季然盯着敲鼓手,易帆靠近他,跟他轻声说:“那天晚上你跟我说你跟他是一样的人。”   季然看他,易帆手在右耳朵上,朝他做了个暗示的动作。   于是季然明白过来,男生带右耳钉有一个不成名的意思,同性恋。   易帆看他想起来了,缓和气氛似的指着台上的敲鼓手说:“他是下面的那个。”   季然哦了声,明白了他的把柄是什么了。   他低头把最后一口牛奶喝了,把杯子放在了吧台上,从书包里拿出钱包,给了调酒师两元钱。   牛奶跟他早上喝的是一样的,2毛钱一瓶,但季然知道,什么东西到酒吧里都要翻10倍的。   调酒师看着这整齐的两元钱都傻眼了,咳了声:“就当我请你喝的,就当我们家少爷请你的。”   他们家少爷易帆还没有反应过来,季然低着头的样子有了那一晚忧伤的感觉,易帆正想着怎么安慰他的,季然已经付钱,背包,站起来了。   易帆连忙追着他出来,在他自行车前拦住了他,跟他说:“我跟你是一样的人!”   季然看他:“你是在下面的那个?”   易帆:“……”   这么直接的吗?不对,不是!他不是下面那个,他是上面!   易帆真是没有想到季然还知道上面跟下面,他被他这突然的话都给整蒙了,他喊道:“我不是下面的!”   喊完后脸都红了,他再从国外回来,也才17岁。完全没有季然这么厚脸皮。   易帆慌忙的四处看,季然自行车停在角落里,但他们酒吧周围还是有不少人的,这会儿都因为他这一嗓子都在看他。   易帆咳了声说:“我住上铺!”   季然看了他一眼,背好书包,蹬上自行车走了。   他骑自行车已经很顺畅了。   易帆站在巷子里有些郁闷,这不能怪他撒谎,这里毕竟是国内啊。   从酒吧出来都快10点了,季然循着233的指挥,绕近路从巷子后面穿到外面马路上,然后一路骑着回家了。   江未寒站在后巷看了一下前面的酒吧,虽然这次季然不是从酒吧后面出来的,但他几乎肯定季然又去酒吧了。   他本来以为上次是季然偶然闯入,但现在看来是常客。   江未寒脸色沉了些,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往回走。   他不是介意季然去酒吧,而是这条巷子不安全,酒吧喝醉酒耍酒疯的每天都有,还有硬性收保护费的混子,明抢,持刀抢的都有;这条街上去年冬天还出了一起混战,动了刀,伤了不少的人,出动了警车。   早已经不是高年级霸凌低年级、收零花钱的那种小打小闹了。   季然还这么晚回家,万一出点儿什么事……   江未寒把桶放在车上,深吸了口气把不吉利的想法憋回去了。   回到家后,他妈正在跟季校长通电话,季校长已经出差3天了,会议还没有开完。在电话里说,明天还有去贵州,这次是各重点中学的校领导一起走访,会去7个省市。   江母跟他说:“那你要注意休息啊,每天这么连轴转,身体吃不消的。”   季校长声音还挺爽朗:“我会注意的,这次累点儿也是值得的!收获非常大,如果有机会应该让我们的学生也来这些名校看看,长长眼界。”   季校长关注的都是工作,这让江未寒话都堵在嗓子眼里了,最后只问道:“季叔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季校长说:“还有三天,计划一周的任务。怎么了?学校有什么事吗?”   季校长大概以为他儿子非常乖,对他非常放心。   江未寒知道他在外很忙,也不能说让他太担心的话,只道:“没什么,就是常给家里打个电话。”   季校长哈哈笑了:“未寒这孩子心细啊,比女孩都细。”   女孩·江未寒不再说话。   一路很顺畅的季然回到家,不用写作业,也不用喝睡前牛奶了,洗刷后直接上床睡觉了。时间也不早了,都快11点了。   他打了个哈欠说:“系统,给我放电影看吧。”   233轻声问他:“少爷你都困了,不睡觉吗?明天再看《泰坦尼克号》吧?”   季然又打了一个哈洽,泪眼婆娑的道:“我是想看《断背山》,我觉得我应该看这个,我现在应该是个同性恋。”   233系统沉默了下,同性恋是应该是的吗?   233小声的喊他:【少爷?少爷?】   季然已经睡着了。   周天季然在家没有出门,天还是很热,这里是南方,9月份依然热的受不了,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唤,不知疲倦。   季校长家生活水平不错,有空调,比教室里的吊扇好太多了。季然就窝在家里一整天都没有出门。   除了保姆来给他做饭的时候来看过他外,没有人来,季然也不用人陪,玩魔方都玩了一个下午。   晚上八点的时候,客厅里电话响了,季然出去接,以为是季校长打过来关心他的,哪知是江未寒。   季然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电话那头的江未寒像是顿了下才说:“你在家?”   季然握着电话想,他不在家在哪儿呢?   江未寒大概也觉得自己问的多此一举,他清了下嗓音说:“哦,就是跟你说声,下周一是我们班升旗,你还记得吧?”   季然跟他道谢:“我不记得了,谢谢你告诉我,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江未寒也想了下才道:“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你早起别迟到就行。”   季然不是第一次升旗了,据说从初中就担任升旗手,国旗下讲话之类的应该不会陌生。   所以江未寒就只嘱咐他早起,他打这通电话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在家,确定他好好的在家里后,他目的就达到了,挂电话前又说道:“明天要早起,晚上早点儿睡,没事就别出门了。”   季然嗯了声:“好的。”   江未寒握着挂断的电话,觉得电话那头的季然未免太听话了点儿。   这不会是已经干完坏事了吧? 第16章   新的一周,艳阳高照,才7点钟外面太阳已经老大了。幸亏有风,风还比较大,要不在操场上简直要烤化了。   高二一班负责升旗,升旗仪式还很隆重,四个人升完旗后,竟然还要国旗下讲话。   升旗的四个人分别是季然、江未寒、周明明、赵雪,高中老师分这个很简单,直接按照学习成绩选了2个女生、两个男生。   江未寒是他们四个中身高最高的一个,他把国旗迎着风展开了,旗帜随着风飞扬,下面靠近主席台站着的学生都往这上面看,小声的窃窃私语。   “江哥也太帅了,他往讲台上一站,感觉国旗手也就这样了。”   “那可不,他可是咱们学校F4里的道明寺啊。”   “我想笑,我们的杉菜也好看,真的跟少爷似的。两人站在一起好般配。”   “季少爷好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季然好看的同学不在意的说。   季然是季校长的公子,他们对季然天生带了一层滤镜,仿佛季然的一切都是好的。   “他们俩学习成绩还非常好,上学期期终考试第一、第二名就是他们俩拿走的。”   女生看帅哥,男生就吃醋,有酸的不得了的话。   “还道明寺,真好笑,那个江未寒就是个穷鬼,下面县城里来的,他妈妈在咱们学校外面租了一个小饭馆,全靠他拉同学去吃饭。”   “你怎么说话的呢?人家开饭馆挣钱堂堂正正,你可以不去吃啊。”   “我就看不惯怎么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把他当什么似的。他学习好还不是为了拿奖学金,拼了命的拿,真是穷怕了吧!”   “就是没人家学习好,嫉妒人家。你怎么不敢挑季然的呢?因为他是校长的公子吗?”   那男生被怼了,脸红脖子粗的。   有人喊道:“别吵了,季少爷出错了。”   “哎,季少爷旗帜怎么不动了,这是准备升半旗吗?”   “哈哈,也就季少爷敢升半旗了。”   “季少爷干的漂亮,就应该升半旗为我们这枯燥的感情生活默哀!”   因着妒嫉不甘心的同学被季然的出错调节好了心态,都等着看他笑话,反正他是校长公司,错了也没什么。   主席台上坐着的几个校领导都替季然捏把汗,这是开学的第二周,新生入学的第二周,他们军训后的第一周正式上课。   他们特意让高二重点班来升旗,想要让他们班给做个榜样。   哪知出了点岔子,这天气!教导主任压着自己的头发,生怕假发被吹走了。   他一边压着头发一边仰头看,也关注着国旗。   虽然这不是什么重要的大场合,也没有苛求到必须一秒不差的把国旗升上去,但如果是半旗也是有点儿不吉利的。   季然不是要升半旗,而是风太大了,飘到半空的旗帜把两根线纠结着扯到一起了,越使劲缠的越厉害。   江未寒也看出哪儿出问题了,上前一步,把绳子一端用力拉着,让季然拽另一根,终于在国歌的最后一秒钟里,把国旗使劲拉上去了。   都仰头等着看季少爷升半旗的同学只好叹了口气,没得意思。   高中生活太枯燥了,都盼着出点儿小插曲。   跟他们思想相反的教导主任松了口气,高声道:“接下来请升旗手国旗下讲话。大家欢迎高二一班同学,季然。”   江未寒看季然,示意他往话筒前走,季然看他,不是说什么都不用准备吗?   江未寒从他脸看到他口袋,空空的,确实什么草稿都没有,这是忘了,昨天晚上就说忘了,没想到忘的这么彻底。要不是场合不对,江未寒都想笑,他还没有见过这样听话的季然。   周明明着急了,咬着牙低声道:“班长你不会忘记带稿子了吧?”   赵雪啊了声:“这可怎么办,教导主任在瞅着我们呢,还有高一8个班级的学生都在下面看着我们,很重要啊。”   季然也看到教导主任往这边看了,他旁边站着的学生会主席也在看他,示意他向前。   江未寒最后道:“没事,上去说几句我们高二会好好学习,做好榜样,欢迎高一新生之类的话就行了。”   季然语文成绩非常好,作文常常都是满分,常被当成范文印出来,在台上空口说几句话不算什么的。   就算实在说不出来,也没什么的,他们后面还有无数机会,做好榜样用事实说话更好,季然的学习成绩是不用愁的,江未寒比季然自己还有信心。   季然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走到了话筒前。   他走的不急不慢,这一分钟里让233系统给他找了一篇范文。   233非常高效。   季然对着话筒念道:“尊敬的校领导,亲爱的同学们,在这个金秋……   我们努力学习,为全人类造福,用高科技……高科技离我们并不遥远,这是一个信息化技术高速发展的……   神舟二十五号飞船已完成任务返回地球,再一次创造……”   前面都还可以,但季然念到这里的时候发现233系统给他找的稿子不太对,太超前,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他昏迷前,神舟载人飞船还只是十五号。   季然飞快的往下浏览了下,发现后面更厉害,这是233为自己写的吧?   高智能AI应用于生活的各种好处。   只是现在稿子已经写成这样了,也来不及改了。   季然在停顿片刻后改了口,是改了语言。   他语文很不好,给他时间写他都凑不出800字,更何况改了,所以他没有改文稿,只用英语把下面的话念完了。他新同学易帆自我介绍时用英语说能蒙混过关还能震慑别人。   “在未来的世界里,我们的科技飞速发展……   从1901年,普朗克提出了‘量子’的概念,到现在量子信息改革,从‘光的波粒二象性’到里量粒子学,从IF到1.0,从JAVA语言到自然语言,将人类的语言翻译成AI可识别语言后,我们便打开了通往虚拟网络、乃至平行空间的端口。   ……”   季家是智能AI研发的家族,季然对程序语言很熟悉,虽然他昏迷前22岁,但从小就摸索这个,所以翻译的很快。   “生物计量学解决了人类与AI之间的信息感应,当人的脑电波在达到量粒子相同频率后……   生物感应信息素不再是天方夜谭,它终有一天应用在医学,为人类生命、健康做出突出的医学贡献。”   季然看到这里时想到了些什么,他出车祸,意识形态到了平行空间,跟这个会有关系吗?   后面他进娱乐圈后,科研进展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了。   论文应该还有很长,但他的要求只要800字,所以233系统给他只截取了部分,后面开始收尾了。   “……未来的人来将与AI共存。请相信,在未来的世界里,无所不能。   只要你敢想。   我的演讲完毕,谢谢大家。”   季然把话筒轻轻放在话筒支架上,往旁边走了半步,侧着身对着台上的校领导,以及台下的学生鞠躬。   在低头的时候他想,希望他的同学相信他说的这番话,如果跟他想的一样,那他就是真实的例子,他用亲身经历来验证了这一科学成就。   他就用意识形态穿梭在这个平行空间里。   季然念的轻快流畅,所以下面的同学只关注在他英语上,没有注意到他都说了什么。   下面有同学说:“季少爷是来显摆的?双语升旗?”   “我只听懂了一个词,Artificial Intelligence。”   “我听懂了‘爱因斯坦’的名字。”   “我听懂了‘世界’。”   “不愧是校长的公子,重点班的班长,牛啊!脱稿,双语。”   站着下面的高二一班同学,不知道是骄傲还是骄傲,因为他们听的也很懵,不知道应该骄傲在哪儿。   乔梁终于不嫌弃易帆了,用胳膊肘捣他:“班长说了啥?”   易帆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台上的季然看,季然讲的很好,他的英语发音极为标准,不是他这种有美式口音的感觉,而是特别标准的,有一瞬间他都以为是机器广播音。   乔梁还想再问什么时,老魏看了过来,乔梁做了个闭嘴的动作,老魏很高兴,尽管他没有听明白,但季然之前的话讲的是物理学层面的知识。   神州一号是前年11月20号成功发射的,他还记忆犹新。那是他们祖国的第一次,虽然是无人飞船。   所以虽然季然夸张到了神州二十五号,但他也期望有那样一日,能够发展成为载人飞船,且成功返回地球。   台下学生议论,台上的也懵,赵雪就低声问她的同学:“班长讲的是什么啊,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啊。”   周明明啧了声:“你都听不懂的话,我就更不懂了啊,班长这是故意的吧,他刚刚还一副什么都没准备的样子,这一会儿就来个大的,这是要给我们个惊喜吗?”   赵雪有点儿焦虑,她是英语课代表,每天都在苦学中,从不敢漏下哪一节课,但今天季然说的她听不懂。   都是一个班级的,他们英语程度应该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她完全听不懂呢?   她看向江未寒:“江哥,你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吗?”   江未寒看了她一眼,跟她淡声说:“他讲的是人工智能与信息技术化的未来,这些词汇比较专业,我们还没有学过的。”   他这么一说,赵雪终于没那么焦虑了,她松了口气:“我以为我怎么了呢,”   周明明看了一眼江未寒:“那你怎么听的懂呢?”   她眼神很明亮,感觉比头顶的太阳还有灼伤力。   江未寒移开了视线,看着已经演讲完毕,正在鞠躬的季然说:“男生比较喜欢研究这个,我最近在看这个。”   周明明拖着长腔哦了声:“原来是这样,江哥厉害啊。”   一向旁若无人的江哥很不自在的转开了脸,只盯着前面的季然转移视线,季然在外人面前,无论是讲话还是鞠躬都很认真,鞠躬是90度,向校领导,向台下各自鞠躬一次,能看见他清瘦的腰线,还有一双长腿。于是江未寒视线转移的很成功。   季然回来后他还看着他,等对上视线后,江未寒把视线偏开了。他无法说他刚才想起了那天季然躺在他身下时的样子了。 第17章   看他偏开了脸,再加上台下没有一个鼓掌的,季然还以为自己讲砸了,他回到四人队伍里说:“等下次我会准备演讲稿的。”   周明明做了个‘无语’的表情,跟他指了下:“大班长,你就别寒碜我们了,你看教导主任兴奋的表情,你没准备演讲稿都讲的这么好,你要是准备好了,你还想把他乐抽风吗?”   教导主任这会儿反应过来了,率先带头鼓掌:“好,讲的非常好!太好了,他表达的意思就是我要表达的!”   因着兴奋,周一例行训话在教导主任又说了十多分钟后,终于散场了。   季然他们四人回到他们班级,跟着老魏排着队回教室了。   乔梁问他:“同桌,你讲了些啥啊,神舟飞船能载人了?”   季然嗯了声:“未来可以。”   他知道不能泄露未来的消息,尤其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233系统给他找的范文也是以想象的形式存在的。   乔梁哈哈笑了:“牛!同桌论吹牛,我就服你!”   季然没说什么,知道他现在不信,没有亲眼所见就是不相信的。   江未寒正看着他,季然还《天龙八部》书的手一顿:“我写完作业后看的。”   他这解释特别乖,说的人、听的人、旁的人都顿了下。   江未寒眼神幽沉,易帆眼神复杂。   片刻后江未寒先出声问到道:“你说的AI可识别语言叫什么?”   “叫逻辑语言。”   江未寒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又问他:“那生物感应信息素在未来真的有吗?”   季然看着他眼神亮了下,轻声问:“那你相信吗?”   信的人就是主角吧,他问这个是一种试探,不仅仅因为主角在未来就创立了信息化一体的商业平台,还因为季然心里有个想法,他想确定下主角是谁,是跟他一起出车祸的贺长年吗?   如果是贺长年,那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依靠生物感应信息素在各个平行空间穿梭。   江未寒看了他一眼:“我信。”   季然正要确认他为主角的,江未寒的同桌易帆也看着他说:“我也信。未来本来就是人为的,有什么不能实现的呢,如你说的那样,只要敢想,就可以成就。你说的那些AI智能跟生物感应信息素,国外已经开始着手研究了。”   季然:“……”   你们两个能不能也用掰手腕的方式决定下主角是谁啊?   易帆也是单亲家庭,也看起来很厉害。   季然因着这次国旗下的讲话又出了名,这次把他之前体育课上的绯闻都传出来了,全校皆知了。   秋季运动会,篮球比赛的时候,来参观他跟江未寒的人很多,   把篮球场都围满了,喊什么的都有。   季然坐在拉拉队里听着,他没有上场,现在上体育课季然大部分时间跟女生坐一块儿,他不害臊女生也欢迎他。甚至要把拉拉队队长给他。   篮球比赛是运动会的最后一场,来参观的人特别多,女孩子居多,所有打球结束后,各班的女同学都想去给他们递水,季然被周明明推着:“班长,你快去给体委送水。别让其他班的女生抢了!”   季然看了她一眼:“你不想去吗?”   周明明应该喜欢江未寒吧?   周明明被他直接点明,脸霎时间红了,她咳了声:“什么啊,你……你快去!你是他媳妇儿!”   她把水塞季然手里,把他推了一把,然后把脸转开了。   季然不懂她的心理,是因为她自己不好意思送,然后让他代送?   季然摇摇头上前,看到他来,众人自动的给他让出位置来,眼神看着他相当热烈,像是专门等着这一幕一样。   季然把水递给江未寒,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响起来了,乔梁还吹了口哨:“哎呀,江哥你媳妇来给你送水了。”   被其他送水同学围着的易帆,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没了,脸色霎那间沉的可怕,捏在矿泉水瓶上的手青筋暴露,他使劲忍着才没有让自己太失态,他没有想过季然会来送水,来了送的人却不是他。他有种在大庭广众下被扇耳光的感觉。   然而周围的人像是看不见他的脸色,还在起哄:“哇,江哥,你还不快点儿接过来?!”   江未寒看着季然递过来的水缓缓吸了口气,季然这家伙是还不知道他们俩的谣言传成什么样了吗?   看着季然那小面瘫脸,江未寒接了过来,轻咳了声:“怎么不在那儿坐着?”   季然跟他说:“周明明让我给你送水。”   他说的坦坦荡荡,于是大家都听到了,在旁边偷摸观察的周明明一个趔趄差点儿绊倒,红着脸喊道:“班长!”   “哎呦,江哥好福气哦。”旁边男同学酸了吧唧的起哄声。   知道他们越说越起劲,江未寒没有搭理他们,只接过季然手里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跟季然道:“走吧。”   运动会就结束了,他们可以先去换衣服了。   乔梁还从后面追上来,不怕死的问:“江哥,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江未寒踢了他一脚,乔梁灵敏的躲开了,哈哈笑:“我又没说错,班长就是偏向了,怎么不给我送水呢?”   看两人都不理他,他自己唱起了曲:“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   他唱歌真的不错,曲调都在,这会儿还掐着嗓子模仿女歌手,唱的婉转动听,季然都默默的听了一会儿。   女同学追着他打:“乔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因为她们多少都被乔梁说中了心事,他们学校有多少喜欢江未寒的呢?   甚至还有为了江未寒特意学理科的。   她们只是17岁的年纪,根本不会考虑家世之类的,哪怕知道江未寒家里穷,可有好感就是有,更何况江未寒学习太好了,‘学霸’这两个词又为江未寒镀上了一层光,在她们眼里江未寒就是她们仰望的光。   她们也只是朦朦胧胧的看着他,从没有想过要怎么着的,所以此刻被乔梁唱出来,都羞恼的跑了。   乔梁越发人来疯似在她们身后唱:“我的哥哥你心里头爱的是谁?猜不透摸不着,我也只是个妹妹~”   江未寒纵是想冷着脸旁若无人的,这会儿也被他气的牙根疼,面无表情的说:“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跟你一个班啊。”   乔梁唱:“原来都是孽缘~~”   易帆走过时冷说:“都是一群疯子。班长,不用搭理他,我们走。”   他特意看着季然,季然跟他点了下头,三人一起回了教室。到座位上后,易帆忍不住看了一眼江未寒,他已经翻开课本看书了,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易帆不知道他是装的好还是真没有感觉,他希望是后者,他一点儿都不期望江未寒有感觉。   本能让他觉得江未寒对季然不一样,江未寒这个人骨子里就不是热情的人,也清高到不屑于攀高结贵,但他对季然就挺关心的。   是真的把他当媳妇了?!   易帆紧紧捏着手里的笔,他无法去责怪季然,只能怨恨江未寒。   易帆以为江未寒城府深,但实际上江未寒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无动于衷,他现在在路上走路都快了,因为感觉无论走到哪儿都有同学议论他,这跟以前议论他家里穷、他妈妈在学校外面开饭馆、他晚上就住在店里时的情形不一样了。   具体哪儿不一样,江未寒还无法说出口,他看着前面两个女生看他一眼,然后窃窃私语时,他都觉得是在说他跟季然。   江未寒从两个女生身边过去后深吸了口气,他母亲还没有跟季校长成的,他先跟季然传绯闻了,这还真是捷足先登。   这个想法一出来,江未寒就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他到底是想了些什么啊!   江未寒在进教室门前抓了把头发,想把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扯出一个头来,他必须得冷静下来,就跟以往一样,哪怕以后季校长跟他母亲成了,他也不会牵扯到季然家里去的。   想着过几天两家见面,江未寒终于能冷静了。季校长把两见面的日子定在了。中秋节,这个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江未寒只希望季然到时候不要太惊讶,他没有去想季然同不同意,因为不同意才是正常。   季校长出差七天后终于到家了,回家后看他儿子喝着牛奶,看着电视,悠然自得的样子挺放心。于是就跟他坐沙发上聊天,季校长想跟他说一说后妈的事。他在跟江母说的时候很轻松,哪知面对他儿子时发现还挺艰难的。   最后还是季然看他:“爸,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季校长深吸了口气,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再说这事也不是坏事。所以季校长干脆的道:“小然,爸喜欢上一个阿姨,想跟她共度余生,想先跟你说一声,她是一个很好的人,爸爸工作繁忙,她来咱们家后会好好照顾你,她的孩子也会……”   季然看着他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季校长顿住了,他踌躇了好几天的安慰话,没想到还没有说出来就不需要说了。   季然知道什么呢?知道就行了吗?这是接受了的意思?   季校长看着自己儿子有种自己出差了大半年的感觉,三月不见,儿子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让季校长有点儿忐忑,怕他儿子是过激反应,他咳了声问:“小然,你是同意了吗?”   季然把剩下的牛奶喝完了,放下牛奶瓶后跟他说:“是啊,这是你的事情你决定就可以的,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就跟我说。”   季校长喜出望外,高兴的道:“那好,过几天正好中秋节了,我们一家人见个面,互相认识下,哈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季校长这会儿想给他儿子卖个关子,想让他到时候惊讶下。 第18章   两家人见面的事就定在了中秋节,中秋节快到了,跟十一连在一块儿,是一个适合团圆的时刻。   学校里却没有这个概念,因为十一之后回去就要考试。   临放假前的那天老魏在讲台上竭力的打压心已经飞出去的学生。   “你们记着还有一周就要月考了,放假三天不松懈好好预习!”   下面同学怨气比天大:“老师,国庆假加中秋节连在一块儿才给我们放三天假!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最没天理的是,放假回来还要考试!学校是故意的吧,根本就不想让我们放假! ”   老魏每次月考前都要在班里讲一番鸡汤,这次因着放假,他多少有点儿压不住了,嗓门都大了:“这一次的月底模考是全市联名考!要知道你们不仅是咱们学校理科班的重点班,也是全市的!不仅全校所有领导都看着我们,所有同学也都看着你们,校长看着你们,其他学校也看着你们……”   老魏讲的唾沫星子乱飞。   前面第一排的同学都默默的用课本挡着。   乔梁用胳膊捣了下季然:“班长,你让校长别盯着我们班了,你看老魏压力多大啊。”   “可不,他那头发都快没顶了。”   老魏自己说了:“我知道你们嫌我烦,你以为我愿意吗,我的头发快成地中海了!”   同学们哄堂大笑。   物理课代表举手说:“老魏,您就别操心了,等我们这次考出个好成绩,全班同学给你凑钱买瓶霸王洗发水。”   同学们哈哈哈。   老魏深吸一口气:“我就是让你们气的!本来还想着等你们考一个好成绩,带你们出去秋游,去龙头山玩一趟,把十一假给你们补上,现在没了!”   “真的吗老师?!你确定吗?!爬龙头山!看日出,一天一夜?!”   “什么!一天一夜?!”乔梁反射弧有些长,这会儿才吼出来,吼的季然耳朵都有点儿痒。他的重点放在‘一天一夜’上。   果然乔梁下一句就是:“老班!你确定吗?!住一宿的话,那我可要准备了啊!是不是要买帐篷啊,帐篷里睡几个人都行是吧,嘿嘿,咱们班女生也去吧?”   他的话引来女生的唾骂。   乔梁早已不知道脸皮为何物了,嬉皮笑脸的跟过道那边的周明明开玩笑:“我怎么不要脸了,我说的是你们女生的帐篷可以在我们中间,我们男生保护你们,现在知道我们理科班的好处了吧?”   周明明啐了他一口:“你快拉倒吧,还你保护我们,我们用得着你保护?不防着你就不错了。”   乔梁啧了声:“你们确定?确定不用我们江哥保护?哎吆,脸红了,红了,江哥,又有人……”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未寒打断了,江未寒直接拿书在他背上来了一下,脸上似笑非笑的说:“你嘴巴是想缝上是吗?”   他嘴角虽然带着半抹笑,但眼神挺冷的,乔梁知道自己嘴巴又碎的招人嫌了,江哥从来不开女生的玩笑,那么很多人暗恋他,他也从来没有跟任何女生有过什么,开玩笑都没有。   乔梁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那边的周明明也说了句:“烦死了!”   乔梁有点儿郁闷的跟季然嘀咕:“我又没说错啊,她就是喜欢江哥啊,上次打篮球不是还指使你给江哥送水了呢?怎么突然变脸了呢?”   季然看了乔梁一眼,他经过上次的事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了,女孩子脸皮薄,哪怕周明明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当牵扯到自己喜欢的人时,也是害羞的。   老魏出去后,教室里直接压不住了。   “放假了!啊!放假了!”   “中秋节加国庆,三天假,你们去哪儿玩啊?!”   乔梁回头问江未寒:“江哥,三天你干什么啊?我去找你吧?去帮忙,反正我在学校也没事。”   江未寒这次迟疑了下,他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好书包的季然,他这三天还真有事,去见季然。季校长安排了度假村三日游,如果中秋节见面顺利的话。   季然跟他对视了眼:“怎么了?”   江未寒摇了下头:“没事,早点儿回去吧。”   他提着书包一边走,一边跟乔梁道:“我家这几天有事,不在这里。等回来后找你玩。”   乔梁不太乐意的声音:“那好吧!”   季然也跟他们俩道别:“三天后再见。”   然而季然第二天就见到江未寒了。   季校长跟季然说学校三天假,比较短,就在这周边的度假村里玩一玩。   两人出发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因为季校长刚折腾衣服就折腾了半天。   季校长亲自开车,一边跟季然说:“我们先去接你周阿姨,你周阿姨姓周。”   季然看了一眼季校长,他觉得季校长有点儿紧张。   季然点头:“好的。”   在看着车越来越靠近学校的时候,季然心想,季校长的心上人不会是跟他同校的老师吧?那以后两个老师在家里盯着?   幸好不是进学校,车在校门口掉头,然后停在了‘江上米线’店门口。   季然看到站在门口的江未寒了。   江未寒视线也在他们开过来的车上,神情淡淡的,看上去波澜不惊,他早就知道了,季然心想。   原来季校长的心上人是江未寒的母亲。   那么江未寒就成了他的异父异母的哥哥。   主角的人出来了。   他无比的确定。   这种感觉很神奇,就像是第六感一样。   果然233系统在沉默片刻后给他肯定了。   季然猜出了主角,有一会儿没有再说话,他之前也猜测过江未寒,只不过在新来的转学生这里耽误了些时间。   他就坐在车里,默默的看看这个世界的主角。   江未寒还跟平时一样,神情没有多少变化,如果说有哪儿不一样的,那就是他自车开过去,一眼没有往他这里看。   不知道是不是不好面对自己。   他对季校长倒很自然,季校长把车停稳后,先开车门出来了,江未寒喊了他一声:“季叔。”   季校长态度亲和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问他:“你妈妈呢?”   江未寒朝米线店抬了下下巴:“在屋里收拾吃的东西呢。”   季校长笑了:“她又收拾吃的,不是说好了,咱们是去度假的吗?我去看看她啊。”   “好。”江未寒答应着,看季校长往米线店走去,他都忘了他儿子还在车上没下来呢。   季然在车里沉默的这一会儿,江未寒也在沉默,他知道季然不下车是不知道怎么下来,季校长说要留给他儿子惊喜,现在不确定是不是惊吓了。   不管季然什么反应,他都能理解。江未寒就站在原地等他下来。   季然隔着窗户看他。   车里233系统跟季然说:【少爷,你是紧张了吗?你别紧张,你后妈还没有过来呢?】   季然跟他说:“我不怕后妈。”   233明白了:【我知道了,你是怕主角。】   季然深吸一口气,把车门打开了。   “小然,这就是小然吧!”   季然还没有想出怎么跟江未寒打招呼的,从米线店里赶出来的江母就喊他了。   季然看向她,江母看上去并不年轻了,是四十多岁中年人的样子,但她样貌生的极为端庄,有一种从容淡然在她眉目里,江未寒长的像她。   季校长跟季然介绍道:“小然,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周阿姨。”   季然知道季校长为什么强调周阿姨姓周了,乔梁他们喊江未寒的母亲江姨,实际上江姨姓周,‘江’是亡夫的姓。   季然跟她半鞠躬:“周阿姨好。”   他行的是礼,江母连忙道:“好,好,好孩子。长的是真好。”   周姨跟季校长说:“我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小孩。”   季校长也夸赞江未寒:“未寒也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帅的男孩子!没有之一!”   他们两人跟商业互夸一样,江未寒不知道怎么看季然,在学校里时都还没有这么尴尬,看季然一声不吭,江未寒轻咳了声,终于让他妈不那么客气了。   周姨笑着看季然:“小然,阿姨早就想见见你了,未寒经常跟我说起你,现在终于见着了。”   季然跟她道:“我……也经常听我父亲说起您,您,”   233系统飞快的给他调出了好话语录。季然跟着念:“您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温柔,可亲。端庄贤淑,风韵犹……”季然及时的停下来。233系统是对照着本人调整了词汇,都是赞美词,但好像不应该由他这个继子念出来。   江未寒正在看他,目光意味深长,季然不念了,直接把后面的话接上了:“很高兴见到您。”   他说完后,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季校长心想自己儿子懂事了,他就跟他说了那一次,季然还能给他锦上添花,虽然差点儿添错了。   他笑着道:“现在见过你阿姨了,你同学也认识吧,就不用爸爸给你介绍了吧?”   季然看了江未寒一眼,江未寒神情没有刚才那么淡定了,看向他的视线带着探究,嘴角微微压着,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于是季然就跟他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   季校长看他们俩有点儿别扭,以为他们俩是尴尬,毕竟同一个班低头不见抬头间的,突然有一天两人成了兄弟,所以季校长很理解。   他跟周姨笑着说:“他们俩都是懂事的孩子,不用担心,以后他们两个就经常见面了,熟悉了就好了。”   周姨也笑着道:“好,不着急的,咱们今天先认识认识。”   她昨晚跟季校长沟通,就是先说好了,今天见面只是认识,不要着急,现在两个孩子都是高二,还没有高考完,一切要以孩子的情绪为主。   虽然现在见面很顺畅,季然的表现也无可挑剔,但他没有笑,周姨很细心的观察到了。   他们去的是西郊的茶园度假村,离市区开车约有两个小时,本来如果他们出发的早的话,能准时在中午赶过去吃一次茶园周边的农家宴的,但因季校长紧张,收拾了一早上,出发的时候就迟了,然后再加上国庆节堵车,众人如愿的堵在了路上。   12点的时候,他们还只能望着山头一点点儿磨蹭,周阿姨做的点心就用上了。季然早饭就吃了一个毛毛虫面包跟一瓶牛奶,所以他肚子咕噜叫出声来的时候,车里的人都听到了。   江未寒朝他指了下点心盒:“尝尝吧。”   要在之前他不会跟季然这么说的,比如季然把包子咬了一口扔了后,但那天季然吃了他一半的冰棍,江未寒猜他大概喜欢甜食,所以他说的很自然。   副驾驶座上的周姨从后视镜里向后看,她多少有点儿担心季然不接受她做的吃的,好在季然打开了。   连着吃了好几块儿,跟她说:“很好吃,谢谢周姨。”   周姨终于放心了,笑着说:“是你饿了,喜欢吃就好,先吃点儿垫垫,也不知道车要堵到什么时候。”   季校长咳了声,不太好意思的说:“是我的错,我早上起晚了。”   季然没有拆穿他。   周姨笑着说:“不着急,我让店家做的晚一点儿,正好那边这个时候人也多,等咱们去了正好就闲下来了。”   果然如周姨说的那样,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农家宴的人少了下来,店家反而很快给他们上菜了。菜都是这边的特色菜,都偏辣一些,幸亏季然在车上把一盒点心都吃了,那盒点心季校长跟江未寒没怎么吃,都进了他肚子,所以这会儿他不怎么饿了。   吃了几口偏清淡点儿的菜,季然就到外面院子里看。   已经进入度假村了,外面非常漂亮,山水相间是一笼笼的茶树,在这个季节还是绿色的,满眼舒服,感觉都凉快起来。   季然语文水平有限,他只觉得很舒服。   农家乐的院子里店家还养着各种鸟,其中还有两只孔雀,并不开屏,只懒洋洋的立在架子上,拖着长长的尾巴,背上还落着好几只小鸟,看上去悠然自得。   季然立在旁边看它们,季校长站到他身边,轻声问他:“小然,你……觉得怎么样?”   季然跟他说:“很好啊,这里很漂亮,很舒服。”   季校长顿了下:“……我是问你觉得你周阿姨跟未寒怎么样?”   季然哦了声:“也很好啊。”   季校长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不太确定的问:“你真的觉得很好?可以接受跟他们一起生活?”   季然点了下头:“我没有意见的,你喜欢就好。”   季校长认真的看了一会儿他儿子,他早年也是留学归来的,注重个人独立性,只是他没有想到季然比他想的更加的独立,他强调‘你喜欢就好’这句话就是很强烈的独立意识。   季校长心里有些儿子长大了的失落,但他想开了又觉得欣慰,每个人都是独立的,都要有各自的生活的。   季校长笑着道:“那好,那晚上的时候,我就跟你周阿姨求婚了,我想早一点儿让他们母子搬到我们家去,未寒也不用每天晚上在店里写作业,睡在简易床上了,他这么大个子,腿都伸不开。”   季然看了下他们吃饭的方向,想原来江未寒住的地方这么辛苦啊,从他的表面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不是没有人说他家里穷过,而是他从来没有自卑过,别人嘲笑他的,他也同样冷冽的回击了,不卑不亢。   他是主角。 第19章   因着季校长有了目标,一个下午都在布置租来的小别墅酒店,他拿着老式的摩托罗拉手机打电话,还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副忙工作的样子。   周姨看他忙也习惯了,叹息道:“季校长出来玩都没法休息,可怜。”她话题一转笑着跟季然说:“小然,周姨带你跟未寒去划船吧,阿姨划船老好了!”   季然穿着短裤短袖,就是要去划船的,他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拖住,让季校长有时间布置烛光晚宴。   所以一个下午从4点一直划船到7点,湖是绕着山涧的,再大,他们也转了数十圈了,每个人身上都湿了又干,已经三个轮回了。   刚开始他们三个还规规矩矩划船,这是那种踩着蹬的,有一个方向盘,周姨划船技术确实很好,她掌握方向盘的时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到中间的时候,换季然掌船,周姨说采几片荷叶。   季然就把船划到荷叶丛里,但是划进去去不出来了。   江南的湖大多都种植莲藕,沿着湖两岸都是,进去后可不容易出来。   江未寒在右侧蹬,季然掌方向盘,脚下也在努力蹬,于是两人一起努力着进了荷叶深处,采了一大把荷叶的周姨笑的哈哈的。   还笑话他们两人:“书呆子了吧,让你们俩整天就知道学习,以后没事跟阿姨出来玩。”   她说跟自己玩过多次似的,整天忙忙碌碌,哪有时间玩?   江未寒回头看她,她笑的很开心,举着一捧碧绿的荷叶,衬着她面容都年轻了很多,像是个小姑娘,她年少时照片里的样子。   她是活泼开朗的性格,如果不是操劳多年,应该也会时刻这样笑吧。   江未寒眼眶有些发酸,他移开视线回了头。   结果一回头就被溅了一脸水,因为季然还在努力,努力的往左打方向盘,于是越往里进,把水里的水鸭子都惊动了,身后的周女士笑的更开心了。   她喊他:“小然,你再往里开,咱们能采藕了。我就想给你做个荷叶包饭的。”   季然回头跟她说:“周姨,你教教我怎么开出来啊。”   季然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因为水鸭子都被他吓跑了,扑棱着翅膀四散开,扑棱了他们一身的水,江未寒正捂着脸,刚才一只水鸭子从他头顶飞过去了,他脸上表情是想吃鸭子。   荷叶丛也被破坏了很多,幸好这个季节没有荷花了,藕也都长好了,要不店家要来找他们算账了。   周姨还在笑,根本没有要来帮忙的意思。   还跟他们说:“我总算知道李清照写的《争渡》是什么场景了。”   水鸭子伴着东倒西歪的荷叶丛,一副兵荒马乱的场景,这场景是《争渡》?江未寒无法理解他妈脑中的文学,他语文也不怎么好。   不过江未寒没说什么,由着她嘲笑,把脸上水抹掉后,看季然实在出不来了,侧身教他:“把手剎往上提是倒。先往左打方向盘,对,你不用踩脚下,我踩。”   船不大,江未寒手臂伸过来帮他把着方向盘的时候,季然心里松了口气,侧头看他,脸上挂着水珠的江未寒有一种不羁的洒脱,衬得眉目明朗,映衬着这天地间的青山绿水。   江未寒并不看他,但眼睛跟有自我意识一样,轻啧了声:“看我干什么?看前方。”   季然立刻正过头去,江未寒帮他把方向纠正后也正过身去了。   季然听着他的指令终于把船开回来了,只不过三人身上都淋湿了,周姨举着一捧荷叶还好一点儿。   于是她还很遗憾的说:“这就出来了啊,我还没玩够呢。”   季然跟她说:“那周姨,我再带你划一圈。”   他正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拖延时间呢。   周姨跟他说:“你别太累了,只扶着方向盘,让未寒踩,他有力气。”   江未寒也不在意的笑道:“行,愿为两位效劳。”   他踩的不紧不慢,给季然练习方向盘的机会,无论季然开到哪儿,他都给他配合着踩,长腿踩着看起来格外轻松。   太阳渐渐落山,湖面铺上了一层薄橘色的光,船开到中间了,江未寒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时间好像都静止下来了。   周姨说:“真漂亮,都不想回去了。”   季然点了下头。   于是江未寒就不踩了,身体靠在蓝色的塑料凳子上,长腿踩在脚蹬子上,姿势很悠闲。明明那个凳子很小,他坐上上面并不能伸展开,但他总给人一种自在感,仿佛所有天地都是给他做陪衬。他无拘无束,无所不能。   这样的神态莫名的给人一种安全感,哪怕幕天席地,有他在,什么都不惧。哪怕再钻进一次荷花丛里都没有关系。   这就是主角的魅力。   季然在心里问系统:“系统,主角以后会恨不得掐死我吗?”   他看着现在的江未寒,想不出他以后要恨死自己的样子。   233系统跟他说:【少爷,你不是被他掐死的,你是出车祸死的,被他出现吓死的。】   季然不问了,233系统不能意会他的意思,还打击他。   他以后到底是有多害怕江未寒,才被吓死的?   江未寒摸了下自己脸,他都怀疑脸上有水鸭子的毛,要不季然盯着他看什么?刚才已经盯了半天了,这会儿还看,看的他脸上都发毛了!   他自觉是不惧任何人视线的,但就因为……那次,他现在跟季然对视都超不过五秒钟。   看季然还看他,他指了下前面:“看路,别再开荷花丛里。”   季然握着方向盘好好开船了,一圈又一圈的绕着转。这次不看主角了。   周姨默默的观察着这两人,她发现这两人都不太爱说话,她儿子倒不是孤僻的性格,但他懒得动嘴,非必要不说话,她天天说他闷葫芦,但现在她发现季然这个小孩也不爱说话,这还真是奇怪了。   周姨不想多想,她觉得自己儿子沉闷是因为没有父亲陪着,哪怕自己是个活泼的性格,江未寒也无法活泼,因为他是家里的男子汉,生活的重担他无声的承担起来了。   这是单亲家庭小孩无法避免的,那么季然也是吗?   季然跟江未寒是不一样的,他家庭生活优越,应当是没有吃过苦的,那他的沉默是因为别的。   比如她。   周姨极轻的叹了口气,看向了薄暮的山色,罢了,她并不强求的,如果季然不愿意,那她就只当他一个周姨就可以了,不会去他家里的。   现在已经很好了,她今天就过的很开心,那句话叫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过好每一天就可以了。   太阳彻底落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圆月,中秋节的这个晚上,月亮出来的很早,很圆,仿佛从山间直接蹦出来的,这会儿落在了湖里,湖面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蛐蛐的叫声都小了,唯恐破坏着静谧的气氛。   江未寒终于朝季然看过去:“可以回去了吧?我都要尿裤子了。”   季然在这里陪着他们转了一个下午,为的是什么他多少也猜的出来,恐怕是季校长嘱咐他的,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么久也够了。   季然看了他一眼,江未寒语气调侃,眼里带着几分戏谑的笑,他是知道自己在这里拖延他们了。   季然往他下半身处看,真要尿裤子了吗?   江未寒看着季然炯炯有神的眼睛,真想拍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要提尿裤子?   每次课间上厕所,他都想避开季然,因为他每次都看他的大兄弟!   江未寒第三次说:“看前方!”   这次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了,于是季然赶紧带着他划出来了。   上岸后江未寒并没有要去上厕所,季然就知道他是开玩笑。   不过时间也够了,已经7点了。   4个多小时季校长就算布置成皇宫也应该可以了。   当他们三个踏入别墅院子时,发现院子里点起了星星点点的小灯,很多,墙上,花丛间,栅栏上,都是,仿佛天上的星星都落在了这所院子里,对应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像是一个梦幻的城堡。   在前面走的周姨脚步顿住了。   季然看了下,心想季校长布置的还挺好的。   别墅里更浪漫温馨,在如月光般高悬下来的水晶灯的照耀下,几个人能看清大厅变了个样子,来的时候大厅就是平常的高雅别墅,而现在处处鲜花,处处粉色气球。   餐桌旁边还点上了蜡烛,在摇曳的烛光中,季校长穿着很正式的西服站在桌边。   看起来还有些拘束。他是真的用心了。   为了不辜负他的烛光晚餐,众人都去换衣服,季校长准备齐全,   不仅周姨有,就连江未寒跟季然都有,也许他总想着这一天的到来。   西服是季校长特意定制的,三件套一件都不少。季然穿好出了门,正好碰见江未寒出来,两人各自在门口站住了。   季然看着他身上跟自己同款的西服心想,季校长准备的真齐全,伴郎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就是对方的伴郎穿着西服要比他好看。   江未寒身材高挑,虽然瘦,但骨架在,天生的衣架子,平时穿校服都好看,更别说现在正式的西服了。   季然心想,季校长也不怕被比下去吗?有这么帅的伴郎在,周姨会把注意力给他吗?   江未寒视线盯着季然身上,嘴角没忍住勾起来,吐出一个语气词来。   他知道季然好看,以为自己天天看早就免疫了的,没想到这一刻还是被惊艳到了。   眉眼浓秀,骨骼清俊,是天上掉下来的轻云。江未寒把《红楼梦》里的词想出来了,原谅他语文词汇量不多。   江未寒把《红楼梦》宝黛初见的段落想完了,朝他走去,夸他:“很帅。很正式。”   言简意赅才是他江哥的风格。   季然嗯了声:“见后妈应该正式些。“   江未寒:”……“   差点儿被他噎着。   江未寒走在他身后,跟着他下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反应过来。   见后妈?他是认了他妈妈? 第20章   楼下周姨还没有下来,女士就是要慢一些的,季校长夸了他们两个人:“好看,跟亲兄弟似的。”   江未寒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从媳妇儿过渡到兄弟不是一般的刺激。江未寒把自己变态想法压回去,他真是被乔梁这个家伙影响了。没有办法,这一个多月,‘江哥媳妇儿’这个词就是乔梁给季然的称呼。   看季校长往楼上看,季然跟江未寒也回头,三个人一起用目光迎接周女士。   周姨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旗袍,脸上画了淡妆,头发挽成了髻,一根珍珠的簪子别着,优雅而端庄。   季校长迎了上去,在台阶下朝周女士伸手,周姨在顿了片刻后把手放在了他手心,被季校长牵着走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说季校长:“当着孩子的面弄的这么隆重,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跟身后给她化妆的酒店人员道了谢,酒店工作人员只是笑着给他们开了红酒。   季校长看向了周姨,跟她轻声说:“今天晚上当着孩子的面,我想把我们两个人的婚事定下来。”   周姨眼神看向了季然,季校长知道她顾虑什么,也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把他的心里话都说了,先跟季然说:“小然,爸一直没有跟你仔细讲过,本来你妈妈去世后,爸不想再娶了,就想一个人守着你长大,但爸却在一年前遇到了你周阿姨,周阿姨救了你爸,你爸我……”   季然不插话,等着他父亲说完,但季校长却转向江未寒,跟他解释道:“未寒,你别误会,我不是想找个可以照顾我的老伴,我是真的敬爱你的母亲,你母亲本来也想着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是我唐突了,是我想在余下的半生里照顾你跟你母亲,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季校长特意向江未寒解释,由此可见季校长对江未寒的重视,或者是江未寒的意见很重要,他足以担当的起他母亲的一切,是他母亲的依靠。   季然看了一眼江未寒,江哥那张还略带少年气息的脸在此刻很严肃,与他往日在学校里满不在乎的样子不一样。他很重视他母亲的幸福。   他早就知道了他母亲跟季校长的事,对着自己时却一字不提,因为他很讨厌自己。   季然都能明白,因为他们两个人骨子里就不合,不是同类人,他是个反派。   江未寒应当不愿意同自己一个屋檐下的,但为了他母亲的幸福,他还是来了。   季然合了下眼皮,听见江未寒跟他父亲说:“季叔叔,您言重了,您的人品我都信的过的,我不反对你们两人的事的,只希望季叔叔您以后照顾好我妈,至于我,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我自己。我已经跟学校申请了住校,过些日子就可以搬去住了。”   季校长当即道:“那怎么可以,照顾你母亲,对你妈妈好是我应该做的。照顾你更是我的责任,你在我这里同小然是一样的,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季校长有些激动,他是真心萌发了第二春,对江未寒爱屋及乌,再加上江未寒也是启宏高中的好苗子,季校长爱才兼爱子之心油然而生。   江未寒看了他母亲一样,不想让他母亲多挂念,也不想再让季校长在自己亲儿子面前讲出更多过度亲切的话,于是也就笑着点头,权当答应了。   于是季校长终于转向了他亲生儿子。   季然没有让他为难,233系统已经给他把恭贺词准备好了,这次没有问题。于是季然跟他们念道:“周阿姨,欢迎你到我们家,祝福你们余生共擎风雨,白头到老。”   周姨眼神动了下,她没有想到她儿子口里那个冷漠的季少爷能这么通情达理。   江未寒嗓子有点儿发痒,他之前对季然确实有很多芥蒂,不是他故意说季然的不好,而是季然之前确实做了太多让他看不过去的事。   可现在这小孩接受的也太快,感觉之前都白担心了。江未寒摸了下鼻子,不吭声了。   而季然还被季校长逼着喊他哥。   “未寒你比小然大半年,季然喊哥哥。”   季然在江未寒盯着他近乎审视的视线里,喊他:“哥。”   江未寒咳了一声,跟烫着了似的,在他们三人的视线里含糊的‘哎’了声。   认亲仪式终于结束了。   这顿饭吃的温馨浪漫,季然本来冷漠、不近人情的,但这次有更加沉默的努力做一棵树的江未寒衬托,反而更像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他把西餐吃了后就到院子里,剩下的时间留给季校长跟周姨。   江未寒跟他一块儿出来的。   两人站在台阶上,看满园的星星灯。   季然看了一眼江未寒,江未寒在饭桌上没有怎么说话,出来了也不说话,但他不说话更显得气氛压迫,可能是他个儿高的原因,要不就是自己有心里有暗示,主角。   季然想了下先跟他打招呼,问他:“今晚上会吃月饼吗?”   江未寒偏头看他:“刚才没吃饱?”   季然看他:“你吃饱了吗?”   烛光晚宴好看,但是少啊,他还划了一下午船。他都吃不饱,江未寒肯定更没有饱吧?   江未寒嘴角没忍住牵了下:“一会儿回去问问,应该有的。”   中秋节是应该有月饼。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江未寒就把他想问的话问了:“你真的愿意接受我妈给你当后妈?去你家里住?”   他问的挺直接,因为都不是小孩了。   而季然更直接的回答他:“为什么不愿意,跟我没有关系啊。”   他回答的自然又漠然。   江未寒正过身来看他,10月初的山间晚上有一点儿凉意了,凉风吹在季然脸上,让他脸色看起来分外冷清,有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冷漠。   他想过无数次,季然接受与否都可以理解。   但现在季然很清楚的说,他不干涉,他不在意,因为跟他没有关系。   江未寒嘴角牵了下,是他想多了,季然对他母亲冷漠才应该是正常的。   他是不是应该感激今天晚上季少爷的冷漠?!他哪怕是装的也是给了他母亲面子?   江未寒缓缓的把手捏成拳,要不他怕他抓季然的领子,毕竟从被叫一声‘哥’到现在毫无关系,落差不是一般的大,他竟然有种羞恼成怒的感觉。   呵呵,是他要的太多了,又想要媳妇,又想要弟弟的,所以活该自作多情。   江未寒冷下脸来,郁闷的是他自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个他心存芥蒂的季然放在了心里。   明明以前那么不待见他的,呵呵。   江未寒脚步待要转走的时候,天上突然间放起了烟花,很突兀,这让两人都不自觉的抬头看了。   季然也在看,明天就是国庆节,所以举国欢庆,这周边的度假村也都放起了烟花,寂静的山间,广袤的夜空一下子热闹起来,像他上一个剧本临死前的样子。   季然侧头看了一眼江未寒,在心里跟系统说:“系统,我觉得他好像霍云骁。他们会是一个人吗?”   233系统回复他:【少爷,我没有权限回复。】   好吧,牵扯到主角的事233都回避了。不过从这里也可以看得出,他问到点上了。如果毫无关系,233就会直接回答他了。   季然就看着江未寒,他的五官跟霍云骁不相像,虽然都是帅气的、棱角分明的长相,但霍云骁眼睛是凤目,江未寒不是,他是深刻的双眼皮,但唯有一样是一样的,就是眼神。   江未寒此刻看着天空烟花的眼神非常深刻,像是陡然间变深了,然后他就将这变深的眼神从烟花移到了他身上,他眼中明明暗暗,交错复杂,仿佛烟花留在了他眼底深处。   季然朝他伸手:“你好,江未寒。”   你好,主角。   重新认识一下。   从今以后,你的人生都要交到我手里了。   半生凄惨,半生辉煌。   从末路走向新生,从最落魄到最辉煌。   涅盘重生,□□而生。   我是反派,是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找你。   江未寒眼神沉沉的看着他,嘴角绷紧了,像是在审视在他什么,季然都觉得他下一刻会识别出他这个反派,然后把手掐在他脖子上。   江未寒也确实想把手掐在他脖子上,季然这个混蛋是怎么能把他心拨的忽上忽下的?!   但江未寒就只是心里发狠,最后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连劲都没敢使,怕捏疼他,他从牙缝里磨出几个字来:“你好,季然。”   这是学他的话。季然握着他手晃了下,江未寒脸上绷紧的表情都被他晃没了,下一刻荡然无存,因为季然松开他手说:“走吧,可以去吃月饼了。”   他跟过家家似的,以为跟他说了那句话就可以哄好他了?!   江未寒心里磨刀霍霍,他觉得自己相当矫情,季然叫他一声哥,乔梁说了一个月季然是他媳妇,他就理所当然的把他护下了,真是岂有此理。   月饼的吸引力很大,季然已经进屋了,江未寒跟在他后面,客厅里的两位主角浪漫场景已经过完了,正在洗碗,明明可以不用洗的,是他母亲习惯了干活。   看到他们俩进来,季校长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咳了声:“回来了啊?早点儿休息啊,作业写了吗?”   有点儿语无伦次,周姨说道:“今天是中秋节,让他们俩放松下,小然,你看一会儿电视,桌上有月饼。中秋节咱们写什么作业啊!”   “你妈妈真好。”   季然跟江未寒说。   不逼着写作业的家长最好。   江未寒嘴角微微抽了下,他觉得好就行。   季然就是奔着月饼来的,他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播放的是《还珠格格》。   音乐一出来,周姨就道:“是《还珠格格》吗?等等我。”   《还珠格格》风靡全国,从老到少,没有不喜欢看的,两个从民间来的格格搅动了全国人民的心。   四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起看,月饼是酒店准备的,摆盘很漂亮。配着季校长安排的玫瑰花,看上去赏心悦目。   但其实不好吃,里面的五仁馅简直是黑暗料理,齁甜,江未寒就意思性的掰了一块放在了嘴里。   季然把他掰开的另一块儿拿起来了。   江未寒囫囵着嚼了几下咽下去了,然后看季然吃,季然看样子真的喜欢吃甜的,他还能细嚼慢咽的把那一大半都吃进去了,得谢谢他帮他吃了月饼。   《还珠格格》暑假的时候播了一轮了,现在又一遍,翻来覆去的演,收视率奇高,吻戏也奇多……   前一刻还在吵架,下一刻吻上了。   那么突然,360度的近镜头下,男女主吻的如痴如醉。   江未寒牙口快的把一口苹果咔嚓咬下去了,差点儿咬着肉。他已经好长时间看不了接吻的戏了。   在座的4个人,大概现在只有季然能看,且看的津津有味,眼珠都没转过。   他母亲‘哎呀’了声,虽然这个场景她已经看了好几遍了,但这次她转移话题道:“吃水果哈,小然吃苹果,这是金帅苹果,可好吃了。”   季然嗯了声,眼睛还是没有离开电视,伸手抓了一个苹果,江未寒手速慢,让他先拿走了。看他放在嘴里啃了,江未寒就什么都说不了了,季然啃的是他刚才吃了一口、怕噎着先放下的苹果。   季然还知道顺着他咬开的那个口咬,因为好咬。   季然啃着苹果看了一集又一集,到最后一集的时候,季然打哈欠了。这里坐着的三个人都等着季然犯困,然后下一步才好安排。   季校长都跟等了三个世纪一样,一看季然打哈欠立刻道:“小然你困了吧,早点儿去休息吧?”   季然看了他一眼:“好的,我困了。”   他站起来,又跟季校长说:“那你们也早点儿休息,风花雪月,春宵苦短。”   季校长差点儿没站起来,季然说完那句话就走了,也不管他父亲脸红成什么样,   江未寒朝二婚的两人也点了下头,走了。他深刻理解这两人,季然就有这个搅乱人心的本事。   在要进房间的时候,季然又回头跟他说:“哥哥,晚安。”   江哥被这一声‘哥哥’叫的什么脾气都没了,他胡乱的摆了下手,粗声说:“晚安。”   至于晚上安不安就不好说了。   后面的两天,本来计划是一家人一起的,但最后他们分成了两组,季校长不想要季然这个大灯泡了,因为周姨走到哪儿都先顾着季然。   季校长说:“你们就在这周边玩一下,玩累了就写会儿作业。”   季然问:“玩累了怎么写作业?”   季校长咳了声:“那你们在这里写作业,写累了出去玩一会儿,行了吧?”   周姨笑了:“让他玩吧,小然学习很好的,下周考试没问题的。未寒,”   江未寒看她:“小的在,娘娘请吩咐。”   这几天季然被团宠了,所有人都得围着他转。江未寒没有吃醋,就是跟他母亲开玩笑。   果然周姨嗔怒道:“明天带着季然好好玩,中午的时候你们就去山下的农家乐吃饭,那家店里的茶叶熏鸡还有他们家手工凉皮还不错,你们两个去尝一尝,下午咱们4点钟往回走,正好不堵车。”   周姨安排的井井有条,三个男人都听她的。   山里睡觉很舒服,特别安静,温度也很舒服,最后一天季然一觉就到9点了,下楼的时候,江未寒在客厅沙发上写作业,看他下来,啧了声:“睡醒了?”   季然嗯了声,坐到他旁边,看他在写语文作业,于是又打了个哈洽,他的作业一点儿都没有写,尤其是语文,语文三张试卷,一篇作文,想着就困。   看季然又要靠在沙发上睡,江未寒没忍住把他头顶那朵毛摁住了,季然顺着他手的力度靠向他,头搭在他肩上,江未寒身体微微有些僵硬,话不自觉的多了,也前所未有的温和了。   “还困?要不吃了早饭再接着睡?还嗯?作文写完了吗?没写?那我们今天去茶园,可以观摩下,有灵感。”   他语调柔和,透着度假的气息,季然一点儿也不紧张,又坐了一会儿,才清醒。他看着江未寒揉肩膀,感觉他的脑袋有千斤重一样。   看自己看他,江未寒不揉了,喊他去吃东西。 第21章   季然跟着江未寒去了昨天晚上周姨给他们俩规划的地方吃饭,那边有很多小吃,臭豆腐的地方竟然排队,季然伸长脖子看,没有办法,味道太吸引人,   江未寒给他买了,除了臭豆腐,还有很多别的,只要他看一眼的,江未寒都买了,于是这一样、那一样,不小心就买多了。   季然吃到一半实在吃不了了,跟他说:“我吃饱了,吃不完了。”   江未寒咬着包子含糊的嗯了声:“没事,我吃。”   江未寒把满桌子的蟹黄包、糖丝包都吃了,这都是单独的,季然没有弄开,他只把他自己弄开的那些都吃了,是个非常讲究的小孩。   这么多,吃完的时候都快11点了,江未寒看了眼头顶的大太阳,眯了下眼道:“午饭不用吃了。”   季然知道是自己睡过头了,朝他讨好的说:“我带你去看孔雀。就在那家店里养着。”   江未寒从店家桌上拿了两颗薄荷糖,给了季然一块儿,点头:“行。”   两只孔雀就养在露天里,头顶用网罩着,飞不出去,就是用来招揽游客的,之不过他们已经不开屏了。懒洋洋的,看到游客眼睛都不会睁开。   季然跟他说:“我前天也在这里看了很久,它们都不开屏。”   江未寒嚼着薄荷糖说:“两只都是公的,缺少开屏的动力。”   季然偏头看他:“两只都是公的不才应该好好开屏吗?给对方看。”   江未寒看着他,薄荷糖让他咬碎了,在他嘴里化出凉丝丝的气息,他就这么看着季然,目光复杂,但还没有等他深想的,季然就补了句:“比比谁好看。”   江未寒吸了口凉气,罢了,吃饱了就不能胡思乱想。   他靠在栅栏上陪季然观赏了一会儿不开屏的孔雀,孔雀不开屏,季然都不走,把一包买来的稻谷都喂给了小麻雀。这一看就是不想写作文,因为他们下一站去参观茶园、写采茶的。   江未寒也不想写,但他知道早晚都要写的。   所以等季然没得喂了后,笑着看他:“走吧?”   天气开始热了,两人在去茶园的路上又买了一只冰棍,季然要跟他吃一根,这次跟他解释了原因,他吃多了会肚子疼。   江未寒看着吃一口然后递给自己的季然,满肚子话都咽下去了,他就着季然的手咬了一口冰棍,还是那种老冰棍,虽然景区里贵了五倍,但依旧好吃,甜丝丝,凉津津的。   江未寒心里的那些莫名的烦躁很神奇的没了。他也才17岁,在这个年代同性恋太少了,他还不知道他自己怎么了,不知道暴躁因何而起,又因何而消。   茶庄就在茶山的不远处,方便采摘晾晒,两个人去参观了茶叶生产基地。   从采摘到翻晒,再到炒茶,季然一边翻着茶叶一边跟系统说:“帮我拍下照片来。”   233系统感慨道:【少爷真敬业,为了写作文拼了。】   季然嗯了声:“是老师拼了,假期都要让我们想一件最有意义的事,或印象最深刻的人或事。”   233系统跟他说:【其实少爷,你这个假期里有意义的事很多,你多了一个后妈,还见到了主角。】   季然问他:“我可以写这两个吗?”   涉嫌到系统的事情不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吗?   233系统:【我的意思是您可以换一个方式,比如你见到了你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整个人生因他而变。】   季然:“老师会以为我早恋了。”   233系统笑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家少爷一点儿都不笑,他就是认真的阐述这个问题,不是在开玩笑。   233系统收了笑:【少爷,我给你好好拍照。我还给你跟主角合影了呢。】   季然点头:“好的,以后只要我认出主角,你都给我拍一张合影。”他真的想看看是不是一个人呢。   233:【没问题的少爷。】   季然刚结束跟233系统的对话,头顶就多了一顶帽子,2点多钟的晒茶院有点儿晒了,江未寒把一顶宽边遮阳帽给季然戴上,季然脖子后面都已经晒红了。   他是带他来找点儿灵感写作文,但不想晒着他。   季然回头看他,江未寒也戴了一顶,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让他的脸在光影下愈发的像一幅画,嗯,主角很帅。   季然看他的眼神是直白的,看傻了的表情,江未寒咳了声:“好看?”   季然点头:“好看。”   江未寒觉得天上的阳光都晒到他这里了,他难得的卡壳了,一会儿才翘了下嘴角说:“那当然,哥不帅谁帅?起来了,咱们回去了。”   他朝季然伸手,季然也把手递给他,江未寒轻松的把他拉起来了。   回酒店后,季校长他们也回来了,几个人踏上回城的路。   路上,季校长说要去帮周姨搬家,周姨说明天再搬过来住,正式一点儿,顺便收拾下东西。季校长只好先把他们送回店里。   季然忍不住问:“你们今晚上不一起去?”   他语气难得惊诧,江未寒看他:“怎么了?”   季然跟他说:“我作业一点儿都没有写。”   感情是想抄他的作业。   江未寒看向窗外,肩膀抖的厉害,忍不住。等把笑憋回去后,他促狭的道:“自求多福吧。早上睡了懒觉,晚上挑灯夜读吧。”   季然就看着他,江未寒说:“看我也没有用,自己的作业自己写。”   季然这些日子看了他无数次,上厕所都看他,他应当免疫了的。   再说这小家伙也不看看他父亲季校长还在呢?哪怕给季校长个面子呢?   季校长使劲咳了声:“自己作业自己写!”   周姨也乐的回头看:“这么惨吗?”   车中三人因着这个笑了一路,季校长先绕路把周姨跟江未寒放下,看季校长去帮周姨搬东西了,江未寒把他的部分作业给了季然,咳了声:“我也就写了这些。”   季然幽怨的看了他一路还是有用的。   季然接过作业来,看向他的眼睛很亮,跟他说:“你明天早点儿搬到我们家啊。”   江未寒这一会儿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江未寒第二天就搬到了季然家。放学后季校长接着了他们两个人。   这是重组家庭第一次在家里聚餐,一进家门后,周姨从厨房出来欢迎他们。   季校长放下他的包,也给江未寒把包放下,先跟介绍:“未寒,这边房子有些小,但我想着你们两个上学,离学校近,咱们平时上学时就住这里,等寒暑假就回老宅去住。”   房子已经不小了,四室两厅的房子。   但江未寒知道季校长家庭条件更好,这边真的如他说的那样,只是当初为了工作方便买的房子。   江未寒笑了下:“季叔你太客气了,比我们之前住的好太多了。”   周姨也说:“他们两个以后就考上大学了,平常时候就剩我们两个,太宽敞了我也不适应啊,咱们前几天去的那个别墅,打扫起来多累啊。”   季校长被她说的以后退休后的生活也勾起了向往,也笑了:“你说的也是,等他们俩上大学,咱们两个也老了,退休了,住这里正正好。”   季然看了一眼他们两人,觉得生活有些残忍。   江未寒没有考上大学,他母亲也没有跟季校长过到老。在不久的将来,在江未寒出事后,她就去世了。   季然看着眼前笑容爽快的女人发了一会儿呆,解锁了主角是谁后,他可以查看主角更详细的数据,主角幼时丧父,成年没多久又丧母。   系统就是这么设定的。   周姨在他眼前摆了下手:“小然,怎么了?饿了吧?先去洗手,阿姨饭都做好了,这就端出来。”   季然跟她点头:“好的,周姨,我这就来。”   那边季校长已经带着江未寒去他房间了,他非常喜欢江未寒,跟他说:“我给你买了一些书,JAVA编成一类的,你看看,要是缺什么书都跟我说,你也可以跟小然去我书房,我那边也有很多书……”   江未寒跟他道谢:“季叔,这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季校长啧了声:“这有什么好谢的,就算你不是周老师的孩子,你也是我启宏高中的学生,还是学霸,必须要好好培养!”   季然把书包放下了,有一点儿不知道怎么出去,他跟系统说:“我有点儿压力了。”   233系统跟他说:【少爷,你加油。】   加油让反派剧情推的更迅速吗?   客厅里周姨在喊他们:“老季,先让孩子们吃饭吧,他们上一天课该饿了。”   季然先洗手出来了,他饿了,他也就有压力了那一会儿,坐到饭桌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他本来就是没心没肺的人。   季然现在的关注力都在这一桌饭菜上,进家门的时候他就有点儿鼻子痒,这会儿周姨把所有饭菜都端出来,季然总算明白为什么痒了,因为满桌饭菜都是鲜辣辛香的。   季然他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一桌饭菜,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看的出来这是周姨尽心做的饭,一桌子大菜,水煮肉片、酸菜鱼、杭椒牛柳、辣子鸡等等。   好在有一盘糖醋里脊跟炝青菜,季然坐在了这两盘菜的旁边。   周姨的手艺没得说,糖醋排骨很好吃,就连呛青菜都特别好吃。   但他只吃这两个菜周姨也奇怪了,有些迟疑问:“是不是别的饭菜不合口味?你爸爸说这个辣子鸡就是你爱吃的?”   她说的有些迟疑了,看了一眼季校长,季校长看季然:“要不要尝尝你周姨的拿手菜,她做这个一绝。”   季然点了下头,把筷子伸向了看起来不怎么辣的辣子鸡,但他没有想到一入口就被辣出眼泪来。鼻子一痒,季然也不知道流出来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舌头跟火山爆发一样,火苗蹭的就窜出来了,季然本来还想囫囵着咽下去,不要浪费的,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吐出来了。   江未寒坐他对面,看他张着口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连忙把雪碧递他嘴边,也没顾上看端的是他自己的,季然也没管,使劲喝了两大口。   火山爆发的感觉才勉强压下去,舌头已经彻底没有感觉了。   桌上的几个人都短暂的沉默了,江未寒给他抽了两张纸巾,看着他发红的眼角、通红的鼻尖,还有被辣的嫣红的嘴唇,嘴角抿了好几次,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没有见过这么不能吃辣椒的人。   在他们老家,刚出生的小孩……能吃饭的小孩都能用辣椒拌饭了。   江未寒等他缓过来问他:“你吃不了辣椒,一点儿都吃不了?”   季然看了他一眼,江未寒身体向他这边倾,双手交握着放在桌上,看向自己,语气很沉重,好似已经预估到了以后再也吃不到辣椒的场景。   季然心想,他跟主角果然是对立面,连吃的都是南北两极。   不过,他感觉以后惨的会是江未寒,周姨以后做饭肯定会顾着他的口味。大概江未寒也想到了,所以语气才这么沉重,他看自己的眼神,恨不得扒开他的嘴填上一把辣椒。   季然跟他道:“我可以慢慢练习。”   江未寒直接摇头了:“就你现在这婴儿水平,多少年能练出来?”   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季然把咬了一口的包子扔了,因为那是牛肉包,里面有辣椒。   这家伙这些年到底是吃什么饭长大的?   不吃辣,对江未寒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周姨拍了下江未寒:“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小然,这次怪阿姨,阿姨没有问清楚你的喜好,下次咱们就换成不辣的。”   江未寒就知道是这样,他认命似的往椅背上靠,于是两条长腿就往前伸了下,他腿太长了,季然把自己腿插到他腿空里放,这样就不会被踢到了。 第22章   桌上季校长知道自己不合格了,这顿饭周老师问过他好几次,季然喜欢吃什么,季校长说跟他一样就行,结果他喜欢吃的,季然一样也不能吃。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   周姨这会儿就看向他:“你不知道季然的口味爱好?”   季校长一脸的尴尬:“……我……我跟他平时都吃食堂。”   季然看了他一眼也点头:“嗯,食堂的饭挺好吃的。”   学校食堂为了照顾来自各市县的学生,大锅菜统一不加辣,大多都清汤寡水。   江未寒不知道说什么好,合并腿的时候把季然的膝盖夹住了,他脸色诡异的变了,端着碗呛了几声,季然还用他无辜的眼神看他,周姨也看他,江未寒把腿不动声色的收回来,看向季然:“食堂的饭好吃?”   季校长还跟周姨说:“没事,你别自责,让他吃食堂就好,他从小就吃食堂长大的。”   周姨看了他一眼:“他从小就吃食堂,你还觉得很自豪?食堂的饭好吃,你天天晚上去店里加餐?”   她连着问,季校长难得的被堵住了,咳了声:“我知道错了。”   周姨看向季然眼神明显带着心疼了:“小然,以后阿姨给你做饭吃,早饭、中午、晚饭。”   季校长说:“……不用的,家里有保姆的。”   他娶她是想照顾她的,怎么能让她更累呢。   季校长终于想起什么来,跟她说:“周老师,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件事,米线店如果你还想继续开我给你请两个人,这样你不用太累,也有时间。”   周姨摇头:“小店生意,再请两个人那就不挣钱了。”   季校长笑道:“那我聘请你当我们学校老师,你以前是高中语文老师的。”   周姨更摇头了:“那就更不行了,我都多少年没教书了!得快10年了!我早就忘干净了。”   季然看了她一眼,真的是老师啊,还是语文老师,季然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他又看向江未寒,他作业写这么快是被盯出来的吧?   江未寒嘴角带笑,以后这个待遇他也会享受到的。   季校长又说:“那我给你在图书馆找个工作。”   周姨还是拒绝了,她笑着道:“季校长在我心里是最公平公正的人,我作为季校长的家属更不应该特殊。”   季然想着她说的‘公平公正’几个字若有所思,这是不是意味着在未来,江未寒被他毁了名声的时候,季校长也无法袒护他。   季校长也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那最后一个,我给你开一家书店,我知道你喜欢看书,开在我们学校附近,正好也方便孩子们学习。”   他说了这么多的选项,其实为的就是最后一个,因为知道周姨拒绝了他那么多次,这一个不会再拒绝了。果然周姨看着他眼神湿润了,季校长跟她说:“以后你跟未寒就是我的家人,家我来养,你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你们好一点儿。”   季校长朝江未寒眨了下眼,他们在路上商量过的。于是江未寒也跟周姨笑了下:“妈,我也希望你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他长大了,以后可以挣钱养她了。   周姨说:“……我也喜欢做饭的。”   江未寒就看着她,周姨都被他看的移开了视线,她知道他儿子心疼她累,每天放学就回来帮忙,晚上很晚才睡觉。但是她也知道开个书店基本是不挣钱的。为了她的爱好值得吗?   正当两人沉默的时候,季然开口了:“周姨,开店吧。书店里放一个烤箱,我想吃点心,可以看着书吃。”   季少爷说的无比淡定,像是在决定明天晚上吃什么饭一样,所以周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她只关注了后半段,要给季然做点心,于是就答应了。   季校长很高兴,周姨也有些无奈,要再去给季然炒两个菜。   季然跟她道:“周姨,我吃这两盘菜就够了,已经快吃饱了。”   江未寒接过了他的碗:“江哥给你盛碗饭,拌饭吃吧。”   他谢谢季然刚才说的那句话。   季然也知道他的意思,但他只是因为想着主角信息里、周姨过两年就要离世的消息才这么说的,想让她在有生之年过喜欢的生活。   他无法改变主角以外其他人的命运,主角能崛起,其他人都只是炮灰。   上个世界小师妹最后一刻也死了。   退一万步讲,这只是个系统编写的平行空间。季然怀疑这是一种意识形态的流浪。   但这个只是他的猜测。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都是真实的。   江未寒不需要谢他,只以后别恨得把他掐死就行,那样的死法不符合他的死亡方式,会被扣分的。   季然面无表情的想。   江未寒真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季然跟他说:“我吃不完这么多。”   江未寒也点了下头,把多余的掰到了他自己碗里,问季然:“这些能吃完吗?”   “再少一点儿。”   江未寒也继续掰,两次后,季然点头:“可以了。”   周姨诧异的眨了下眼,江未寒之前还没有跟谁这么亲近无间过,就连他的好朋友乔梁去他们家店里吃饭,一碗米线,江未寒都不会跟他平分的,没想到他们两个相处的还很好,看样子前几天玩的很好。   她跟季校长对视一眼,都笑了。   江未寒成了季校长的继子这件事易帆是最早知道的,每天都能看到他们俩一起上学。食堂吃饭的时候,江未寒会吃季然剩下的馒头,两人打不同的饭菜,一起吃,亲密无间。   易帆心里有说不清的焦躁,本能让他觉得江未寒将是他以后最大的障碍,无论是哪方面,学习也好,还是季然也好,后者会更明显一些。   他对季然有窥欲之心,就会觉得所有人都会是他的对手,也许是他想多了,这个年代能跟他一样有这种念头的人很少,可正因为少,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就想攥在手心里。   因为如果攥不住,也许会有别的问题,比如季少爷会把他喜欢男人的事说出去。   易帆下意识的攥了下手,觉得自己太冒然了。但现在已经这样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许会如他的愿,季然会喜欢他,他们两个考上大学后,也就不怕任何人说了。   易帆把书翻得哗哗响,江未寒把笔在桌上点了下:“有什么话直接说。”   他最讨厌拐弯抹角,含糊不清的人。也讨厌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易帆被他这个直接又强势的态度气到了,咬牙道:“这次考试咱们比一比。”   江未寒看他:“比什么?成绩?”   易帆冷哼道:“对,如果我比你分数高,”   江未寒也等着他说完,他想看看易帆打什么赌。   易帆想说,如果他的分数比江未寒高,那就证明他比江未寒厉害,他比江未寒更有资格拥有季然,江未寒从今以后离季然远一点儿!   但这些话他无法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易帆深吸了口气,重复道:“如果我的分数比你高,我跟老班说一声,我想跟班长做同桌。”   江未寒眼神深了些:“为什么?”   他对季然果然有目的。   易帆哼了声:“那体委为什么要当季校长的继子呢?”   他看着江未寒脸色冷下来,易帆跟他勾了一抹笑,就让江未寒认为他是想攀附季少爷吧。   虽然他并不屑于攀附季校长。   “同不同意?”易帆不耐烦的催他,他不想跟江未寒为敌的,江未寒上次还帮过他,但他讨厌比他厉害的人。   江未寒只冷淡的跟他说:“我不会跟你拿他赌的,而且你也比不过我。”   易帆握紧了拳头,脸色难看,江未寒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是怎么做到这么猖狂的?   季然不知道自己成了赌注,他一点儿都没有考试要到来的着急感。   晚上的作业自从江未寒来了后都不着急写了,江未寒知道他数学、英语、语文很好,倒也不催他,他愿意抄就抄。   晚上两人都不着急写,这几天季校长跟他妈都在布置书店,所以晚饭江未寒说他给做。   周姨因着没有给季然好好做饭,就一再的嘱咐他:“千万别放辣椒啊!炒的清淡点儿!中午的时候我在锅里焖上了排骨,你再炒两个菜。”   “我知道的,西红柿炒鸡蛋,葱花炒空心菜,清水面条。放心了吧?妈?”江未寒无奈的给她念菜谱。   季然在一旁帮他洗空心菜,等他挂断电话说:“空心菜里可以放辣椒。”   江未寒哦了声:“你不喜欢吃空心菜?”   季然嗯了声。   江未寒一边搅拌鸡蛋一边跟他说:“挑食不好。”   季然想说什么的,就看见他往锅里倒鸡蛋液了,立刻本能的往后推了下,他自己学着煎过鸡蛋,每次倒锅里时,油都会溅到手上。   但很神奇的是,江未寒倒进锅里的鸡蛋一点儿油都没有溅出来,满满的把锅底盖住了,不多时就鼓起来一个金黄的鸡蛋饼,很漂亮。   跟江未寒身上围裙上的花一样,向日葵花。   这一面好了,江未寒一点儿都不慌,轻快的给它翻了一个面,甚至都没有戳破,还是一个完整的蛋饼。   季然心想,真整齐。   江未寒把鸡蛋饼铲出来,看他站在后面,跟他道:“出去先把物理跟化学做了,我一会儿去抄。”   季然知道要等价交换,跟他说:“那语文借给我抄。”   江未寒轻啧了声:“我语文是最不好的,行吧,你愿意抄就抄。”   季然把最头疼的语文作业解决了,就出去写这两门了,写的差不多时,江未寒就喊他吃饭了。   季然从房间里出来,先吸了下鼻子,很香,但是没有辣椒的味道。季然看了下桌上的空心菜,里面没有放辣椒。   季然去帮他拿筷子,端面条,江未寒把围裙摘了,两人对坐着吃饭。   “尝尝空心菜,我最拿手的就是这个菜。”   季然不挑食,空心菜吃的,只是他想让江未寒吃点儿辣椒的,江未寒却一点儿都没有放。   季然跟他说:“好吃。”   只用葱花爆锅,但闻着特别香。尤其是面条特别好吃。   江未寒懒洋洋的嗯了声:“食堂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你做的好吃。”   他语气非常肯定,江未寒笑了:“快吃吧。”   他自己则打开了老干妈瓶子。这一瓶是前天才打开的,但今天已经见底了,这几天江未寒都是拿这瓶老干妈对付的。   季然看着他把老干妈瓶完全的挖干净了,两碗出锅的时候是一样的面条,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江未寒那碗里面加了五大匙老干妈,汤都是红的,看上去很有食欲。   看季然盯着他的面看,江未寒夹了一筷子作势让让他:“要不要尝一尝?可好吃了。”   他就是逗他的,但季然点头了:“好,我尝尝。”   他们说酒量是练的,辣椒也是可以练的。   江未寒夹着放他口里,一边跟他说:“别勉强啊。尝一点儿就行了,吃不完我吃。”   他没有给他放碗里,只是想让他咬一点儿过过瘾的。   但季然把这一筷子都吃了。   “喝水。”   季然喝了两大口,哈了口气,跟他说:“比那天的好一点儿。”   江未寒道:“这是老干妈,比不上鲜辣椒,等你周姨过几天不忙了,让她做鲜辣椒酱,看看你到时候还敢不敢吃。”   季然还说:“好。”   江未寒笑了下:“吃你的面吧,别惦记我的了,你把西红柿倒上,也跟我一个颜色。”   “好。”   两个人都饿了,不再说话,专注吃面。   季然把西红柿倒在骨头汤面上,确实很好看了。其实没有倒之前也很好吃,味道也有些熟悉,季然连汤都喝完了。   吃撑了,季然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碗留给我,我一会儿去刷。”   江未寒笑:“放心,这个不跟你抢,我最讨厌洗碗了。”   他喜欢做饭,看人吃很有成就感,但洗碗就没了。乱七八糟的盘碗,他看着愁。   这跟季然相反,季然喜欢把乱的东西收拾整齐。   季然收拾完厨房,江未寒已经把餐桌擦出来,铺上了桌布,把作业摆上了,两人现在都在外面写作业,方便抄。   这样写作业特别快,不用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结束后,江未寒也没有离开桌,他又打开一本黄冈试卷做,做的还是语文,给季然一份,季然拒绝了,他不想写语文。   看江未寒刷的认真,季然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喜欢做语文卷子啊?”   江未寒头都不抬的说:“因为能拿高分。”   季然听他这么说也就不打扰他了。   江未寒做了一会儿,在一道阅读理解题前停住了,他捏了下头,心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车轮战刷题?临时抱佛脚?为了高分?   他真是被易帆那个家伙给影响到了。凭什么拿季然做赌注呢? 第23章   考试定在10月8号,也就是放假后的第一天,但实际上他们上了整整一周课了。   周姨的书店赶在考试前的一天收拾出来,开业了。   书店名叫:未然书屋。   这个名字包含了周姨的公平,但实际上季然觉得这个名字并没有发挥出周姨的文采来,江未寒的名字是她取的,就很好听,书屋名叫‘未寒’都比‘未然’好听。   他只是反派,跟主角无法组合在一块儿的,即便是勉强凑一块儿,看上去也很挺不搭的。   但周姨一副很自豪的表情:“这个名字出自一首诗,你们俩知道是哪首诗吧?”   看得出周姨是语文老师了,她动不动就会提问他们古诗。   季然看江未寒,江未寒说:“不知道。”   气的周姨不想理他们俩了。   江未寒也拉着季然进了屋。   书屋布置的很舒服,比起前面宽敞的休闲读书区,季然更喜欢中间   位置,这里放置了很多书架,跟学校图书馆一样的那种,满满当当的书,书店迎街,窗户明亮且多,于是一排排的书架就沐浴在光下,并不会显得拥挤,而是看上去特别满足。   两排书架之间空间正好够一个成年人坐下,比如江未寒这么高的,双腿伸展开,厚实的白色橡木架,可以牢牢的靠着,不用怕倒。   窗帘是蓝白色双层的,阳光充足的时候可以拉上白纱。   季然坐在书架间,靠在厚实的书架上闭上了眼。   他把江未寒也拉下来了:“以后我们中午来这里睡觉吧。”   江未寒答应他:“好。”   现在还不到开店的时间,他们两个人可以优先体验下,江未寒坐在了他对面,腿正好伸开。   靠在书架上背后靠着一个抱枕,比墙要舒服。   江未寒睁开眼看季然,季然还闭着眼,早上的阳光浅浅照在他脸上,让他看上去异常乖巧,比睁着眼睛时的小面瘫脸柔和多了,有莫名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才17岁,但思想跟老头子一样,想平安稳定。   还要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季然身上找这种感觉,也许是被他妈周老师赋予的‘关注并照顾季然’的重担,季然不再去酒吧,现在安稳的坐在他身边的缘故吧,不管怎么着,江未寒心里踏实了,他又重新闭上了眼。   这个书店让他的同学们都知道了江未寒跟季校长的关系,看他的眼神多少都带着写古怪,可又说不了什么。   江未寒没有得罪过他们,再加上他不受人拿捏,看着脾气很好,但气场很压人,那是骨子里带着的东西,比乔梁这个东北来的大汉还有压迫感,他们形容不出来,因为那不仅仅是年级第一带来的压力。   虽然江未寒就是第一。   考试两天时间,考完后回家,季然就靠在沙发上不想动了,语文耗尽了他的脑细胞。   周姨给他们俩端来了橙汁跟点心,笑着问:“两位大神,考的怎么样。”   江未寒跟她说:“跟平时一样。”   这就是考的跟平时一样好的意思,江哥是学霸。   季然跟他说:“学霸。”   江未寒轻哼了声:“叫哥。”   季然也从善如流的改了:“哥。”   周姨被他俩鹦鹉学话逗笑了,说江未寒:“江学霸继续保持,小然你也是,周姨给你们俩学霸准备礼物。”   季然看她:“周姨,要是我没有考好,还有礼物吗?”   周姨不以为然的道:“怎么可能考不好呢?”   季然沉默着没说话,数学跟英语没问题,物理化学生物也行,但语文就不好了。   语文试卷到手的那一刻,他就先去翻了下后面的作文,作文题目是季然的盲区。   作文要求并不难,题目很宽泛:记忆里最深的人或者最让你印象深刻的人,带给你影响最大的人,让你思念的人,可以是你的同学或者父母亲人。   这个题目甚至被他们语文老师押中了,国庆节就是这类的,季然都能听见他斜对面陈川的惊呼声,那声音里带着兴奋。   但季然无法兴奋,因为他的作文写的是《假期最开心的事-炒茶》,他没有选写人的。   233不给他看范文,于是他耗时一个小时才把800字作文凑出来,写的什么他现在已经忘了,所以结果可想而知。   季然眨了下眼没说什么,等着出成绩再说吧。   季然没心没肺的看电视去了,周姨看他表现正常也没担心,高兴的去给他们俩收拾明天出去玩的东西。   批阅试卷要两天时间,这是全市联考,试卷批改比较严谨。   趁着这两天成绩没出来,同学们逼着老魏兑现他的承诺,龙头山看日出。   老魏真答应他们了。明天早上学校集合。   周姨一边把吃的喝的给他们俩放桌上,让他们挑着放背包里,周姨跟季然说:“小然,我给你烤了很多小蛋糕及点心,你跟同学们分着吃,牛奶跟水我也给你们俩多带几瓶,这个重让未寒背着。其他吃的,阿姨做了酱牛肉、卤猪蹄、卤鸡腿、卤鸡蛋,还烙了博饼,这个带着去比任何面包都好吃的,你等到了山上就知道了。”   季然已经想到了,他的同学迎风啃着干面包,他啃着猪蹄,面包渣随风掉,他的猪蹄香糯可口,哪个更好吃一目了然。   于是季然立刻点头:“谢谢周姨。”   周姨收拾完吃的又收拾住的:“小然,我给你们俩带一个大点儿的帐篷,睡得舒服些。被子、枕头都带着。”   季然给她撑着包,说‘好’,江未寒看了他一眼,有点儿口干舌燥干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沙发上有点儿坐立不安。   他长的高,哪怕穿着拖鞋,沙发相对他来说有点儿矮了,于是长腿分跨而坐,有着成年人的霸气,但在父母眼里就跟大爷一样,周姨说他:“别光坐着,过来跟小然收拾下书包。”   江未寒只得不情愿的站了起来,站到季然对面,看了下他们俩打的包,太多了,都拉不上拉链了,江未寒把里面的一床被子、一个小枕头拿出来:“我盖毯子就行了,没多冷,水也不用带这么多,”   又从包里拽出五瓶矿泉水,周姨还说:“水得多带啊?”   江未寒给她看了下矿泉水的源产地:“我们去的是龙头山,泉水直接能喝的。”   周姨认真的看了下,呀了声:“还真是哈。你咋知道的?”   季然哇了声:“好厉害。”   江未寒嘴角微翘了下,这有什么厉害的,他父亲是兴安岭人,小时候带着他经常爬山,山泉水在什么地方,那些能喝,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来到这个地方后,他就爬过几次龙头山。免费景区,不要钱。   但对上季然亮闪闪的眼睛,江未寒心情还是高扬起来了,他咳了声:“都收拾好了,早点儿去睡觉吧,明早早起。”   “好,晚安。”   秋游其实不是老魏擅自决定的,而是学校的规定,每年学生都有春游、秋游的,只不过都被压缩了。   季校长把他们俩放在了校门口,看他们俩人一起从季校长车上下来,同学都看了过来,江未寒知道他们窃窃私语什么,没有理会,把后备箱的包提了出来,跟季然上了车。   卡点儿来的,位置不多了,就剩乔梁跟易帆占的位置了。易帆朝季然挥手,季然就坐过去了。   江未寒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把季然提着的包放在了上面架子上,在乔梁旁边坐下了。   一路上叽叽喳喳,老魏跟季然与江未寒说:“等下车后你们俩带头,我断后,要不这些家伙得闹翻天了,幸亏是去爬龙头山,没有人管,没人笑话,不知道的以为几辈子没爬过山了。”   老魏的吐槽被同学抵制了:“老班,我们就是没有爬过山,一年一次!”   老魏挥挥手让他们闭嘴。   经过了1个多小时终于到山脚下了,季然扛着一班的旗领头走,江未寒背着一个包,领着一个,让他专心扛着旗。   易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他带了一部相机,时不时的给众人拍个照片,有同学看出他相机很贵了,请他给拍个照。   “易帆,你的相机是国外的吧,给我拍一张吧。”   易帆也笑着说:“可以。”   他没把相机给别人,因为相机里拍了不少季然的照片,还有跟季然并行的……江未寒,因为他阴魂不散,一直跟着季然身旁,有时候还拉着他走,明知道同学对他跟季然的关系窃窃私语,他却毫不在意。   易帆看着相机里两人拉着的手,脸色难看。   江未寒为了当好季校长的继子,连自尊都不要了,他对别人可不是这样的。   易帆正沉着脸的时候,老魏走到了他身边:“易帆,累了啊,咱们到前面就休息。”   易帆把脸色调整回来,笑了下:“好的,老师。”   他们在半山腰的歪脖子树下休息。   江未寒把季然拉上来后才松开手,他拉着季然,是怕他摔着,那次体育课的后遗症他现在还没有褪去,他总怕季然磕着碰着。   走累了的学生跟他们俩差不多,一个拖着一个的,等到地方后干脆歪着倒着的坐了。喝水的喝水,补充吃的补充吃的。   有很多家境不错的同学,带着各种零食。   易帆就从包里拿出了巧克力,那种金色纸包着的一个个那种,他让给坐在他周边的同学,陈川拿了一个:“行,让我尝尝外国的巧克力。”   张晓宇也拿了个:“尝尝资本家的滋味。”   季然跟江未寒靠在一棵粗壮的树上,眯着眼看天,龙头山虽然名字很粗旷,但山林很秀气,树木繁茂,在这个季节尤其漂亮,更好闻的是森林的气息,从落叶断梗处散发出来,浓郁清新,季然想他靠在这里能待一天。   江未寒也靠着树,长腿迭放在落叶里,特别悠闲,季然把掉在身上的杨树叶捡起来都堆到江未寒身上,江未寒也不闹,从背包里拿出水来给他喝。   季然小口的喝着,问他:“哪儿有能喝的泉水啊?”   这里随处看见小溪水,石头缝里也会有湿润的流水,从这些地方能看出这座山上不缺水的,江学霸说的对。   江未寒给他指了下说:“再往上走一段路,半山腰那个地方叫龙口,那边就有河道,我们走过的路线虽不经过主干流,但泉水很多,咱们中午在那边吃饭。”   易帆坐了过来:“你们说什么水,水带的不够多吗,我带的多,可以喝我的。”   他把巧克力让给两个人:“尝尝,别人都吃了。”   季然跟江未寒一人拿了一个。   “谢了。”江未寒简洁的道,也没有不给他面子。   季然把刚才江未寒的话重复给易帆说:“不用的,水我们到龙口的地方去取山泉水。”   易帆看了一眼江未寒:“真的假的啊?”   就凭矿泉水瓶上的标签推算出水源地?最重要的是他是怎么想到的呢? 第24章   江未寒没有多解释什么,只道:“一会儿到了就知道了。”   老魏也听到了,啧了声:“好小子,还真是,我在这住这么多年了,都忘记这一茬了!走,同学们,中午咱们到龙口那里扎营!给你们用龙泉水煮方便面吃!对,就是你们矿泉水瓶里的那种水!未寒带路吧!”   老魏太喜欢江未寒了,江未寒不仅学习好,连山路都带的很好,中午露营地选的地方也很好。   是泉水旁边,还有水潭。   学生们捧着从石缝断崖处留下来的水品尝,终于承认道:“还真的很甜啊,比瓶装水差不到哪儿去啊。”   “是啊,早知道这里水这么好喝,就不背这么多矿泉水了,直接带一个大水壶就好了!江哥就是厉害。”   “他厉害,他也不跟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有小声抱怨的同学,季然没有看那同学,只看江未寒,江未寒太厉害、太得老师喜欢,就会有妒嫉的。就跟他到了季校长家,很多人非议他一样。   但江未寒听见了,却跟没听见一样,除了眉目更冷清了,锋利的仿佛带着刀锋暗茫。   看季然看他,江未寒神色又转回了温和,切换很自如。   季然有点儿愣,江未寒勾了下嘴角:“水不好喝?”   “好喝。”季然低头捧水喝,连着喝了好几口,水真的很甜。这个年代空气好,环境也还没有如后期那样被破坏,所以山水不用消毒过滤都很好喝。   他在下游顺便洗了一把脸,一边洗的时候还喝了一口,江未寒拉他起来:“去上面喝,这里都让他搅合了。”   乔梁在捧着水往头上泼,江未寒说他:“太凉了,容易感冒。”   对他好的人他视为兄弟,其他人他都懒得理。   乔梁不在意的道:“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对了,江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是矿泉水地,你来过吗?”   易帆也在旁边听着,听见江未寒嗯了声:“来过。”   他终于放心点儿了,他就说江未寒这个外地人怎么能只凭着一瓶矿泉水就确定水的发源地呢。   江未寒什么都没再说,山上的泉水本来就能喝,即便这里不是龙头山,也是可以喝的,他不过是说了个由头,好让他们能接受罢了。   老魏就带了一个户外酒精炉,就算煮方便面,根本不够每个学生一口的,老魏也就是摆个POSS,一边点火一边跟他们讲知识:“酒精炉是用……”   他还没说完就被学生打断了:“老师你是物理老师!”   “滚犊子吧!不煮了,你们自己吃自己的!”   老魏生气了,众人哈哈笑。   都拉开背包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虽然老魏带的酒精炉不给力,但他带了一块餐布。   等大家把吃的东西摆上后,季然跟江未寒的午餐就吸引了众人的眼睛。   “不是吧,班长,你是来度假的吧?!猪蹄,鸡腿,牛肉,过分的是还有生菜包,你这还让我们怎么吃面包啊?”   季然点了下头默认他的饭就是最好的,他用薄饼每样卷上一份,周姨给他都切好了,薄薄的一片,沾上带来的酱,撕上生菜叶,把鸡蛋捏碎,最后挖上两勺老干妈,整个卷起来,就大功告成了。   江未寒看他往上挖老干妈跟他说:“少放点儿。”   但季然卷好后递给他:“吃吧。”   江未寒有些许的怔楞,眼神霎那间深邃了,就像这层林渐染,郁郁葱葱栊翠不见底的森林一样,他看着季然轻声说:“那你再卷一个,别放辣椒。”   “我知道。”   其他同学看季然的这个动作,之前那些好奇的、八卦的也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因为季然用事实证明了,他真的认江未寒这个哥哥了。要知道之前的季少爷眼高过顶,别说亲手给人卷饼了,连拿个东西都不会多做的。   实际上季然并没有想那么多,他给江未寒包,一是因为江未寒是他家人,跟他一起用餐,在家里的时候两人分工明确,江未寒做饭,他端饭洗碗,现在这个卷饼就属于端饭的范畴;二是他很喜欢做这种整齐有序的事情,卷出一个很有成就感。   季然也把他自己的卷好了,他卷的整齐又细致,同学们不想被他的馋到的,也不得不看他,乔梁先忍不住问:“好吃吗?”   “好吃,你要吃的话就吃呀。”季然跟他说。   乔梁哈了声:“那我不客气了啊!江姨做的对吧?!”   老魏也在旁边看着,季校长跟他打过招呼了,喜糖也给他吃了,不是让他照顾这俩人,仅仅是打个招呼,因为预料到了同学们会八卦,季校长怕影响到江未寒的情绪。   其实现在看来不需要担心的,这两个小孩相处的不错,于是他也笑着喊道:“今天必须给我留一点儿!让我也尝尝!”   易帆坐在季然旁边,季然也让了他:“你也尝尝吗?”   他吃了他的巧克力,理应礼尚往来。   易帆理解了他的意思,牵了下嘴角:“那你也帮我卷一个吗?算了,当我没说。”   易帆飞快的低语道,季然肯定不会给他卷,即便他卷了,自己接过来,那其他同学还不知道怎么看他,所以他这一刻很嫉妒江未寒。嫉妒江未寒可以这么旁若无人的享受季然的好。   季然开吃后不再说话,易帆跟他轻声说:   “我给你拍了几张照片,回头洗出来给你。”   季然嗯了声:“好的谢谢你,我到时候给你钱。”   易帆心中一阵闷痛,他觉得季然太冷酷无情了,他是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呢?那天晚上他的脆弱仿佛都是假的。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再找到那天晚上的季然了。   晚上的露营,易帆来了机会,因为乔梁没有带帐篷,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可以蹭江未寒的。   江未寒毫不留情的跟他说:“你去睡老魏帐篷。”   乔梁痛诉:“江哥你有了媳妇就不要兄弟了。”   江未寒嗓子发紧,胸口及身体都是热的,又跟昨天晚上一样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嗯了声:“你这不是都知道吗?还嚷嚷什么?”   易帆在旁边握紧了手,忍不住看向季然,季然面无表情,又让他心生出了点儿希望,他咳了声道:“季然,你要不跟我一个帐篷吧?”   易帆的眼神里有些期盼,淡淡的月光下,他的脸上有几分温柔。   季然看了他一眼,这个易帆是真的喜欢他?   那应该是个悲伤的故事,他没有感情,不会有结果的。   季然正跟他对视的时候,江未寒淡声说:“不用,我们三个挤挤行了。”   他不确定易帆对季然抱有什么目的,便不会让季然去。   还有,他不希望季然离自己太远,这种感觉江未寒也说不清楚,明明就算季然去易帆的帐篷也不会跟他隔的很远,但他就是心里不舒服,也许是本能。   季然听着他话回来了,也没有管站在身后一直默默望着他的易帆。他的冷漠让易帆心冷如冰。   233系统无声的感慨了下,少爷确实没有感情,生理性的病症,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却无动于衷,因为这也是他的本能。   对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他从不来不会多看一眼,非常无情,也非常残酷,可反过来一想,他自己其实也受过很多苦,他是反派,每一个世界都会落得凄惨的下场,他还无比清楚自己的结局,每一天睁开眼就知道自己死期的日子,如果不是心理强大的人,恐怕也熬不住。   每当这个时候,233系统也会庆幸,季然没有感情。没有感情也就没有心理。   晚上在打打闹闹中很快就来临了,乔梁怕被江未寒赶出去,迫不及待地的进了帐篷,一个帐篷三个大男生别提多挤了。   乔梁分配:“让班长睡中间吧,他矮,睡中间我伸不开腿。”   季然正在脱外套,闻言说他:“你细。”   乔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几乎瞬间就炸毛了,向季然扑过去:“不许再提!”   季然怕他同桌的力道伤到他手脚,本能的向后退,江未寒把他揽住了,伸手把扑过来的乔梁挡住了:“别闹了!你还想把我们帐篷拆了?晚上睡露天?!”   乔梁委屈的说:“他说我……说我……别人不会听见吧?!”   他这反射弧,江未寒道:“你再闹别人就都知道了。”   乔梁跟季然说:“班长我以后会长的,你以后不许再提啊!”   季然也跟他说:“我以后也会长个儿的。”他现在是不够高,但他19岁的时候就会到180了。   乔梁泄气了,好像是自己先说的。   “睡觉。”江未寒语气沧桑的道,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当了老父亲。   季然几乎是秒睡,江未寒没一会儿就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了,乔梁也是,前半句说‘班长睡的这么快,’下半句就没声了,也睡了。   江未寒心想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山里很安静,老魏跟张老师的说话声很小也能听见,他们俩在说考试的事。   说到这个,两个老师很精神,老魏说:“咱们是跟一中互相交换着批卷子,一中同学的水平确实很不错。拔尖的不少,这次月考的分数榜竞争激烈。”   老张就说他:“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们一班是重点班,尖子生都在你们班,先不说固定的那前两名,只说新来的易帆同学,这次考试不知道是多大的惊喜呢。”   老魏还想谦虚下:“成绩还没出来,低调低调。”   两人声音小下来,江未寒也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他又醒了。   季然缩到了他身前,把头拱到了他怀里。   江未寒几乎一下子就醒了,他知道怀里的是季然,季然衣服上有淡淡的熏香,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整天坐他后面熟悉了这种味道,等到他家后发现,每个衣柜里都有这种香包。   帐篷上面是透明的,半轮月亮淡淡的照了下来,江未寒睁眼这一会儿适应了下光线,这才发现乔梁不仅把季然的枕头抢走了,连被子都抢了。季然冷了,就到他毯子下了。   江未寒摸了下他微凉的后背把毯子给他掖好,重新闭上了眼睛。他躺了好一会儿,大概手臂是僵硬的,季然靠着他不舒服,头拱了几下,江未寒缓缓吸口气,侧过身来把季然搂在了怀里。   他以为自己会跟以往那样焦躁睡不着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睡的很熟,季然脑袋窝在他肩窝处,枕头就可以给他一个人枕着,这样两个人都会很舒服,也不占用太多空间,终于不挤了,也终于暖和了。   他在潜意识里想,为什么这个动作会这么熟悉呢?   他是独生子,从小自己睡,性格也挺独的,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要不是乔梁这次过来挤,他也没有机会跟他们同住过,所以他是什么时候练出这么熟悉的姿势的呢?   也许是上辈子吧? 第25章   月考成绩是在爬山后的第二天出来的,季然优先知道了他的语文成绩,因为语文老师先把他叫过去了,他不及格。   语文老师推了下眼睛看向她这个一向引以为傲的学生:“季然啊,你能跟老师说说,这次的作文题你觉得难吗?”   季然点了下头。   张老师一梗,她记得季然这个学生心思细腻,叙事作文写的非常有感情的,他之前的作文都可以拿出来当范文读的,这次怎么了呢?   完全跑题不说,连类型都辨别错了。   张老师开始给他讲例子:“叙事作文其实是作文里最简单的,这次的作文尤其是,你印象最深、对你最有影响的人?你最喜欢的、最难以忘怀的人,也可以写反面的,最让你耿耿于怀的人等等,这些都可以描述出来,不用写大了,就从你身边的写,不难吧?虽然这种题目最容易落俗套,可你的经历中总会有一件吧?”   她讲的很细致,季然随着她想。   他印象最深的人是谁呢?他是EDD症患者,对外界的任何事、任何人都缺乏共情能力,见过即忘,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那最近的人,上一个平行世界里的那个霍云骁?这一个世界里的江未寒?   但这是系统,他不能写。   语文老师看他不说话,又把江未寒的作文拿给他看:“你看江未寒的,他之前叙事作文也是他的老大难,但他这一次写的非常不错,近乎满分。等下课的时间你跟他取取经。作文一定要提上来的,你这次就作文失了分,作文满分是60分,你才10分,而这10分是卷面分,字倒是有进步了,希望作文内容也提上来。”   季然一概答应着,他的态度良好,张老师怕说多了他难过,就放他出来了。   “帮我叫陈川过来吧。”   有陈川发卷子,于是全班同学都知道季然作文考了10分,语文没及格了。   季然这次语文成绩呈断崖式下降,除了季然自己不惊讶外,其他人都快惊掉下巴了。   易帆都站了起来,把陈川手里的试卷抢去了,陈川哎哎了声:“这不是你的!你的在这,140!”   陈川看到易帆分数时又郁闷了,这个新来的时要挑战他这个语文课代表的地位啊!   陈川又翻到了江未寒的,又磨了下牙:“体委,140!你们俩是不是抄的啊!作文55?!你这次又要高我多少分啊!!”   陈川郁闷的喊道,江未寒之前语文不是很好,每次都在130分上徘徊,这次直接提高了10分,那再加上别的科,他是要拉开他们所有人的距离啊!   但这俩人都没有看自己试卷,而是看季然的试卷。   “不会是分数打错了吧?”   季然回头说:“不是的,我语文就是不好。”   江未寒看着他:“为什么?”   季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是什么回答?   江未寒正要拧眉头时,语文老师就进来了,这一节课上语文。   语文老师先看了季然这个角落,季然所在的位置前后桌成绩都非常好。陈川这个家伙虽吃醋,但他也考了一个140分。一中老师批作文都喜欢整数。于是高分差不多都一样。   也就是说,现在除了季然跟他同桌,别人都很好。乔梁这次是跟季然有共同语言,跟他说:“然弟低头,别跟老师对上眼。”   然而老师就是对着季然说的:“这一次考试有个别同学考的不理想,也别太难过,找找原因,争取下一次考出好的成绩来。”   张老师这一堂课主要讲了这次的试卷,作文占了大头,她担心季然脸皮薄,拉不下脸去跟作文进步的同学学习,于是就在课堂上组织了一场关于叙事作文的自由讨论自习课。尤其着重的表扬了江未寒。   “江未寒这次的作文有进步,这是他以前最不拿手的叙事作文,但这次他拿了55分,还不错。而且他写的很实在,《面馆那天》,他从一个简单的面馆角度写,写的也是普通食客,有冲突亦有温情,不落俗套,把人物性格刻画的很好,非常不错。你有什么好的经验跟大家分享下。”   江未寒站起来道:“我也没有多想,这篇作文灵感来源于《龙门客栈》。”   乔梁率先笑出声来:“哈哈,武侠小说里的灵感,老师能借鉴不?”   张老师拍了下桌子:“乔梁,你整天拿着语文皮包裹的武侠小说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了那么多,你看看你写的?!你要是写成跟江未寒这样的作文,你可以看小说!”   乔梁猛摇头:“江哥是谁,我那比得上,我就跟我同桌比吧,这次我比他还多两分呢。”   季然又再次成了焦点,要比以前他拿高分时还要让大家关注。   张老师还是喜欢季然的,顾全他的面子说:“季然是这次发挥不好,他之前都很好的,行了,”   她转移了对象:“还有早恋的同学,我给你们面子,不告诉你们魏老师,但能不能先把喜欢的女孩写的可爱一点儿,表达清楚啊。‘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这是你最喜欢的人吗?她在你的心里就这么普通吗?”   同学们哄堂大笑。   “老师,谁的作文啊,哈哈,你点下名字吧?”   季然看着前面张晓宇把胳膊压在了作文上,脸可疑的红了。   哦,早恋作文是他写的。   语文课就结束了。   下操后,江未寒带着他去买冰棍,两人依旧分一根,一人一口,最后一口给季然,他吃完后连棒冰都舔了下,很满足的闭了下眼:“真好吃。我们冬天也要吃。”   吃着秋天的想着冬天的,还挺长远。   江未寒手搭在他肩上,把他往身前揽了下,开始问:“你对你的语文成绩有没有要说的?”   季然干脆的摇头:“没有。会写的我都写了。”   理直气壮、问心无愧,好样的。   江未寒磨了下牙:“你以后不准再抄我作业了,尤其是语文。”   季然去拉他手:“江哥。”   “叫哥也没用。”   江未寒冷着脸,他觉得是自己让他抄作业抄的。   好在季然后面几门的成绩还不错,英语、数学直接是满分。数学老师满面春光,大着嗓门说:“今年最难的数学试卷,全市只有4个满分,咱们班两个,好,非常好!”   江未寒没有看自己的满分试卷,而是拿着季然的看,这能让他心里好点儿。   他本来以为是季然受了什么打击担心他全都考的不好,但现在看来只有语文不好。而语文以前是季然的强项,也许是这次失误,下次就好了。   下午的时候,全市全年级成绩榜就出来了,红纸大榜贴在他们学校的宣传栏上。   宣传栏在教学楼前,是全校师生都会关注的地方,有什么消息都会张贴在这里,除了学校广播,这里就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下课的同学都会路过这里,季然也跟着他们往外走,路过这里看到一层层的学生时,驻足了下。   他在心里轻声说:“系统,这个地方帮我拍下照片来。以后也许会用上。”   233系统片刻后理解了他的意思,主角名声被毁,势必要全校皆知,那这个地方就是现场。   季然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记着任务的呢?   他不提的话,它都以为他忘记了呢。   233有些艰涩的回答他:【好的少爷。你要不要去看看成绩?】   季然心里问:“你想看?”   江未寒看他站在台阶上不动,以为他不敢看,跟他说:“没什么的,一次考试而已。”   季然点了下头:“对的,我们去看看。”   江未寒是第一名毋庸置疑,只不过第二名不再是季然,换成了新来的同学易帆。   学生们都在议论他,一班的同学则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说:“你还真厉害。”   但被夸的易帆脸色却不好,他盯着他名字上方的那个名暗暗的咬了下牙,他不仅屈居江未寒下面,分数还比他少了15分。   这让他当初打的赌特别难堪。   “哇,江哥来了,学霸来了!给他让让。”   “江哥你不用看,你还是第一名。季少爷……”   关于季然的他们就说的含糊不清了,江未寒拉着季然走了过来,他没有看自己的,先顺着往下找季然的名字,在三十二名上看到了季然的分数。   在他们学校是32名,在全市是51名。季然比他少下来的分数正好是语文分,51分。   江未寒说他:“知道语文多重要了吧,现在在学校里一分还能一个名次,等全国联考的时候,一分一操场的人!”   季然就看着他,江未寒深吸了口气:“没事,下次会考好的。”   “没事,下次会考好的。”   跟江未寒同时说的还有易帆。   两人说完后对视了一眼,眼神都深了些。   季然还在问:“先去吃饭吧。”   易帆也只能偃旗息鼓,当事人完全不在意,他们‘皇上不急太监急’也没什么用。   最后一节自习科的时候,老魏就来公布总成绩了,例行训话:“你们都看到了各自的成绩了吧,看到全市排名了吧?虽然你们这次考的不错,但不要骄傲,现在在学校里一分还能一个名次,等全国联考的时候,一分一操场的人!”   后面一句话很熟悉,季然心想江未寒原来是背的老魏的话啊。   老魏想说下季然,但奈何季然的物理成绩是满分,于是最后只化作一声长叹后开始调整座位了。   中间跟两边的先互换,然后个别再单独调整,虽然语文老师没有告诉老魏谁早恋,但老魏的眼睛太毒了,通过他调整位置,就知道谁跟谁结了哥哥妹妹,谁跟谁传纸条。   还有不怕死的往上撞的,要求跟谁谁谁同桌的直接被老魏调到了两边,隔着中间4排同学,跟牛郎织女一样了。   这种情况下,易帆看了下自己旁边坐着的季然,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烧了高香,虽然美中不足的是,他们是四人同桌,季然的另一边是江未寒,自己的另一边是最讨厌的乔梁。   这就是两边向中间合并后的调整,他们几个人的座位没有动,他们四人身高够高的,只能边上或者中间的最后一排。   易帆退而求其次,希望能一直在中间位置上。   晚上周姨也知道季然的语文成绩了,受打击了,以为是自己来他家的原因。   看他母亲焦虑,江未寒硬着头皮跟她说:“你别多想了,我会帮他的。”   用他那半瓶水的语文水平,这一次他的语文成绩到140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易帆较上劲的缘故,他以前从没有考过这个分数。   江未寒把新概念、郭敬明、韩寒都摆在他面前。季然这一周内要重新写这篇作文。   江未寒严谨的翻了无数篇,都是恋爱的,他清了下嗓音看向季然:“印象最深的人,你想想,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季然就看着他,眼神超淡定,江未寒眉梢动了下,没有最好。   他把《三重门》合上,继续问:“那我们换个角度,从一件上看人,论事呢,这篇作文跟我们中秋节写的很相似,印象最深刻的事,比如参加什么比赛,拿过什么奖?最开心的事?难过的事?”   季然摇头,江未寒不得不坐直了,手臂撑在膝上,身体微微向前倾向他,他不想逼问季然,但他都摇头。   江未寒腿太长了,抵到季然膝盖了,姿势是他平时里的随意,但他的话题不友好,就让季然感觉到压迫了,季然就把腿插在他腿空里,江未寒身体僵了下,摁在他膝盖上的书都掉地上去了。   他捡起来后咳了声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有没有跟季校长一起做过的难忘的事?咳,如果季校长出差,那你会想季校长吗?会抱怨他吗?抱怨他是一个只顾着工作的人?”   季然看了他一眼,他说的跟语文老师很像,想要启发自己。   但真的没有。   季然都摇头,江未寒这会儿顾不上腿间夹着的季然了,他握着季然膝盖看向他。   他觉得哪儿不太对了,之前的时候就觉得季然缺点儿什么,只是后来季然会跟他同吃同住,会给他仔细的卷一张饼,会窝在他怀里睡觉,让他忽略过去了。   如果他反过来想想,如果那是季然不在意的呢?   就如他中秋节时说的那句话,跟他没有关系,他为什么要在意?   他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问:“那你想你妈妈吗?”   季然摇头。   他的表情太平淡,没有恨,亦没有爱,他不爱任何人、任何事。   江未寒脸色沉了下来,握着季然膝盖的手微微发紧。   季然就是老人口里说的那种‘白眼狼’,也就是算命先生说的‘天生六亲不认的人’,生物学上缺乏感情,对外界的一切缺乏响应的EDD患者。   季然看了一眼江未寒,从他眼神里知道江未寒懂了他身上的问题,在小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掩饰的时候,很多人会这么凝重的看他。他还记得院长得知的时候眼里的震惊。   院里的小朋友也因为这个不跟他玩,欺负他,因为他不会生气,不会去告状。甚至不会响应他们。   后来他懂事了,知道这个病症最后不要跟别人说,但这次他不知道怎么就告诉江未寒了。大概是江未寒让他信的过。即便知道他没有任何情绪,也不会因为这个欺负他。   他甚至心里有一点儿奇怪的期盼,想看看江未寒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这个哥哥会跟院长一样心疼他吗?   他知道江未寒能看出他的病症来,因为他很聪明,不仅仅是指学习上的聪明,还有对这个世界的灵敏度。   他对这个世界通透,对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通透,也许是他这些年吃了太多苦吧。他吃了很多苦,却还对这个世界报有热情,这样的人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他跟自己是完全相反的人。   他这样的人会对自己这种病症什么反应呢?亦或者他早一点儿告诉江未寒自己有这种病,是个标准的白眼狼,那江未寒就会对他起提防,也许某一天被自己背后捅一刀的时候,有心理准备。   季然把一切都想好了,然后他就被江未寒拉着抱住了,季然本来就在他腿空里,于是顺理成章的坐在了他腿上。江未寒什么都没有说话,但季然靠着他胸膛安稳下来。江未寒把他贴在胸口,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很有力度。 第26章   江未寒在季然看不见的角度里眉目深重。   《三重门》里两个互相爱慕的人因着高考被迫的分开了,女主给男主打电话,隔着千山万水只能在电话里静默的片段,成了很多人心里的遗憾。   他看的小说不多,但这个片段这一刻让他记起来了,心里跟被划了一刀一样。   江未寒把手收紧了,他不会跟季然分开的,无论季然高考去哪儿。他都会陪他一辈子。   外面的夕阳转到他的卧室里来,橘红色的光很漂亮,季然听着江未寒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哥给你做?”   “面条吧,要青椒炒鸡蛋。”   江未寒说:“好。”   声音低沉而温柔,于是季然得寸进尺的问:“那我可以不写作文了吗?”   江未寒也说:“好,我们不写了,以后只造句。”   江未寒在站起时缓缓吸了口气,他胸口憋的疼,他有很多话想要跟季然说,跟他说季校长喜欢他,他母亲喜欢他,他……也喜欢他,他会做他的哥哥,比亲哥哥对他还要好,让他试着去亲近这个世界。   但这些江未寒都没有说出来,因为知道他现在即便说出来,季然也不会信,他会很乖的跟他说‘好’,却不会印到心里去。因为他心里没有这个概念。   江未寒让自己情绪放平稳,跟季然轻松的说:“以后跟着我,每天造一个句子,很简单,就用一句话形容下天气,要有语气词,心理描写。”   季然说:“你就是针对我。”   江未寒笑:“对,你有意见?有也没用,我是你哥,我说了算。”   他霸道的跟上一世一样。   接下来的时间过的很快,每天上学、学习、放学。   每天上学的路上,季然要先造个句。   周二,天气晴。   “今天天气很晴朗,我的心情如阳光明媚。”   真的是一个词都不多用,跟小学生造句一样,江未寒仰头看天上刚出的太阳,无奈的笑了,蹬上了自行车:“勉强吧,咱们走吧。”   周四,下雨了。   “今天天气阴雨连绵,我的心情就是不想上学了。”   这次江未寒笑抽了,自行车骑的歪扭,好一会儿才正常。   周五,天气正常。   “今天天气正常,我也正常。”   江未寒看他,目光有莫名的温柔,他摸了下季然的头:“好。”   他也盼着季然能正常,虽然很难,他现在每天也在看心理学的书,幸亏书店里进了这样的书。   周姨每周都会去补新书,如果是周末的时候,江未寒就给季然做饭,这是季然吃的最多的时候。   江未寒问他:“吃什么?今天可以点点儿别的,不用老吃面,你哥我的手艺炒菜也不错的。”   季然想跟他说,他最喜欢吃他做的面,不过他想了下道:“好,那就炒菜,糖醋里脊,青椒炒肉丝。”   他也应该点江未寒喜欢吃的东西。   江未寒痛快的答应了。   这个季节的青椒不辣,但江未寒还是抓了一块儿放在嘴里尝了下,确保一下。   厨房里已经有香气了,季然透过玻璃隔断能看见江未寒,看见他尝青椒的样子嘴角无意识的抿了下,他想江未寒肯定不知道,他跟自己的故事是《东郭先生和狼》吧。   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这么给自己做饭了吧。   季然跟系统轻声说:“系统,我找不到江未寒的弱点,他很好。”   233系统沉默了下,它以为少爷是在感动呢,哪知他是在想着任务。   233跟他说:【不着急的少爷,慢慢来。】   晚饭的时候季然沉默的吃着米饭,江未寒看他:“真那么爱吃面条吗?我炒的菜不好吃?”   季然忙摇头:“好吃的。”   他就是心情有点儿低落。   “愁自己的语文成绩?那吃完饭再去做一套试卷。现在先吃饭。”江未寒给他夹了一筷子肉丝,里面没有一根青椒。   季然:“……”   他心情更低落了。   日子一天天过,冬天到来的时候季然进了学生会,易帆也进来了,每天跟他一起在门口查考勤。   季然一人得道,全家跟着鸡犬升天的早起。   周姨早起半小时已经不用说了,连江未寒都没能幸免,每天早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先去季然卧室,把他从床上挖起来。   季然也很好挖,只是挖起来后会靠着他迷糊好几分钟,江未寒干脆一边刷牙一边揽着他,不让他再躺回去。   季然一般迷糊五分钟,正好他刷完牙。   这一年的元旦就有季然来负责。   元旦每个班级都需要出节目,身为主席、副主席的班级被文艺委员委派了3个节目。   季然自己出了一个小提琴的节目,易帆说他可以弹钢琴。   那还有一个节目,但他的同学没有一个愿意去的,都想坐在下面看,没有人愿意上去当耍猴的。最主要的是,期末考试马上就来了,他们哪有时间去排练。   “班长要不你自己再出一个。”   “副主席再凑个呗。”   易帆一直都挺好脾气的,这次没忍住说:“你们真都是些书呆子。”   他坐下后又跟季然说:“这些人以后就算努力考上大学,也没什么出息!”   江未寒看了他一眼,易帆顿了下,把视线移开了,嘴角牵了一抹嘲讽的笑,江未寒入住了季校长家又如何呢,还不是土包子一个,他跟季然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晚上的时候,季然把挂在衣柜里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的小提琴找出来了,他会拉,心理医生会建议他做一些陶冶情操的事情,但没有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一次都没有碰过,所以他也需要临时抱佛脚。   他抱着琴去找江未寒,拉他最会的一首经典曲目、也是最大众的《梁祝》。   江未寒端着瓜子给他捧场:“不要紧张,弹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但季然弹奏完后,发现江未寒脸色发怔。端着的瓜子并没有吃几个。   《梁祝》的曲子很长,季然是从最开始的拉的,一直到后面,中间没有任何错误,曲子拉的非常好。他的姿势也很标准,柔光打在他身上,像是为他渡了一层光芒,江未寒觉得自己眼睛好久没有眨过了。胸口处跳跃的心脏有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他握住了季然在他面前挥舞着的手,轻声说:“好听。”   “真的?”   江未寒嗯了声,季然便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也只会这个。还有一个节目凑不出来。”   江未寒想了下:“让乔梁上去唱首歌吧。”   他把乔梁抓了壮丁,他除了小时候会吹口琴外,什么都不会,今天易帆嘲笑的话他其实被刺了下的。   季然啊了声:“对啊,我怎么把他忘了呢!好,就是他了!”   两个人决定了乔梁的命运,第二天就跟他说了,乔梁平时在班上很活跃,编排老师的歌一首又一首,但一听让他当着全校师生唱,他立刻结吧了:“我……我不……不行的。”   江未寒拍了下他肩膀:“站好了,又没有让你去考试,你紧张什么。你上去就唱你最拿手的歌。”   乔梁掐着嗓子:“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易帆嗤笑出声:“土!”   乔梁咳了声又换一个:“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   易帆:“老掉牙!”   乔梁瞪了他一眼,不服气的换了一个:“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文艺委员赵雪也只是因为学习好被任命的,只能给出主意:“那现在的流行歌曲上去唱合适吗?《还珠格格》主题曲是不是有点儿……”   周明明一拍手:“哎呀,我想起来了,唱《流星雨》啊!你们F4上啊!咱们歌不行,人要行啊!就你们4个人,往台上一站!”   他们班这4个人可是名副其实的F4啊,季杉菜全校皆知啊。   “好,就这么定了!”赵雪怕他们反悔,着急去报名,还差点儿撞了老师。   歌曲就这么定了,但是不会唱的有两个。   易帆这一次非常大度邀请江未寒去练歌,不仅邀请了他,全班同学都邀请了。   这也是他的同学第一次知道易帆的身家。   这条街上最大、最豪华的KTV,招待生喊他‘易帆少爷’。   这把来的同学都镇住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转学生不仅学习好,家世更好,这种好还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季然也环顾了一圈,原来易帆家不止有酒吧,看样子这条街上很多娱乐场所都是他家的。   季然在心里说:“系统,给我记下易帆这个人。我是觉得他会是很重要的支线剧情人物。”   233点头,他的少爷还能记得任务,不错。   周明明跟易帆道:“真少爷啊!咱们这F4实至名归了!”   是啊,他才是真少爷啊,他们F4里也就他跟季然是真的。他跟季然才是一类人。   易帆笑笑给他的同学上了最好的、同学能喝的酒,赢得了他的同学的崇拜。只是可惜江未寒跟季然不喝,江未寒自己不喝,连季然也不让喝。   江未寒跟他说:“他也不能喝酒,谢谢。”   易帆捏着易拉罐手微微用了力,他凭什么管着季然呢?!   易帆当着季然的面把戾气忍回去了,笑道:“那就随便吧。”   其他同学忙着看这个好话KTV里最先进的那一套设备,没有顾上看他们三人暗流涌动的角落。   全班同学都来了,那每人一首也耽误了大半天的时间,最后才想起目的是让‘F4’练歌留。   江未寒在家里的时候没有听过季然唱歌,终于知道什么原因了,这原来是第一次唱。   他唱的很认真,不,是说的很认真,看着字幕跟小学生念课文似的,周明明等人强忍着笑,江未寒也笑着看季然,听着他说‘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   等他唱完,他的同学哄堂大笑。   “哈哈哈,班长你回家后再好好练练啊!”   “不行了!哈哈,原来班长也有不会的!”   “班长,你到时候就往台上站着就行,张张口,别出声。”   回去的路上,季然问江未寒:“我真的唱的不好吗?”   已经到支路上了,车少下来,江未寒跟他并排着骑车,轮廓英俊的脸上带着笑:“好,我觉得好。”   越想越想笑,江未寒握着车把手用了力,车子都歪了好几下。   季然控诉他:“你都笑的嘴巴合不拢了。”   江未寒长腿支在地上,干咳了声:“我错了,我唱的也不好,咱们俩不用唱,那个文娱委员不是说让咱们俩就去站站。”   季然哼了声:“你们唱的都比我好!”   他难得表现出娇憨来,江未寒侧头看着他,轻声说:“哥唱给你听。”   他不是唱的,是吹的口哨。   声音清晰,歌调完整,一点儿都不跑调,堪比伴奏。   季然忍不住去看他,他吹口哨太有感觉,那种洒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手里摁着车把手的铃声都在节奏上,巷子很长,季然就跟着他的口哨声在小巷子里慢悠悠的骑着车。 第27章   在这个元旦节目里,《流星雨》这首歌成功的成为了最佳节目,比季然独奏、易帆独奏效果都要好,他们四个人被学校学生疯狂的追捧成了‘F4’,这是后话。   元旦过后,天气越来越冷了,南方的三九天在1月,他们两个已经不再骑自行车,每天坐公交车回家,晚上周姨做的饭是火锅,江未寒终于能吃到辣的东西了,季然也偶尔会到辣锅里夹块儿尝尝,每次辣的吐舌头,江未寒都看的好笑:“行了,别挑战了。”   冬天吃的多,季然吃饱了饭都不想写作业,他盘坐在沙发上给周姨撑着毛线,周姨一边缠线一边夸他:“比未寒强多了,我让他帮我撑着他都让我撑在椅背上,撑在那上面几次就掉了,乱成一团。”   江未寒知道这时候最好是什么话都不要接。   周姨现在有了季然也不需要他接话了,跟季然说:“你喜欢这个红色的线吧,阿姨给你织一套毛衣毛裤,红色的你穿着好看。”   季然跟她说:“周姨,我已经穿着一套了啊。你给江哥织吧。”   江未寒看着通红的毛线道:“不用,我也有一套了。”   他妈是闲不住的人,开书店清闲了,她又开始勾毛衣毛裤,秋天的时候就开始弄,现在早就实现每人一套了。   季校长的是深灰色,季然的是米白色,他的是浅蓝色。   那些颜色还行,这个红的就算了。   周姨听出他话里的嫌弃了,切了声:“你想要还没有呢,我这是给季然织的,季然,阿姨给你织的是过年穿的,”   周姨又跟季然说:“阿姨跟人家学了花样,大麻花的。现在流行这种大麻花的,叫港台复古风,去年春晚就费翔,穿着大红麻花毛衣唱那个《冬天里的一把火》,太帅了。”   季然在脑海回想,233系统立刻给他调出了千禧年春晚费翔的照片,他看着那身大麻花红色毛衣点头:“嗯,是很好看。”   江未寒正想说‘费翔跟季然不一个风格,季然穿白色好看的’,听见他这话又咽回去了。   行吧,他还没有见过季然穿红色呢。   毛线已经缠完一圈了,季然手动确实比放在椅子上好使,这一圈缠完,季然又主动的换上了另一圈,这一看就是不想去写作业,今天的作业里有语文。   江未寒下命令:“最后一圈,跟我去写作业。”   周姨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笑了:“今天有语文作业是吧?语文啊,是挺难的。”   看季然看她,周姨继续道:“它跟其他任何科目都不一样,不跟数学一样简洁明了,有逻辑性,只要理清楚公式就能学好;而语文是感性的,涉及到了太多人文感情、环境、心情等诸多因素,是一门长期的、持之以恒、在生活中一点点积累的学科,所以不用着急。等你喜欢它的时候,就会觉得一切都豁然开朗了。那些诗词那么明艳,那些古文那么洒脱,用干脆利落的语言写着世间最难的情感。”   周姨是语文老师,但这次她说的话却不是施压,不跟张老师那样,所以季然跟她点头:“好,我知道了。”   周姨把毛线球给江未寒:“你帮我缠着,我去给你们切水果,一边吃着有灵感。”   她走后,江未寒接手她的工作,缠的就比她慢多了,季然把腿伸开,窝到江未寒腿下取暖,江未寒干脆放下线给他捏,跟他说:“怎么会喜欢这个呢?等考完试你随意织。让你织个够。”   季然嗯了声,他就喜欢干这个。他跟着院长学的。   江未寒握了下他脚丫子:“还嗯?!”   江未寒没有想到季然说‘嗯’就真的织出来了。   他妈说学会了织麻花,但她织了一会儿就拆开,麻花不会了。   在旁边看电视的季然在她去邻居家李婶讨教的时候,给她接过来,等周姨回来的时候,他织出来一个麻花。   周姨震惊在原地。   自此季然就见缝插针的织毛衣,因为放暑假了,不用被逼着写作业了,周姨去做饭,他就能织几针。   江未寒现在也能在一边给他缠毛线了,毛线圈挂在椅背上,他缠的并不快,因为老看季然,他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样的场景。   缝衣服?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江未寒头跟炸开似的疼了下,他用手使劲拍了下,再睁开眼时季然正看着他,眼神跟看傻瓜一样。   江未寒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头就疼了那一下,他想追究下原因都找不到了。   季然问他:“你怎么了?”   江未寒捏着有些昏沉的头道:“没事,刚才疼了下。”   他坐到季然旁边,看着他织,季然已经把麻花毛衣织出两个袖子来了。最麻烦的织完了,剩下的部分就简单了,江未寒就看着他一针一针的勾,重复的花样,有莫名的安抚功效,让他什么都不用想,那阵剧痛后的脑子也平复下来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也许是因为考完试了,江未寒不再阻止季然织毛衣,周姨看他是真喜欢也就由着他了。   季校长这几天忙着放寒假的事,周姨就去采办过年的东西。   今年过年就热闹了,有一个完整的家,在加上季然的生日也快到了。周姨准备办的热热闹闹。   于是这件毛衣大部分是季然给织出来的。织出来的那天周姨把他夸的跟花一样,正好隔壁的刘婶来做客,周姨拿给她看:“我们家天才织的,就看了一遍花样册子织出来的。”   刘婶也惊为天人:“那岂不是其他花样他看看就会?我正好有一个样式不会呢,让天才给看看。”   季天才就坐在她们俩中间给她们俩织,三人背影很和谐。   刘婶走的时候带着羡慕的眼神,跟周姨在门口话家常:“这孩子手也太巧了,这要是个闺女就好了,正好嫁给你家儿子,哎吆~”   这都是什么想法呢?!   江未寒手抖了下,牛奶要漫出来,他喊季然:“快喝一口。”季然非常听话,忙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嘴上都沾了一圈,江未寒抬手给他擦了,擦完季然没什么反应,还让他喝:“我喝不完。”   江未寒把剩下的半杯喝了,牛奶什么味他也没有尝出来,他无声的磨了下牙,他心想,这真是折磨啊。   季然亲手织的毛衣自己没能穿上,因为太大了。   穿上后肩膀都撑不起来,心形领口把他锁骨都露全了,有一种莫名的性感,江未寒给他把领口提上去。   跟他妈说:“这毛衣也太大了,都够套他两个人的了。”   周姨也前前后后的看了一遍,摇头道:“我预估错了,我以为麻花要预留出空间来呢,算了,季然脱下来吧,这件给未寒穿吧,正好第一件实验品不太熟悉,织的不太好。阿姨再重新给你织,这几天不忙了。”   真是亲妈。   江未寒无力吐槽。   季然也跟周姨说:“周姨是我织的不好。要不要拆了我重新再织?”   看着亮起来的眼神,这是织上瘾了。   江未寒问他:“第一次织?”   季然想了下点头,这确实是第一次织毛衣,他之前跟着院长织的都是花样围巾。   江未寒把他脱下来的毛衣接过来了:“不用拆了,我穿吧。”   季然第一次织,就当给他个面子吧。   周姨说:“就是,织的挺好的,除了大了点儿没毛病,给他穿吧。不浪费时间了,你们两个不是说报了什么编程班,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啊?”   “后天。”   “行,正好上半个月咱就过年了!”   考试成绩出来了,季然的语文刚刚及格,还是不理想,他们两个人报了补习班,为了照顾季然的心情,年后开始上,年前上他喜欢的编程班。   上编程课的日子就过的飞快,眨眼间就到小年了,季然过生日,双节同庆。   周姨亲自做了一个大蛋糕。   毛衣也织好了,这一次正正好,周姨说这是她给季然的礼物。   季然跟她道谢,觉得她跟院长一样,是热情、善良的人。   周姨看江未寒:“没给弟弟准备礼物吗?”   江未寒去他房间里拿出一摞书来:“礼物早就准备了。”   季然拿着看了下,《优秀作文》、《飞鸟集》、《诗词大全》还有一套语文黄冈题试卷。   季然跟他说:“谢谢。”   江未寒笑着问:“喜欢吗?”   季然合了下眼,不看他了。   江未寒眉眼带笑,他最近总想逗季然,看看他不一样的表情。   季校长还哈哈笑,说:“未寒这礼物送的不错,省下我送了,我准备的也是试卷。”   周姨说他们两个:“你们两个过分了,故意针对小然是吧?”   吃过饭后,江未寒恩准季然在过生日的这天可以多玩一会儿计算机。   计算机是开着的,季然坐下,点了下鼠标,屏保过后,计算机上面出来了大团大团的烟花,比他们中秋节看的还要漂亮,甚至有未来那种可以变换出名字的烟花,后世的那种烟花是计算机控制的,而现在江未寒给他用编程做出来了。   季然看着夜空上面那行用烟花组成的字。   祝季然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字在计算机屏幕上停留了片刻后消失,然后再一次盛大的开放。   一次次的组合,一次次的播放,长命百岁四个字反复的出现,像是刻写进了代码里,永远不会改变。   季然看着这几个字有一会儿没有动,他不知道怎么跟江未寒说,他可能活不了那么久了。   他在心里问系统:“系统,我能在这个世界活多久?能再多一点儿吗?”   233系统也在看着这片烟花程序,它清晰的感受到了它的少爷内心波动了。   233轻声的说:【少爷,你会在该离开的时候离开的。】   季然有一会儿才哦了声:“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233被他一声‘谢谢’哽住了,礼貌到无情。   计算机屏幕上这一会儿出来了一个蛋糕,上面有很多蜡烛,应该是17根。   出来一句提示词:轻点鼠标点燃蜡烛。   季然点着鼠标,每点一次亮一根蜡烛,后面的夜空也会亮一颗星辰,17次后,他的生日蛋糕点好了,在漫天星光里,十分漂亮。   编程老师只是教他们基础知识,但江未寒发挥出色。   流星从星空滑过,江未寒在他身后扶着椅子跟他说:“季然,闭上眼睛许愿。可以在我这里再许一次。”   他的声音在《流星雨》的背景音乐里低沉有力,季然闭上眼睛,许愿:让我在这个世界多留一会儿。   233系统无声的叹了口气,刚才在饭桌上季然许的愿望是‘早日完成任务’,但这一会儿他已经改了,可见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很厉害,用他们少爷最喜欢的编程让他心生感触了。 第28章   等季然许愿后,江未寒跟他笑着说:“生日快乐。”   季然也低声说:“谢谢。”   江未寒握着他椅子转了个圈,让季然面对他。   “怎么听着声音有点儿不对劲呢?不高兴?”   季然摇头:“高兴。”   江未寒捏了下他脸:“高兴的话要笑一笑。”   季然对着他笑了下,江未寒无奈的道:“行,行,不用笑了,弄的我跟逼良为娼一样。”   他说笑话,季然也不笑,江未寒摸了下他头:“祖宗,我服了你了。不过,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最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想笑就不笑,没有感觉就没有,都没有关系。”   季然点了下头:“好。”   “走吧,咱们俩下去放鞭炮,小年好像也要放。”   等放完鞭炮回去,季然翻了下江未寒送给他的礼物,书本不是新的,里面有折迭的痕迹,季然顺着翻开,原来是江未寒筛选出来的,他在好的诗句、好词好句的地方都划了线。   这本《飞鸟集》里他标注了很多诗。   季然一下翻开的这一首正是后世流传很久远的那首《最远的距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这句诗所在的折页痕迹很深,页面也旧一些,像是主人经常翻看,所以季然才能一下翻到这里来。   季然心想江未寒谈恋爱了吗?   他在心里问:“系统,江未寒谈恋爱了吗?女朋友是谁?周明明吗?”   233系统笑了:【少爷,你今天问的好多啊。不过我可以统一的回答你,目前他没有谈恋爱。】   季然哦了声,继续翻书,先把诗集看了,最后才翻《黄冈试卷》,他本来以为是江未寒让他做的,结果是一本做完了的。   这是江未寒做过的试卷,他在试卷上把阅读理解题都圈了出来,用红笔在他原先的答案上面写了标准答案,因为他原先的答案也非常的简洁,老师都给他半对,扣2分,原来江未寒以前也跟自己一种答题方式。   作文江未寒也在他原先作文上面贴了范文,全国各地的优秀作文。   季然把这本试题好好的收起来了,江未寒收集这些一定花了很多时间。   新年的时候他们家里来了周姨家的客人,周姨妹妹要在初一带着一家子来看望周姨。   季校长表示热烈欢迎,这是周姨唯一的妹妹,这次来是看看自己姐姐生活好不好的,所以季校长一定要让他们一家人住在家里。   周姨不想去别墅打扰故去的人,于是一家人收拾了房间,季校长让江未寒去跟季然挤挤,空出两间卧室来。   江未寒难得有些迟疑,但季然没什么感情的答应了,看向江未寒:“好啊,今晚上就搬过来吗?”   江未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明天吧。我今天收拾下东西。你早点儿睡吧。”   今晚上是除夕夜,季校长家里没有守岁的习惯。   季然就去睡觉了。   江未寒在房间里收拾东西,12点了还没有睡。   所以外面电话响的时候,江未寒出来接的,电话那边的人是易帆,是来季然拜年的。   易帆去国外过的年,卡这个点儿打过电话来,意义不同一般,江未寒握着电话跟他淡声说:“季然睡了。”   易帆在电话那头咬牙:“你怎么知道他睡了?你跟他住一个房间?!”   易帆问完也觉得自己问的很幼稚,季然家庭条件很好,不需要跟别人挤在一起睡。   但他没有想到江未寒跟他说:“是的。”   “你说什么?!你他妈的凭什么碰他?!”   他这一次毫不掩饰他的愤怒,就跟他那天晚上指挥着他的打手在巷子里殴打人一样,暴虐,毫不在意;   江未寒脸色冷的如外面的夜色,他希望易帆离季然远一点儿,他自私,但易帆比他更自私,更不择手段。   在季然病没有好的时候,他不希望易帆伤害他。   所以江未寒噙着一抹笑,跟他淡声道:“你有什么事等明天给他打,季然睡觉时间最晚就到11点,再晚他就睁不开眼了。”   说完就挂了。   易帆在电话那头气的把电话摔了。   这些季然都不知道,初一他也没有接到易帆电话,因为江未寒的小姨、姨父及两个表弟来了,季校长换了辆能坐8个人的车带着他们出去玩了一整天。   杭城是旅游城市,新年期间很多旅游项目都开启了。   白天玩,晚上在饭店吃了饭后,再接着去看电影。   新年上映了不少电影,杭城是电子信息成,互联网文化要比别的城市发达,同时也带动了娱乐文化,各大电影院灯火辉煌,很多好看的片子走进了普通百姓的眼中。   包括国外的电影,《珍珠港》就是在这一年上映的。   这部电影一上映就引起了轰动,以至于他们没有订到票。   季校长说:“没想到这么火。”   周姨说:“电影还会上映好几天的,改天咱们再看,我们先看别的。”   除了《珍珠港》还有先前的一部大片《泰坦尼克号》,这部电影终于在今年走进了国内的电影院。   季然一眼就看到了,他指着道:“我想要看这个。”   季校长老脸一红,咳了声:“你小孩子家的看点儿别的。”   季然看着他眨了下眼:“我们英语老师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看这部电影,说很好看,可以学习英语。”   季校长看向了江未寒,江未寒看着面瘫脸的季然,嘴角忍不住想笑,但季校长非常信任江未寒,于是江未寒也让自己面瘫着,一本正经的点头:“英语老师是这么说过。”   季校长顿住了,一大家子人怎么看?   双胞胎表弟还眼睛发光的盯着。   “看贺岁片不好吗?一家人?”   江未寒善解人意的道:“要不季叔你跟我妈、我姨跟姨父去看这部贺岁片,我跟季然、晓南、晓北去看这个。”   季校长松了口气,很大方的给他一张红票子:“那好,你带着他们去买爆米花,饮料。”   季校长他们走后,晓南表弟立刻道:“哎呀自由了!”   晓北表弟也兴奋道:“表哥,你看过这个片子吗?我跟你说很好看的。”   江未寒哦了声:“经常去网吧?”   这部电影在网吧很受欢迎,去年他在网吧打工的时候,来看这部电影的小孩不少。   表弟一顿,没有想到表哥不按常理出牌,在这里等着他们呢,都怪他们俩太兴奋了。   表弟两人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江未寒只是抱了下胳膊,他长的高大,脸庞已经渐渐有了成年人的棱角分明,看上去非常有气势,眼皮微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跟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老魏一样。   季然这半年被江未寒盯着写作业,对江未寒这个姿势深有感触,两个表弟也有此感觉,坚持了没一秒就怂了。   两人抱着他胳膊晃:“表哥,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去网吧了,你别跟我爸妈说。”   江未寒深吸了口气:“今天先饶了你们,走吧,先看电影。”   泰坦尼克号票还能抢到,他们四个人抢到了最后一排的座。   买好票后,去买吃的,买了爆米花后,江未寒问季然:“冰淇淋要吗?”   电影城比较高大上,没有五毛钱的老冰棍了,哦,老冰棍涨价了,学校都涨到两毛了,外面有的地方都能卖到1块钱了。   季然笑了:“好,我跟你吃一个。”   江未寒看着他的笑顿了一下,季然之前被他逼着练了不少假笑,但这次不是他逼的,是他自己笑出来的。   自己笑的跟他用手捏出来的不一样,甜的像是已经偷吃了冰淇淋一样。   江未寒有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跟售票员说拿冰淇淋,两个表弟也分别选了两个,几个人坐在了最后一排。   电影很快就开始放映了,233系统后来一直都没有给他放过这部电影,所以这次他跟表弟看的很认真。   江未寒把冰淇淋筒递他嘴边,季然微微侧头咬了一口,眼睛还没有离开大荧幕,这还没有到关键时刻呢。   江未寒好笑的看着他:“好看吗?”   季然说:“好吃。”   行,答非所问,心不在焉了。   江未寒哪能再打扰他看呢,剩下时间就有一下没一下的喂他口里,冰淇凌筒比老冰棍好,就算化了也不会滴到外面,短时间内可以不着急的吃。   重要情节很快就到了,电影院里唏嘘声响起,夹杂着男孩子的惊呼声,两个小表弟身体都下意识的往前倾,眼睛放光,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   江未寒看了一眼季然,季然也在看,但他的坐姿没有变化。他依旧是闲闲靠在座椅上,表情很认真,但也仅此了。   没有感情波动。   等电影结尾了,季然也没有任何反应,在一片哭声里异常冷漠。   江未寒等两边的人都走完后,拉着他起来:“走吧。”   算了,季然就算不会共情,也是他弟弟。   “我们去夹娃娃。”江未寒揽着他肩膀轻声说。   夹娃娃机也是这几年才有的,很新奇,表弟他们一起玩,但最后夹上来的只有江未寒,江未寒挑了一只带角的鹿,表弟说:“学到了,这种带角的不容易掉。”   江未寒嗯了声:“学到了就好,明天再努力吧。”   他把小鹿给了季然,小鹿是用毛茸茸的珊瑚绒面料做的,里面填充着柔软的棉花,抱着很舒服,暖融融的跟入了心里一样,季然很喜欢,跟他道谢。   江未寒揉了下他头发,啧了声:“叫声哥。”   “哥。”   “表哥……”   表弟也凑热闹的起哄,江未寒呵呵了声:“自己去夹。”   “偏向啊,表哥。”   江未寒说:“可不,一表三千里啊。”   几个人笑笑闹闹的回家了,回到家后时间就不早了,快11点了,季然困了,江未寒让他先去洗漱,今晚上他就正式搬过来住了。   季然的卧室跟他的差不多的,但当两个人一起睡的时候感觉就不一样了,江未寒就盯着床铺看。   空调并不会开一晚上,那样太干燥,晚上就睡觉前开一个小时,所以后半夜也是冷的,他妈给季然在棉花厚被上又加了一床毯子。这床毯子覆盖上后,就感觉跟一个被窝一样。   江未寒嗓子有点儿痒,他把毛毯掀开了些,季然洗完脸推门进来了,跟他说:“洗手间现在没有人,你去吧。”   江未寒回头若无其事的嗯了声:“你先上来睡,不用等我。”   季然果然没有等他,江未寒洗漱完回来,季然已经在被窝里睡着了,给他留了一盏台灯,那头抓来的小鹿在他头顶,江未寒把动作放轻的上了床。季然还没睡深,闭着眼睛含糊的说:“你回来了?”   江未寒嗯了声:“睡吧。”   江未寒把台灯关上,没多大一会儿就听见季然均匀的呼吸声了,空调关上了,江未寒给他把上面一层毛毯掖了下,也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半夜的时候有一点儿冷,发现季然又靠过来了,先是脑袋,后是上半身,江未寒迷糊的把他揽了下,顺便摸了下被子,毛毯掉下去了,怪不得他靠过来了。   江未寒模糊的想着,也没有把他推开,只摸着他的被子往上盖了下,这样就是两床了。   盖好后,才把手搭在他腰间。季然顺着他的动作把头窝在他肩窝处,动了几下最后把腿也压过来,才舒服下来。   江未寒睁开了眼睛,搭在季然腰上的手不信邪的又摸了下,季然光着背,没有穿秋衣睡觉。   江未寒手在他背上顿了片刻,沿着背一路往下摸,幸好摸到了内裤,但内裤下面又是光着的腿。   江未寒摸清楚了,有一会儿没有动,夏天的时候还知道穿着背心睡觉,怎么到冬天反而不穿衣服了呢?   是今天晚上没穿,而是之前也没穿?之前早上来叫他起床,好像都穿了吧?   江未寒身体僵硬的躺着,逼着自己胡思乱想,要不他怕躺不住。   季然还嫌他身体僵硬,腿在他下腹部蹭了几下,江未寒睁着眼,用手握住了他的膝盖。   这一夜江未寒没有怎么睡,勉强睡着了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看的《泰坦尼克号》了,只不过女主变成了季然,季然半躺在沙发上朝他一笑,整个世界的光芒像是都聚集在了他身上,江未寒移不开眼睛。近乎贪婪的用眼睛描绘他的夏娃,想用视线把季然描绘成画。   江未寒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在床上僵硬了片刻后小心的把季然隔着被子放在一边,他下床去外面洗手间,把内裤洗出来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轻声道:“江未寒,你真是出息了,对自己的弟弟还能动这样的想法!还挺高兴!是变态了吗?!”   镜子不会告诉他答案,答案只在他心里。他确实不太正常了。 第29章   江未寒回去后,把毯子重新捡起来,盖在季然被子上面。季然没有再到他被窝里来,但头向他这边枕过来,靠着他的被子睡熟了。   江未寒在漆黑的夜里睁眼很久,适应了光线后,对着季然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睁眼时天大亮了。   江未寒看着桌上的闹钟捏了下头,他被窝里的季然冒出头来,问:“几点了啊?”   得知9点了,他在被窝里伸展了下,然后钻进被窝里,在里面蛄蛹了一会儿,把他的秋衣秋裤翻出来了,还知道把秋衣秋裤捂在被子里保暖。   江未寒从他光着的长腿上艰难的把视线移开了,下床把羽绒服拿过来,先给他披上,轻咳了声:“不穿秋衣秋裤睡觉不冷吗?”   季然点头:“睡着了就不冷了。”   他习惯了只穿内裤睡觉。   江未寒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穿的?”   季然想了下:“放假开始啊,不用早起了,就要睡的舒服一点儿。你也可以试试。不穿衣服很舒服的。”   江未寒深吸一口气,快速的从地上捡起毛衣毛裤套上,裤子也套上,穿戴整齐了才回头看季然,季然这会儿才穿毛裤,因为毛裤跟裤子套在一起,并不好穿,毛裤紧,一提,秋裤就上去了。   江未寒给他沿着脚腕伸手拉住他的秋裤,季然使劲一蹬,终于穿好了。   在家里不用穿外套,所以两个表弟这才发现两人穿着红彤彤的毛衣,他们不说季然,只笑话江未寒:“表哥你竟然穿红色。”   江未寒咳了声:“过年穿红色怎么了?”   小姨说:“你从5岁开始就不肯穿红色了,我还记得你妈给你用旧褂子缝了件枣红色棉袄,让你穿里面,外面套个褂子,你都不愿意。”   江未寒:“……”   小时候的事他们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他看了一眼季然,季然竟然又笑了下,虽然很快,转瞬即逝,但笑了。   江未寒也就罢了,这可是季然织的啊。   小姨又往回夸,说:“不过挺好看的,你跟小然穿着跟双胞胎兄弟似的。”   周姨说:“我觉得还是小然穿好看。”   季然跟她说:“那是因为这件是周姨你织的。”   他一张嘴把周姨哄的嘴角都合不拢了。   江未寒给他拉开餐桌座椅,让他坐下,季然虽没有共情力,但他会说话,当然有前提条件,在家里会说好话,也就是说他只会对着亲近的人说,这很好。   江未寒尝了下青椒抄鸡蛋,给他夹了一筷子:“不辣。”   他又试了其他几样菜,有青椒的,都不辣,冬天的青椒一点儿辣味都没有。   周姨看他试菜跟季然说:“不辣的,放心吃吧,青椒只有那种螺丝椒跟小米椒是辣的。那种也很好认。”   季然记住了:“好的。”   看表弟看自己,江未寒跟他们说:“快吃,今天我带你们去电子信息城玩。”   “太好了!我就想去这里!”   季然也想去。所以后面的几天他们都在电子信息城逛。   2002年的杭城电子信息城已经有很多的先进电器了,互联网文化已经悄然的走在前端了。   从寒假有编程班就能看出来了。杭城是信息文化城,在未来的十年后,这里将会成为首屈一指的互联网城市,再过两年,有一个人在这里创立了全国老少都喜欢的网上商城,实现了足不出户就能购物。   这大概也是江未寒这个主角以后会创立一个电子商业平台的条件吧。   看着在熟悉选购内存条的江未寒,季然心想。   江未寒买了两条内存条,准备给季校长家里的计算机加一下。他们两个寒假学编程,那台老式计算机就带不动了,需要加一点儿。季校长想给他们两个再买一台新的,但江未寒拒绝了,说加内存就可以继续用。   大概是看自己等着,江未寒问他:“还想要什么?也给你买个复读机听语文?”   表弟他们买了复读机,江未寒也笑着问季然。   复读机都是用了听英语的,季然打他。   江未寒轻松的握住了他手腕,片刻后意识到什么,又放开了。   “买齐了,咱们就走了,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他们走的很慢,雪层薄的地方江未寒牢牢的拉着季然的手,雪厚的地方他就先走,踩上脚印,季然跟在后面,这是自上次下雪季然摔倒被人踩着手疼的不行后,江未寒养成的习惯。   后面两天雪下的大,他们就在家玩,季然跟江未寒带着两个表弟玩计算机,偶尔陪着长辈打牌。   今天是两家人最热闹的过年,麻将桌都能凑起来,牌局就更不用说了,季校长在放假期间对他们两人比较宽松,让他们来打牌。   季然在这牌局里厉害到让众人刮目相看。季校长都怀疑他私下里赌博过。   看季然在牌桌上不下来了,季校长终于担心了,要跟他下围棋。   “来,下围棋能陶冶情操。”   季然看了他一眼:“你确定要跟我下棋?”   他是反问的语气,季校长乐了:“怎么你还是猛虎不成?爸还能怕你?”   季然只看了他一眼,他不是猛虎,他是高手。   季校长把他的宝贝棋子拿了出来,一边摆一边跟季然说:“第一盘爸先让你一子。”   季然点下头,也不说什么,只用手轻轻捻起了棋子,季校长下的是围棋,他也会,任何棋都是有相同之处的,逻辑,大局、心算,只要融会贯通了都一样,就跟打牌一样的。   第一盘五分钟,季然赢;   第二盘6分钟,季然赢;   第三盘五分钟,季然赢;   第四盘,第五盘……一连9盘,除了第二盘时间是6分钟外,其他的全是五分钟,围观的人起初只有江未寒,最后在季校长书房玩计算机的两个表弟都出来看了。   小姨跟姨夫还打赌了,赌季校长能否赢一盘。姨夫站季校长的一边。   周姨在旁边补刀说:“季校长不用赢一盘,要是能超过十分钟就好了。”   季校长连续十盘没有超过6分钟,他起初不信邪,要知道他的围棋非常厉害的,但是他在季然手下连败10次,第十盘的时候,他就频频看季然。   季然不为所动,只在下完的时候跟他说:“你还要下吗?”   小姨夫在旁边说:“不下了!姐夫,你再下我钱都没了!”   赢钱了的小姨在旁边哈哈大笑:“这也太厉害了啊!”   季校长难以置信,输给了自己儿子那也是要较真下的,他咳了声:“你围棋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去学过?”   季然摇头道:“我学过国际象棋。”   季校长啊了声:“我也没有给你报过班啊。”   季然把棋子一颗颗收回盘子里,跟他说:“学校里学的。”   在他那个世界的学校学的,他学国际象棋比较晚,7岁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里开了课程,老师才发现他有天赋,于是带着他打比赛,10岁的时候就把FIDE国际联盟GM (Grand Master)级别拿下来了。   也是因为他出名了,被季家人认出来,接回了季家。   季校长还是受到了打击:“学校里学的这么厉害?”   只有江未寒没有表示惊诧,季然非常聪明,智商超高。这是大部分EDD患者的共性,他的脑海里只有理性、逻辑,不受任何感情影响,换一句话说,他的大脑相当于计算机。   上帝关上了一扇门,打开了一扇窗。大部分EDD患者拥有超高的智商。   江未寒帮他把棋子收回,借着收棋子垂下了视线,他不知道怎么跟季校长说季然的问题,因为季校长压根就没有觉察到。   大部分人都不会觉察这种病症,只以为他们冷漠自私。   而季校长又偏偏很忙,忽略了。   江未寒把一粒剥好的核桃仁塞进季然嘴里:“来补补脑。”   他想别人不知道没关系,他知道就行了,他会一直都陪着季然的。   等大雪融化后,他们几个人去了网吧,网吧过年期间很抢手,他们四个人只能对面坐。   江未寒坐在了季然的对面,也是靠里的位置,他在IE浏览器里输上了‘同性恋’三个字。   他看了很久,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感觉异常僵硬。   他不是同性恋,他不喜欢男的,他只是喜欢上了季然。   他对乔梁这个他曾经最好的兄弟没有这种感觉,   没有那种毫无由来的悸动,那种见不了他哭的心底的抽疼,还有时不时的在他脑海里冒出了似曾相识、像是上辈子见过一样的片段,让他确切的明白他只是喜欢季然。   他从计算机旁边看了下对面的季然,季然正全神贯注的跑着卡丁车,眉目认真。   他像是认识了他很久很久一样。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酸甜交加。   江未寒把挺的僵硬的背缓缓的靠在了椅背上,是同性恋,他认了。喜欢上他的弟弟,他认了。   他没有告诉季然,因为同性恋在这个年代就是变态的代名词,没有人承认,普通大众更不会认可。   他见惯世间冷暖,知道让别人知道后会多惨,季然受不了的。   至少在他们没有成年的日子里,他会好好的保护他。 第30章   时光一天天的过,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冬天又至,这年冬天江未寒的小姨没有再带着表弟来,但季然还是去找江未寒睡觉去了,南方的冬天很冷,没有暖气,而空调他们也不能天天开,且制暖效果没有制冷好。   所以冬天大多是插着电热毯,多盖被子,季然跟江未寒写作业也不在大客厅里,而选了卧室,在江未寒的房间,坐在他床上,后来写困了,干脆就在这里睡的。   跟江未寒睡觉太暖和了,季然第二天问江未寒他晚上还能在这里睡吗?   他问的特别自然,脸上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江未寒都觉得自己多想是罪过,他深吸了口气,粗声说:“可以。”   后面几天季然没有再问了,直接默认在这里睡了。   对每天晚上半夜进他被窝里的季然,江未寒已经习惯了,习惯的搂着他,给他掖掖被子,早上也忍着晨起的困扰由着季然把腿搭在他身上。他每次握着季然膝盖都在心里发狠的说,他以后将是最厉害的柳下惠。   但季然睡迷糊的时候会抓着他,这就难忍了。   江未寒轻轻抓着他手腕,忍着一跳跳的眉头问:“宝贝,你自己也有,怎么不去握你自己的?”   季然不知道是不是睡迷糊了,跟他说:“我没有。”   江未寒乐了下:“你怎么可能没有?”   季然还闭着眼睛跟他说:“不一样,你的会变,我的不会。”   他说的一本正经,江未寒一顿,这怎么可能呢?   江未寒在确认后有一会儿没有动,真的如季然说的那样,他早上没有任何反应。   季然18岁了,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早上没有反应呢?   江未寒盯着他看,放寒假了,季然早上能多睡会儿,所以此刻表情很轻松,他难道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的问题吗?   他自己知道他是有问题的吗?   他所看的那些EDD患者中,出些这类情况的非常少,不能共情是心理问题,跟生理没有关系,除非特别严重的,到了无情无欲的阶段。心理严重障碍的时候也会出现,季然是严重到这样了吗?   江未寒心中一片冰凉,他给他实验,可把季然按的想要窜出被窝了都没有用。   季然还跟他说:“没有关系的,我又不用。”   什么叫他不用?!   江未寒跟他说:“我们去医院看看,看看是哪儿出了问题。”   季然摇头:“我都看过了,没有生理问题。”   季家子嗣单薄,他父亲就是独苗,父亲死后季然就是季家的独苗。所以季家给他做了全套检查的。   江未寒眉头皱了起来,季然是自己去医院检查的?   肯定是了,因为季校长不知道。   江未寒一整天脸都是沉的,季然偶尔看看他,不理解的问系统:“系统,江未寒为什么在意我能不能行?他……是喜欢我?”   233系统就看着季然,他的少爷终于觉察出来了,主角都喜欢他那么久了啊。   “这就是江未寒的把柄,他是同性恋是吗?”   虽然是反问句,但说的无比肯定,   233系统默然,季然跟它说:“我知道了。”   他要开始做任务了,找到弱点便能下手了。他跟233系统道:“记得给我拍照,如果有合适的镜头的话。”   233系统答应他:【好的,少爷。】   季然以为他跟江未寒说了他没有生理问题后,江未寒就该放弃了的,但他不仅没有放弃,还过分了,每天早晚都给他实验,季然行不起来,就被他欺负的厉害,看着江未寒越来越沉重的脸,季然说他:“你现在特别像变态。我要跟周姨说,你欺负我。”   “去说吧,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   江未寒冷声说,他冷酷起来心硬如铁,季然在他怀里拱,撞他下巴,江未寒就仰起头,还是不放开他,季然就咬他,刚咬到滚动的喉结就被压到下面了,江未寒眼睛发红的看着他:“想换一种方式是吗?”   季然眨了下眼的时候,江未寒低下头来了,季然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嘴唇被咬住了。   不疼,是个吻。   江未寒吻的他又深又久。   “重。”   季然喘上气后偏开了头,吐出第一个字来。   江未寒手臂撑在他两侧看他,季然脸是红的,眼里也水汪汪的,但江未寒知道这是被他刺激出来的生理反应,因为本人这会儿老老实实的躺在他身下,也不跑,对于自己这番对他也不问为什么,跟那年体育课上一样。   江未寒缓缓吸口气,季然的兄弟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这会儿感觉更可怜子。   江未寒轻轻的摸了下他脸:“不问下为什么吗?”   季然看了他一眼:“你喜欢我。”   江未寒弯了下嘴角:“还挺聪明。”他轻啄了下季然的嘴唇,想跟他说他喜欢他很久了,从被他阴差阳错的吻到的时候。   但江未寒只是亲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他满心欢喜又满心沉重,季然对他亲他吻他的举动表现的太平淡了,跟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一样,他都怀疑换了别人,季然是不是也会这么对待。   他跟别人没有任何区别。   江未寒让自己把这种负面情绪压回去,季然是病了,他不能跟他计较,季然只要在他身边就够了,奢求太多是要遭天谴的。   他翻身到旁边,把季然揽怀里,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下:“睡觉吧,宝贝。”   季然遭受了一番无法抗拒又温柔的折磨,好一会儿才想起问系统:“刚才拍照了吗?”   233跟他说:【少爷,拍了,脖子以上的能拍。】   季然就放心的闭上眼睛睡觉。   早上的时候又是被江未寒吻醒的,他一边吻他还一边测试他有没有反应,季然饱受折磨,都期盼着开学了。   开学日很快就到了,他们高三初八就开学了。   开学的这天还下着雪,季校长第一天也是要早早到学校的。   吃完饭后,周姨跟着一起出来。   外面雪还在沸沸扬扬的下,这个小区很大,这会儿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季然喜欢雪,应该说他喜欢一片虚无的、广袤的地方。这跟世界末日一样。   他缺乏对同类生出感情的心,于是就只看着大自然。没有共情心,于是世界末日在他这里跟平时无任何区别。   喜欢茫茫大雪,但季然走路的时候却很小心,他跟在江未寒身后走,踩在江未寒的脚印里,这是江未寒给他开辟的路,很安全。   江未寒脚印要比他的大一些,他的鞋码是44的,季然现在只有42码,他也盼着自己快点儿长大,他记得他是19岁的时候才到180的,那还要近两年。   几个人走到停车的地方时,身上就披了一层雪。   雪花依旧很大,周姨指了下漫天飘飘扬扬的雪花跟季然说:“季然,来造个句。”   季然抬头看雪,一年半了,他还在造句的路上,因为他的语文还在90分左右徘徊。   周姨会给他扩撒思维:“诗词也可以的,很多诗人也喜欢雪的。”   季然听着她一句句的给他说。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   语文老师周姨储存了太多的诗词,都到车边了,江未寒跟她说:“可以了妈。先上车。”   江未寒把季然帽子上的雪抖掉,他们俩有衣帽遮雪,季校长今天穿西服,没有,周姨给他把头上的雪轻拍掉,跟季然说:“好,最后一句,也是我很喜欢的一句。”   “他朝若是共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季然听着这句话看了她跟季校长两个一眼,心里有一瞬间的停滞,这像是某种预感。   这个世界转折要到了。   这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他这个反派也找到主角的弱点了,剧情终于开始推进了。   日子一天天过,同桌也一茬一茬的换,不过他跟易帆同学、乔梁、江未寒四个人的组合很巧合的没有变过。   睡午觉的时候,江未寒把桌洞里的外套给季然披上,易帆看了他一眼,江未寒做这个动作太自然,看季然的眼神太温柔,易帆冷冷的看着。   季然趴着睡了一会儿,觉得右边的视线太冷,于是他转了个方向,身上的衣服往下滑,易帆下意识想伸手给他接一下的,那边的江未寒已经把衣服重新给季然盖好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告。   易帆无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江未寒好样的,敢跟他抢人。   易帆满心郁闷,却又毫无办法,因为季然并没有表现出对他有丝毫的特殊,哪怕他陪着季然在校门口站了一年又一年,严冬酷夏,每天大清早的陪着他。   这种查考勤、查卫生出力不讨好的事,如果不是为了季然他怎么可能会干,可季然并没有丝毫的领情,他的表情冷漠的跟严寒的天气一样。   易帆从来没有这么的憋屈过,班上的同学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对他唯命是从,他在他们心中的威望比江未寒强出那么多,哪怕江未寒依旧学习第一,哪怕他拿了Q大的保送名额,可那又怎么样呢,班上的同学依旧看不起他,他到底不是季校长亲生的儿子。   可就这么一个人,季然对他却比对任何人都好,不,应该说季然只对他一人好,班上其他同学在他眼里仿佛什么都不是,他亲眼看见季然叫不出他同学的名字,易帆心想,要不是自己年年坐在他旁边,季然也会把他忘了的。   季然太冷酷无情了。   他哪怕对自己好一点儿,自己都不至于这么难受。   如果季然对所有人都这么冷漠他也心理平衡,可他又偏偏跟江未寒很好,这一点儿易帆骗不了自己,因为季然的眼里只有江未寒。有很多次他从季然旁边过,季然都看不到他,他只是看着前面,易帆不用回头,就知道他的斜后方是江未寒。   呵呵,季然表现的很明显了。   自己再纠缠就太掉价了。   所以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季然,我后天过生日,就在酒吧里,那天酒吧包场,没有外人,我郑重的邀请你参加我的18岁成人礼,你会来吧?”   易帆跟他轻声说。 第31章   两人站在学校大门口,旁边是来来往往的学生,易帆把手插在了衣服兜里,故作潇洒,没有人知道他在衣服兜里攥紧了手。   季然侧头看了他一眼:“18岁生日?你才18岁吗?”   他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儿歪?   易帆咳了声:“对的,那天请咱们班同学去,都去,班长你也来吧?给个面子。”   既然都需要去,季然就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   回家的时候季然就跟江未寒说了:“我们后天去给易帆过生日,需要带礼物吗?”江未寒拿着笔一顿,片刻后就明白了,易帆看样子只请了季然。   看季然还等着他回复,他若无其事的哦了声:“好,我来准备,他应该什么都不缺,我们就送他一支笔吧。”   礼物解决了,季然也就不管了,埋头写作业。   易帆生日那天正好是周天,他定的是晚上8点,不管是在校的学生还是走读的学生都方便。   季然跟江未寒跟周姨说了一声,晚上会晚点儿回来。   周姨对他们两个大男孩也放心,只嘱咐江未寒道:“晚上回来的时候打车,你季叔去外地开会了,要不就让他们去接你了。”   她话题一转:“周一还要上学,你们别玩太久啊。有什么事给家里打电话。”   她现在越来越唠叨了,江未寒拉着季然赶紧出门了。   等到了酒吧的时候,发现他们班同学并没有到,酒吧里只有易帆少爷的朋友。   所以当两个人出现在酒吧门口时,易帆朋友有不摸情况的喊道:“帆少,怎么来了两个啊,哪个是你喜欢的啊。”   易帆跟江未寒对上了视线,他嘴角微微勾了下,他就知道江未寒会来。他们两个现在跟连体人一样。   江未寒看了下酒吧里的人把季然的手拉起来了,这些人都是这条街上的有名号的混混。有一个还曾参与过那场致命的斗殴,致人重伤,出狱后给易帆充当打手,打过不止一次架,却没有再进过局子,因为易帆的家底太深。   他本人表现出来的也都是温文尔雅,没有让人知道。   此刻易帆还看着他笑:“江哥也来了啊。”   他叫自己这个名号,他的那些朋友都嗤笑了:“帆少,这个人有这么大的来头吗?哥几个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易帆嘴角微微牵了下:“江哥是学霸,在学校里赫赫有名,你们怎么能比得了。”   他的朋友哦了声,眼神盯在江未寒身上,意味深长又不怀好意。   江未寒都当没看见,只把礼物递过来:“这是我跟季然的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易帆没有接,只看着季然,季然也跟他说:“祝你18岁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幸福永远。”   易帆忍不住笑了下:“谢谢班长来给我过生日,来这边坐。”   他的朋友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到了里面的生日背景墙前,易帆让季然在宽大的无一人的沙发上坐下,跟他说:“不用客气,随意坐,今天你来就够了。”   季然落座前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为什么其他人没有来。这种情形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易帆单独请的他。   他没有出声问,但易帆却忍不住问他:“季然,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只请你一个人来吗?”   季然看了下其他人以及这个酒吧里装修的还挺温馨的生日场景,没有说出太直白的话,他不会共情,但人情世故懂,于是他只轻声道:“这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他之前已经明确的拒绝过易帆了,但他好像太固执了。   季然心里没有任何的愧疚感,易帆喜欢他、还是不喜欢都跟他没有关系。   易帆听着他的话眼睛微微眯了下,季然是在告诉他,这个酒吧里还有其他人,他就给他面子,不会当着他的面拒绝他。   易帆端起桌上的酒杯一仰头喝下去了,冰冷辛辣的酒沿着他的喉咙一直烧到心里,让他有一瞬间眼眶泛红,他把酒杯轻轻放在了桌上,看向季然:“季然你知道吗?你是我决定去启宏高中上学的人,我以为……”   他在季然那双清冷剔透的眼睛里说不下去了,自嘲的笑了下:“算了,不说了,你来我就很高兴了。”   可他的表情不像是开心。   “今天是帆少的生日,谁都不准让他不开心!”一个穿着黑衣,脖子上带着金项链的人拍了下桌子,拍的很用力,玻璃桌子都晃动了下,上面的酒杯发出了轻鸣声,季然都替他手疼,他下意识的离这个人远了点儿,江未寒把他轻揽了下。   那个黑衣人看着他们两个笑了下:“怎么怕了?不应该啊,不是说是校园风云人物吗?听说还是季校长的两位公子是吗?”   江未寒没有看他,只跟易帆道:“我们要回去了,少喝点儿酒,明天还要上课。”   既然易帆还要在学校里装他的好学生,那就希望他慎重。   易帆冷冷的看向了他,江未寒真是可笑,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实际上是什么样子他不清楚吗?!   别人都不知道,他知道!   他等着看他跌落泥潭的那一天。   易帆冷声道:“你可以走,没有人留你,我请的是季然。”   江未寒看着他笑了下:“季然跟我一起走。”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挑衅了吧,易帆心想着,捏着酒杯的手用了力,失态的摔在了桌上。酒瓶的碎片差点儿崩到季然身上。   他想拉下季然,但季然站了起来,看向了江未寒:“我要走了。江哥,我们走吧。”   季然的眼里始终没有他。   易帆脸色苍白起来,终于明白自己是彻底的输了。   看他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个黑衣金链的人站了起来,其他的几个朋友也围了过来,金链说道:“这么容易就走吗,不把我刚才的话放在心上是吗?今天是我们帆少的生日,谁让他不开心,我就让谁不开心。”   江未寒看他:“那你想怎么样?”   金链笑了下:“拿酒来,季少爷来参加我们帆少的生日,怎么能连杯酒都不喝呢?”   他的话音刚落,酒就飞快的倒上了,六个杯子,满满的。   金链笑道:“季少爷也不用喝多,凑个六六大顺就行。”   季然看了一眼酒瓶的标识冷声道:“我不会喝酒。”   还从来没有人逼他喝过酒。   易帆的朋友起哄了:“季少爷这么不给我们易帆少爷面子啊,这6杯酒喝了就能走。”   金链晃着空了的酒瓶说:“六杯而已,季少爷你知道我们少爷今天有多开心吗,从7点就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的一个小时里,他喝了不止六杯,这六杯你还给他,不算过分吧?”   季然看向了易帆,想说他喝多少杯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但江未寒已经端起酒杯来了:“我替他喝。”   金链看着他一口气喝下一杯后笑了下:“江哥就是痛快。”   酒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他们两个今天谁喝都行。区别在于,后果不一样。   酒里他动了手脚,本来今晚上季少爷应该是易帆少爷的。   这种酒是最辛辣的,江未寒从没有喝过酒的人这么喝下去肯定不行。   季然端起一杯酒喝了。他喝的太快,233系统飞快的说出来也晚了。   【少爷,那酒不能喝!】   季然放下杯子在心里问道:“酒怎么了?”   233系统沉默了,季然明白过来:“酒里有问题?有毒吗?”   他问完后也觉得自己问的多余,这些人不敢大庭广众下下毒,又不是视人命如蝼蚁的魔教教主。   更何况江未寒是主角,不会死的。   果然系统跟他说:【不会的。就是……加了料的酒。】   加了什么料季然不用问了,他端起第二杯喝了,再到第三杯的时候被江未寒端过去了,跟他说:“以后不准再喝酒,不准再一个人来酒吧。”   他这个时候了还跟他说这个,跟老师一样。   季然跟他说:“你才是别喝了呢,酒给我,我喝了没事。”   他对任何加料的酒都没有反应的。   江未寒都要被他气笑了:“怎么,酒量很好是吗?”   但这会儿也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江未寒把最后一杯喝完了,放下酒杯,拉着季然就往外走。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金链的脸色变了下,挡在了旁边。   “承让。”江未寒拉着季然从他旁边走过。   易帆脸色难看起来,最后孤注一掷都失败了。   他大声的喊道:“江未寒!你别后悔!”   江未寒脚步没有停顿的拉着季然出了酒吧。   季然借着酒吧外面那一束暖黄色的光看了一眼江未寒,他脸色没有多少变化,甚至还跟他刚来时一样,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像是来这里串门,把他这个来酒吧玩的人领回家的一样。   季然也不知道他喝了掺了料的酒会什么时候发作,只一再的看他。   江未寒的脚步一直都很稳,只是拐弯过后,他走的越来越急,像是风吹着他们两个走一样。   今天外面起风了,还有些冷,这两天天气预报说降温,果然很准。   但这种冷风却没有把江未寒喝进去的酒吹散,他反而越来越热。   他抓住季然的手无意识的用了力,季然一再的看他:“你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江未寒拉着他又走过一条巷子后把他压在了墙上,手臂隔着墙,季然不疼的靠着墙看他,江未寒离他很近,热气都喷在他脸上,季然听见他哑声说:“有事。”   季然已经感觉出来了,他身体又硬实又热切,季然想说给他买瓶水的,江未寒就把他嘴堵上了,他像是渴急了的人找到了水源地,拼命的吸取季然口里的水分,比他以往亲的都要猛烈。   季然被他亲的手脚发软,想跟以前一样躺在床上,但这里是外面,季然被他手臂箍着,竭力靠着他。   江未寒凭着本能吻了他这一会儿,发现越来越严重了,他再没有经历过也明白了。那酒里有问题。   他把季然手腕握着抵在墙上,咬牙切齿的跟他说:“以后你再敢离开我身边,我就找链子把你锁在家里,哪里也别去!”   季然看了他一眼,江未寒现在通红的眼睛跟霍云骁很像。他去魔教的时候,霍云骁这么跟他吼过。   “说话!”   气急时的样子也一样。   季然跟他嗯了声。   江未寒把拳头重重的抵在了他身后的墙上,他真的忍不了了,季然这会儿这么乖是要人命啊!   “我帮你弄弄。”季然跟他说,江未寒这些日子只要是周末就老拿测试当理由耍流氓,耍流氓的时候自己也会引火上身的,那时候江未寒就拉着他手求帮忙的,季然一双手已经练的很灵活了。   江未寒粗喘了口气,拉着他手腕就往外面走,外面有酒店。   开房,给家里打电话,跟周姨说今天就在同学家里住了,很多同学一块儿,让她放心。   江未寒沉着一张脸,声音很稳,要不是他拉着自己的手腕很紧,季然都以为他没事了呢。   上楼时脚步也很从容,进了房间后,季然就被他抓着扑床上去了。 第32章   “季然,是你说的,哪儿也不去了,这辈子就是我的了!”江未寒忍了一路,眼眶都发红,他死死的盯着他身下的人,仿佛盯着他的猎物。   季然本能的挣扎了下,江未寒把他抱的太紧了,但他这一挣扎,触动了江未寒不知道哪一根神经,那种从他怀中失去的感觉在这一刻骤然间占据了他的心,让他牢牢的紧箍季然,粗声道:“你哪儿也不许去!”   季然动了下他被抓住的手腕,跟他说:“你先松开我,要不我怎么弄?”   江未寒确定他不跑,把他手放开,季然手都累酸了,江未寒还跟一块儿火炭一样,且越来越暴躁,像是那些发泄不出来的火气都积聚在了他体内,等积聚到一定程度就要炸了。   他不耐烦自己给他揉了,把他压在身下本能的要自己来。   他粗哑着声音问他:“宝贝,我爱你,我能睡你吗?”   江未寒那双眼睛里带着旷野的热风,带着深夜怒卷的波涛,仿佛下个瞬间就要将季然吞掉然后蒸发。   他捧着季然的脸,带着薄茧的手一下下的摸索,跟求欢前雄性对雌性的讨好。   季然还有理智,跟他说:“不行的,上次我在洗手间说的话是真的。”   江未寒摸着他的脸顿了下,上次洗手间季然跟乔梁说他们两个的对比结果,江未寒这么想着,眼神一下子幽深起来,他低头吻他。   季然脑海里一片炫目的光,像是他们计算机上用程序编写的烟花,盛开到极致都是白的。   后面季然又看了半个晚上的烟花,眼皮最后实在睁不开了,就合上了,他不知道江未寒什么时候睡觉的,他也顾不上他了,反正最后看他的时候,江未寒正笑着呢,很温柔,没有暴躁了,那应该就是解了药性了。   季然半夜的时候被233系统叫醒了。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觉得神魂归位,他把台灯摁开,发现江未寒还握着他的手,江未寒是睡着的,手松松的握着他,但是十指相扣。   季然怕吵醒他,小心的把手抽出来,靠在了墙上,他身上跟被火车碾过一样,好在手跟脚不疼,江未寒后来给他按摩腿了,没有让他抽筋。   季然坐了一会儿后想起了什么,他掀开被子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白色痕迹,跟233说:“系统,我昨天行了。”   这个他记得很清楚,而且有证据,他肚子上的不是江未寒的,江未寒的都留在他肚子里了。   233系统:【……少爷,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季然跟他说:“我之前都没有BO起过的。我都不知道原来是这种滋味。”   233系统觉得自己脸红了,它虽然不能看到脖子以下的内容,但只从他的喊叫声也能揣摩出战况激烈,滋味……应该还行。   233咳了声:【少爷会不会是药性的原因?】   季然摇了下头,以前夜总会里有掺料的酒,有漂亮的小男生坐在他怀里,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看样子他真的是底下的那个,要进去才能有反应。   季然看了下江未寒,他应该很高兴,终于测试成功了。   江未寒睡的很熟,长睫毛平铺在脸上,特别安静。季然没有叫他。   他看了一会儿后问系统:“系统,你拍照了吗?”   233系统跟他轻声说:“少爷我都拍了。”   季然缓缓点了下头,爬下床把衣服一件件穿上,衣服都在地上,昨天江未寒脱的太着急了。   季然给他把衣服都迭好,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才走出酒店。   酒店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季然走的很慢,屁股还是疼的,尽管江未寒说很轻很轻的,可他被药性控制着没有多少理智,而且还做了好多次。季然走的有点儿别扭。   233系统也不催他,让他一边走一边过脑海里的照片,这些都是233系统帮他拍的证据。   季然一张一张的看,从他认出主角开始的那一天起,系统就在帮他拍照了,他跟江未寒看孔雀的、吃冰棍的、一起看烟花的、写作业的、还有江未寒做饭的,那张尝青椒的,季然让系统给他特意拍的,这会儿季然就看着这张照片顿了一会儿。   他想起自己当时看江未寒尝青椒时想的话了,他说江未寒有一天知道自己是条毒蛇的时候会不会很难过。   季然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学校,又花了尽十分钟才爬上墙,翻进去。   他去的地方就是他之前提前踩好点儿的宣传栏。   但当他到那里的时候才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   宣传栏上贴了满满的照片,不知道是谁拍的,比233系统拍的还要齐全,且不止是今天晚上的。   也就是说早有人盯着他们两个了,是谁呢?   季然一张张的看,面无表情的想着。   嫉妒江未寒的人太多了。   季然盯着这些照片里的自己,那个人也许是忌惮他还是季校长的儿子,拍的每一张照片里,他都是背面,即便是有侧面的时候,他的脸也被处理了,打上了马赛克。   特意针对江未寒一个人。   而那个人是谁,好像不言而喻了。   季然盯着其中一组照片看,这是昨天晚上的,他跟江未寒进酒吧,又出来,再在巷子里深吻。   拍照的人能在昨天晚上拍出来,并洗出来,像是早就筹谋规划好的。   季然没有把这些照片撕下来,他只是看着,因为他的目的也是这个。   现在只不过是有人比他先动手了而已。   不管是谁,目的都一样的。   他只是想,原来他真的是这么毁了主角名声的。   他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季然长久的站在宣传栏前,天上下雪了,三月低、快到四月份了竟然还会下雪。   古人有窦娥冤,6月飞雪。现在是不是连老天爷都觉得江未寒含冤呢?   季然站的脚疼,他的脚被雪埋住了,这里的雪下的很大。   他往上抬脚,却因为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脚冻僵了,这一动跟踩在无数针尖上一样,季然直接扑在了雪地上,太疼了,他在雪地里打滚。   233系统都急的快出乱码了:【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季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也顾不上说什么,他只是在雪地里趴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他在宣传栏上贴上了一张照片,江未寒握着他手的照片。系统每当提供证据的时候都是完美迅速的。   弄完后季然拖着步子往回走,走到酒店时他才意识到错了,他不能再进酒店了,他得回家,只是家里还有周姨,周姨会问他为什么就自己回来了。   于是季然就坐进了小区的花园的亭子里,等着天亮。今天是周一,周姨会去进新书,会很早出门,他就可以回去。   季然有种做贼一样的感觉。   冬天天亮的晚,季然看了下手表,现在是5点,还得两个小时。   233系统陪他下棋,凉亭里有棋盘,只不过现在被飘进来的薄雪覆盖了,季然也没有抚去,他跟233系统下棋不需要棋盘,有雪正好,季然记着棋盘纵横的线路,想下在哪儿就在雪层上戳一个窝。   233系统调集了全网最顶尖的棋盘残局陪着他下了大概两个小时,总算没有让季然在凉亭里睡着。   季然最后一盘都快睁不开眼了,好在他终于看到周姨的车出小区了。   季然回到家就爬床上睡觉了。   周一的早上,学校炸锅了,江未寒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不仅仅是因为他成了季校长的继子,还因为他拿到了全校唯一一个Q大的保送名额。   他的名字在宣传栏里是荣誉的代表,然而今天,他的丑闻照片贴满了整个宣传栏。   宣传栏就在教学楼下,每一个学生路过的地方,所以一个早上,江未寒的绯闻就传遍了。   江未寒是同性恋。   这个消息足够在这个年代的高中校园里炸起了锅。   以前的天之骄子骤然落入泥潭,一个早上所有同学都在讨论。   “真的吗?江未寒真的是同性恋吗?!”   “哎呀,太恶心了,他怎么会是同性恋呢?!”   “真是看不出来啊,平时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还每年代表新生讲话呢?”   “他还是Q大的保送生呢!”   “还保送?出了这样的事,他还有脸要保送名额吗?”   “你们说他真的是吗?这也太可怕了啊,我跟他同学三年呢!我现在一想到他看我的眼神,恶心!”   全校的人热议,一班的同学更是如捅了马蜂窝一样,连教室都不去了。   “之前他其实就有这种苗头的,他对女生都不怎么理会,但对他的哥们都很好,尤其对咱们季校长的儿子好。”   “你这么说的话我想起来了,他俩之前还亲过。”   “……季校长的儿子?”   “他真的是同性恋啊!”   周明明眼圈发红的说:“别说了,他不是!”   她的同桌跟她说:“明明你就别难过了,他不值得的!”   “那么多照片,骗不了人的。”   乔梁抬手就要去撕那些照片,被别人拦住了:“你撕什么,你撕了现场都被破坏了!”   什么他们的现场?!   乔梁使劲怒吼:“江哥他不是!你们别污蔑他!”   同学的矛头又指向了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呢,你平时就跟他玩的很好,你不会就是他那个吧?”   他们嫌恶到都用‘那个’来表示了。   “放屁!你们他妈的闭嘴!”   乔梁涨红着一张脸,一脚踢在了宣传栏的柱子上,他自己疼的蹲了下来。   昨晚的雪下了那么厚,但宣传栏前的平地上踩的一片泥泞。   “那是江未寒吗?他还敢来吗?!”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乔梁猛的站起来。   真的是江未寒。   “江……江哥!” 第33章   “江……江哥!”   乔梁跑上去,语无伦次的跟他说,说不清楚,他颤抖的指了下宣传栏。   江未寒走上来,看他上前,原本围在这里的学生跟虫子一样受惊退散,仿佛江未寒是什么恶心的物种。   江未寒看了他们一眼,站到了宣传栏前。   他跟季然一样,一张张的看,照片现场保护的很好,照片一张都没有少,江未寒一张张的看完了。   目光最后钉在那张十指相扣的照片上。   其他所有照片都是偷拍的角度,但这张不是。   “别在这里聚集!都散了!还上不上课了!”老魏从远处跑了过来,他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从办公室跑到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学生都看到了。这让他心急如焚的挥散着其他学生。   “闪开!都回自己班级去!任何人不得非议!”   他吼的很大声,脸色非常不好,跟早上阴沉沉的天空一样,抗议的同学们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不敢说了。   学生都散去了,老魏沉着脸看着宣传栏上的照片,江未寒正在一张张的把照片往下揭,神情冷漠,如果不是手指发抖,老魏都以为他不在意。   “先跟我去办公室。”   老魏带着江未寒去了他的办公室,想了一路,想责备他,想质问他!可等问出口的时候变成了:“你没事吧?你别担心,我们等……季校长来。”   老魏心里火急火燎,偏偏是在季校长出差的时候出了事!   江未寒看了他一眼,声音很沉:“老师,我没事,谢谢你。”   老魏深吸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皱着眉头问:“你……实话告诉老师,那些事都是真的吗?”老魏看着他手里那一迭照片问,他不知道江未寒对这些照片有什么想法,他是生气还是想留着?为了保护另一个人吗?   那……那个人是谁?   老魏都不敢深想,江未寒一直是他最喜欢的学生,品貌端正,学习又好,从来没有任何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出了问题!怎……怎么就喜欢了个男人呢!   老魏想不明白更想不通,他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说他:“未寒啊!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你看看现在马上就要高考了啊!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啊!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都给我断了!老师给你想办法!立刻断了,要不就让他离开!你跟全校师生说,你没有做过,都是诬陷你的!老师不能看着你毁了!”   他可是拿了Q大的保送名额啊!老魏一心想要保下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江未寒看了他一会儿,摇了下头,老魏想说点儿什么事,就见江未寒跟他鞠了一躬:“对不起老师。”   他这跟要告别一样,老魏一下子哽住了。   看他转身往外走,老魏喊他:“你去哪儿?!”   江未寒现在最好哪儿也不要去,不要去班里,可老魏更不想他去找那个男孩,他隐约觉得那个男孩是某个人,可他不敢说出来。   江未寒只是跟他摇了下头:“老师,我先回家,学校有什么处理结果你告诉我。”老魏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所有照片都拿走。   原来一切的相遇都是有迹可循的。如果那是蓄谋已久的谋划的话。   江未寒出了学校,就往家里走,脚步匆匆,他醒来的时候就没有看见季然,本来以为他来上课了,结果就看到了那些照片。   他大步流星,因为心急如焚,有太多的事想要问季然,想跟他说先别来学校了,想把他拉出去,又担心别人认出他,他把所有的照片都拿了下来,还是担心,哪怕那些照片上季然都被打上了马赛克,可自己一眼就能认出来,万一别人也能看出来呢?   233系统把季然叫起来了:【少爷,你快起床,主角回来了。】   季然猛的从床上爬起来,起的太快,有些头晕。   他穿上拖鞋刚走到客厅,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门外站在江未寒。   两个人互相看着,都没有再前进一步,明明昨夜还无比亲热的纠缠在一起,但现在见面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仿佛昨夜跟做了一场梦一样。   还是江未寒先开口:“你还好吧?”   季然像是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头发翘着,从不整的领口处能看见斑驳的痕迹,江未寒眼神深了些,那……都是他做出来的。   季然已经看到他手里的照片了,江未寒这个时候还问他好不好吗?   季然觉得嗓子有点儿痒,他咳了声,速战速决的跟他说:“照片是我拍的。”   江未寒攥紧了手里的照片,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是你做的?为什么?”   江未寒眼眶发疼的看着季然,季然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跟他身上那些斑驳的痕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他看起来异常的冷漠,江未寒觉得自己心口疼的一抽一抽的。   他其实在看到那张十指相扣的照片时心就疼了,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   “全都是你拍的?”江未寒还带着一些希望,他不能相信季然跟他相处的这两年,他全都是为了拍照。那些照片里哪怕季然被打了马赛克,他都能想得出当时的场景,季然难道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吗?   季然看着他点头,他已经知道是易帆拍的照了,而易帆他们现在招惹不起。   “为什么?!”   江未寒突然的暴怒了,他把那些照片拍在了沙发上,照片散落了一地。然后重重的踢了沙发一脚。   季然眨了下眼,却没有太害怕,他知道江未寒不会打他,照片是扔在沙发上的,脚也是踢在沙发上的。   不知道他疼不疼,季然盯着他脚看。   “说话啊?!”江未寒上前抓着他,把他拉到沙发上,季然看着他狰狞的脸色眨了下眼,跟他轻声说:“我想要你的保送名额。”   “什么?!”   季然看他,江未寒还在暴怒中,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什么,他想的这个理由确实很扯,但只有是自己说出来的,就可信。   于是季然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你的保送名额。”   江未寒的脸色在这一刻很可怕,季然看着他手在沙发上握了又握,大概是想掐自己,但他最终只狠狠的扣紧了沙发。   季然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气,以前还会担心主角会掐死他,这会儿一点儿都不怕了。   他就直直的看着江未寒,江未寒脾气很少外露,当然不是说他好脾气,他脾气不好,伤害他的人他从来都不会给好脸色。昨天晚上他在易帆那么多朋友面前都没有怕过,冷冰冰着脸走的。   但江未寒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这样过。   今天江未寒是被他伤到了。   江未寒沉重的吐气,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喘过气来,要不他无法思考,他无法接受昨天晚上还在他身下抱着他叫哥的人,今天就会捅他一刀子。他为了捅他一刀子,甘愿让自己躺在身下!他是不是还得夸他一句忍辱负重啊!   江未寒盯着季然嘴角扯了下:“就为了这个?你拿自己来换?”   这个名额他妈的如果他想要他只需要说一声!   为什么自己之前都看不出来的!   季然不可能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季然只看着他,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未寒以为昨天晚上他献身是为了这个。   季然垂下眼,没有解释,他让233系统给他拍照的时候就是拿自己当诱饵的.   看季然不反驳,江未寒眼睛通红的看着他:“我再问最后一遍,你是真的因为想要这个名额才做的这些事吗?”   季然点头,跟他说:“我语文不好,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江未寒闭了下眼睛,这一刻不敢看季然面无表情的脸,他知道季然生病了,没有感情、无法共情,这两年里都是他在单方面的暗恋,耍流氓也是,每次看季然没有反应的时候,他郁闷过,只是这一刻才知道会这么疼。   季然的冷漠像是一把冰做的刀,齐根没入了他的胸口,让他血液都冻僵了。   江未寒走了,门轻轻的关上的,仿佛他刚才暴怒的样子都是假的。   季然看着门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再回来。   季然蹲下来收拾他扔的照片,有几张掉在沙发空里里,季然跪趴着,好一会儿才勾出来。   趴的有些久,他起来的时候有些晕,便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还没有忘记把那些好不容易勾出来的照片揣进兜里。   这一天江未寒没有回来,周姨进书回来后时间比较晚了,就先回家做饭,结果先看到了在沙发上睡觉的季然,看他脸通红,脖子都是红的,一片片的像是起了红疹,周姨伸手一抹他脸,神色立刻变了。   “季然,小然,醒醒,怎么会这么烫?我们去医院。”   周姨给季然套上羽绒服,拉着他起来,季然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周姨。”   声音沙哑,周姨握着他手说:“没事,我们这就去医院。你江哥呢?昨天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   季然跟她摇头:“我没事,不用麻烦他来,他这几天好像有竞赛。”   周姨还是着急:“他有竞赛也不能不管你啊,你发烧了他都不知道?!”   季然只摇头,周姨也顾不上什么了,只收拾了东西扶着他起来:“阿姨带你去。”   季然在医院住了一周,他不是起疹子,而是感冒发烧,晚上就开始咳嗽,转成了肺炎。   周姨在医院里走不开,也顾不上江未寒了,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给店里打,店员说江未寒在店里复习功课,不让任何人打扰,江姨只得让店员转告,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季然发烧也很安静,只一个劲的睡觉,白天睡很久,周姨都怕他睡太多,可把他叫起来他就一直咳,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周姨心疼的直摸他的头:“好,不想吃咱就不吃了,你接着睡。”   季然跟她说:“周姨你去吃饭,我不饿。”他指了下打的营养针跟她说,周姨摇头跟他笑:“阿姨也不饿。等咱们出院了,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季然咳嗽了一会儿跟她说:“别让江哥担心。”   周姨眼眶红了,有一会儿才点头:“好,阿姨知道了。”   肺炎需要住院。 第34章   周姨给班主任老魏打了电话,给季然请病假,让老魏先不要跟季校长说,怕他在外担心。   老魏握着电话欲言又止,他想把江未寒的事也跟她说一声,江未寒让他暂时的安置在店里,没有来学校。但听着周姨电话里着急的声音,把江未寒的事又压下来了。他们现在都在等季校长回来处理。   老魏放学的时候去看江未寒,江未寒在书店里,店门管着,挂着休息的牌子。老魏站在门口给他打电话,江未寒留给他的电话就是这个。   江未寒接起电话,但没有出来,只隔着玻璃跟他说:“老师,我没事,这里有很多复习数据,我在这边正好静下心来学习,我会参加高考的。”   老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江未寒这话是知道清华保送名额保不住了,老魏着急的跟他说:“这还不一定呢,季校长还没有回来呢,你……你也没有……”   他想说江未寒也没有犯什么错的,但同性恋比早恋更严重,出入酒吧也不对……   江未寒隔着玻璃跟他笑了下:“老师你不用担心,我自学能力很强的。”   老魏跺了下脚,他当然知道江未寒自学没问题,现在他们高三都在复习中,早已经不上新课了,他就是被江未寒这种大人似的话弄的很不舒服。   可他也知道无法说服江未寒了,江未寒是他见过的最独立、最有主见的学生。   江未寒在老魏走后,又回到了后面的书架区,坐了下来,背靠着书架,腿懒散的伸着,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如老魏说的那样自律的学习,他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这么坐着,可就这么坐着,脑海里都是对面坐着季然的样子。   他拳头在地板上狠狠的捶了下,痛苦能让他转移下注意力。但也只能转移一会儿,当还是疼的受不了的时候,他开始抽烟,一支接一支,从呛烟,到最后熟练的吐着烟圈,在烟雾中麻醉自己,他也知道自己颓废,但他这一会儿控制不住。   季然一周后才出院的。周姨也是一周后才去的店里,才得知江未寒这一周都在店里,周姨闻着店里的烟味,看着他胡子拉碴的样子不解的问:“你……不会是在店里住了一周吧?什么竞赛要你这么废寝忘食的?”   而且还敢在书店抽烟!他是不想活了吗?!   江未寒也像是才反应过来,撩起眼皮看她:“妈你来了。”   周姨撅他:“你这混小子,上学是上傻了吗?你店面不开的在这里干什么呢,弟弟也不去看,他都住了一周院,你都不问问!”   周姨也就是看他这个样子发个牢骚,她知道江未寒平时有多疼季然,这也是季然住院的这一周没有告诉他的原因,这会儿季然好了,就可以跟他说了。   江未寒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病了?!”   “哎!去哪儿跑?!他出院了,在家里,别着急!”周姨摇摇头,觉得一周不见,她这个儿子好像是傻了。   江未寒进家门的时候,季然坐在沙发上吃梨,周姨买的很大个的,季然一次吃不完,切开了,正啃着一半回头看他。江未寒的模样让季然啃不动了,感觉他跟个流浪汉一样。   季然本能的把手里的梨让他:“吃吗?”   江未寒看着他咬出俩字:“不吃!”   这么快就盼着跟他分离了是吗?!   搭腔后,屋里僵着的空气就缓和了。江未寒坐他对面看他,季然确实瘦了,下巴都尖了,江未寒心中某个地方又酸又涩,粗声问:“怎么病的,好了吗?”   季然咳嗽了声:“肺炎,现在好了。”   他好像闻到了烟味。   江未寒深深的吸气,压着心里的话,没必要问这个没有心的小家伙。   他不说话,季然也瞟了他一眼,瞟一眼啃一口梨,竟然会小心的看他了,这是知道自己错了呢还是……想他呢?   江未寒告诫自己别再做梦了,他站起身来丢给季然一句话:“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季然抬头看他:“你现在住桥底下吗?”   江未寒眉头一皱:“什么?”   季然看着他的胡渣说:“你刮刮胡子吧,要不扎人。”   江未寒以前早上老用新冒出的胡渣扎他,新冒出来的多硬啊。   江未寒听他这上下两句话终于明白季然的意思,这家伙嫌他现在是个流浪汉了,还睡桥底。   江未寒第二次深吸气,扭头进了卧室,没一会儿抱着换洗衣服去了洗手间。   这天下午江未寒没再出门,但他也没有出来看季然,晚上的时候周姨跟季校长一起回来的。   看两人脸色就知道他们都知道了。   季校长拍了下周姨的肩膀,跟她轻声说:“我先跟未寒谈谈。”   江未寒跟季校长说的话跟老魏一样,该承认的承认,不多说的一句也不说,季校长问他那个男孩是谁,江未寒只摇了下头,跟他说接受学校的一切处分,以后不会再去学校,只参加高考的那天出现。   季校长没有看过那些照片,而老魏也不敢说他猜测另一个男孩是季然,江未寒已经毁了,他不能再让另一个学生牵扯进去,于是只说是校外的男孩,所以季校长还没有想到季然身上,是他先入为主的把江未寒当成了亲儿子,那两人就是亲兄弟。   季校长拍了下江未寒的肩膀:“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你在我这里跟季然一样,你实话告诉我,季叔帮你去处理,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浪子回头金不换,更何况你是被人陷害的……”   江未寒轻声打断了他:“季叔,那是真的。”   季校长最后叹口气让他出去了。   季校长没有想到季然身上,但周姨想到了。   因为除了季然还能有谁呢?她的儿子什么性格她清楚,他很少对人掏心掏肺,他的朋友又少,除了乔梁没有几个,而这两年里,他对季然有多好她都看在眼里,如果她的儿子喜欢上了男的,那只有一个人。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她最疼的人成了这样的关系。   她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是单亲家庭,缺失爱。   江未寒跟她道歉:“妈,你别瞎想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缺爱。”   周姨急了:“那……那是谁要陷害你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未寒看了她一眼,哑声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嫉妒我的人挺多的,妈,对不起,我的保送名额没了,但我跟你保证,会好好高考。”   他停顿了下又道:“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也跟季叔说一声,让他公平处决,不要因为我而失了公允,也不要再查,不要牵扯别人进去了。”   周姨哽咽了声:“是不能把小然……不能把别人牵扯进去了。”   母子二人僵持的看了一眼,又互相移开了视线。   后面的日子也是一天天过,家里的气氛进入了一种尴尬又焦灼的状态,话都少了下来,唯一很自然的就是季然。   季然不在意别人的眼神,只不过季然会偷看他了,江未寒冷着脸不理他,谁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呢?他真顶不住季然再给他捅一刀子了。   季然也觉出江未寒不想搭理他了,他不小心碰到江未寒,他还没有做点儿反应的,江未寒立刻离他一步之远。38线无形却又很明显。   季然眨下眼,也老实的坐他对面。   天气渐渐热起来,洗手间洗澡的时间,江未寒都待在他卧室里,快睡觉的时候才出来冲凉洗漱一起,跟季然错开了很长的时间。   季然不吃冰棍了,学校里没有江未寒了,他的保送名额没了,而是落在了他的身上,因为他们参加的那些竞赛,他是第二名。   江未寒的事情同学们讨论了一个月也渐渐的不再议论。   乔梁在江未寒不在的这几个月里像是变了一个人,每天早上起很早的锻炼,学习没有多好,但体能很好,在城市运动会里拿下了金牌,被高校提前录取了。   不再参加高考,季然坐在了最边上,自己一个人,没有同桌。   老魏安排他跟易帆一个桌过,但季然抱着书本到了最后的角落,那里曾经默认是江未寒的位置,全班同学看着却不敢议论,因为那一刻易帆的脸色很难看。   季然不是厌恶一帆,他没有这种感情,他只是要跟着江微寒的书桌走,趴在他桌上睡觉会让他有莫名的安全感,这很奇怪。   时间一天天的过,季然放学的时候会从周姨的书店路过,江未寒都不出来,江未寒并没有整天待在他们家里,而是在这个书店里,哪怕是在最里面的小隔间。   季然看不到他,也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快要高考了,学校放学的时间越来越晚了,老师一个接一个的讲课,每次出教室都快9点了。   季然算着时间,2002年的高考杭城只需要考两天,7月7号,7月8号。   他不知道这两天为什么江未寒会考不成,周姨的身体现在很好,前些日子她有些中暑,季然让季校长带着她在医院里做了一整套检查。周姨没有事,回来还埋怨季校长浪费钱。   江未寒不会因为周姨而考不了试,周姨出事也是在江未寒没有参加成高考之后,所以季然只能一天天的等着剧情的到来。   这个世界,他是其中一枚棋子,不可妄动,错一步就会改变主角的未来,而那未来是主角失去那么多东西换来的。   临近的日期,系统都不会透漏任何消息,他问过233系统,233系统说它没有权限查看,主角面板那一项是灰色的。   季然不知道江未寒会出什么事,可也知道有他这个大反派在,江未寒没有好日子过的。   季然只远远的跟着江未寒,他从巷子里绕了一圈,他发现江未寒会在书店里等他,虽然不搭理他,但看他自行车走过后就锁门出来了。   季然直到那天到来的时候才明白剧情,原来是绑架。 第35章   季然直到那天到来的时候才明白剧情,原来是绑架。   江未寒的自行车被绊倒了,看他整个人甩出去,季然都觉得手疼,他慌忙蹬着车子上前:“江未寒!”   季然蹬的太快,把从暗巷里出来的人弄懵了。   一人在僵持了片刻后喊出一句很奇怪的话来:“靠,怎么来了两个!咱们绑架哪个?”   一人迟疑的说:“要不这两个都绑了?!”   季然把江未寒从地上扶起来:“你没事吧?”   江未寒把他拉到了身后,低声说:“一会儿跑知道吗?”   他顾不上问季然为什么又出现在他身后,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蓄谋已久。   那次在酒吧的时候,他想带季然安全离开,所以喝了那杯酒。   可这次跟上次不一样,绑架,想要全身而退不可能了。   季然拉着他,跟那些人喊:“我是季少爷!”   但那些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停手,依旧冲了上来。   看着冲过来的人,江未寒把季然往回推了下:“快跑!”   喊完后,江未寒朝冲过来的人抬脚踹了上去。   他这一脚用的太大的力,那个人直接被踹出去了,再把书包抡向侧面冲过来的人,太用力,那么重的书包打上去那个人直接倒下了。   也许是他打人太狠辣,那些围堵的人也都下了死手,有好几个已经抄起了家伙。   棒棍无眼,对方人又多,江未寒即便身手利索,也双拳难敌四手。   江未寒冲身后的季然喊道:“跑啊!”   季然没有往家跑,而是跑了上来。他终于明白剧情再次进展了。   他们的目的不是抓自己,而是江未寒,所以他们的棍子都打向了江未寒,季然踢了一个人,但被其中一个抱着往后拖,季然狠狠的咬了他胳膊一口,然后被使劲摔在了地上。   还没有等他爬起来时,就看见一人的棍子直直打向了摁着一个人打的江未寒。   季然看着劈下来的棍子眼睛有些生疼,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剧痛袭来,木棍从他手劈到了肩膀,然后被弹飞到了一边。   那人大概没有想到季然会突然冲过来,那么刁钻的角度,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动作,所以他手上没有控制住力道。   他们没想要打伤季然的,雇主说了,他们是打着绑架他们俩要钱的幌子,绑架这个江未寒的,但谁能想到江未寒这小子这么狠。   还有这个见事不好不仅不跑还冲上来的季少爷,不知道是不是傻缺。   季然倒在了地上,剧痛让他撑不住了,手像是上一个世界被挑断手筋那么疼,他疼的在地上打滚。滚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抱起来了。   江未寒手指发抖的把他抱住了:“小然,伤到哪儿了?”   季然什么都听不清了,太疼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剧痛拉扯去了,像是要把他身体撕扯开,拉到另一个世界去。   他连系统的名字都喊不出来了,他想难道是要死了,要脱离这个世界了吗?   可他的任务没有做完,他还要看着江未寒成功呢……   【少爷,少爷!】   233系统在喊他,它也没有想过季然会用手去接棍子,他明明那么怕疼的。   “季然,小然?你别吓我。”江未寒声音都发颤了,脸上血痕顺着脸颊留下来,滴在季然脸上。   季然睁开眼看他,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见,眼前一黑,附在了季然身上。   已经打成这样了,没有办法了,只能将错就错,把绑架坐实了,易帆少爷他们招惹不起,他家在美国很有势力。   只是这个家伙被打晕了,手还死死抱着季然,简直见鬼了,绑架的几个人废了一番力气将两人塞进车里。   季然先醒过来的,他的伤不重,如果不是伤在手上,他不会疼晕过去,所以等心理伤痛过去后,他就辗转醒来了。   入眼的是一个废弃的毛胚楼房,窗户都没有玻璃,露着红色的砖头,有阳光从窗口照过来。   天亮了,他还在这个世界。   季然看了下被绑着的脚,他手在背后,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柱子上还有一个人。   他侧头想看看,肩膀处的疼让他只转了一半,肩膀是受力最大的,经过一夜成了钝痛,季然缓了一会儿,才向右扭脖子,这次看清楚了,江未寒跟他绑在一块儿。   而今天是高考第一天。   “江未寒?江未寒!醒醒!”   季然挣扎了下,奈何绑的太紧了。   “系统,这是剧情是吗?”季然不敢动了,他的手还是很疼,磨在四方水泥柱子上更疼。   他要确认一下江未寒的情况,如果这是剧情,那就代表江未寒不会有事的。   233系统很快的回复了,先关心他:【少爷,你没事吧?】   季然只问江未寒:“他怎么了?还活着吗?”   233嗯了声:【他只是昏过去了。】   季然问他:“你能救救他吗?他伤的很重。我看见他头上流血了!”   233迟疑了下:【少爷,我没有权限。】   它说的是真的,它没有权限干涉主角,它迟疑是因为季然第一时间问的是别人,他会问别人了。   就跟他会扑上去挡那一棍子一样,人总是在危急时刻爆发能力,他那一刻就超出人本能的力量。所以那一瞬间他身体出现了问题,想要脱离这个空间,幸好后来他昏过去了。   季然听他这么说沉默下来,有一会儿才哦了声:“我知道了。”   233系统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问他:【少爷,你没事吧?】   季然没有回答他,只答非所问的说:“今天是高考第一天。”   233系统无言以对,这就是剧情。   季然又问他:“他这两天都不能考了是吗?那他会在这里被关两天吗?他真的受伤了。”   233系统张了下口,他的少爷真的会关心人了。   233系统想说点儿什么时,主角醒了。   季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了,因为江未寒喊他的名字了。   “季然!”   声音还带着惶急,跟他昏迷前听到的那样。   季然跟他说:“我在这里,我没事。”   江未寒回头看他,两人半扭着身子对视,江未寒眼神让季然觉得心口闷痛,他跟昨天晚上失控时的样子一样,就只直勾勾的盯着季然,一言不发。   季然吸了口气轻声问他:“你头疼吗?我们被绑架了。”   他记得江未寒有头疼的毛病,现在这一打不会更严重了吧?   “对不起,手还疼吗?”江未寒跟他说。   季然扭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知道江未寒是说没有保护好他。   季然片刻后跟他点头:“现在只有一点点儿疼了。”   不骗他,才能让他放心。   “好,别乱动,我来想办法。”   他们两个人直到下午的时候才解开绳子,这个废弃的建筑屋里没有任何可用的东西,江未寒是用水泥柱生生把绳子磨断的,磨断后再给季然解开。   他们两个的书包都丢在了那条巷子里,没有绷带了,季然用牙把最里面的衣服撕成了一溜溜,给江未寒包扎磨破了的手腕。   一边包一边给他吹,跟他说:“吹吹就不疼了。”   江未寒垂目看他,不知怎么想起了那年他挤伤了手,季然给他包扎的情形。   “没事,我不怕疼。”   江未寒扶他起来,透过破旧的窗户观察了周围,这里是废弃的荒野,五楼,怪不得没有一个人看守他们,不需要看。把铁门一锁,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不理。   门口一桶水,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   两人转了一圈后,什么办法都没有。铁门跟焊死的一样,看不到锁,更无法下手。   “来喝点儿水。”江未寒尝了水,水没有问题,那些人看样子把他们遗弃在这里了。   这不是绑架,只是想揍他警告他一番,因为他们酒吧卖不正当的药物被他知道了。   这几个月里,江未寒选择在书店学习,偶尔会在书店住,暗暗的查,他被设计,总要知道些原因。   今天被绑架就是要警告他不要多事,那个人最后说的那句话就是这个意思。   做贼心虚。   江未寒默默的看着季然的头旋,目光深邃。   上次设计他的人不是季然。当然季然也有问题,别的问题。   季然很大程度上是被人利用了。那个人大概率是易帆了。   但季然很聪明,不会笨到被他利用,   所以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是江未寒最想知道的,他的目的不是查易帆,易帆的势力有多大他知道,他并没有自大到要一窝端了他之类的想法,他想知道的只有季然的问题。   刚从季然嘴里听到的时候他暴怒,伤心,失了理智,但后来就越想越觉得季然身上疑点重重。   这种解不开的疑点压在他心里。   他没有直接问季然,知道他不会说的,季然不想说的事嘴巴闭的严严的,这几个月了他偷摸的看他,却不解释,就看出来了。   江未寒缓缓的吐了口气,心里那些无形的暴躁已经都消去了,剩下的是心里的柔软,他扶着水桶,让季然慢慢喝水。   两人重新在水泥柱子前坐下来了,不是背对着,江未寒把季然往身前揽了下,拿着他的手仔细的看,一边跟他说:“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季叔会找到我们的。”   昨天晚上他们两个没有回家,肯定报警了。   “高考……”季然声音有点儿低,他知道季校长跟周姨会来救他们,但他也知道等他们找到这里来,高考就结束了。   江未寒的保送名额没了,如果这次高考赶不上,那他再也考不了了。   江未寒语气里还带着笑,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担心,跟他说:“没事,今年考不了,明年再考。”   季然闭了下眼睛,江未寒明年也考不了了。   外面的夕阳透过破洞的窗户照过来,给这个破旧的建筑抹上了一层色彩,风吹着砖头缝里冒出来的小草,季然就盯着这一株草看,想它是怎么长在五楼的砖缝里的。   生命力顽强?   季然正想着野草的文章时听见江未寒问他:“昨晚为什么偷偷跟着我?”   以前不都是回家了吗?江未寒捧着季然的手,心里某个角落有疼又软,他之前说季然是个没心的家伙,可当他冲上来的时候,他心都快碎了。   季然收回视线,不好跟他说在等着他出事,他知道时间节点。   季然轻声说:“你这些日子都不理我。”   江未寒呵了声:“我为什么要理你?让你再偷拍一次,怎么不把亲热镜头也放上?”   他说着看向了季然,扫他脖子空,眼神跟带着火苗一样,季然避开了他的眼神,觉得江未寒越来越流氓了。   江未寒眼睛扫描他,但没有动手动脚,只托着他的手,把他往身上揽了下,靠在了柱子上。声音很温柔:“闭上眼睛睡觉,没有吃的,节省点儿体力。”   季然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江未寒被绑架却没有丝毫的愤怒、失落,依然愿意搂着他,季然就靠着他睡了。这两天里季然大多数时间都靠着他,这栋破旧的楼房里除了水泥就是砖墙,只有江未寒身上是柔软干净的。   他们是两天后才得救的,如季然想的那样,高考结束了。   高考过后的日子支离破碎,像是罩在主角外面的结界破碎了,一件又一件的磨难压到了江未寒身上,像是把主角身上的一切温情都剥离,迫使他尽快的成长、在惨烈中崛起一样。   周姨出了车祸,她在骑车去店里的路上,神情恍惚之下被车撞了。   又是车祸,233系统说的,最简洁的一种死法,不用着太多的笔墨。   但对这个世界里周姨的亲人来说却是天崩地裂,季校长跟江未寒一下子崩溃了。   周姨用最后的力气说话:“老季,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季然,让……如果有来生,我想陪你把余生走完……未寒,妈没能看着你长大,以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要照顾好弟弟……冬天的围脖、毛裤……妈还没有给你勾好……”   她的意识已经涣散,说的话却让人悲痛欲绝。   “妈!”   季然站在病房门口,脚步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迈不过去。他想去看看病床上的周姨。   可守在病床前的江未寒像是一头受伤了的小兽,悲痛欲绝,又因为无处可诉,无人可依,显的撕心裂肺,那种无声的悲恸让季然胸口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他嘴角张了好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又是这种相似的疼。他不知道为什么主角就要经历这样的痛苦,痛失双亲才能成长吗?如果是这样的成长,那他想江未寒宁愿不要的。   他年幼丧父,刚成年又丧母,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的,哪怕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哪怕他以后会很强很厉害,可他此刻痛苦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没有父母的孩子就没有家。   以前江未寒跟随母亲四处飘荡,可那时他有母亲,母亲在的地方就是家,哪怕只是店里那小小的地方,也是他的家。   而现在家没了,永远都没了。   他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江未寒要走了,他要失去江未寒了。   失去这两个字化成了一把冰箭,骤然捅进季然的胸口,拔不出来,冻在了他心里。   他就跟冰雕的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未寒,看着他送走他母亲,看着他把他母亲葬在了他的县城老家,他爸爸牌位旁边,没有墓地,就是一个骨灰盒,他没有让季校长帮他买墓地。   祭拜后,江未寒说他要在老家待几天,季校长想要留下来照顾他,也被江未寒拒绝了。   江未寒拒绝了一切人。季然必然在其中,江未寒自周姨去世后再也没有看过他。   季然问系统:“系统,我不懂,为什么要这么疼,”   233系统心中一惊,以为季然又哪儿疼的时候,听见季然又说:“为什么主角要这么疼?他为什么非要经历这些通俗的世俗的痛苦?”   233系统这一次好久才轻声说:【因为世俗的才是人间的,因为世俗的才是普通人的,向来是普通人的痛苦更苦,世人的辛酸更辛辣;只有尝尽千百种痛苦,才能……成长。】   原话是这个:只有尝尽千百种痛苦,只有疼到极致才能觉醒。只有心中有挂念才能苏醒。   但这句话233不能说,苏醒是需要他们两个自己醒的。   季然看着这句话再没有说话。   江未寒从季家搬走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季校长给他的卡他都没有拿,只带走了周姨最喜欢的一盆海棠花。他跟季校长说他会照顾好他自己,让他不用担心。   他没有给季然留任何话。   Q大开学的时候,季然去上学了,他有Q大的保送名额。   大学里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又到冬天了。   江未寒已经见到季然多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这所学校旁听,首都有太多的名校,但也只有这一所里有季然。   那年他说的那句‘会一直陪着他’的话,还算话,虽然他心里划开的那一道口子还没有痊愈,大概也不会痊愈了。因为日日夜夜的疼,一次比一次疼。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退。   他就看着端正的坐在前排的季然,季然上课的时候很认真,以前高中的时候哪怕是他不喜欢的语文课,他都认真听讲,更何况现在学的还是他喜欢的编程课了。   不过最近季然像是有所察觉,会借着老师写字的时候回头看。江未寒嘴角微微抿了下,季然找不到他的。   季然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不是危险的,季然没有害怕的感觉,他回头找过几次,都没有看到人。   打量他的人很多,因为他是怪胎,在他的同学眼里。   他是计算器系的,初入学后的考试,他的编程成绩就很突出,教授很喜欢他,想带着他去参加竞赛,季然拒绝了。   他不是只拒绝了教授,他也没有参加任何的社团,不参与任何学生会的活动,他只有上课的时候会进班级,其他的时候都在图书馆里。   他也没有朋友,因为他记不住他同学的名字,哪怕一个班级就30个学生。   他宿舍的舍友吐槽他说,别说同班同学不记得名,他们一个寝室的,路上碰到,这个家伙都当没看见。   他的同学就说他是怪胎。   大概就是这个怪胎的名号让他在计算器系里很出名。很多人都会在上课的时候打量他。   但季然知道看他的人都不是他们。那个人的目光是特殊的。   季然上课坐第一排,他的身高这一年长到了180,但在北方的学校他的身高并不特殊,阶梯教室也不再限身高,他坐在第一排也不会挡着别人了。   且阶梯教室第一排离讲台有段距离,老师也不再用粉笔书写,不用吃粉笔沫子了。   江未寒在最后一排坐着,他的身高又长了一些,于是在这个北方依然很高。   他看着季然回头找他,他把帽子压低了,带着口罩,季然看不到他的。冬天都穿着厚实。再加上他是上课后进教室,提前出去,季然找不到他。   江未寒对此很有自信。季然虽然聪明,但自己的实际经验更多一些,他的老板,荣升电子的小荣总现在就在拿他跟旁边店里的人夸海口呢。   江未寒进店里就听到了。   “未寒眼睛比监控好使。他在小偷都不敢下手。”   一个女声:“江哥是人厉害,他往这里一站,哪还有敢下手的。”   是小荣总的姐姐。   小荣总看着她笑:“江哥?姐,我说你怎么最近天天来这个小店,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可跟你说哈,你大江哥好几岁呢。”   小荣总姐姐抓狂的声音:“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巴!”   小荣总哈哈啥,看到江未寒了,忙往他身后躲:“江哥!快来救我,这个母老虎又来了!”   江未寒避开了他,小荣总闪到了,小荣总姐姐哈哈笑:“江哥干的好,就不应该惯着他!”   小荣总也不在意,跟江未寒道:“正说着你呢,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江未寒淡笑道:“你把我当镇店的了?”   小荣总笑道:“可不,你在这里店里都不需要按监控!就上次偷我那小贼,反手就被你抓住了,厉害,哥那时候还以为你是卧底呢。”   江未寒只看了他一眼,电子城鱼目混杂,小偷都爱光顾,因为小偷哪怕只来一次,拿走一块手机、一块硬盘、一条内存条,他们一天的活也都白干了。   小荣总第一次来巡店就遭了贼,江未寒跟在他后面,把贼给他抓了。   但那次不是他眼尖。   江未寒嘴角牵了抹笑,跟他说:“小荣总,那天是你那天穿的太招摇了。”   一身名牌不说,手表、大金链,宝石戒指、鳄鱼包,最新款的手机一路打个没停,一路从那头招摇到这头,就怕小贼不知道他有钱。   小荣总被他奚落了也不生气,哈哈大笑:“江哥,兄弟就喜欢你的爽快!不拍马匹!”   他姐说他:“你有马匹拍才行啊。”   小荣总切了声,跟他姐道:“姐,你就别捻酸吃醋、想着挖人了,我跟你说江哥我是不会让你挖到主店的,江哥在这里的这半年的业绩就赶上其他所有店铺了。”   江未寒也由着他显摆,他现在在这里的硅谷电子城是首都第一家也是最大的电子城上班,荣升电子公司就在这里开了一家分店,他就在这家。   小荣总姐跟江未寒笑着道:“你真的不跟我去总部公司吗?”   江未寒把外套挂好后跟她笑道:“姐,你等我学历跟上再说,还四年呢。”   他选在这里就是因为离季然的大学近。   小荣总姐看着他身上那件已经磨起毛的红毛衣微怔了下,片刻后她无奈的笑了:“好吧,我弟的这家店就指望你了。”   江未寒计算机技术过关,人又长的格外帅,身上带着一种敢闯敢拼的独特气质,在这里工作半年把荣升电子的销售额都带起来了,再加上他弟弟整天在家里夸他,因此小荣总姐就来看他,见识过江未寒的为人后也愈发的欣赏他,江未寒现在委婉的拒绝去总部也是因为他自己的学历问题,他吃亏在没有上大学。   所以荣姐想了下又道:“你上班跟上学如果时间不够的话,就跟他说,让他招人!”   江未寒跟她摇了下头:“时间整好。”   电子城班上六休一,周一休息,时间还是从下午1点到晚上9点,而大学的课程基本上是上午,周末不上课,对他来说正好,要不他也不会这么选,他不会亏欠荣升电子的班的。   荣姐也知道他的为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周一的那天,江未寒被季然抓到了。   不是在学校里,在校外。   可能是下雪,脚印出卖了他。   Q大西校门侧边是一条很有名的小吃街,巷子里有很多的小吃,很多学生会出来打点儿牙祭,但今天下着大雪,出来的学生就少了,偏偏季然出来了,还越走越往里。里面就不是小吃了,也不知道他出来干什么。   渐渐的巷子里雪地上的脚印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江未寒看着前面停顿的人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到了另一条巷子里。   然后听见季然喊了他的名字。   “江未寒,我知道是你。”   江未寒靠着墙点了一根烟,雪花有点儿大,烟差点儿没点上,他吸着好不容易点上的烟不出去,心想,小样,敢诈他了。   季然就喊了那一声,然后往回走,雪地里两组脚印,季然把脚放在那个脚印里量了下,轻声的喊道:“江未寒。”   江未寒拿着烟的手顿了下,一个脚印有什么好量的,又能看出什么来?   但季然就蹲在那行脚印里不走了,蹲了还挺长时间,江未寒烟都完了,想再点一根的,但那是最后一根了,他郁闷的看着季然蹲着的背影。   季然在雪地上写了一行字。 第36章   江未寒等他走了后,没忍住上前看了下,雪下这么大,再不看就被盖住了。   上面是一排代码。   I . know (you).\'re watching me () behind me.look-back()   我知道是你在我身后看着我,回头。   江未寒听着后面走过来的脚步,心想,自己应该再在墙角等一会儿的,他应当知道季然有多聪明的。   季然是故意进这个巷子的。   明明挺害怕被绑架的,还敢进来,这是故意的,知道他心软,知道他最怕什么。   季然走的有点儿急,他怕江未寒不出来 ,特意绕到了后面,这会儿跑的还有点儿喘。幸好巷子都是相通的,他赶上来了。   江未寒回头呵斥他:“跑那么快干什么?不怕摔倒吗?”   季然脚步慢下来,都有点儿忐忑的样子了,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站住了。   江未寒不知道是说他听话,还是气他听话了。   半年了,大概是时间有些长了,季然想他了。他近乎直直的看着江未寒,雪花落了他一身,羽绒服帽子上都是雪,帽子下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他以为自己在上学期间再也见不到江未寒了,他以为再见面就是他的死期了。   233系统跟他说:【少爷,你心跳的好快。】   季然跟它说:“我控制不住。”   233系统笑道:【可能是跑的】   季然嗯了声,还看着江未寒,由着心跳失速。   江未寒看他一动不动的站着喊他:“过来。”   季然朝他走进,江未寒给他把帽子上的雪抖掉,看他:“长高了?”   季然嗯了声:“你也长高了。”他还是需要抬眼看他,抬眼看到的江未寒眉目深邃,一如那年在茶园里看到的样子。   江未寒只奚落他:“吃饭跑这么远,还是特意跑到没人的地方显摆自己写代码厉害?”   季然不在意他的奚落,他甚至盼着江未寒再多说点儿。他的声音比下雪的声音好听。   江未寒带着他去了这里很出名的小火锅店,问他:“这家吃过吗?”   季然摇头,江未寒又笑话他:“天天吃食堂是吗?青椒抄月饼好吃吗?”   季然初来的第一周就赶上了中秋节,食堂月饼吃不完,成了中秋过后的菜单。季然尝过,很难吃还为了不浪费硬是吃了。   季然就看着他:“你住在哪儿?”   江未寒看锅底咕嘟了,把羊肉片倒进清汤的里面,拿筷子搅拌,跟他说:“先吃饭,吃完我带你去看看。”   季然又从他锅里把羊肉片夹在他的辣锅里,江未寒阻止了他:“这还有呢,我点了很多,长个子了就多吃点儿。”   隔着晕染的热气,季然点头,埋头吃,羊肉片很好吃,江未寒给他调的酱也很好吃。   江未寒看他头都不抬,笑话他:“比食堂好吃是吧?”   季然跟他点头,江未寒笑了:“行了,吃吧,尝尝山药,山药搭配羊肉片合适。”   季然吃出了一身汗,饭店里挺暖和,出门的时候身上都有浓郁的火锅香味,他跟着江未寒去他住的地方。   他住在学校西边,Q大有不少在外租房子的学生,为实习方便的、或者是跟朋友同居的。所以学校周边有很多这种房子。   江未寒住的比学校附近的偏远一些,大概有两里路的一栋二层建筑,是房东自建的那种,这里近西郊,西边是皇陵,还没有开发,所以周边还有些荒凉。   江未寒跟他说:“后面就是皇陵,害怕吗?”   季然喜欢,也跟他说了,江未寒摸了下他头:“怪。”   江未寒并不避讳他的毛病,以前就常说他喜好怪,跟学校里同学议论他的名号好听。少了一个‘胎’字,就感觉不一样了。   这一栋小二层因为是房东自建房,只为了租给学生的,没有精装修,就是很粗糙的,大院里用水泥刷的,结果房间里也都是水泥地。   房间里的家具也很少,一张不算宽的双人床,床的两边是两张书桌,没有凳子,床就是凳子。   左侧书桌上有一台电脑,大头的显示器,主机箱在桌下的木架上,线都是从桌子后面走的,很整齐。   床的对面有一个简易衣柜,靠墙的地方有一面镜子,镜子旁边有一个木架,上面放着洗漱用品,都在一个蓝盆里放着,木架上搭着两块毛巾及一件外套。   鞋架在门口。   隔壁家的也在门口。   江未寒住的这个侧厅里住了两户。   这就是江未寒所有的家当了。胜在这是新建的房子,很干净,空荡而干净。   没有凳子,江未寒让季然坐床上:“有点儿冷,先别脱外套了,一会儿还要回去上课。”   房子是房东自己建的,暖气也自己烧水供暖,为了节省,周一到周五只晚上供暖,还只供前半夜。   季然看他:“下午就两节毛概。”   江未寒哦了声:“毛概就不想上了?歧视毛概是吗?”   季然冲他笑了下,很快的一下,江未寒磨了下牙:“行,不上了。在这儿坐着,我去烧水。”   厨房跟洗手间都是公用的,江未寒在厨房的电水壶里烧了一壶水,他盯着电水壶看,想抽根烟,但又忘了买,只得放弃。   等水开了他倒进暖水瓶里才提着进来,季然还坐在床上,还是原位置,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还维持着看他的姿势。   江未寒又有些后悔为什么刚才要在厨房里站着,5分钟也是站!   江未寒把杯子端给他:“杯子就一个,我刚才洗了。”   季然点头,双手捧着杯子,吹着喝了一口,水是甜的,里面加了白糖,还没有化尽,底下还能看到一点儿。   季然吹着,慢慢把一杯水都喝完了。   喝完这一杯水,他就暖和了,问他:“我能脱外套吗?”   这也需要问他?江未寒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脱。”   觉得这个单字有让人误会的意识,他接过季然的外套道:“我挂在外面厅里,吹吹火锅味。”   季然脱下外套就感觉轻松了很多,他在江未寒不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哪儿都挺新鲜,江未寒都觉得他住宿舍住傻了。   江未寒问他:“比宿舍好?”   季然点头:“好,干净,没有臭袜子。”   江未寒笑了声,男生宿舍想想也能想出来,季少爷还有轻微的洁癖,是委屈他了。   就由着他转,但他东西就这么多,新鲜够了也就没了,季然盯上了他桌上的计算机,问:“我可以用吗?”   终于开口了,江未寒还以为他能忍一会儿呢。   江未寒给他打开,在输入密码的时候顿了下,然后敲的飞快,但季然还是看清了。   【11jiran!】   季然的阳历生日是1月1号。   江未寒的计算机密码设的很周全,特殊符号、数字、字母都齐全,甚至还有一个感叹号,看上去都想是在生‘jiran’的气。   “坐吧。”江未寒沉声说。   季然也就坐下了,有了计算机他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晚上又在这里蹭了饭,江未寒煮的面条,白菜面,很多,用一个盆端进来的,两个人就着另一张书桌吃的。   季然在他的碗里吃到了很多肉,炒的很香的肉。   他不等江未寒问先跟他说:“好吃,比火锅还要好吃!”   江未寒啧了声:“嘴巴越来越甜了,快吃吧,一会儿送你回去。外面雪厚,天黑不好走。”   季然见他送客了,也跟着他往外走了。   只是住的地方离学校西门口有一点儿远,江未寒说带他走后门,路近。   果然两人在雪地里走的再慢,没有十分钟也到后门口了,季然站在铁栅栏门前停住了。栅栏门在侧面开了一个小门,可以由学校教师家属出入的。   江未寒也没有催他,季然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就从小门洞里过去了。   但他走了一会儿又回头,发现江未寒还站在原地,于是季然往回走。隔着栅栏门问他:“我能不回去了吗?”   他扒着栅栏门那感觉很可怜。   江未寒缓慢的抬手,朝他张开了怀抱。   季然灵巧的从铁门里钻出来,扑到他怀里。   他用力有些大,江未寒抱着他都往后退了步,站稳后使劲抱住了他,很久都没有松开。   天上又飘雪花的时候,江未寒才拉着他往回走。   回去后,屋里已经热乎了,房东开始供暖了。江未寒给季然找了一双棉拖鞋,季然换上,一会儿在地上,一会儿到床上,显然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   江未寒看着他这模样胸口发紧,他的这个屋子有了季然可以叫家了。   给他找出了新的牙刷,让他去洗漱:“趁着现在还有暖气去洗漱,”   顿了下下又道:“洗澡的话会冷,多开一会儿热水洒,热热洗手间。”   这栋房子房东虽然建的粗糙,但房间都比较大,洗漱跟厕所一起,里面平数足有10平,冬天洗澡挺考验的。   季然摇头跟他说:“我昨天晚上在学校澡堂洗澡了。”   学校澡堂冬天会在周末开放。他的洁癖已经改了很多了,住宿舍夏天还能在洗手间冲凉,但冬天一点儿条件都没有,他就晚上泡脚的时候快速的擦擦。   就这他们宿舍的几个舍友还说他穷讲究,每天浪费一瓶水,因为他们几个都不洗脚。   江未寒等他洗漱后,给他用蓝盆端来了洗脚水,季然坐在床上跟他说:“你也一起泡。”   蓝盆大而深,江未寒也没有跟他客气,把门外的马扎拉过来,坐季然对面。四只脚进盆里后,有一点儿挤,季然把脚放在江未寒脚上面,这样就整整好了。   江未寒给自己洗脚的时候,也给他搓,把季然搓笑了,他以前就这么逗他笑的。   水都溅出来一些,幸好地是水泥地,江未寒还把其他地方也撒上了水,让季然上床后,他把地扫了下,有水迹,所有地上没有起尘土。   江未寒收拾好后也上了床。   被子只有一床,关上灯后,季然跟江未寒平躺在里面。   季然躺了一会儿翻了个身,手往江未寒腰上搭,搭了一会儿又往下,江未寒眉头跳了下:“摸哪儿呢?!”   季然握住了他,准确、熟练的跟个老手一样。   江未寒深吸了口气:“今晚上不想单纯的睡觉了是吗?”   季然还嗯了声,江未寒磨了下牙,也伸手去摸他,季然的一如既往,有点儿凉,血脉喷张的热度到不了这里,像是多余的,摸上去也可怜巴巴的。   江未寒问他:“还是不行吗?”   季然毫不在意的嗯了声:“不行。”   江未寒手微顿,片刻后他装作自然的给他安抚,声音在他耳边:“没有我不行?”   气息扫过季然的耳边,季然脸痒,手上的力气没控制好,江未寒倒抽了口气:“轻点儿!”   再轻也会起火的,江未寒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更何况他有近一年没有抱过季然了,他想他都快想疯了。   江未寒翻身把季然紧紧的抱住了。   他把大半瓶大宝给季然用上了,但季然还是哭了,他跟江未寒说有一个地方不能碰,但他就偏偏只往那儿用力,还问他为什么不能,一遍又一遍。   季然跟他说:“你太坏了。”   江未寒深深的亲他、吻他,用他所有的力气。   他也知道自己很坏,他很怕季然哭的,可是在床上的时候,他又想把他弄哭,哭的越厉害越好。   季然后半响脸上挂着眼泪睡着的,第二天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伸手摸旁边,江未寒拉着他手说:“我在。”   季然嗯了声:“几点了啊?”   得知9点多了,季然哦了声转个面朝向江未寒,把脸往他怀里窝,江未寒亲他脸颊:“今天也不上课了?”   季然嗯了声:“不上了。”   江未寒把手指插进他指空里,跟他十指相扣后笑话他:“学霸这么霸气?教授不扣你分?”   季然闭着眼睛说:“我可以在家里学,我用你的计算机就可以做作业。”   江未寒胸口微微发涨,才一天季然就把这里当家了。   季然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他了:“你是不是要上班,老板扣你钱吗?”   昨天江未寒简单的跟他说了下他的工作,没有跟他说时间。   但季然把这里当成家,那江未寒又重新把他的工作时间、回家时间详细的告诉了他。   嘱咐他:“早饭、中午跟你在学校里吃,晚饭可以等我回来做,之前饿的话吃点儿猫耳朵、小饼干。热水会烧吧?”   季然都一一听着,答应着:“都会,我等着你做晚饭。”他睁开眼:“那我今天上午就把我的东西搬过来吧。”   江未寒笑了:“这么着急吗?”   季然嗯了声,江未寒笑:“可以,我去帮你,顺便跟你舍友打声招呼,大一偶尔会查寝,他们会帮你的。”   季然坐起来了:“那我直接跟学校说不住校不行吗?还可以剩下一部分住宿费。”   江未寒给他披上衣服道:“这学期已经交了,先这样。”   季然嗯了声,环顾他的房间问:“你这里房租贵吗?多少钱?我付一半。”   以为这是冰棍,还能分一半?住哥哥这还得付钱?   江哥哼了声:“不用,房租还是付得起的,我怎么也是销冠。”   季然看着他点头:“嗯,我知道。”   江未寒嘴角翘了下:“你知道什么?”   季然看着他说:“知道你是第一。”   江未寒以为这家伙又偷拍他了,咬牙道:“你怎么知道的?”   季然只跟他说:“因为你走到哪儿都会很厉害的。”   他说的非常认真,江未寒不想让自己太高兴,但没忍住嘴角弯起来了。   他转头给季然从被窝底下摸出绒裤来,咳了声:“算你小子嘴甜!先穿衣服,别冻着。容易感冒、肚子疼的。”   他刚说完,季然就有上厕所的冲动了,他连忙穿好衣服往外面客厅的公用洗手间跑。   去了一趟又一趟,最后江未寒在门外问他:“到底是怎么了,还疼吗?怎么个疼法啊?我给你煮点儿红糖水?我去问问房东有没有红糖。”   隔壁的租户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他:“里面怎么了,来大姨妈了吗?咦,江哥你有女朋友了? ”   江未寒跟他说:“我弟弟。”   租户啧了声:“弟弟啊,我还以为你媳妇呢,你跟守在产房前似的。”   江未寒嘴角抽了下:“做你的饭去吧。”   他给季然冲了一个暖水袋,季然弯着腰从洗手间出来了,江未寒连忙去扶他,进屋后就把他抱起来了,放床上:“今天上午哪儿也不去了。”   季然抱着暖水袋靠着床头跟他说:“没事。”   江未寒也上了床,把他抱怀里,一边给他揉着肚子一边不解的问:“怎么会肚子疼呢,你吃的跟我吃的一样啊。”   季然看了他一眼:“有不一样的。”   他在蹲厕所看到自己排出了的东西就明白了。江未寒的东西都在他肚子里。   江未寒下巴抵着季然说:“我的怎么可能会拉肚子呢?”   季然就看他:“你弄太多了。”   江未寒停顿片刻后,认了自己的问题,把他抱紧了:“我去买。”   好在后面季然都排空了没有再疼了,中午江未寒给他做了清汤面,他吃了也没有再疼。   第二天去帮季然把东西搬来了,顺便又买了很多东西,吃的喝的,洗手间的防滑垫,还有12块气垫,蓝白相见,铺在12平的房间里,不再是水泥地了,季然光着脚丫在上面走了一圈,跟他说:“很舒服。”   “那可不,来了一个小祖宗。”   他之前一个人过的糙,现在来了一个祖宗,好好养着。   江未寒一边说着掐着他腰把他往上抱,季然跟他说:“抱不动了,我长高了。”   江未寒轻哼了声:“长高了,了不起啊。”   布置好房间后,江未寒带着他跟房东一家人说了下,房东一家是老头老太太,替儿子在这里经营这栋房子的。虽然抠,但很和善,笑着说:“跟弟弟一起住可以啊,弟弟也在Q大上学,太厉害了!”   寒暄了几句江未寒就带着季然回屋了,他能想得到,周末的话,季然一天都不会出门。江未寒周末两天是全天班,电子城周末很忙。他也跟季然说好了吃饭的地方,交代他自己不来不要做饭,江哥笑着说:“万一再把房东的厨房给烧了。”   季然只哼了声,江未寒太小心,他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又不是小孩了。   “放心吧,我就在家写代码,我可以帮你编写你的APP吗?”   季然这几天不仅熟悉了江未寒的家,还熟悉了江未寒的计算机。江未寒正在编写一个APP,大框架出来了,内容还没有开发。   江未寒无奈的道:“行,你喜欢就写,不过一定要按时吃饭,不准整天坐在计算机前,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季然上大学后,季校长把他那部老式的摩托罗拉给了他,季然没有让他给买新的,这个年代,新手机还是很贵的,很少有学生用得起的。   季校长想到这个情况也就给了他用剩下的,不想让季然入学就太招眼。   季然把电话号码都告诉了江未寒,江未寒终于放心的上班去了。   季然每天上学放学,放学的路上还会买好菜,他们租住的房子在学校后面,从后门走进。后面离教师宿舍近,教师宿舍前面有一个小型的菜市场,专供教职工买菜用的。但也有不少在外面租房子、自己做饭住的学生来买菜的。   季然买了几次后就熟悉了,冬天的菜也好买,白菜、土豆可以买一周的存着。   他也会买冬天比较贵的青椒,买菜的阿婆会给他搭上一把小米椒,季然跟她道谢,付钱的时候多给她一块钱。   回家后只把菜洗出来,他也知道自己确实不是做饭的料,不给江未寒添麻烦了。   看着时间把米饭蒸上,等着江未寒来抄就可以了。   晚一点儿吃也没有关系,少年人消化的快,而且睡的又晚。   玩游戏的人晚上有灵感,写代码也是一样的。夜深人静的时候,BUG都少了很多。   这栋房子虽然简陋,可有一个好处,就是远离市区,非常安静,临近陵园,来的人都很少,风从西陵吹过来,都有几分在山野老林的感觉。季然很喜欢这里。   他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性格大概是天生的。   江未寒进门前就看见他坐计算机前,不用看就知道是写代码。   一行行黑底白字的代码跟机械似的从他修长的手指里打出来。   听见他来屁股都吝啬的动弹,只扭头跟他打招呼:“回来了啊。”   手还按在键盘上,江未寒靠近,看屏幕上的代码,没有一个错误,盲打都这么熟悉。   江未寒已经说不了这个祖宗了,只把手按在他肩膀,把他捏疼。   季然就缩着肩膀往他怀里钻,江未寒不为所动,一边捏一边说他:“打多久了,不会是从早上坐到现在吧?!你再这么写,我就删了啊!”   今天是周六,电子信息城忙,8点多他才往回走,幸好是开着面包车。不用挤公交车了。   他不担心季然别的,就担心他坐一整天不挪窝。别人打游戏一天不挪窝有情可原,他怎么会写代码一天不动的呢?   这个APP是他的想法,但什么时候开发出来都没关系,又不是去拿诺贝尔奖,需要争分夺秒。   当时只是看季然对这个APP感兴趣,就跟他一起做,那知他废寝忘食到这种地步了。   江未寒每次都想说他。   “都成书呆子了。程序猿知道吗?!背会跟猿猴一样弯着!”   季然还嗯了声:“知道。”   江未寒都想掐他,拉他起来:“去院子里跟小狗玩会儿,我做饭,没做好前不准回来。”   房东家看门的小黄狗生了一窝,正可爱的时候呢。   时间一天天过,院子里的小奶狗满月又长大,冬去春来。   过年的时候,江未寒跟季然一起回的家,季校长都快喜极而泣了。年过的温暖又热闹,大年过后开学,两人又返回了学校。   年后学校里流行起了勾围巾,女孩给男朋友勾,给自己勾。勾围巾的活动好像永不过时,季然想着他曾经看的视频,有男孩在寝室给女朋友勾围巾的,彻夜不停的勾,手法特别熟练。   这么想着,季然也买来了线,浅灰色的,店里的大姐给他推荐的。说今年就流行这个颜色,高级灰,男孩女孩戴都好看。   江未寒回来,就看季然难得没有坐计算机面前,而是团坐在床上勾围巾,浅灰色的线,他勾的异常认真,有一瞬间像极了过去,他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季然坐在她旁边跟她一块儿织毛衣;   江未寒眼眶有些泛酸,他仓促的扭开了头。   季然跟他打招呼:“回来了啊?看这个线好看吗?给你织围巾。”   他两手拿着勾针,举了下给他看,才织了十多厘米,江未寒点头,又别开了视线。   季然也没有察觉他的失态,他现在很忙碌,跟江未寒打声招呼就又低头勾线,他勾的不是简单的平针,而是粗花的,未来有一段时间特别流行,男生围着特别帅,有野性粗狂的气质,季然觉得很适合江未寒。   江未寒粗声嗯了声,觉得嗓子有些哑,他咳了声:“我去做饭,你别老坐着,容易麻脚。”   季然嗯了声:“好,我要吃白菜面。”   江未寒在厨房里切肉,季然一点儿都不挑食,大冬天菜类少,他就天天点白菜面吃。   仿佛跟着他过惯了苦日子一样。   江未寒紧紧的握住了菜刀,他不知道怎么在着一瞬间那么感性。   他看着窗台,轻声的道:“妈,我跟季然在一起了。”   他妈去世前说的断断续续的话里,有一句是跟季校长道歉的,替自己道歉,因为他把季然教坏了,他断了季家的香火。   他妈也跟他说对不起了,她也怪过她自己,因为如果没有嫁给季校长,他就不会跟季然在一起。   他妈妈最后看他的眼神是希望他离开季然的。   江未寒握着刀的手微微发颤。   他爱他妈妈,也爱季然,没有人知道有多爱,季然大概也不知道。   因为他哪怕在恨季然的时候,都在想季然,想的每日每夜睡不着;   所以他在心里轻声的念着,妈妈对不起,我爱他。我不知道什么时间开始爱的,仿佛无始无终。他像是刻进了我的生命里,我离不开他了。   季然手太巧了,之前一件毛衣他能在一周内完成,围巾就更快了,他一周就织了两条,织好的时候两人就带上了,还去逛了烟袋斜街。   路上碰到很多小姑娘问是哪儿买的,季然就冲着江未寒笑,很得意。   江未寒在没有人的拐角处亲他,表扬他织的好,表扬他有感情外露了。   季然在心里说:“系统拍照啊!”   233道:【放心吧,少爷,脖子以上的都拍了。】   织完围巾后,季然又开始写代码,江未寒现在已经不再说他是‘程序猿’了,而是跟他一起写了。一块儿就写的很快,江未寒写的并不比季然差。   江未寒虽没有那一纸录取通知书,但他学的比在校的任何一个学生都要好。   更何况这是江未寒编写的大框架,他的想法是最正确的,是这个APP的灵魂。   季然在心里说:“系统,主角为什么都这么厉害呢?江哥很厉害。”   233系统最近天天听他夸,已经习惯了,但它也很高兴,季然上半年很少说话,跟一个不会说话的机器人一样,现在话多了好。   233系统就跟他说:【因为有主角光环啊。】   季然摇头:“不是的,他就是很厉害。”   233系统想,这都不用他说了啊。   季然停顿了一会儿问他:“系统,我帮主角编写代码,不会违反什么吧?”   这个APP是江未寒以后的商业帝国,他帮忙会改变什么吗?   233系统跟他肯定的道:【少爷放心,你的任务线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日子你只需要耐心等待,跟主角正常交往没关系的。主角成功是既定的,少爷不用担心。】   季然明白了就放心了,继续开心的写代码。江未寒编写的框架很大,有很成熟的商业架构,这大概是得以于他的工作经验。季然在编写的过程中遇到的BUG,江未寒也会及时的做出调整并改进,主方向不受任何影响,这就证明江未寒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   季然虽然见识过未来电商平台的发达,但那时候他没有参与过编写,在真正编写的时候才知道代码那么伟大,严谨、理性。   不仅网络平台开始发展起来,电子产品也越来越发达,液晶屏计算机都出现了,手机更是更新迭代,不过季然还没有换手机,尽管已经出了好几次毛病了。   江未寒给他打的电话他又没有接到,季然怕他着急,就出门,准备去小卖部给他打。   但打过去后店员说江未寒已经离开了,于是季然领着菜往回家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江未寒在大门口等着他。   脸色非常臭:“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季然看他眼睛发红,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他们俩个人都有被绑架的阴影,季然把菜给他,跟他轻声说:“我手机不太好用了,不是故意不接的,我没事。”   江未寒把菜扔进厨房,拉着他进了房间。   在床上负距离的拥抱了很久,江未寒脸才好看了些,给季然一件件穿衣服,一边穿一边警告:“以后不许再不接我的电话,算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下午你跟我去店里,那里计算机随便你用,反正你也是去了写代码。”   季然站在床上,低头看床下的江未寒,江未寒看他不答应给他提上裤子,拍了下他屁股:“说话!”   季然就看着他,他在想,他只是今天没接到江未寒的电话,就让他急成这样,那如果以后他走了呢?   他死的那天,江未寒该怎么办呢?   江未寒看他还不说话,眉头皱起来:“想反悔了?后悔跟我在一起了?嫌我霸道了?我跟你说,我就是这么无理取闹,你吃我的饭,睡我的床,你这辈子哪儿都别想去了。”   上个世界霍云骁好像也跟他说过相似的话,季然从他遗忘的识海里捞出来这句话。   他看着无理取闹的江未寒跟他轻声说:“好,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江未寒深深的皱眉,他一点儿都不想听‘死’这个字,他臭着脸说:“不许提‘死’字,再想一个。”   季然默默的看着他,江未寒眉头要夹死苍蝇了,季然伸手给他抚平,   在心里跟系统说:“系统,你给我找一下安慰没有安全感男朋友的话。”   233系统很快就给他找了很多。   季然从中选了一句:“你一句明天见,就偷走了我整夜的睡眠。”   江未寒冷着脸:“……上哪儿抄的?”   季然就继续说:“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江未寒脸色更冷了,季然快速的在面板上找打动江未寒心的话,突然间就看到了一句。   “找到你,我便找到了整个世界。拥抱你,我便拥抱到了整个世界。”   这句话的原文是‘拥有你,我便拥有了整个世界’,但季然脱口的时候却成了上面那句,不知道为什么用了‘找到’这个词。而且还会自动的延伸成了排比句,他的造句能力提高了吧?   江未寒应该也被他的才华震慑住了,因为他神色怔住了,眼眶骤然红了,反应比季然想的还要强烈。   季然想说点儿什么时,被他合身抱在了怀里。季然搂住他脖子,把脸贴近他,他还看到了一句顶好的话。   直到死之前,每天爱你多一点儿。   季然第二天就有了新的手机。   阿尔卡特的牌子,怎么也要1000多块钱。还是两块手机,江未寒半个月的工资该没了。   季然担心的问:“我们这个月还有饭吃吧?”   临开学的时候季校长给他们俩生活费,让江未寒拿着,但出门的时候,江未寒又把钱放回去了,季校长在电话里还把他说了一顿,说不把他当爸爸。   江未寒跟他笑着说,他能照顾好弟弟。   他把季然当成他的了,季然也没有反驳,他不在意季校长。   江未寒掐了下他脸,跟他说:“饿不着你。”   看季然一副管家婆的样子,江未寒跟他笑:“内部员工有折扣。我充值了一个套餐,每月200分钟通话时间,出门都要给我打电话,记着了吗?”   江未寒又嘱咐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担心,担心某一天季然会丢了,那种毫无预兆的丢失,有好几次做梦,都梦见季然掉下某个悬崖,要不就是从楼上掉下去,在要不就是出车祸,总之都是些不吉利的破梦。   他明明是坚决的唯物主义者的,但他总会被这种噩梦影响。   这种感觉特别莫名其妙,江未寒也嘲笑过自己有病。   季然待在校园里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是他太大惊小怪了,或者是因为有以前有被绑架的经历,吓得。   但不管怎么着,先把季然牢牢的拴在身边再说,手机必须要拿着。   “手机链也放上。”江未寒又从兜里掏出了手机链。   是一对儿小鱼。   季然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大概是在哪个商店见过吧。   233系统轻轻叹息,少爷只记得主角的事,多余的事情他都不在意,上一个世界发生的事,与主角无关的他都过滤掉了。   这是他小师妹给两人编织的剑穗。   虽然季然不记得,但不妨碍他喜欢,两条大红色的编织小鱼,很喜庆感,跟他们俩常穿的那件红色毛衣一样,季然喜欢。   他跟江未寒道谢:“谢谢。”   江未寒嘴角微翘:“谢什么,反正是赠品,不要钱。”   季然就更高兴了:“好,不用花钱。”   江未寒:“……”   他是不是短着季然吃穿用度了,怎么这么节约呢?   身在首都,要是自己不拉着他出去玩,他都不会出门,上次房东问他要不要去南锣鼓巷玩,哪儿有很多好吃的,结果他问人家南锣鼓巷在哪儿。   房东笑的哈哈的,江未寒回来房东还把这个当成笑话特意跟他说了一遍。   江未寒第二天就带着季然去了南锣鼓巷,从这头吃到那头,从爆肚到炸酱面,吃面的时候问他:“好不好吃?好吃的话,我们每周来一次。”   季然跟他说:“没有你做的面好吃。”   京城著名的面没有自己做的好吃,江未寒不知道是这个小家伙嘴甜还是他心疼钱。   江未寒缓缓吸口气,给季然手机上串链子,跟他说:“红色能辟邪招财,系着吧。”   季然点头,抬头朝他笑了下:“那祝江总有一日,鱼跃龙门,宏图大展。”   季然最近笑的挺多的,江未寒以为季然笑话他,正要掐他脸的,但见他眼神认真,跟去年见他说‘他无论在那里都会很厉害’一样的认真。   季然不是笑话,也不是恭维,仿佛那些话是真实的,如他说的,总有一日,宏图大展。   江未寒跟他硬梆梆的说:“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季然很快的道:“我知道。”   “行吧,江夫人。”   江总的APP开发出来的时候是在季然大二的时候,耗时整一年,   “江总来验收吧,取个名字。”   季然很自豪的说。   这套系统虽然只开发了一年,但倾尽了他们两个人的心血。   江未寒的先觉意识,大框架的支撑,严谨的逻辑,让季然很有信心,江未寒甚至比他这个见过22世纪电子行业高速发展的人都有电子行业意识。   江未寒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好,我看看。”   就算不看,他都对这个APP系统了如指掌,季然日以继夜的开发的APP怎么能不好?   所以他无数次完善这个APP的框架,努力解决BUG,想让这个APP更加的完美。   江未寒很认真的看了每一个模块。   季然也跟他并坐在床上看,看了一会儿计算机,就看江哥。   因为江哥专注的神色让人移不开眼睛。   认真的男人有魅力,再加上江哥本来就好看,他的轮廓越来越棱角分明,五官立体,眉目深邃,浅黄的灯光都像是为他渡了一层光。   季然正看着时,眼前突然有一片阴影,是江未寒朝他亲了过来。   季然闭了下眼,跟他交换了一个吻。   吻完后,江未寒跟他说:“名字你来取吧。”   季然摇头:“这是你的创意,理应你来取。”   “江夫人是不是太见外了?这个难道也要分一半?有必要分这么清楚吗?”江未寒虽然奚落他,但笑的很温柔,也许是因为有暖黄灯光的原因,让江未寒脸上的笑容跟加了一层滤镜一样,平白的多了一抹温柔。   季然想,看样子江哥真的很喜欢这个APP。那他就放心了。   江未寒想到了什么,又跟他说:“对了这个APP给你当毕业作品,不过有点儿早,谁让你日以继夜的码,我都快被你累死了。”   江未寒拍着他的背说,季然看了他一眼,江未寒这个APP是给他准备的吗?   看他发呆,江未寒拍完他的背又给他顺手指,写代码手指头也累,江未寒就养成了没事就给他揉指头的习惯,一边揉一边催他:“快点儿取,不就是个名字吗?又不是要你写一篇作文。到了考验你语文学的怎么样的时候了。”   季然认真的想了下:“那就叫‘盛世’吧。”   这是江未寒以后的商业帝国,他心里的盛世天下。   季然念着‘盛世’这个名字,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但再深想又想不出什么来了,江未寒抬头看他,说:“这个名字很好听。小家伙,终于有文采了。”   “那是。”   季然跟他自夸了下,又说:“不用留给我当毕业作品,那还有两年呢,这个APP你拿着投入市场吧,看看反应如何?”   江未寒也点头:“创造出来就是要用的,我会弄的,不过署名权已经给你了,就是你的,如果这两年你写不出别的来,就给你当毕业作品,也许那会儿这个APP成功了,你就顺利毕业了。”   江未寒笑着跟他说,季然就看着他,他想跟他说,一定会成功的,而且还会跟另一款网上商城APP并驾齐驱。   江未寒动作快,他的第一个用户就是荣升电子。   小荣总非常其重他,同江未寒关系很好,江未寒也因着这套系统以技术入股了荣升。很多荣升的员工都不屑,觉得江未寒这样一个高中毕业的人进驻荣升领导班子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不就是老总的女儿看上他了吗!   但只有季然知道,沾光的那个人是荣升,荣升是盛世系统的第一个商家。6年后,盛世系统将会闻名于全国,成为各大品牌商争相入驻的平台。   互联网行业发展就是这么迅速。   江未寒虽然只是高中毕业,可他敏锐的观察力、及对行业的洞察力是任何人都不可比拟的。   入股后,真的成了江总的江哥并没有太兴奋,依然每天赶着回家给江夫人做饭,每周带着他出去逛一下,爬长城,登香山、去颐和园,季然走不动的时候背着他。   233系统的照相技术练的越来越好,不仅会拍风景,还会抓拍人物表情了,每天都能拍下很多来。季然都担心它的内存不够。   233系统跟他说:【放心吧,少爷,我是最厉害的AI。】   季然听它这么说就放心了,让它帮忙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他不再整天写代码了,而是整天跟着江未寒。   上午上课,下午有时候去各分店查看,有时候会跟着江未寒去跑市场,虽然他不会谈生意,但他会当江未寒的小跟班,他喝完一杯饮料,江未寒就能谈完一个。   如果有好奇他这个跟班太悠闲的话,季然就跟他讲一讲【盛世】APP的系统,把他们讲的两眼发直为止。   时光一天天的过,季然毕业了,江哥的事业打开了局面,季然依旧跟着他,没有任何职位,因为是江夫人,盛世的第二大股东。   倒数第二年的时候,季校长生病了,季然回家照顾他,虽然季校长瞒着他们,瞒不住的时候还在电话里说,不用回来,他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你们两个现在事业刚起步,事业重要。   但季然知道,是他该回来了。   江未寒收拾东西跟他一起回来的,但他被季校长给赶回去了,他的事业都在首都,虽然以后可以在杭城落脚,可目前还不能转移过来。   于是江未寒每周两地来回的飞,季然看着他折腾,不说让他不来的话,因为他也想见他,因为他也舍不得,他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最后分离的时刻终究是来了,季校长病好了,也从启宏高中退休了,临退休前邀请了江未寒这个已经把【盛世】在杭城铺开的最年轻的老总请到母校演讲。时隔十年,当初那个被学校取消保送名额、给予处分的学生重新归来了。   时间正好也是冬天,早上下着雪花,有点儿冷的,但季校长、江总都穿着很正式的西服,季校长病了一场更加瘦了,当年那身订婚时的西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但季然给他系领带,跟他说:“很帅。跟年轻了10岁一样。”   季校长很高兴,走到周姨的照片前跟她说:“今天我很高兴,未寒长大了,出息了你看到了吗?”   周姨在照片里笑的很明朗。   江未寒给季然整理领带,跟他说:“我演讲的时候你正好上课,下课后等我。”季然默默的看着他,说了一个字:“好。”   季然等他了,只是他又后悔了,看到江未寒抱着他被撞飞的身体,痛苦的表情后悔了,他应该早一点儿的,但233系统跟他说他就是死在学校门口的,那他要等着江未寒,要跟他说一句告别的话。   “帮我照顾季校长。”好好活着。   看江未寒崩溃的表情,季然又补了句:   “别难过,我会再找到你的,我会在下一个世界等你。”   他知道他大概又违反了系统规定,又要扣分了,但他没有忍住。   雪花把江未寒头上下满了雪,季然想起来周姨念的那句诗。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季然伸手想给他抖掉雪,但手抬到一半就掉下去了,他在江未寒怀里闭上了眼睛。   “回家,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季然给江未寒准备了相册,他拜托233给他拍的照片,233很喜欢拍照片,比他起初要求的拍的还要多,有周姨的、季校长的、表弟的还有乔梁的。当然更多的是季然跟江未寒的,他们从高二17岁相识,到28岁,11年的时间,足够233给他拍很多照片,这里面的季然都没有打马赛克。   一张张,很清晰。   江未寒一张张的看,这是一本365页的全家福。   他认真看,每一张会停留很久,会想起拍这张照片时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系着围巾的季然是他吻他的时候;   这张是仰面拍他的,他带着宽大的草帽。这个角度就像是季然在看他。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两人都没有相机。   江未寒说:“季然,从那时候就知道偷拍我了吗?”   他已经不再去想这是一个多大的BUG,季然的所有一切他都接受了。   他翻完了厚厚的一本相册,喃喃的说了声:“怪不得语文不及格,整天就知道偷拍我,要是把这些时间用来看书,你早及格了。”   他的声音发抖,有水滴滴在照片上,他慌忙的擦掉,可后面越擦越多。   哪怕季然都不笑,但每一张里季然的眼睛都在他身上,季然的眼里只有他。   江未寒抱着相册把头埋在了膝盖上,肩膀颤抖的厉害,很久很久都没有止住。   季然,既然你说还有下个世界,那么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我都会找到你的。 第37章   季然又坐在了星空棋盘里,看着天边流星一个个滑落,知道自己出来了。他跟233系统轻声说:“系统,《流星雨》这首歌我在上一个世界学会了。”   233笑道:“是的少爷,你是校园大明星。”   233想逗季然笑一笑,但他不笑,这次他的分数只拿了5分,他看到了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的完成进度在99.9%,只因为最后一句话违反规定,被扣了一半的分。   233有点儿担心的问他:【少爷你没事吧?】   季然摇头:“你等我一会儿,我不疼了就去下一个世界。”   233一惊忙问:【少爷,你哪儿疼。】   季然试了下他的手跟脚,这次他是头部落地,手脚没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心疼。   他想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心疼。”   233长久的沉默了,心疼它没有办法缓解,没法拿其他宿主生子的视频给他转移注意力。   好在季然很快的跟他说:“下一个世界吧。”   他想尽快的找到他。   季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先看到的是麦秸的房顶,虽然破烂,但不是茅草屋,不像是古代。   季然看向侧面墙上贴着的□□,还有一张像是水彩画似的两个人像,下面写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于是明白这大概是70年代。   他之前演过一个年代剧,他演的依旧不好,但里面的道具、场景很逼真,跟这里很相像。   季然刚想到这里,窗户上就传来了敲击声,喊他的声音:“季然同志你醒了没有,得起床上工了。”   还有一个人也在说:“组长,你趴窗户上喊他没有,那少爷肯定没起来啊!每天不是这儿头疼,就是哪儿脑热的。”   叫组长的人呵斥他:“别乱说话,季然昨天晚上确实头疼了。我进去看看他。”   外面说话的人一撩门口的帘子进来了。   季然刚爬起来,一个带着一副眼镜,中等个子,穿着白背心、蓝布裤子的人啧了声:“吆,大少爷起床了啊?你就得起来了,再不起来可没有工分吃饭了,你这一个月里可是头疼了半个月呢。这都快赶上坐月子的了。”   “别这么说他。”另一个人看向了季然,跟他说道:“季然你没事了?今天能上工吗?”   这个人要比戴眼镜的高出一个头来,所以哪怕在他后面,季然也先看到了他,他长的高,肤色偏黑,应该是干农活晒的,但他眉目很周正,浓眉大眼,国字脸,是这个年代里有代表性的长相。   季然现在还没有跟系统落实情况,233都会先让他处理好醒来后的突发事情再跟他说的。所以季然也跟国字脸的人点了下头:“我没事了,可以上工。”   他的那部年代剧,他也饰演了一个知青,虽然没有演好,但剧本看的很熟了,知道这个年代要靠拿工分来吃饭。每天都要干活的。   国字脸的人听他这么说很爽朗的笑道:“那太好了,咳,”   他又补充的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病好了很好。”   戴眼镜的人说:“张组长你就惯着他吧,你是咱们知青点的组长,不能偏向的知道吧?人家女同志都比季少爷干的好呢!”   张组长国字脸严肃起来:“陈学,话要好好说,我从来没有偏向任何一个人,我是记录员,我记录每一个人的工分都很公平。”   眼镜叫陈学,他被张组长怼了,脸色也讪讪的:“组长我没那意思,我就是说这个少爷太会偷奸耍滑了,你看这都快七点了,太阳都照屁股了……”   他抓着张组长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后声音更大了。   张组长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你也赶紧上工去吧。你的工分每次也没有拿满。”   陈学脸色跟猪肝一样,撩起帘子走了。   季然往床下爬,床是大通铺,下面就是一层床板,他在这头爬,另一头都能听见响声。床铺铺的很薄,上面就一层凉席,是那种老式的竹片凉席,有的地方都起刺了,季然怕扎着手,爬的慢。   张组长看他起来了,就往外走:“我到外面等你。”   季然穿上球鞋走了出来,帘子外面是一间泥胚屋,还能看见麦草根,有几个钉子砸墙上,挂着一些杂乱的东西,草帽,衣服等。   靠墙根的地方有一口水缸,旁边有个竹架子,上面摆着数个红白相间的搪瓷盆,有的都磕掉漆了。   季然从水缸里用瓢舀水洗了脸,刷了牙。   外面的张组长已经探头看了,季然终于走到了外面。   外面直接是泥地的院子,没有比屋里好多少,就是一个栅栏围墙。木头缝隙间能钻进人来。不过栅栏边上一丛丛的草,不知名的爬叶植物比栅栏还要茂盛。   季然深吸了口气,空气很好,早上的天还不是很热,且他们还在山下,于是季然就多站了一会儿,四处看,满眼的绿色,远处还能望见高耸的山峦,山峦间还有淡蓝色的雾气,那是因为跟天隔的太紧的缘故,远远望去像是仙境一样。   张建辉又看了一次手表,他是他们这些知青的组长,有职责照顾看管他们,季然比较特殊,他们刚来一个月,是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但季然是最不适应的一个。比女同志请假都多,张建辉本着大哥哥的身份还不好过多的苛责他。   季然也看出他着急了,跟他说:“走吧。”   张建辉看着他两条白胳膊及空着的手说:“你不带工具?穿上褂子吧,割麦子容易起疙瘩。”   上一周季然就因为浑身起疙瘩而躺了好几天呢。张组长一笔笔的账给他记着呢。   原来是要去收割麦子。   季然回里屋把墙上挂着的蓝布褂子拿下来,褂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衣领处有一层黑的发亮的泥,可也没有别的了。春夏的衣服就这么一件蓝布褂子,白色背心有几件。   季然想着他的胳膊起疙瘩还是穿上去了。   到外屋拿着墙上的草帽及仅剩下的镰刀出来了。   张建辉给他一个蓝布兜:“水壶带上!给你留了四个窝头,也带着,中午咱们就不回来了,来回折腾也热,就在地头休息会儿。”   他想的非常周全,季然看了他一眼,不确定他是不是主角。   张建辉没顾上他的眼神,只大步的往外走。   这个地方田地是一层层的梯田,不是平原地区,而像是南方山区这块儿,但田地非常多,放眼望去一片金黄、一片翠绿,金黄的是稻田,翠绿的不知道是什么农作物,只是很大的叶子。交错间颜色绚丽,像是油画。   张建辉长腿大步,脚步快,跟季然解释:“这山区雨说下就下,咱们要赶紧把麦子收了,要不今年冬天都没有饭吃了。”   季然点头:“好。”   张建辉又跟他说:“农活就是这么累,他们村民天不亮就来了,说趁着凉快好收割。要不中午的时候会晒脱皮。”   季然都一一点头。他们住的地方离田地不远,仿佛就是为了干活而临时搭建的窝棚。   村民已经在地里干活了,每家按照人数分地,计算工分,所有的都是大队的,大队根据工分分下粮食去。   下乡知青也跟这些个村民一样,等到年底的时候分红。   他们插队的知青要在这个地方待三到五年,为了生活下去只得干这些农活。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很富裕的,这个年代县城里的人过的也苦,哪怕寄来粮票补贴也只能凑个数。   “前面就是咱们知青点儿分的地了。这一片都是。”   季然顺着张建辉的手指看了一下他划片的地方,是半山破上,一大片都是。   一溜溜的梯田,不好丈量,季然预估了下,平方换算成土地后目测在30亩左右。   不知道他们要割多久。   季然正想着的时候,张建辉就指着前面的一块地跟他说:“咱们知青有10人,每人每天一块儿,这块儿是你的。你先收割着,”   张建辉翻开他腰上用草绳拴着的本子记录下来。   张建辉也有一块儿地的,所以他嘱咐完季然就大步的去上面的那块地了。   季然看了下周边人收割的样子,在地头上蹲下来,开始割麦子。   镰刀看着很简单的工具,但不熟悉的时候用起来也费劲,季然还怕镰刀伤到他的腿,所以割的有些慢。   233系统这时跟他打招呼了:【少爷,我来了,哇我闻到麦草香了。环境很漂亮啊。】   季然也跟它嗯了声,在心里问:“我的任务是什么?”   233看他拿镰刀的姿势跟他说:【少爷,你先停一下,我给你放任务面板。】   季然拿着镰刀蹲在地头上,接受了任务。   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阻止主角返回城市,让他无法去他母亲给他安排好的文工团的铁饭碗工作,等他去当兵、负伤、退伍然后下海经商,终于功成名就。   可以说季然这个反派非常可恶,他让主角吃尽了苦头。   主角原本是司令员的亲生儿子,却因为他的阻碍,没有过上他应有的高干子弟的生活,而是阴差阳错的吃尽了苦头,生命在一次次的磋磨中坚韧起来,开出了阅历丰富的人生之花。   如果没有反派,主角也许在他的舒适的工作环境里安稳一辈子,也许能在父母膝下承欢,另一种平淡幸福的人生。   季然在这里开了一会儿小叉,才继续去看他的结局。   反派知青季然跟主角不一样,他的家庭成分不好,爷爷是地主,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大学教授。   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季然知道自己回城无望,就千方百计抢了主角回部队的机会,进了文工团后,他的家庭成分也没有得到解决,所以他在团里并没有突出表现的机会,哪怕他的小提琴拉的非常好。   季然见到了功成名就的主角,他心中有愧,又有说不清什么的滋味,几年后,抑郁而终。   季然看完了面板任务,有一会儿没有说话,233系统问他:【少爷,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季然摇了下头:“没有。”   他想问主角是谁,但知道233的原则,所以除了这个就没有了。   233正想再跟他聊会儿的,就有人喊季然了。   “快点儿吧,季少爷,这里是农村,咱们是来下乡的,不是来享福的好吗?”   陈学在他右边的那块儿梯田上,他就割了一垄麦子就来催促季然了。   季然看着他割的跟狗啃似的麦田没有可学习的,就没有再看他,拿起镰刀收割他自己的麦田。   梯田在山脚下时看的好看,一小绺,以为好收割,但实际上站到地头的时候才发现很大的一块。   天气越来越热了,季然汗从额头上往下滴,跟雨点儿一样,他喝进去的水都化成汗珠滴下来了。   季然刚开始还擦,后来不擦了,手背上也都是汗,擦到眼睛里还痒。   汗水沿着草帽滴进他眼睛里时,他就闭着眼睛,抓着麦子休息一会儿。   割麦子太累了,蹲着累,半弯着腰不多时腰跟要断了一样。   季然问系统:“我割了多长时间了?”他不想抬头看太阳了,他都快睁不开眼了。   233跟他说:【少爷你割了一个小时了。】   季然啊了声:“才一个小时吗?”   他以为要到中午了呢?   233也知道他辛苦,这个年代的知青很辛苦。   他们甚至还不如这里的村民。   因为村民世世代代在这里工作,已经适应了这种劳动强度,可他们从城里来的这些知青大多都是从学校来这里的,放下书本,拿起锄头,重量都不一样了。   季然看了下他的手,握镰刀的地方都已经红了,他现在是18岁,他这双手真的没有干过这种粗活。   季然看着他才割的一垄麦子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割完呢。   他下面的女知青比他多割一垄了。看季然站着,女知青擦了下脸上的汗跟他说:“季然你下次早点儿来,这样就能趁早割一会儿,热的时候早去休息。”   季然跟她点头:“好。”   她脸上也有层层的汗,已经晒红了。那个女知青看上去话很多,继续跟他说:“我刚来的时候还觉得这个地方漂亮,一层层的跟油画似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却知道有多难。要是咱们这里能开进拖拉机就好了,我同学在黑土地那边,写信说,耕地、割麦都可以用上拖拉机了,可这个地方拖拉机都不愿意开进来。”   季然在心里问系统:“系统,我能要个联合收割机吗?”   233咳了声:【少爷,恐怕不行。你只能用镰刀。联合收割机要再过9年。】   季然哦了声:“也就是说,不可以出现超越年代的真实东西是吗?”   演讲稿、想象力可以,但真实的不行。   果然233嗯了声:“是的。”   季然明白了,跟女知青道:“我们这里地势不合适。”   女知青叹了口气道:“那你快点儿割吧,现在日头还不算晒。一会儿会更晒。”   季然知道她说的对,现在才过一个小时,也就是顶多9点,9点就这么晒,那中午不敢想象。   季然重新蹲下来,他后面戴眼镜的人还站着捶他的腰,他并没有比季然好多少。   还说季然: “他就是个少爷,起的再早有什么用,看他那个拿镰刀的姿势就知道不是干活的料。”   上面梯田里的张建辉呵斥他:“陈学,你别说了,快割吧。”   陈学嘟囔了句:“我又没说错,他本来就是地主家的少爷,”   这次张建军声音更冷了:“来到这里咱们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不要拿别人的家庭非议。”   陈学被他说的切了声:“组长思想觉悟真好,一视同仁,那他割不完的可别找别人帮忙啊!”   张建辉气道:“别人帮他干的工分也给别人了。”   陈学切了声:“累死累活的,谁想要工分啊。”   张建辉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季然的爷爷以前确实是地主,他爸是教授,在这个时代正好都是成分不好的,季然来这里更类似于改造。   但他来到这里后,很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潮热不说,农活又累,他三天两头的生病,前几次他的队友还愿意可怜他,但后面没有人愿意了,因为每个人都很累。   干一分活拿一公分,然后再拿着公分来吃饭。每一粒饭都来之不易。   就算有张建辉给说着、帮着弄,久而久之他们也是有怨言的。   本来张建辉想着把他们知青点儿建成一个团结向上的地方,可才来一个月各种问题都出来了。   季然的问题尤其严重,他不合群,还什么活都不会干,这些原本也能改造的,但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干,也就是现在说的偷奸耍滑,张建辉也没有办法。   季然竖着耳朵听完了他们的话,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挺艰难的。他对割麦子上愁,要是手不会疼就好了。   季然垂着头一把把的割着,握镰刀的手从右手换到左手,反正左右对他这个不熟悉的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又挥着汗割了一上午,只割了三垄。还剩7垄,每人一天要一亩左右的地,季然这个还算是少的了,跟女知青的差不多面积,但他还是拉下了很多。   太阳烤的人受不了,知青们蹲在地头上开始吃饭。振兴大队的其他村民也都在自己地头上吃饭。   张建辉指挥着他们学那些村民,把收割好的麦子剁起来,能有一点儿荫凉。   他们来这里一个月,收割麦子是从三天前开始的,小麦成熟后抢收的时间就是一周内。   季然把最后一捆麦子放在上面后,便坐在了张建辉旁边,其他的知青也都过来了,他们这一批来的知青有10个人。女知青5人,男知青5人,都住在上饶村的边上临时搭建的院子里。   233系统帮季然确定了每一个人的名字,张建辉季然已经认识了,是他们知青点儿的组长,负责记录他们的工分。   上午跟季然搭话的女知青叫张海鸥,另外的四个女知青,扎双尾的叫吕荷,麻花辫的叫赵月,齐耳头发的叫秦燕,头上别着一个发卡的叫赵欣。   她们四个人小声的讨论着滚热的天,看上去蔫蔫的。   另外4个男生,戴眼镜的叫陈学,早上跟季然晚起的,偏瘦,小眼睛,眼镜度数看上去并不大,可能就是为了好看。   靠着稻草堆的瘦高个儿,不爱说话,从坐下就没有说一句话,叫陈宏明。正用头顶的草帽扇着风,不知道看向哪里。   山间有风,只是耐不住头顶的太阳直晒,大多数人宁肯戴在头上。   他旁边的寸头圆脸的男孩叫赵长征,他爱说话一些,这会儿就招呼着众人道:“来,来,咱们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他率先抓了一个窝窝头,塞进了嘴里,后面的话就不太清楚了。   张海鸥说他:“你还真是好胃口,我现在一口饭都不想吃。”   陈学跟她笑道:“海鸥姐,你得吃啊,你不吃下午更没有力气干活了。”   张海鸥都没有看他,扭开了头,拿了一个窝窝头跟她旁边的赵佳佳对着吃。不知道是不是嫌弃陈学。   季然看了一眼陈学,他脸色挺不好看的,季然想他是喜欢张海鸥吗?张海鸥是长的挺好看的。   季然又看了下其他人,女知青这会儿都不再说话了,默默的啃着窝头,她们的地只比男知青小一点儿,半天下来也很累。   男知青里就赵长征呵呵笑了声,陈学作势要踢他,但地头上,一踢土坷垃就起来了,张建辉呵斥他:“能不能别闹了,我看你们还是不累。”   季然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哪个是主角,论长相,这里陈宏明、张建辉长的都还行,张建辉算是最有主角相的。   不过季然也没有确定,不着急,他也很累,汗依旧顺着竹篱编的草帽往下滴,竹篱草帽并不吸汗,他喝了一口水,默默的啃着他包里的窝窝头。   窝窝头早上吃的时候还软,这会儿已经干了,玉面粗面茬就有点儿难下咽,季然水都要见低了才把3个窝窝头都吃了。   早已经吃完的陈宏明在旁边稻草堆上躺下了,把草帽扣在了脸上。   陈学也往稻草堆上靠,结果稻草堆直接倒了,撒了旁边陈宏明一身,陈宏明做起来后阴沉的看了一眼陈学,陈学郁闷的道:“你瞪我干什么,我也不是故意的。”   陈宏明骂了一句:“烦人!”抓起草帽就走了,看方向是他的地头。   其他几个人看他走了,也都陆陆续续的走了,没有力气再重新弄起来草垛了,就为了休息十几分钟也不值得了。   张海鸥也招呼赵欣她们道:“咱也走吧,在这里也是晒,在地里也是晒,还不如去割一会儿。”   赵月也点头:“嗯,还能多拿个工分。”   季然也到了他的地头上,开始割麦子,张建辉的地在他上面,路过他地头时停里一会儿,问他:“上午就割了三垄吗?”   季然嗯了声,割下一小把来,放在旁边,等着攒成一捆后捆起来。张建辉看他一小把一小把的割忍不住乐了下:“季然你这一把把的割的太少了,不够费事的,怪不得这么慢呢,你起来我给你示范下。”   季然把镰刀递给他,张建辉给他示范,左手抓了一把,右手使劲用力割下来,但割的不整齐,张建辉又割了两次,都不整齐,最后几根甚至没割下来,张建辉看了下他镰刀跟他说:“怪不得呢,你镰刀太钝了,你去下面河边磨一下。”   张建辉把镰刀递给季然,跟他说:“书上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快去吧。”   季然看了他一眼,张建辉年纪看起来也就比他们大个两三岁,但对这些农活挺得心应手的。   季然跟他点头后,往下面走,路过陈学时,陈学嘴贱的说他:“季少爷你不会是去偷懒吧,别两三个小时不回来啊。”   季然看了一下他的地,他一个上午也割了三垄,他的地也跟季然差不多大,也就是说他也没有比季然好多少。   张建辉也过来看他的,试了下他的镰刀后跟他说:“你的很快,是你手速慢,赶紧干吧。”   陈学郁闷的撇了下嘴,蹲下去了。   这边河流很多,梯田下面就有很多小溪流,灌溉麦子的时候也用这里的水。   季然找了一块儿看上去能磨刀的石头,开始磨。镰刀并不好磨,它的弧度别扭,在木把上很不好磨。   季然还怕割着手,他不确定这个世界他的手脚还会不会疼,但他不想再疼了,所以万事小心,只是再小心最后的时候磨刀的鹅卵石打滑了下,镰刀一倾斜,把他手指肚划破了,血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季然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总结出经验了,手跟脚的疼痛有等级区分,轻碰撞、不破皮他顶多会抽搐一会儿,十多分钟也就好了,但如果是戳伤了,见血就疼的厉害了,跟脚抽筋一种疼痛法。   所以此刻季然抱着自己胳膊蹲在溪边发抖,两边坡上都有人在收割庄稼,他就低着头,指肚上的血跟着眼泪一起滴河里。   徐雁凛来河边洗把脸,就看见一个人蹲着,肩膀一抖抖的,他还以为是遇上水蛇了,轻手轻脚的绕到他旁边看,先看溪水里,这条溪水不是很深,一眼就能看到底,没有蛇,或者已经跑了。   徐雁凛正想让他赶紧离开河边的,就发现他哭的一脸的泪水,手指肚抖的最厉害,上面血水往下滴。   徐雁凛连忙蹲下身,捏着他指头看:“怎么了?被蛇咬了?”可这伤口也不像是蛇咬的,更不是螃蟹夹的,季然也摇头,徐雁凛拿着他指肚在溪水里冲了下,发现是割的。被镰刀割的,割也就割了吧,一道小口子怎么能哭成这样?   “别哭了,就很小一道,下午就结疤,明天早上就好了。”徐雁凛跟他说,本来一个大男人,他懒得理的,但看他这个的样子就知道是新来的知青,一脸没有经过风霜的少爷模样。   但他的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这少爷还在哭,眼泪跟下雨似的,大概也知道自己丢人,就低着头哭,眼泪滴在溪水里砸出一个个小窝。   没办法,徐雁凛只好郁闷的从地梗里拔了一把刺儿草,就着最嫩的头夹断,把青色汁水挤到季然手上,跟他说:“这种草止血,一会儿就好,就是有点儿……”   ‘疼’字还没有说完的,季然身体陡然抖了下,眼泪哗的又下来了。   徐雁凛看着他咬红的嘴唇,抖着的手,感觉自己干了什么坏事一样,眼看季然要哭出声来,徐雁凛本能的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因为这会儿有过来洗脸、磨镰刀的,关键是还有他那些队友,这要让他们看到,得说他欺负小同志。   他捂上季然的嘴,才发现这小孩脸小,他一只手捂了他大半张脸,季然眼泪直接从眼眶滴到他手上,把徐雁凛彻底砸郁闷了。   徐雁凛捂着季然的嘴,低头看了下季然脖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被他领子上的灰给吸引了注意力,这小孩这么不爱干净吗?   虽然干农活一天下来身上都是土,但这家伙衣服领子   上一层黑黝黝的,一看就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   徐雁凛不知道说他这个小孩什么,只赶紧把他松开了。   “行了,别哭了。你实在不想干活就回去,跟你组长请假。”   那小孩只摇头,徐雁凛没好气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第38章   徐雁凛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那小孩却不回应他了,又低下头哭去了。   看他队友喊他了,徐雁凛深吸了口气跟季然道:“别哭了,你分的地在哪儿,我去给你割。”   季然跟他摇了下头,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也听见有其他人过来了,季然把磨好的镰刀拿起来往另一边走了。   徐雁凛站起来目送他上坡。   他朋友赵传民看他盯着人看问道:“怎么了,你认识?”   徐雁凛摇头:“不认识,新来的知青。”   他们勘察队在这边驻扎三年了,振兴大队的人他们基本都认识了。有生面孔的八九不离十就是新下乡插队的知青。   赵传民听他这么说,幸灾乐祸的摇了下头:“就是上工月来的那批?可有苦头吃了,正好赶上忙的时候。”   另一个人也过来了,说他:“你这人真是的,你忘了你之前来的时候那熊样了?哭着喊着要回家呢。”   赵传民朝他挥了下拳头:“不可能,我赵传民要是吃不了苦,那就没有能吃苦的,咱又不是没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是不雁子?”   雁子就是徐雁凛,徐雁凛只瞅了他一眼,就蹲下去捧水洗脸了。   “鄙视之情只用一眼就表达的淋漓尽致。”李瑾给补了一刀。   赵传民气的用水泼他们俩,徐雁凛也使劲泼了他一把,然后起身往他那边的田地走了。走到半坡的时候,他往对面看了下,那个少爷只看见一个头,看样子弯腰干活去了。   徐雁凛也就没再看,他也有一块儿地,虽然他们是勘察队的,但谁让他们是兵团知青,兵团知青比他们插队知青多一份责任,哪里苦去哪里,在勘察队,不说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差不多了。青山地区地势险要,每次勘探任务都是险之又险,一出门就是半个月,回来也快脱层皮。   就这,农忙季节要来帮忙,每月领40块钱工资也不能白领。   要一切服从指挥,为人民服务。   徐雁凛提着镰刀蹲下来割麦子,头顶的烈日好似不知疲倦,把大山的人正着烤了翻着烤,没完没了。   徐雁凛挽起袖子,痛快又利落的下镰刀,虽然他们每年就来割这么几天麦子,但因为割了太多,这些动作都成了肌肉记忆了。   他收割麦子的每一刀都很利落,比村里常年干农活的人都差不到哪儿去,露出来的胳膊肌肉结实,崩成漂亮的弧线,古铜色的皮肤,愈发显的臂膀有力,似铁骨铮铮。   有不少路过的人跟他打招呼。   “雁凛回来了。”   “雁子回来了啊。”   过来打招呼的多是大婶、大娘,徐雁凛都嗯了声。   也有男的,从他地头过时会打量一下他的胳膊,彷佛他鼓出来的肌肉里包含着什么东西一样,多看几眼那就要跟他打声招呼。   “哦,徐知青啊啊。”   “几时回来的啊?”   这些话有点儿不尴不尬的,徐雁凛都淡淡的应着,他跟上饶村村民的关系不算太好,因着过往那件事,有不少人忌惮他。   “雁凛刚回来,这不一来就来帮忙了。”相比起徐雁凛简单的回话,反而是村长替他回答的周全。   这些人看村长在也就匆匆的过去了。   村长家的地在徐雁凛地下面,这一片地大,村民是根据家庭划片,一家人多少地,干完就能拿满工分。   “李叔,来抽支烟。”   看村长站起来,徐雁凛也跟村长打招呼了,从口袋里拿了一包烟,村长立刻跟他坐到了地头上。   村长捻着他给的烟叹息的说:“这好烟啊。不舍得抽啊。”   他摸他自己卷的旱烟,也递给徐雁凛,徐雁凛也接过来,笑着跟他说:“叔,好烟就得立刻抽了,这要不过几天下雨那就潮了。”   村长一听是这么个理,拍了下大腿道:“你说的对,先抽了再说。”   村长一边抽一边跟他说:“辛苦你们来帮忙了。”   徐雁凛道:“都是一家人。”   村长感概了下:“你们几个人要比新来的知青强啊,一个顶十个。”   徐雁凛想着河边哭的那个少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轻咳了声:“他们刚来不太适应,过几天就好了。”   村长点头:“嗯。是我们这里生活太苦了,不是平原,也不是北大荒那块儿,没有拖拉机,他们是受苦了。没办法,穷乡恶水的。”   这里的地区是最苦的知情下乡点儿。众人都知道,来这里的知情要么是真想报效祖国,改善农村,学习中农文化,要么就是家里成分不好,被分来这里改造了。   但村长这话里有话,是别的一层意思,不是心疼知青,还是专门说给徐雁凛听的,徐雁凛没有接,只把抽完了的烟埋在了挖好的坑里。   村长再不舍得抽,烟也没了,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徐雁凛道:“那,叔我接着干活去了。”   村长嗯了声,也去了地里,活干不完,他哪怕是村长现在也归大队里管,工分也得实实在在的干。   季然因为伤了手,下午的时候干的更慢了,太阳落山、收工的时候他才割了两垄,加上上午的整好割了一半。   张建辉看着他的地叹了口气,跟他说:“我只能给你5分。”   打分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每天到收工的时候振兴大队就会派一个人来一起监督统计分数。   季然看着他旁边来的那个穿着白的确良褂子、手腕上还带了一块表的人没说什么,他确实也只干了5分。   那个戴手表的人翻了下手里拿着的册子又看了季然的地:“一整天就干这么点儿吗?白长这么高个儿啊。”   季然低头看了他一眼,这人确实长的不高,季然哪怕今年才18岁,身高也有176,比这个人高出一头来。   季然还是没说什么,那人看季然不说话,摇了下头,跟旁边人说:“什么大城市来的,什么素质啊。”   他走了一块地儿了,季然还听见他说‘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然后自己差点儿被地头的藤蔓绊倒。   张建辉也看着他踉跄,想扶他,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了,他朝季然摇了下头,是示意他别生气,季然没有生气,得知可以收工后,他也拿起他的镰刀、蓝布包,跟着其他知青一起往回走。   前面的赵长征喊他们:“咱们快点儿走,一会就天黑了,还得回去做饭。”   张海鸥回头问季然:“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季然一时间也有些茫然,张海鸥大概也知道他不爱说话,只自己决定:“今天轮到咱们俩做饭,咱们就还是贴饼子,抄个黄瓜吃吧。”   季然嗯了声:“好。”   他后头的陈学郁闷的说:“又是吃饼子,能不能换样吃的啊。”   张海鸥就回头道:“那你会做什么你做?”   陈学也没想挑她的刺的,他就是嘴贱习惯了,一听到吃饼子就想抱怨下,他咳了声:“我,我回去帮你一块儿做。”   张海鸥啧了声:“得了吧,你连火都烧不好。”   陈学臊的脸红:“我今天一定行!”   “你还是饶了我们吧,我们晚上还想吃饭,我都快饿死了,中午明明吃了6个窝窝头的,怎么还是前胸贴后背呢?”   赵长征在前面说着。   “因为活累啊,我真的从来没有干过这么多的活。”   “我也是啊,现在知道什么叫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那是人家黄土高原那里的地,咱这不是。”   “哈哈,我在黑土地上的同学说他们是面朝黑土背朝天。”   下工了几个知青都松快了些,一边说这话一边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赵长征帮季然把镰刀拿进屋里,季然跟张海鸥在院里后面摘黄瓜。   知青点后面有一块儿小菜地,种着黄瓜、青椒、茄子,豆角等蔬菜。   张海鸥在两排黄瓜架子前看,翻了一会儿才摘出几根半大不小的来,她用蓝布褂子兜着,跟季然摇头道:“长的也太慢了,不够吃的。也不对,我早上浇水的时候数着有6根黄瓜的来着啊?”   季然想着早上陈学丢在地上的黄瓜巴大概知道原因了,季然跟她说:“不用找了,先吃这些吧。”   张海鸥也没办法,往外走,路过豆角地时看了下说:“希望豆角长的快一些,明天就得吃他们了。”   季然看着这个袖珍的菜园想了下他们的未来,夏天蔬菜都不够吃的,那冬天怎么办?   “季然你抱一捆玉米秸,再抓一把麦草,好点火。”   季然抱着玉米杆跟她回去。   院子里有四间房,男知青住东面,女知青在西面。   伙房在院子的南面搭了一个类似于窝棚的地方。靠着土墙的地方挖了一口锅,就这么一个锅。   张海鸥从缸里挖了一瓢玉米面,倒进瓷盆里,赵月在旁边跟她指挥着说:“再加上一瓢红薯面,咱们搀着吃。也好成型。”   张海鸥朝她一笑:“月月,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会饿死的。”   赵月苦笑了下:“我家穷,平时就是这么吃的。”   吕荷说:“谁家不穷啊,”   陈学插上话:“有不穷的少爷呗。”   季然把柴禾放在炉灶旁,看他:“你点火还是我点?”   陈学没想到他就在后面,咳了声:“点就点!”   但他连着划了三根火柴都没有点着,张海鸥看得都心疼了:“行了,不用你了,火柴本来也就不多了。”   陈学辩解道:“这能怪我吗?这少爷抱来的柴草都是潮的,一点儿都不好点!”   季然蹲下来点火,他把玉米秸头上的窝摘了一把,划了一根火柴,仔细的点上,一点点儿往上加玉米窝,等火大的时候加小块的玉米杆,玉米应该是去年的,很碎了,虽然有点儿潮,但也好点。   有浓烟出来,陈学被呛到了,咳了声:“少爷,你行不行啊?快拉风箱啊!”   季然没有理他,只用木棍慢慢挑着,等火彻底的烧旺起来后,他才轻轻拉着风箱。   锅慢慢热起来,张海鸥啧了声:“不错,今天顺利点起火来了。”   他们都是城市孩子,哪怕最差的家庭也不曾用过这种大锅炉。大多都是蜂窝煤,所以他们刚来的日子里点火挺费事的,应该是费火柴。   “锅热了,可以倒油了,哎少倒,哎……”   赵月说晚了,张海鸥已经倒上去了,黑漆漆的锅底都能看见发亮,那就是不少。   赵欣看了下油瓶叹了口气:“这还没有到月底呢,咱们油瓶先到底了。”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也没办法了,赵月说:“那咱们就阔绰一次吧,多倒点儿水,面饼子剩点儿糊糊,放在里面做疙瘩汤,每人喝完汤。”   旁边的赵长征咽了下口水:“赵月同志还是你会做饭,光听着我就流口水了。”   “季然,先把火小一点儿。”   张海鸥正在往锅沿上贴饼子,技术不到家,贴的慢。   他们只有这么一口大锅,下面炒青菜,上面贴饼子,需要一锅两用。   季然就不再拉风箱,让火小点儿,等张海鸥在锅沿上贴了一溜饼子,扣上锅盖后,他才开始大火烧。   山里晚上没有那么热了,季然在锅炉前也能坐住了。   其他几个人则在院子里坐着,这个时候屋里还不上灯,灯油也不多,蜡烛更是稀少。   他们都是睡觉前点一下油灯。   不多时就闻着香气了,正在揪着墙根处青草的赵长征咽了下口水说:“这个时候要是有个鸡蛋就好了。”   “这你就别想了,咱们别说蛋了,连根鸡毛都没有。”陈学说道。   赵长征叹口气:“咱们这个知青点儿确实是太穷了,”   他把手里的狗尾巴草扔了,身体往前倾,小声的说:“你们说,咱们这批人来的这个地方是不是最穷的啊?”   知青们不知道是不敢说还是迟疑着想什么,都只是看着他,赵长征咳了声:   “我在黑土地的同学给我写信说,他们那儿一周能休息半天呢,可以骑着自行车去县城呢,去国营饭店吃饭,你要是有肉票可以点红烧肉吃!”   张建辉跟着二队长统计工分,这会儿还没有来,所以赵长征就敢于说这种话了。   “你别说了,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张海鸥捂着自己肚子说。赵月跟赵欣没说话,只沉默着揪着草。   吕荷跟张海鸥说:“我也是,饿的咕咕叫了。咱们先把饭桌撑起来吧,一会儿没光了,不好弄,我去擦擦桌子。”   他们有一张吃饭的桌子,是用竹片钉起来的那种,墨绿色,黑绿相见,不知道用了多久了,看起来很久了,但他们这些知青也都不会做木工,只能大队里分给他们什么就用什么,而振兴大队也不富裕,能给管饱的粗粮,但一些家具就置办不上了。   赵长征把屋里的桌子抗出来,陈宏明把几个马扎子提出来,女知青们帮着把碗筷拿出来,陈学一动不动的蹲在门台上,只嘴巴动:“咱们这儿就是最穷的,你们来前没打听好吗?都不愿意来这个地儿。”   “那你为什么来?”一直不说话的陈宏明把凳子放桌子旁边后问道,他声音还是冷的。   陈学被他激了下:“我……我来是因为……靠,你以为我想来啊!我家里穷,总比某些人是被放下来改造的好!我说完了,你呢!”   季然往锅炉底下放了根玉米秆,默默听着,他觉得陈学说的是他。   季然竖着耳朵,想听听陈宏明说什么,   但陈宏明却不受陈学的激将,只冷哼道:“我凭什么要跟你说。”   “你!”   眼看陈学发怒,赵长征打圆场说:“我说说我的,我家里条件也不好,而且我还很怕冷啊!我二哥就是去了大东北,你不知道,冬天有多累,他刚去的时候不知道,洗手没擦干就去握门把手,结果把手上撸下一层皮去。”   季然听着他话,手忍不住抖了下,他的手其实已经结疤了,那个人给他弄的草好像真的有用,一个下午都没有流血,感觉明天就能好。就是他那时正哭着,没有看清那是种什么草。   季然想为自己准备点儿药,这里比上一个世界生活要艰难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脚就会受伤。   赵长征已经说完了,正做总结语:“所以我就发誓,我宁肯来山窝子也不去雪窝子。”   季然也默默点了下头,这个年代全国的知青点儿大多集中在这些广阔,偏远的贫瘠地区,就是为了扶持建设农村,学习再教育,当然是要去苦的地方。   如果要他选,他也选这里,太冷的地方他现在不喜欢了。   不过,这个年代的这里山区雪好像也挺大的。   希望赵长征以后不要后悔。   “做什么饭这么香啊!”张建辉回来了,院子里讨论的几个人都闭嘴了,张建辉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往伙房里看,发现是季然在烧火,他笑了声:“季然跟海鸥做的饭吗?这么香。”   陈学哼了声:“那可不香,油倒那么多。”   张海鸥烦他:“那你别吃!”   赵月跟季然道:“好了差不多了,把火小点儿,可以往里下疙瘩了,火候一定控制好,别糊了。”   张海鸥把搅合好的面疙瘩抖进锅里,用勺子搅合着,多放了油闻着确实很香。   季然一根根的往里放玉米秸,不再拉风箱,就用一根烧火棒子时不时的撑一下。   张建辉看他烧的挺好啧了声:“不错啊,学会了?”   季然只嗯了声,他是在年代剧里学会的,虽然他演技不好,但那些基本操作他都学了。   现在想想他当演员的那些年也学到了些东西的。   饭菜在众人的期盼下终于出锅了,院子里也黑下来,一盏煤油灯只放在灶台上,外面有风一吹就灭。   好在每个人一碗疙瘩汤,也不用夹菜了,只要不吃到鼻子里就行。   比起中午的玉米面窝窝头,晚饭要好吃多了。只是季然饿过头了,闻着很香,吃的时候却没有多少的食欲,不过每人也就这一碗疙瘩汤,剩余的还得吃饼子,饼子等粗粮大队里是能管饱的,季然只喝了那一碗疙瘩汤。   陈学还说他是少爷,有好吃的就不吃窝窝头了,季然跟他说:“那你可以不喝疙瘩汤。”   陈学被他噎住了。   季然说完那句就没有再说什么,他没有理会陈学,也不是刺激他,只是实话实说。   这里不缺水,离山近,他们知青点儿不远处是小学,为了方便那里放了一口缸,接从山上用竹筒流下了的山泉水,水直接可以喝。知青点儿的水就是从那里挑来的,不缺。   季然在院子里把自己碗筷刷了。   喝了一碗疙瘩汤又出了一身汗,季然进屋里去拿换洗的衣服。   他早上的时候233没有来,所以那些箱子,季然不知道是哪个是他的,也就没有打开过。   现在循着233的指点把一个皮革箱子从床板下拿出来,箱子上的皮革是真皮的,而且还是密码锁,从外观上看也很漂亮。看样子他之前的家世确实很不错。   季然用密码打开看了下,他的箱子里有换洗衣服,虽然不多,但换洗衣服还有一套,背心、内裤都有两套,褂子还有一件白衬衣,料子摸着也很舒服,比那个二队长身上的要好很多,白衬衣迭的很整齐,下面是一把小提琴。   这跟他的身份相符合,他后期会凭着一手琴艺抢了主角进文工团的机会,进文工团是主角妈恢复文工团团长的工作后的举措,主角爸并不会仗着自己的官衔提拔自己儿子,主角母亲让她儿子进文工团也是因为主角有这个才能。   也就是说,主角是有才艺的。   季然只拿了换洗衣服,又把箱子锁上了。   张建辉看他端着盆往外走喊住他:“等等我,咱们一块儿,你们几个快点儿。”   “累死了,还去洗澡?”陈学靠在泥胚墙上说。   这次是陈宏明说他的,他声音特别冷:“那你今晚上别上床了。”   “真以为自己是县长公子啊,真是……”陈学小声的说着什么,但他又不敢得罪陈宏明,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了。   季然只听了这一耳朵,看了陈宏明一眼,陈宏明衣服穿的很整齐,虽然也面朝黄土的累了一整天,但他着装整齐。   陈宏明当先走了,不太合群的样子。   几个男知青一起去洗澡,拖拖拉拉的,因为整个山里黑漆漆的,羊肠小路并不好走,天上除了半轮月亮外,只要零星几个手电筒,因为手电筒也很稀少,有几个开的也是炫耀的在半空中晃,根本不是照着地上的路。   陈学就是其中一个,他拿着他们知青点儿唯二的手电筒,张建辉说他:“你要是不照路就关上,别浪费电。给我,我拿着。”   于是他们的光源也没了。   季然两眼一抹黑,小心翼翼的走着。可再小心,脚还是磕在了一块石头上,幸好是穿着球鞋,没有让他疼到手脚抽搐、失态到把盆扔了。   季然端着盆在旁边的草丛里蹲了下来,等没有那么疼的时候,他看了下天上的月亮,开始盼着有路灯的日子。   可他也知道这个年代还没有,没有电,城市里也只有极少部分的地方有,那农村就更没有了。   季然端着盆很小心的走着,前面很远处传来赵长征喊着:“走慢点儿啊,别绊倒了。哎季然呢?”   “可能在后面,”   “这少爷走个路还能丢了。”   声音小了,季然也没有喊他们,反正很多村民也都吃完饭出来洗澡了,他跟着就行,水库位置也在山坳处,中午溪流就是从中分流过来的。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水,隔几天就会下一场雨,大小水库不计其数,也有村里的妇女端着衣服一起走的,季然不知道她们是要去洗澡还是洗衣服。   季然知道男女洗澡的地方应该会分的很明确。   他跟着一个抱着盆光屁股小男孩后面,小男孩看到前面拐弯了,就跑起来,应该是要到了,季然也跟他一起拐弯,刚走了没几步,被后面一个人提着衣领拉回来:“怎么想去耍流氓?”   那人声音带着些戏谑,是徐雁凛。 第39章   那人声音带着些戏谑,是徐雁凛。   徐雁凛跟他的队友也是去洗澡的,几个人跟在季然后面,徐雁凛早就认出是季然了,只不过没跟他打招呼,怕麻烦,结果就看见他往小溪处走了。那可是妇女洗澡的地方。   这里洗澡家里没有什么好条件,白天干一天活,又累又脏,夏天的农活并不好受,麦子会把身上划出一道道的红痕,她们晚上洗衣服的时候,妇女们顺便就把澡子了。所以洗澡的地方有不成文的规定,男的在上游的水库,妇女儿童们则是下面的溪流,一是近便,二是安全。   水库水深,很多妇女儿童是不会游泳的。   晚上洗澡的这段时间里绝对不要走错,走错了就是耍流氓了。   季然回头看他,晚上太黑,他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来人很高,目测比他还要高出十多厘米来,上身只穿了件白背心,手上很有力气,季然就是被他这么提溜过来的。   那人看他不说话,又问了句:“怎么你还想跟妇女儿童一块儿?”   季然跟他说:“我忘记了。”   那人不知道信不信他,只呵了声:“跟着我走。”   季然跟着他,他还有其他同伴,他们就季然刚才小插曲,开了几个玩笑。   赵传民跟讲笑话似是说:“在这个地方流氓可是不好耍的,去年村里一个小流氓就想干这种事,偷摸的藏在草丛里,哪知草丛里蚊子多,咬的他乱转,于是就被发现了,被咱们的半边天直接摁在了小溪里,连打带掐,哈哈,惨叫声还被捂在水里,咕噜噜的吐着泡泡,那叫一个好听。”   李瑾经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哈哈笑道:“可不,特别惨,第二天还被拉进大队示众,那一张脸可好看了,鼻青脸肿,比猪圈里的猪强不到哪儿去。”   徐雁凛旁边的另外一个叫江川的忍着笑,跟季然说:“小同志,记着了,你可千万别犯这种错啊。后果太惨烈。”   “……”   季然沉默不语的跟在徐雁凛后面,徐雁凛虽然也笑了几声,但他没怎么说话,专注走路,他走的路就比较安全。   几个人一路开着玩笑,幸好这会儿村民少了,要不被听到得打他们吧?   季然又走了大概五分钟,终于到山腰前的水库了。   水库里黑黝黝的,月光只朦胧的照下一点儿波光,照着扑通的水花找洗澡的人,有几个在岸上的,大多站在水库边上,往身上扑水。   徐雁凛他们没有在这头的岸边停留,而是往里面走,季然没有从这些光溜溜的人里找到张建辉他们,于是也就跟着徐雁凛他们沿着水库边往里走,水库很大,天太黑季然看不到对面,只预估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徐雁凛等人在另一头,没有人的地方停下来,岸上有不少的树,这是一棵歪脖子的,树旁有几块儿大石头,徐雁凛他们把衣服脱下来就搭在了这上面。   看季然站着不动,脱得只剩内裤的徐雁凛催他:“怎么了,还害羞了?快脱。”   季然把盆放岸边,他站在石台上,把衣服脱了。   徐雁凛说完也没有再看他,以为城里来的孩子没有洗过这种集体澡,结果他回头拿香皂的时候,看见季然已经脱光了,就是字面的意思,从头到脚,干干净净,连条内裤都没有剩。   徐雁凛被这个画面冲击了下。   季然脖子跟脸晒红了,但身上雪白,从脖子到脚一个颜色,这种奶白色在晚上依旧很明显,徐雁凛仰头看了下天上的月亮,怀疑月光全洒他一人身上了。   没有想到不爱干净的家伙,身上还……行。   江川也回头看,啧了声:“我说怎么这么晃眼呢,白的快发光了,这一看就是没有干过活的。”   季然没有接话,徐雁凛咳了声:“下水啊。”   还想杵在岸上展览吗?   季然摇了下头,蹲下来撩水,他会游泳,但他现在不确定水底下会不会有玻璃渣子,怕扎脚。   “不会游泳?那你来这边,这里水不深。”   徐雁凛跟他说,季然还是摇头:“我在这里就好,我一会儿要洗衣服。”   行吧,知道自己不会游泳就不下水也不错。   徐雁凛转头不去看他,虽然他蹲下来、发光源缩小了,但还是不看为好。   “咱们去那边游一圈。”徐雁凛招呼江川他们,往中间游去。   “来了,小同志你自己注意安全啊。”江川嘱咐了下季然后,也跟着徐雁凛往深处游。   他们几个看样子游泳水平很好,几下就游远了,季然也就没有再看,洗完澡把换洗衣服、鞋子穿上后在刚才站的石台上洗衣服,他今天一天都觉得身上痒,麦芒是一方面,还要就是这件衣服,他觉得洁癖已经改的很好了,但还是受不了汗渍结成块的衣服。   季然知道肥皂很珍贵,哪怕是这种不成型的皂角,就一只手领着衣服在石台上摔打了几下,然后泡在盆里,等把裤子跟袜子洗出来后才搓洗,衣领处他又打了一遍肥皂,在石头上搓出来,领到眼前确认干净了,才算放心了。   徐雁凛几个人也都回来了,季然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我先回去了。”   他已经听见张建辉喊他了。   他先回应了一声张建辉,徐雁凛从水里出来,光着脚走向歪脖子树旁拿他的衣服,季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因为他某个位置挺显眼的,湿透的内裤紧贴在他身上,把下身都勾勒出来了。而他的硬件条件还太好,所以格外引人注意。   季然正看着这个位置时听见徐雁凛问他:“叫季然?”   季然收回视线嗯了声,他不是耍流氓,就是看看别人的,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他之前不会BO起的时候,医生给他看了不少的图片,他习惯去看了。   不过他现在知道自己什么情况下能行了,所以也就没有太好奇了。   跟徐雁凛等人道:“我走了,拜拜。”   江川啧了声:“别说还挺有礼貌。”   徐雁凛不可置否的点了下头,看季然的行为是大城市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孩,那来这边可就受苦了。   徐雁凛换上衣服,没再说什么,只把衣服也在刚才的石台上洗出来。   季然走到张建辉喊他的地方,张建辉那里有光,近前看才发现他把手电打开了。刚才在路上时他没有舍得用。   张建辉迎了上来,都有点儿着急了:“你怎么洗这么久呢?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这个时候水库里人走的差不多了,干了一天农活都累了,冲洗完就赶紧回家睡觉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得起来干活了。   很多勤快的村民,四五点就起来了,天上有蒙蒙亮光就开始干活了。   陈学他们已经走了,张建辉担心季然,不放心的喊了他几声,且把不舍得用的手电都打开了,好在季然答应了。   季然看了他一眼,跟他说:“我没事,谢谢你等我。”   张建辉看找到他了,正要把手电再关了的,被季然拦住了:“我们开着吧,路上太黑了。”   张建辉笑了声:“你还怕黑啊,咱们是唯物主义,牛马鬼神那一套咱不害怕啊。”   季然想他不怕那些,他只是怕看不清路。   不过张建辉也没有把手电关上,两人一路回去了,有光走的就快了些。   回去后,季然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晾衣服,晾衣绳有两根,正好把男女知青的房间给隔开了。   张建辉站在季然这边朝女知青那边喊了一声:“都回来了吧?”   张海鸥从门口伸出头来喊道:“回来了,关门吧。”   张建辉把栅栏门关上了。   虽然这道门关跟不关没什么区别,就是用木栓挡了下。   但总有个心理安慰,让女知青有个安慰。   女知青的房间里,赵月正在跟张海鸥用木棍顶上门,张海鸥叹气:“这门的插销还不如这跟木棍,都是松的。”   “咱们早点儿睡吧。好在外面有张哥他们。”   张海鸥嗯了声:“张建辉为人还是不错的。”   “嗯,陈哥也不错。”   这里墙并不隔音,女知青说的话,季然也能听到,所以他看见陈学撇了下嘴,朝进来的张建辉瞪了一眼,陈宏明已经躺下了,他想瞪也没人看了。   张建辉莫名其妙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两个真够奢侈的,还开着手电。”   张建辉把手电关上了。屋里有一盏油灯。   “吹灯吧!”陈学看了一眼正在擦凉席的季然说:“穷干净。”   季然睡在角落,张建辉让给他睡的,季然也帮他把那一边的凉席也擦了下,张建辉跟他说了声谢谢。季然摇了下头,到外面把毛巾重新晾在了绳上,最后一个上床的,他把灯吹了,也在凉席上躺下来。   一躺下后,困意就上来了了。还是太累了。本来下山的时候还有点儿力气,但洗完这个澡,浑身就松懈下来了。   季然使劲眨了下眼,想听陈学说点儿什么的,他不讨厌陈学多话,他想要知道知青的事情,就需要有个多话的人。   但另一个角落里的陈宏明冷声说:“别说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学咕哝了两声:“又一个爷,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啊,来这里还这么独。”   陈宏明没说话,但他拍了下凉席,用的力度还挺大,这么多人压着,季然都能感觉到他身下的床板动了下,季然心想他的手肯定很疼。   陈学终于安静了,季然听见他旁边的张建辉叹出一口长气去。   季然后面也迷糊了,跟系统说:“太累了,明天再看看谁是主角吧。”   233跟他说:【少爷,不用着急的。】   季然也知道不用着急,主角总会出来的,他就是想看看他。   第二天张建辉醒的时候把季然也叫醒了,只是季然坐在床上迷症了一会儿,慢腾腾爬下来的时候,屋里就剩他自己了,知青们做早饭、吃早饭去了。   季然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比他早起一会儿的陈学正在拽他晾在绳上的外套。季然大概明白昨天那件脏衣服是谁的了。   他走到陈学面前跟他道:“昨天也是你穿了我的衣服吗?”   陈学被他这么直接的问出来吓了一跳,咳了声:“……什……什么啊,衣服都长的一个样子,我哪知道谁是谁的?”   季然哦了声:“那我替你想想,你的衣服昨天没洗,昨晚回来后就跟镰刀挂在了一块儿,晚上洗澡的时候穿着背心去的。”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面上也没有生气,真的像给陈学回忆他衣服在哪儿一样,   陈学反而被他镇住了,他也18岁左右,被他这一番话骚的脸红,最后扔下一句:“不就是穿了你件衣服吗?!还给你!小气鬼!”   季然也没有跟他说,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而是他真的不想穿脏衣服。   季然把衣服穿上,去吃了早饭,没有急着去工地,而是跟赵月借了针线剪刀,坐在床板上把他的洗脸毛巾裁了一块儿,对折着缝起来。   不是包手指头,指头已经好了,结疤了,他是要包掌心,昨天磨红了的地方今天也没有消下去,季然怕今天再干一天就要起泡了。   都弄完后,他才去了昨天的地头上,虽然手上包上了布条,但也不是一会半会儿就能快起来的,他的腰跟要断了似的,比昨天还厉害。   他下边地里的张海鸥也起身捶了好几次腰了,跟她下面的赵月说:“我怎么感觉腰跟断了似的呢?昨天还没有这么严重的。”   赵月也点头:“咱们才割了三天,不适应,后面可能就好了。”   张海鸥叹息一声:“本来我以为锄地就是最累的了,没想到割麦子这么累。我感觉今天这半亩地我都割不出来了。”   “我也是,我好像歇一歇啊!”   几个人正小声的抱怨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下面大喇叭的声音:“同志们,都加把劲啊!县里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咱们要赶紧抢收!”   季然握着镰刀顿了下,抬头看了下天空,依然艳阳高照,没有一点儿下雨的样子,难道这边下雨不凉快一点儿吗?   但其他人感觉速度都加快了,二队长拿这个喇叭满地里吆喝,唯恐别人听不见。他还特意到季然地头上喊了一声:“知青同志们,加把劲啊!你们看看人家对面,已经割出来了!”   但他就算在季然耳边喊也没用,季然没有偷懒,他就是割的慢,这次不止他一个人慢,就连上面的张建辉也比昨天慢下来。   所以季然没有管喇叭,只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汗,今天他的装备就齐全点儿。   喝了口水后继续慢悠悠的割,真的快不了。   二队长看他们几个慢腾腾的样子嫌弃的走了,他刚走,陈学就切了声:“装的跟大尾巴狼似的,就知道吆喝,自己怎么不干呢?”   陈学平时嘴碎,但今天这句话说到每个人心里去了。张建辉想说点儿什么觉悟高的话都咽下去了。   二队长叫李二贵,他从这个知青点儿又晃到了另一个,到了这里他语气明显就变了,不跟领导似的了。   “那个,你们收割的不错啊,这马上就割出来了啊,比新来的那批知青强多了,”   徐雁凛没有搭理他,只埋头割麦子。   李二贵看着他肌肉纹理分明的臂膀咬了下牙,他没有忘记这个人当年怎么揍他了,但他又确实打不过他。所以李二贵能屈能伸的笑道:“二哥一个人顶十个人的劳力,比骡子还厉害,了不起。”   徐雁凛还没说话的,赵传民先打断了他:“不会放屁就别说话!”   李二贵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咬牙低声道:“我夸他能干还不行吗?!”   赵传民呵呵道:“我记着二队长是初中毕业啊,怎么连个形容词也不会用?”   还夸人,他这是来恶心人的吧。   徐雁凛把一捆麦子用力一扎,一别,手脚利索的别出一个五花大绑的样子,扔在李二贵脚边,看他:“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别耽误干活。”   李二贵看着他这个绑法眼皮跳了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下,意识到自己大惊小怪后,他使劲咳了声:“我……我是来跟你们说一声,要下雨了,你们要是自己的地干完后去帮帮那批新来的知青,以他们这个娇气的干法,猴年马月都干不完,我们大队还得管他们吃喝,你说到时候我们也不能让他们饿着是吧?你们都是知青是吧?”   他话格外多,跟找理由似的。机关枪似的突突说完也不管徐雁凛等人答不答应,慌忙走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通知,先走了!”   赵传民直接在他背后道:“什么人啊这是!什么叫我们干完了去帮他们?这已经是来帮他们了吧?!”   下头的村长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一会儿我们村里去帮忙,反正也是赚工分。”   他看着徐雁凛又道:“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大队也有大队的难处。”   赵传民哼了声:“什么难处?都是挣工分,他们挣得少,就让他们少吃几口呗?”   虽然现在来的知青确实都娇气,但政策就是这样,再说他们也享受过以往无数批知青给的好处了吧?帮着建设学校,宣传,找矿,没少干吧?   村长看了下天道:“这不是说要下雨了吗?”   “走吧,去帮帮他们。”李瑾说道。   赵传民啧了声:“放心吧,今天下不来雨,李二贵那家伙就是吓唬人,还县城里的天气预报,县城的收音机难道比我们这里的好?而且,村长你看看天气也知道后天能下下来就不错了。”   他们几个是勘测员,虽然比不过天气预报专员厉害,但观测天气也有一些经验,特别是对山区的天气。毕竟这三年整天在山里滚打摸爬的。   而这个在村里过了大半辈子的村长就更应该清楚了。   村长干笑了下:“是,是。”   村长走了,李瑾看了下赵传民:“高兴了?干完活你要干什么啊?”   赵传民道:“躺着。”   李瑾往坡那边望了下:“咱们要不去帮帮他们?”   赵传民看他一眼:“又想当老好人了,我跟你说要去你自己去,咱们又不差那几个工分,再说饿不死他们。”   这不是六几年饿肚子的时候了,现在肚子都能填饱了,就是看吃的好不好了,窝窝头还是管够的。   “对不对雁子,咱们不去帮忙啊!”   徐雁凛正从地头上衣服里摸出烟盒,找烟抽,哪知没了,他喊道:“赵传民,我最后一根烟呢?”   赵传民嘿嘿了声:“我早上没忍住抽了。”   徐雁凛摸起地上一个土坷垃打他,赵传民躲开了,跟他笑着说:“哥过几天给你买一盒!”   “滚蛋吧你,你上次就这么说的!”   “我保证,等收割完麦子就去县城给你买。”   “那还不走!”徐雁凛把外套搭在胳膊上说。   赵传民啊了声:“去哪儿?”   徐雁凛朝对面山坡抬了下下巴:“去割麦子啊。”   赵传民声音都大了:“为什么啊!咱们自己的干完就行了吧?那帮小子就得吃点儿苦。”   赵传民怎么也没有想到徐雁凛竟然想着去帮忙,不是他不好,而是徐雁凛绝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对于这个村里的事他很讨厌,干的活都是分内的,干完就走,绝不多留。   徐雁凛也没有跟他解释什么,自己往对面走,不是他思想觉悟有多高,而是他昨天的时候说过要帮那个季然割麦子的。   这是他的事,赵传民不愿意去就算了。   但赵传民看他真要去,在后面嚷嚷了一会儿还是跟上了,郁闷的说:“我也不是觉悟不高,我就是太讨厌那个李二贵,他整天跟个蝈蝈精似的,就知道叫唤。”   他这形容词还真准,徐雁凛没忍住笑出了声。   几个人走到北面地头上,徐雁凛先看了下季然,季然正蹲着割麦子,一小把一小把的,割完后放的整整齐齐,都不用再立起来橦一下了。这就让他的速度显得不紧不慢,仿佛要把他这9分地割到天荒地老。   他没有偷懒,就是有点儿强迫症似的整齐,徐雁凛看着他身后割的一垄垄仿佛拿着标尺割出来的麦地想笑。   徐雁凛也真笑话他:“季然同志,今天这块儿地准备留着明天再割一天?”   季然抬头看他,认出了他的声音,这是昨天晚上提着他领子说他‘耍流氓’的人。   昨晚路上天黑,他也没有看清楚,现在看,这个人……长的很帅。 第40章   季然就维持着他刚才的姿势仰着头看徐雁凛,太阳还是很大,这个人逆光站着,显得异常高大,立体分明的脸在竹笠帽的阴影下明明暗暗的越发像是雕刻师最完美的作品,高鼻薄唇,五官硬朗,有触不可及的英俊气质,一滴汗珠顺着他的面颊滴下来,让他硬朗的如雕刻的脸一下子有了真实感,嘴角的半抹笑意也让他从骨子里透出了一种痞气,跟昨天晚上说他‘耍流氓’的那个人联系起来了。   “不认识我了?”   徐雁凛剑眉挑起,戏谑的问。   季然闭了下眼,他仰头的这一会儿,汗水滴进他眼里了,季然使劲挤了下眼睛,才重新睁开,跟他道:“认出来了,昨天晚上一起洗澡的。”   嘿,这话说的跟耍流氓似的。   徐雁凛啧了声:“好好干。这块儿是不是也是你的?”   季然点了下头,这块儿是早上张建辉分给他的,本来以为他上午能割完的。   徐雁凛点了下头,也没再说什么,往季然侧面的那块地走去。   村长一家这次在他下面,有一部分收割完西面地的村民过来帮忙挣工分了,不是抢知青的活,是他们干的太慢了。   村长跟徐雁凛打了声招呼:“雁凛来帮忙了啊?”   徐雁凛嗯了声,赵传民跟李瑾等人也过来了,徐雁凛让他们在其他地上割,他这块地不要工分,算季然的。   季然割完这一垄,到地头上时,徐雁凛从第二垄地头割过来了,对比之下高低立下,之前这一块儿都划给知青,他们普遍割的慢,张建辉算最快的,但现在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快。   他动作太熟练了,一割一卷,一镰刀下去一大块地皮就露出来了,看他割麦子有莫名的解压感,几把就能凑够一捆,他用最外头的麦秸一绑,不知道他怎么系的,干脆利落,整整齐齐的就码放好了。   季然在盯着他的胳膊看,徐雁凛像是不怕麦芒刺,干脆的把袖子高高的挽起来了,于是随着他的动作,季然就能看见他胳膊上紧实有力的肌肉,汗珠浸透皮肤,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像是染上了一次蜜,勃勃有力,像是极具攻击性,满满的荷尔蒙气息。   季然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想到了这个词,上一个世界他也知道这个词的,江未寒每次摁着他时他就知道了,只是这一次是只看着就看出来了。   这是在很多乡村剧,硬汉剧中导演最想体现出来的。   如果导演看到他,一定会选他当主角吧?   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主角。   季然这么想着就多看了他一会儿,割到地头的徐雁凛说他:“看什么?还得我教你怎么割?”   徐雁凛看他手上缠着的一层毛巾知道没法教,割麦子也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就是吃苦的活,而这个季然割破指头都要哭,吃不了苦,他多说话还不如多给他干点儿。   季然轻轻摇头,太热,摇头也费力气,其实不止他一个人看的,他旁边的   张海鸥也站着看徐雁凛割,听他这么说忍不住问他:“哎,哥,你怎么割这么快呢?是有技巧吗?”   徐雁凛头也不抬的说:“没有,练多了就快了。”   张海鸥扑哧一声笑了:“哥,你可真逗。”   徐雁凛地上面的赵传民插话道:“妹子,雁子那是笑话你们呢。”   张海鸥笑道:“雁子哥说的也对啊,”   听她换了称呼,赵传民啧了声:“你们看他长得帅是吧?”   张海鸥哈哈笑了:“是的,他跟模特似的。”   季然看了她一眼,看样子张海鸥也有这种感觉,徐雁凛长相很好,赵传民没听懂她的话,重复了下:“什么模特?”   张海鸥爽快的说:“画画的模特。就雁子哥这种外型,在美院老受欢迎了。”   赵传民啧了声:“你们这真是大城市来的娃子啊,哎雁子,”他跟徐雁凛说:“大学是不是都这么有艺术范啊。”   徐雁凛看他:“还干不干活了啊?!干完赶紧去给我买烟!”   赵传民知道欠他烟比欠钱还严重,赶紧回他的地头了,走前还没有忘记跟张海鸥打招呼:“妹子,等空闲了再聊啊。”   张海鸥很痛快的说:“好来。”   众人又都重新撅着屁股干,季然终于在太阳到山顶时把他昨天分的那块地割完了。   他正想着再换块儿地割的,徐雁凛就喊他了:“来这儿,这是你的地,你还往哪儿跑?”   好不容易等他割完,还不赶紧过来装装样子,要不等收工时怎么把分算他头上。   季然看了他一眼:“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割?”   徐雁凛擦了下脸上的汗,不知道怎么说,只转了话题,看了下他手:“手好了吗?”   季然先看了下已经结痂的手指头,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他:“……你是昨天上午给我找……药草的人?”   徐雁凛看了他一眼:“才认出来?”也对,昨天哭成那样也顾不上看人。   这么想着,徐雁凛问他:“有那么疼吗?”   季然只眨了下眼:“那种草叫什么名字啊?”   徐雁凛左右看了下,从地上又给他薅了一把给他:“就这种,‘刺儿草’,学名叫小蓟。”   刺儿草就如它的名字,一身刺,但徐雁凛直接下手撸的,好似长了一双铁手,   季然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看。徐雁凛撸这一把直接在手里捏碎了,给季然看:   “捏碎了敷在伤口上,见效非常快,就是有点儿刺激作用,你怕疼的话,以后可以用‘车前子’,认识吧?没长刺的这种。”   徐雁凛又在四周看了下,从地梗处拔了一颗结种子的草给季然:“车前子多长在地梗上,随处都是,你没事时可以认认,这种也能吃,你们等没东西吃了,就可以来挖这种野菜吃。”   季然就看着他,他们以后会这么惨吗?不可能吧,窝窝头怎么也得管饱吧,大不了小菜园再扩大一些。   徐雁凛看着他那个眼神笑了:“逗你的,赶紧干活吧,好好干就不会吃野菜。从那头开始。”   徐雁凛给他指了下地头,也不逗他了,这个新来的知青并不傻,看自己那眼神是在怀疑他呢。   徐雁凛挥着镰刀头也不抬的收割麦子了。   季然也没有再说什么,在他指的方向蹲下来。这块地的下面紧挨着村长家,季然能听见他们说话。   声音不大,但说话的对象是徐雁凛,季然就竖起耳朵听。   刘大娘小声的问村长:“你这两天有没有问雁凛,他这次在这里待多久啊?”   村长看她:“问这个干什么?”   刘大娘掐了他一把:“你只去抽烟的?你说你能问点儿啥,你问问他,要是他留下来的时间短,就今晚请他来咱们家里吃个饭。”   村长还看她:“你有时间做饭?抢收的季节你要干什么?不要满分工了?”   刘大娘郁闷的说:“抢手,抢手,你就知道粮食抢手!你也不看看人有多抢手。”   刘大娘一个劲的用眼神示意村长瞅徐雁凛,季然也跟着看徐雁凛,徐雁凛正好割到中间了,但他也没有停,手上动作非常利索,汗珠沿着他棱角分明、锋利的下颌线滚落下来,男人味十足,妥妥的硬汉气质。   当然刘大娘不知道这叫硬汉气质,但她也能看出这是个好小子,高大挺拔,身强力壮,这就是干农活的一把手啊,要是他能留下来,那这个女婿得多少人抢破头啊。   就算这小伙子不留下来,哪一天返回城里了,那自家闺女跟着他还能捞着个城里户口,稳赚不赔。   所以刘大娘急切的说:“雁小子咱们村里那家闺女不喜欢?现在连新来的知青都看上他了,你说咱们闺女老实巴交的,比不上这城里来的会说话,你不给先活动活动吗。”   原来是这么个想法。真的是,一天天的净瞎想。   村长深吸了口气:“我看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吧,人家怎么可能会看上咱闺女?咱们农村人。”   刘大娘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咱闺女怎么了?咱闺女要相貌有相貌,要学历有学历,初中毕业,不比县城的差。”   村长没接话,刘大娘还不甘心的念道:“他,我看一时半会儿的回不去的样子,要不别人家三年也都回去了啊,就剩他们5个人,”   村长横了她一眼,咬牙低声说:“你别说那些有的没得了,人家早晚一天得回城,你就别害咱家姑娘了,他没招惹咱们大队任何一个姑娘,你还看不出他的意思吗?我可跟你说,你没事别在咱闺女面前瞎说,让她起不该有的心思,过几年有好人家就嫁了。”   村长说着的时候看了一眼徐雁凛,确定他听不到后,才又瞪了他老婆一眼。   他婆娘只顾眼前的事,也不想想以前徐雁凛是怎么对待他们的。虽然他们也有理亏,偷盗他们勘探机器不对,但徐雁凛那时候做的也太绝。   那时候村里太穷,看他们什么勘察队里有自行车又有收音机的,那些他们见都没见过的机器,难免会起别的心思,就发生了偷抢的事件。   徐雁凛那时候也不是善茬,竟然做了陷阱,让他们去的人掉进去毁了一条腿,而徐雁凛还轮着一把长镐放到了好几个人,放话,来一个就砍一个,要看看他们要不要命。   他自己就一副不要命的样子,那谁还敢上去,村里人不过是穷怕了想偷点儿东西而已,而徐雁凛就想要他们的命。   那时候国家让他们下乡为的是改善他们农村,要工农一体,可徐雁凛打心底里就没有瞧得起他们,把他们当阶级仇人似的。阶级对立的十分明显,   那天晚上徐雁凛看他们村里人那种厌烦的眼神,他还记忆犹新。   所以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村长对徐雁凛就有些芥蒂,深知徐雁凛跟其他知青不一样,他不仅不好欺负,甚至还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们,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留下来呢?   就算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一时半会儿的弄不回去他,那徐雁凛他也不敢留。   虽然徐雁凛看上去客客气气的,农忙季节来给他们帮忙,路上、地头上碰到了,还会给他根烟抽,但那是没有得罪到他。   徐雁凛这个人连他都摸不透,自家那老实闺女就更别说了,可驾驭不了。   村长这次说的太狠,刘大娘就闭嘴了。   季然也就听不到什么东西了。他继续撅着屁股割麦子。   心想,原来知青点儿不止一个。   徐雁凛还有那个爱说话的都是知青点儿的人。   不知道他们知青点儿还有多少人,有没有比徐雁凛还有感觉的人。   他抽空得去看看看看他们这个知青点儿在哪儿。   季然一边想着一边挥舞着镰刀,太阳没有那么毒了,山里也凉快起来,蔫了大半天的人们也都干的快起来。   知青们也不例外,季然也想干快一点儿,因为徐雁凛割的太快了,对比的他特别拖后腿。   两人已经在中间碰见过好几次了,那都是徐雁凛割的快,追上了他。   追上他的时候,徐雁凛倒也没有笑话他,只是看他一眼割稻子的姿势,那种无药可救的眼神季然还是看得懂的。   季然就低着头继续割,徐雁凛很快就超过他了,季然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眨下眼,徐雁凛衣服后背已经被汗塌透了,没有什么技巧,徐雁凛就是出力了。这么想着季然也尽力的快了起来。   那个二队长又一次拿着喇叭开始喊:“同志们再加把劲儿啊!今天虽然没有下下雨来,但说不准明天就要下,咱们趁着天不热的这会儿,抓紧时间再干一会儿,人家山后的朝阳大队今天就能结束收割任务,咱们也快点儿。”   “就知道放屁聒噪。”上头的赵传民痛斥他,张海鸥听的哈哈笑了:“说得好!”。   新换了一块地,到这边的张建辉咳了声:“咱们不管他说什么,趁着凉快儿多割点儿。”   “行,组长,听你的。”   等太阳落山,众人收工时,张建辉才发现季然跟别人一块地,那人张建辉还不认识,那这怎么算工分呢,季然还正往地头上一捆捆的抱捆好的麦草呢。   张建辉就问道:“季然你割了多少啊?”   徐雁凛把季然抱过来的麦子剁到来拉的板车上,跟他说:“这块儿地都是他割的。”   张建辉啊了声,虽然这人他不认识,不是他们知青队的,自己也不能赖他的工分啊。   季然能干多少他们又不是不清楚。张建辉说:“干多少就是多少。我们知青队有原则的。你干的也会给你记工分的。”   徐雁凛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小组长?还挺讲原则。这次就把工分给他,谁让我昨天弄伤了他的手,这是来帮他的。”   季然跟张建辉道:“二八分,我二分。”   他就割了两垄。   看徐雁凛看他,季然跟他说:“我吃的少,实在不够吃的还可以吃野菜。”   徐雁凛都乐了下,跟他点头:“行,等着你吃野菜。”   他把褂子脱下来搭在肩上率先跟他朋友走了。张建辉还在后头喊他:“哎,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的工分我还没有记呢?”   赵传民回头跟他说:“他叫赵传民,记得记8个工分啊。”   徐雁凛骂了他一声什么,却没有较真,头都没有回的走了。   “行了,咱们也走吧,回去还得做饭呢,我都快饿死了。”陈学拖着腿往下走,张建辉看了他的成果,给他打分:“你也是五个公分。”   陈学嘴角抽了下:“行吧,少爷,咱们走!”   他都忘了早上抢季然洗干净的外套的事了,又喊着季然,这里面他就能跟季然磕,其他的几个要么是陈宏明那种阴沉沉的狠人,要么就是赵长征这种滑头,张建辉不在他的考虑之内,男知青里他看出就季然比较好欺负,谁让季然跟他每次都拿五个工分呢,也算是难兄难弟吧。   季然跟在他后面,看了下他衣领跟他说:“你晚上别忘了洗衣服。衣服后面已经脏了。”   陈学回头瞪他,脸有点儿红,因为前头是张海鸥她们女知青,季然这个混蛋一点儿都不给他面子,亏自己刚才还把他当兄弟。   但实际上张海鸥她们没有理会他的,都累了一天了。回去又是那种一锅出来的饭,然后洗澡,洗衣服。   这次张建辉把手电筒打开了,季然拿着,他没有再掉队。   回来后众人齐刷刷的躺在了凉席上,有气无力的抱怨着。   陈学说:“明天下雨吧,我的腰真不行了。”   赵长征说他:“你可千万别盼着,咱们房子漏,外面下大雨,我们下小雨。”   陈学也想起前几天下雨的场景了,郁闷的道:“你说这些村民为什么就不给我们提供一个好一点儿的场所呢?这个破房子跟他们窝棚没什么两样。我听说早年知青住他们家里,现在为什么不让我们去了?”   陈宏明冷笑了声:“就你这种好吃懒做的还是别做这种春秋大梦了,谁会请你到家里当大爷啊。”   陈学被戳中了痛点,立刻把季然提出来了:“你们怎么不说季然呢!他比我还差呢!他才是真的少爷呢!”   陈宏明轻晒一声道:“你也说了,人家是真少爷。”   “你什么意思?!哦,他是少爷就不用干活了?凭什么?!”陈学闹了,拍床板说。   张建辉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季然,季然呼吸清浅,没有一点儿起伏,他也确实闭着眼睛,仿佛听不见似的,还真挺淡定的。   张建辉看陈学还要闹无奈的说:“行了,别说了,这些话别在村里人面前说了,影响不好。他们毕竟跟我们不是一样的,现在也不是早些年的知青下乡了,咱们只做对得起自己的事就好。”   季然眼睫毛轻轻动了下,张建辉看的挺通透的,现在的集体制度不用几年就取缔了,人本性就是自私的。为自己干活就是比为集体干活好的。   赵长征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接他的话茬说:“组长,你也感觉到了是吧,我也觉得这里的村民一点儿都不热情,根本没有之前知青前辈他们写的那么好,什么淳朴憨厚的,啥也没,今天说美名其曰来帮着我们割稻子,可工分都是算给他们的,他们看我们那眼神,你们注意到了吧?很鄙视。根本没有同情心,我看他们都在等着看我们笑话。”   陈学看他这么说立刻道:“是吧,你们都觉出来了吧!这些人特别无情。”   他爬起来说的,他旁边的陈宏明烦躁的道:“你能别一惊一乍的行吗?”   陈学郁闷的说:“我这不是想跟那个少爷说一声吗?他就算是真少爷也别摆谱了,没有人会同情他。听见了没,他们都很无情!别指望别人帮你干活了!”   这是因为今天有人帮他割麦子了。   季然还是没说话,他是最无情的一个,没权利说别人,如果非要让他说的话,就是这里穷,为了活着什么事都可以干出来的,古有易子而食,当穷途末路时,人性最不值得考验,且这个大环境不是从前了,如果都穷也就无所谓了,但有穷有福就会有不甘。   陈学还要说什么,季然跟他说:“我知道了,睡觉吧。”   他也没告诉陈学,帮他割麦子的人是另一个知青点儿的人,他准备等这次麦子割完了,就去看看。现在顾不上,太累了。理解了那句‘每天跟骡子一样’的话了。   第三天还是割麦子,这个季节的农作物不少,但麦子是主粮,且还是怕雨淋的农作物,所以众人都忙着抢收这个。   今天他们依旧在知青这一片儿地上,徐雁凛他们也在,季然已经知道他们知青点儿有五个人了,除了徐雁凛,其他三个人他也见过了,另外一个没有来,他是老师。   季然前面两天的分的地有徐雁凛帮忙都干出来了,今天重新给分了一块,目测有8分。   季然先站着看了一会儿。金黄的麦子夹着热浪铺面而来,他有点儿蹲不下去,今天他们依旧起的很早,这会儿也就7点,但感觉很热。   徐雁凛地在他下面,比他多出来一溜儿,他们也刚到,这会儿也没有开始割,而是在地头上抽烟。   吐出来的烟雾都不散,赵传民说:“看今天这个样子,是要热死人啊。”   张海鸥跟他们搭话:“是不是要下雨啊?几时下啊?”   赵传民看了下天,故作很有经验的说:“今晚上后半夜2点左右下。明天能下一天。”   “真的假的啊,你看天气就看出来了?这么准确?”张海鸥眨着大眼睛说。   赵传民说:“那可不,我是谁,我看一眼天就知道。”   李瑾拆他的台:“你还龙王三太子呢,小姑娘你别信他的,他昨天晚上听天气预报了,收音机预报的。”   “哈哈,原来是这样。”   “同志们开工了,早点儿弄完,今天这块儿地必须收割出来。不管什么时候下雨……”   那个二队长又拿着喇叭在喊了。   季然蹲下来割麦子,他干的慢,就要先飞一下。   只是今天就如他们说的那样,太闷热了,前两天还有风,今天就跟闷在一个蒸笼里一样。   汗水洗了一遍又一遍脸,缺水让季然不知不觉的就把水喝光了。   他晃了下已经空了的水壶,只得放下了。   地头上的徐雁凛也在喝水,季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现在知道徐雁凛没喝完的原因了,他每次就喝一口,只是那一口喝的很豪爽,扬起来跟大侠喝酒似的,洒出来的水珠滚过他的喉结,季然跟着吞咽了下。   徐雁凛把水壶拧紧了,丢给他:“喝吧。一会儿中午了,回去多喝点儿。”   山上有山泉水,小学前也有饮用水,但去取一趟也麻烦,所以大家都宁肯上工前带上一壶。   季然拿起他的水壶拧开盖,小口的喝,怕浪费了。这次知道节约了。   “不用倒你水壶里……吗?”徐雁凛看着他已经喝了,就把话吞回去了,他不习惯跟别人用一个水壶,但他扔过去的时候为啥没有想到呢?   季然这小孩不讲究吗?哦,好像不讲究,虽然从他昨天晚上衣服洗了一遍又一遍,连鞋子竹笠帽都刷了一遍,但徐雁凛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衣领的灰。   季然数着喝了三口,就给他拧上还给了他:“谢谢。”   徐雁凛晃了下水:“喝完呗?”   季然摇了下头,蹲下去割麦子了,现在离中午收工还要一会儿,他得给徐雁凛留下一些。   徐雁凛也没有再说什么,埋头割麦子,等渴了的时候再次打开水壶喝水的时候,也没有在意,等喝完后让季然的时候动作很自然,再次看着季然小口的喝时他才反应过来,他跟季然共享一个水壶了。   徐雁凛看着季然喝一口晃一下,直接跟他说:“别留了,都喝了吧。一会儿我就下去打水。把你们水壶给我。”   季然听他这么说,把剩下的水咕嘟咕嘟的咽下去了,一点儿都不嫌弃,徐雁凛别开视线,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41章   中午的时候,徐雁凛下山,赵传民听他去打水,立刻把水壶给他,跟他说:“还是你好,你多提点啊!再从菜园里摸几根黄瓜上来啊,给我们这些小知青解解暑。”   他昨天还说不来帮这些小知青的,结果跟着张海鸥几个女孩说了几句话后,现在嘴都甜了。   徐雁凛看着两手的的水壶郁闷的道:“行了,都在这等着吧,我挑水上来。”   这么多水壶,谁知道是谁的?   徐雁凛他们的知青点儿就在小学旁边,回去的时候,留守的老常给他找出木桶来,给他舀了两桶,跟他说:“快收割完了吗?要不我去帮你们吧?晚上就下雨了。”   徐雁凛看他一跛一拐的走路,摇头:“不用,今天就能收割完了,”   老常挺高的个子,哪怕跛着脚这么站着也挺高,两个长手臂垂着,感觉无处可放一样,徐雁凛知道这几天学堂的人越来越少了,来这里学习的孩子从一年级到六年全都一个教室也才凑满30人,农忙季节,孩子都被家长给叫着帮忙去了。   农村孩子早当家。   徐雁凛这么想着跟他说: “咱们菜园里还有黄瓜吗,给他们摘几根,新来的知情我看馋晕了。”   老常虽然跛脚了,但脾气很好,听他这么说立刻笑着道:“有呢,今天早上赵传民要摘,我藏着呢。”   “那好,西红柿也来几个。”   老常骂他了:“你怎么知道有西红柿的?!我种在最角落里你也看到了?”   徐雁凛一边往口里塞玉米窝窝头,一边道:“那可不,就知道你这里有好吃的,你得感激我没有告诉赵传民。”   老常切了声:“我谢谢你!”   说是小学,就几间简陋的房子,外面也是竹片篱笆圈起来的一个小院子,没有门,外面就是菜园,老常一边摘黄瓜,一边跟徐雁凛说闲话:“我知道新来了10个知情,就在咱们上面住着,但我也没顾上去看看他们。”   他的脚跛的不算厉害,只是还是不知道怎么上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总不好告诉知青们,这里的生活不好。他们已经够辛苦的了。   徐雁凛道:“他们有什么好看的,一个比一个娇气,不过倒是有个漂亮姑娘。还会画画呢。”   老常揶揄的看着他:“有多漂亮,让你看眼里了?”   徐雁凛说:“老漂亮了,等有时间你就去看看。”   他没说,还有一个比姑娘还好看的小伙子。   老常把黄瓜,西红柿冲着洗干净了,直接放在了瓢里,飘在木桶上面,跟他说:“吃完了你就赶紧走吧,别跟我贫了,你那天找到个我才好奇呢。”   徐雁凛看着从外面走过来的一个姑娘跟老常说:“我哪有你有福气,我得打光棍。”   徐雁凛担起水往外走,跟那姑娘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就过去了。   那姑娘也腼腆的朝他笑了下。   徐雁凛挑着一担水到地头上时,赵传民立刻把瓢拿去了:“还有西红柿?!”   他招呼新来的知青,众人正好都在一块儿凑着吃饭,窝窝头中间是咸菜条,这一瓢水果就成香饽饽了。老常给摘上了12根黄瓜,6个西红柿,很大方,西红柿总共就熟了6个。   但粥多僧更多,一个人分一样,还不够。   徐雁凛郁闷道:“怎么着,我挑上来的,还没有我的份?”   赵传民说他:“你肯定在学校里吃了,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老常对你最好了。”   徐雁凛气道:“放狗屁,我怕你们没水喝,着急忙慌的就吃了三个窝窝头!”   赵传民三口两口的把西红柿塞嘴里了,双手一摊:“那没得了,你不早说。”   徐雁凛倒也不是真跟他们抢吃的,就是跟他掰扯几句,赵传民这小子明显偏向新来的女知青同志,6个西红柿他自己一个,其他五个分给了五个女孩。   其他几个人都是黄瓜,季然也分到了一根黄瓜,跟赵传民道谢。   徐雁凛就看他:“好吃吗?”   季然咬了一口点头:“好吃。谢谢。”   这还是他来这里吃的第一根水果。脆生生的,还有甜味了,就跟这里的水一样。   徐雁凛听他说谢谢,嘴角牵了下,也行吧,这小孩知道最应该谢他,不跟那几个家伙一样,喝他的水吃他的瓜,都只谢分的人。   季然看徐雁凛还看他,有些不舍的把手里的黄瓜掰成了两半,好在这种是老式的长条黄瓜,掰开也够分的。   徐雁凛看着他递过来的半截黄瓜也顺手接了过来,等接过来后才觉得自己挺小气,本来不是要跟他们抢着吃的。   大概是上午分水喝的时候分顺手了吧。   他三两口的把半根黄瓜吃了,季然吃的慢,就着他的窝窝头吃的,一小口窝窝头接一口黄瓜,吃的很优雅,哪怕吞咽的时候费劲,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徐雁凛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好像是长了张面瘫脸。   小小年纪淡定的深藏不漏啊。   徐雁凛点了一根烟,前来他这里讨水喝的,徐雁凛也没有小气,统统给倒满水壶,他挑担很稳,这一路两桶水并没有洒出去多少。   来要水的,都会蹲在地头跟他抽烟,反正抽的是自家卷的,不要钱。   季然吃完饭也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天还是很闷热,就算去下面溪水里洗了脸也没用,水都是热的。好在赵传民他们会搭麦草堆,能搭出一片阴凉来,每个人能凑个头进去。   只是也不能休息太久,人多凑着也热。他们没多久都去地里干活了,早干完早回去。   季然喝了几大口壶里冰凉的水后,抹了把脸上的汗也下地了。   把水桶放在麦草垛的阴凉处,尽可能的保持凉意。   这一天靠着这半桶水终于熬过去了,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起了风,季然才觉得喘上气来了,他拖着脚步往回走,心想着明天终于可以休息了。这一片麦地历时三天终于全都割完了。   虽然季然总共拿了15个工分。   二队长正在喇叭里吆喝:“帮把手啊,先运麦子回大队,今晚肯定有雨啊!”   陈学呵呵了声:“这雨下了三天了。”   张建辉重重的咳了声:“你们先回去吧,我帮他们。”   陈学趿拉着鞋说:“我也没想帮忙。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搬运麦子不是我们的活。”   他招呼也走的慢腾腾的季然:“走,少爷,咱们回家。”   季然嗯了声,回去看陈宏明往炕板上躺,他也躺,好在知道自己一身灰,还是先去帮忙烧火做饭,现在烧火成了他的专职工作。   吃完饭,洗澡、洗衣服,再躺倒炕上,季然一觉睡过去了,连个梦都没做,累塌了。   他是被雨淋醒的,总算理解了赵长征说的‘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什么意思了。   他们房子漏雨了。   另外几个人早已经醒了,陈学在嚷嚷:“这是什么破房子啊。”他的声音被外面一个炸雷打断了,外面雷暴雨,下的非常大,窗户是塑料薄膜,有的已经划破了,瓢泼大雨直接潲进来了。   房顶上也在漏雨,而且不止一个地方漏,张建辉跟陈宏明把能用的茶缸、盆都摆上了。   季然把他的毯子迭起来后终于清醒点儿了,他晾在外面的衣服也不用拿回来了,早就淋透了。   地上漏的比床上还大,几个人又困又累又烦,只得团坐在床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着。   赵长征道:“夏天这才刚开始,后面雨天会更多,这房子没法住啊。”   陈宏明勾了下嘴角:“你还没有试试冬天呢,山里的冬天也能冻死你。”   赵长征啊了声:“那这可怎么办,咱们得跟大队书记说说吧,让他们帮我们修修房子吧?”   陈宏明只冷笑了声,意思很明显,没有人会帮他们。   季然半靠着墙困顿的头一点点儿的,干脆就睡觉,陈宏明就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少爷竟然能有随遇而安的气度,大概是被家庭骤变磋磨的吧。   这么想着陈宏明也冷静了些,要论起来,季然的家庭比他惨多了,他爷爷真的是地主,他父亲是外交部部长,母亲是大学教授,这一朝跌落泥潭,落差比自己大多了,而自己家里只是父亲受连累被削,从县长被撤职了,但并没有扣上什么帽子。   他临来的时候,他父亲跟他说要心平气静,接受现实,说日子总能过去的。陈宏明知道自己不是好脾气,性格比较孤傲,难听点儿叫愤世嫉俗,他看不惯这一切颠倒黑白的人生,来到这里更是烦躁。   今天晚上这场大暴雨将他那点儿孤傲都打碎了,陈宏明看着床上叮叮当当,茶缸、碗盆齐全的家伙什,没脾气的闭上了眼睛,准备学学季然。   他不跟张建辉做对比,张建辉是来这里求发展的,根红苗正,一来就被选上了组长,没准表现好了以后还能入伍当兵,那就能挣个好前程了。   这会儿张建辉还在大无畏的劝着他们呢:“咱们先这么过一夜,明天我去大队里问问,怎么修房子,咱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陈学嘟囔了句:“希望组长你能学会。最好能借点儿瓦片回来,这种麦草屋顶还是会漏雨的,冬天要是真如陈宏明说的那样,有大雪,那直接就把咱们这房子压塌了。”   “行,我明天问问。先睡觉吧。” 第42章   雨第二天也没有停,只不过由大暴雨转成了小雨,但天依旧阴沉沉的,没有要停的迹象。   陈学道:“那个赵传民是不是说今天会下一整天雨啊?那可太好了,咱们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这样的房子,咱们去哪儿休息,雨不停,咱们也没办法修房子。”赵长征说。   他刚说完,外面伙房的女知青张海鸥就喊道:“咱们也没有多少柴火了啊!”   下雨不用干活,但是他们也没有烧火的柴草了。昨天都忘了这回事了。伙房里只有昨天晚上剩下的一把玉米秸。   陈学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张建辉看了他一眼:“咱别乌鸦嘴了。”   饭吃的是疙瘩汤,季然烧火,因为这么潮湿的天,只有他能点燃火,张建辉把从玉米秆底下掏出来一些没有淋湿的,勉强做熟了一顿饭。   一人一碗疙瘩汤,陈学还说:“就这么一碗汤,今天就不干活了对吧,我可干不动了。”   张建辉冷哼了声:“对,不用干。”   季然喝完他的疙瘩汤,回屋里找了一块塑料薄膜,戴上竹笠帽,张建辉问他:“你要去哪儿?”   季然跟他道:“我想去那边小学看看。”   陈学啧了声:“哪有什么好看的?淋着雨还到处跑。”   季然只摇了下头,披着薄膜出去了,雨不算太大,夹着风,季然把薄膜裹好,不急不慢的走,乡间小路没有柏油马路好走,但因为这里杂草丛生,不全是泥浆地,所以季然就挑着路走,没多久就到小学边上了。   小学也是几间跟他们类似的房子,院子也是竹篱栅栏,没有门,只斜着挂了一面旗子,上面写着青饶小学。   季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233系统说不用着急定主角,他还要在这里待几年,但季然想知道主角是谁,他有点儿想念江未寒了。   他不好只来三天就凭着自己的感觉把徐雁凛定为主角,毕竟知青点儿的人他都不熟悉,还没有摸清楚他们的家世。   来这里下乡的知青,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家世都遮掩着,季然不能太武断。   他的主角嫌疑人名单上,除了徐雁凛,张建辉、陈宏明、赵传民、李瑾等人也都在上面。   季然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有人吗?”   感觉屋里静悄悄的,一个学生也没有。   有一会儿才从屋里出来一个人,微微跛脚,扶着门框往外看,这应该就是季然之前没有见过的知青了,也就是这个小学的老师。   他问季然:“你是来上学的吗?那家孩子啊,快进来。”   这个小学的学生看样子从小到大都有,季然也能明白,70年代的小学一个班级好几个班一起上的,冬天不忙的时候还会有夜校,大人也能来上课。   季然朝他走去,没有让他走出来,他们院子里有石板铺地,但他脚不太好走路,季然跟他说:“老师,我不是来上课的,我是前面知青点儿的人,我来……找徐雁凛。”   常老师笑道:“原来是新来的知青,怪不得我不认识,雁凛!雁凛在那个屋里,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常老师喊了一嗓子,直接就让季然去找他了。   季然顺着他的指点,先进了屋,把塑料薄膜跟帽子挂在门口墙上,然后往里间走,就站在门口,因为里屋已经迈不开脚了,全是各种各样的石头,徐雁凛正在石头堆里搬石头,但乱七八糟的石头太多了,从他挑选的样子来看是在分类。   季然看了下这一堆石头,石头大小不一,种类不一,花白相见的,层迭岩的,白灰色的,黑炭似的,还有有金属色光明的石头,也有极少数的好看的绿松石一样的石头,松软度也不一样,可见是不同种类的矿石。   233系统见他看这些石头,于是立刻给他调出了一份矿石分类图,季然一类类的看下来,这屋里的石头基本上都对的上号。   他看的这会儿,徐雁凛也回头看他了,但也就看了那一眼,又回头了,继续抓了一块黑炭似的石头放在框里。   他戴了一双干活的那种白色的棉线手套,季然就看着,以为他抓过黑炭石头后会染黑,但没有,看样子这块儿石头只是外表是黑的。   季然看了一眼他的手套,在心里跟233道:“谢谢,我认识了。”   分清楚这些石头后季然也蹲下来帮他搬。   但他刚要下手,徐雁凛就回头了:“别动!”   他嘴里刚才咬着一根烟,所以没搭理季然,但这家伙看看就行了,还动手。   现在可好,一张口烟掉地上去了。徐雁凛也顾不上说他了,连忙捡起来,但烟嘴是戳在地上的,没法抽了,他心疼的皱起来眉:“牡丹!我两毛钱买的!一根一分钱你知道吗?”   季然先跟他道歉,然后说:“抽烟不好。”   徐雁凛瞪了他一眼,这小家伙还能管他?!   徐雁凛没理他,开始摸衣兜,只剩一个空盒了,他磨着牙又装进去了。   这次是彻底死心了,徐雁凛脚踩在一块儿石头上,手撑在刨石镐上,眼皮往上一撩,噙着一抹笑的看着季然:“说吧,你小子是来干什么的?”   他虽然是笑着,但感觉跟痞子一样,身上陡然间换了一种气场,微眯着眼,越发显得眼睛修长,从中带出一丝危险的意味。   仿佛眼前的这堆石头跟宝贝似的,只有季然拿一块儿他就给他好看。   这跟昨天还给他喝水的人不一样了。   季然没有碰他的石头,只跟他说:“我给你帮忙。”   徐雁凛上下的打量他,嘴角还是那一抹笑,上下嘴皮一翻:“就你?你老实的给我一边待着。”   再磕着碰着,又哭一场,徐雁凛想着就头大。他挥手让季然站远一点儿,这少爷还是别给他添乱了。   他知道季然不是那些来偷石头的人,这种石头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石,有见识的都清楚。   季然看中了他的白手套,跟他轻声说:“这些矿石我可以帮你分类。”   徐雁凛回头看他:“你还认识这些石头?”   季然点头:“你手上的是煤矸石。”   说的还是学名,徐雁凛又从地上抓起一块儿类似的:“这个呢?”   “煤岩石。”   徐雁凛往墙边处抓起一块稀奇的问:“这个呢?”   “黑绿麻丝石。”   “这个。”   “纳铁闪石。”   辨认的一丝不差。   徐雁凛把石头放下后,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把手上的手套扔给他:“戴上分,你要敢磕着碰着哭,我可不管啊。”   季然跟他嗯了声。   季然不用他嘱咐就知道,他可以慢慢的干。   徐雁凛用余光瞄着他,季然虽干的慢,但分的很整齐,一块儿都没有错,甚至给他精细的区分出来,按照一个系统分来的。   比如煤矿产区的石头,煤矸石,煤岩石等沉石这种好区分,但他把铜溜石,水涧石,水晶石,铁矿石,火炼石,已经带着黑丝的部分的云母石,黑绿麻丝石,也分类到了这一组合里。   徐雁凛盯着他晒伤的脸颊一会儿,装作随意的问他:“高中地理学这么仔细?”   他在大学的时候才学过这些的。   季然把一块儿带着金色丝线的矿石轻轻放下后跟他说:“我母亲喜欢研究矿石。”   他母亲是大学教授,不确定是不是研究地质的,不过别人也不知道,‘教授’这个词就把其他人隔离开了,众人都想离‘教授’远点儿。   徐雁凛哦了声,他没有特意去问新来的知青都是什么身份,但现在从季然分矿中能大概的猜出,他母亲恐怕是大学教授级别的,而且是研究地质类的。地质类的教授在这个年代还是很稀缺的,只可惜生不逢时。   季然来这个地方,还被那个二队长处处盯着,恐怕是还有别的原因,最严重的一种,家庭成分不好。   果然他刚想完,季然就跟他说:“我家庭成分不好,我爷爷是地主,我爸以前是外交部部长,他们犯了错,我母亲现在不做这个了。”   他用几句话就把他家世交代完了,语气平淡。   徐雁凛看着季然比语气还有面无表情的脸,眉头微微拧了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个季然对他家产生的这些变故没有一点儿在意。不知道是他天生无情还是他的那些家庭成分都是假的呢。   季然交代自己的家庭成分是想问问徐雁凛的,所以他说完后问他:“你的家庭成分呢?”   徐雁凛眉头皱的更紧了,冷声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他的家庭成分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   他父亲处在那个位置上,位高权重,更应该谨言慎行,自他的母亲出事后更是无数双眼睛盯着。   三年兵团知青就该回去了,但他还没有,就是因为出了些事。   他是大院子弟,来的是最苦的知青点儿,加入的是最艰难的勘察队,跟家里一毛关系都没,他也不希望在这个关头让别人从他这里生事。   因为一旦生事,不只是一个他一个家庭的事,事关整个军部。   他沉沉的盯着季然。 第43章   徐雁凛是硬朗的长相,哪怕五官俊逸,一旦生气的时候,也有几份狠厉,眼神尤其厉害。   季然被他看的合下了眼,跟他轻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想回答的话就算了。”   他看懂徐雁凛的眼神了,徐雁凛讨厌他的冷漠无情,厌恶他打听他的私事。   他不是不知人情世故,智商高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会看人脸色?他只是没有共情能力,他的病症依旧没有好。   季然在心里问:“系统,我是不是不能问他们的家庭成分?”   233跟他轻声说:【是的少爷,这个年代家庭成分是很隐晦的。尤其是这些下乡知青里。】   季然轻轻的叹了口气,陈学天天说他是地主家的少爷,把他的家庭成分光明正大的说,让他误解了。   他也知道问人话前要公平,所以他先把他自己的说了,想着能平等交换的,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季然不再去挑战徐雁凛的耐心,他挪动了屁股,离他远一点儿,老老实实的把他的矿石都给他分类。   他看不惯乱的东西,只要看到就想给分门归类,收拾整齐。   所以这项工作他做的很好,石头都是样品,都不算大,季然并不累,还从中找到了乐趣。   徐雁凛看他撅着屁股老老实实的给他分石头,也就没再赶他走,不过也没有再搭理他。   两个人就沉默的分这满屋的矿石。   常老师做好午饭,过来喊他们的时候才哇了声:“天呢,全都整理出来了!”他看着季然仔细的在标签上写字,跟他说:“雁子,这不会是这个小兄弟帮你分的吧?这也太厉害了,这东西都堆了这屋大半年了,终于有人收拾出来了。”   徐雁凛把最后一筐石头摞在靠墙放的厚实的木架子上,拍了下手,往后退一步,视察似的看。   还是挺满意的,他原本乱七八糟到塌了的原材料屋,终于被整齐的区分出来了,每种石头用竹篓子装着,用标签贴上。这是他们历时三年,走遍大江南北采集来的标本。   看着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所以徐雁凛对季然终于有点儿好脸色了。   他重新盯着季然的脸,他这脸大前天碰到的时候还只是发红,经过这三天已经晒脱皮了,脸颊处的红肿经过一个晚上都还没有消去,那就是晒伤了。这小孩娇气,皮肤也娇气,不知道疼哭过没,徐雁凛就问他:“脸疼不疼?”   季然摇头:“还行。”   徐雁凛挑了下眉:“手破了个口子就哭,脸这样不疼?”   季然只看着他,他在第一个世界里被挑断手筋脚筋的心理障碍还是没有消失,那就只能怕疼了。   徐雁凛当他好面子,也直接跟他说办法:“回去后去菜园里摘几根黄瓜,切菜的时候省点儿敷上。”看季然看他,徐雁凛郁闷道:“以前一个知青姐会用。”   季然倒不是想这个,他是想了下他们的菜园,跟他摇头:“不够吃的。”   徐雁凛气乐了,也知道他们新来的这些家伙好吃懒做,让他们去开垦块荒地种菜园是不可能的了,他深吸了几口气,换了话题。   “饿了没有?”   徐雁凛这句话语气缓和了,这是要留他吃饭。   季然看了他一眼,那眼皮撩的特别小心翼翼,睫毛都带着颤意,这是还记着刚才自己对他冷脸呢,徐雁凛呵呵道:“饿还是不饿?”   季然点头:“饿。”   “走,去吃饭。”   老常也很高兴,他以前虽然也是勘察队的,只不过他没有徐雁凛那么有知识储备量,徐雁凛上过大学,还跟着苏联指导员系统的学过勘测知识,是他们勘测队的第一人。   而他之前就是跟着打杂的,后来出了事,脚跛了后也无法翻山越岭了,就在这个小学当了老师。越发的对这些矿石成分不懂了,所以他也没法给徐雁凛分他这些宝贝,赵传民那几个家伙就更懒了,现在还在炕头上呢。   所以老常对于来帮忙的这个小知青热情的道:“对,快来尝尝我的手艺,粗茶淡饭别嫌弃啊!”   正好他今天做了好吃的,今天下雨,难得徐雁凛他们也回来了,老常就多做了些。   季然跟他道谢,先把手套摘下来还给徐雁凛,这种手套应该很珍贵的,徐雁凛割麦子的时候都没有戴过。   徐雁凛直接转身了,丢给他一句话:“给你了,当付给你的工钱。”   其实不应给他的,前几天他用毛巾抱着手割麦子的时候都没给的,手就是要多干活、磨出一层茧子就好了的,因为以后还有无数的活要干,夏季麦子收了还要采茶,采完茶还有烟叶、烟叶收完还有秋收,秋收更忙,农活是没完没了的,少爷手是不行的。   但现在还是破戒了,徐雁凛暗自的磨了下牙,也不知道自己这心软好还是不好。季然这家伙冷酷的说着自己的家世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可不管真假,他的聪慧知识应该用在大学里,可他就断在了这个年代里。   季然眨了下眼,没想到最初的目的竟然达到了,很珍惜的把手套揣进了兜里,这是他以后干活的保障。再也不用担心手疼了。   季然跟着常老师去隔壁屋吃饭,雨已经小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不用戴帽子了,几个人在外面水缸前洗了手。   进老常他们这间屋子时季然就闻见饭香了,很香,比他们前天晚上倒多了油做的疙瘩汤还香,季然先看向了饭桌,竟然看到了西红柿鸡蛋汤,金黄色的鸡蛋漂浮在橙红的汤里,看着特别好看。   来到这里四天了,他终于看到一点儿熟悉的菜了。他肚子都应景的咕噜了声,早上喝的那一碗疙瘩汤不太管饱。   季然虽然饿了,但其他人都没有落座,他也就站着,徐雁凛去里屋前,回头看他还杵着喊他:“还不赶紧坐,等那几个家伙过来,汤都没了。”   老常也先给他盛了一碗鸡蛋汤,把鸡蛋多给了他一勺,跟他说:“就是,他们几个跟土匪似的。”   刚说完,赵传民就趿拉着布鞋出来了,眼睛先望桌上瞅,立刻就道:“老常你做好饭怎么不早说?!”   老常气道:“我没说吗?我喊你们多少遍了?!一个个睡的跟猪似的。”   赵传民现在满脑子都是吃的,跟着他的话说:“老常,下次我们给你抓头野猪来养着,过年咱们就有肉吃了怎么样?你养那几只鸡为了下蛋也不舍得杀。”   老常呵呵道:“你有本事给我抓来再说。”   还野猪,连抓只野鸡都能划破□□。   江川也出来了,听他们几个的闲话也说:“老常,你等着我们哥几个。”   深山里确实有野味,虽然近处的这些山都被村民打尽了,但深山有,只是他们几个是去勘探地形的,不是专门的猎人,更何况深山危险,蛇虫已经够让他们烦心的了。赵传民见了蛇好不容易不尖叫了,所以常老师敷衍的点头:“我等着。”   他又跟季然道:“季然,你先吃,不用等他们几个,鸡蛋他们天天吃的。”   赵传民喊道:“什么叫天天吃,你这几个攒了多少天?”   季然没吃,说等着一起吃,他望里屋看,徐雁凛不知道去干嘛了。   正想着,徐雁凛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罐头。   那种铝质盒子里的牛肉罐头。   赵传民不想去洗脸了,直接坐下了:“我靠,今天什么日子啊,老二,你舍得吃这罐头了?”   徐雁凛打开后放在了季然面前:“牛肉的,吃吧。”   赵传民先于季然伸筷子,但在罐头上方就让徐雁凛夹住了筷子。   赵传民嚷嚷:“雁子你什么意思?给外人不给我?”   徐雁凛点头:“你宁肯睡懒觉也不去帮我把矿石分类出来,所以肉也没你的。懂了吗?”   赵传民悻悻的放下了筷子:“不吃就不吃,你等着,那天哥去抓头野猪来。”   这罐头是徐雁凛的,他自己平时也舍不得吃的,只有艰难的时候或者庆祝什么的时候才一起吃,今天竟然给了这个季然,也不知道季然是不是真帮他干了好事,一会儿他去看看。   赵传民也不委屈自己,没罐头那就赶紧喝西红柿汤,一大口下去,半碗汤就没了。   李瑾跟江川也很快就来了,于是就跟老常说的那样,他们一上桌,菜跟玉米饼子肉眼可见的少下去。   徐雁凛看着端正坐着,小口吃饭、一个饼子还没有吃完的季然嘴角勾了下:“以后要先学会大口吃饭,这是在这里生存的首要本领。”   季然看了他一眼,他其实知道的,这几天从他的知青队里体会到了,只是他已经养成了细嚼慢咽的习惯了,他的肠胃不太好,吃多了、吃凉了都会不舒服。   这些粗粮虽然也好吃,但他得多嚼一会儿,如果是面条就没事了。   但这里好像没有面条,小麦好像都是上交大队的,没有磨成面粉。   常老师炒了四个菜的,其中还有一大盆豆角炖土豆,只是他们都是大小伙子,很快就剩残羹了,老常说他们:“你们几个真是出息,也不看看有客人。”   赵传民跟季然笑:“小同志,咱们都是一家人是吧?”   季然点了下头,赵传民哈哈笑:“我去看看你给我们整理的仓库,看看有多好。”   “我也去。”   吃的快的江川也去了。桌上就剩有待客之道的李瑾、常老师、徐雁凛陪着细嚼慢咽的季然吃饭。   季然把牛头罐头推到了中间:“你们也吃,我吃不完。”   他只吃了一点儿,不是不喜欢吃,而是他好几天都没有见过肉了,之前一个月肯定也没有肉星,所以他也要少吃,要不也会不舒服。   李瑾笑了:“哎呀,这留到后面的还能有好吃的。”   老常道:“快吃吧,要不那俩土匪又回来了。季然你再喝碗汤。”   汤可以多喝,季然跟他道谢,徐雁凛看他:“不用跟我说谢谢吗?”   季然看他:“谢谢。”   面无表情的感谢,要不是一双眼睛似点墨,看上去至真至纯,别人会以为他是消遣人家。   徐雁凛摇摇头不再看他,只大口吃起饭来,他早些年也是细嚼慢咽的,他母亲出身大户人家,哪怕当年嫁给了当兵出身的他父亲,日常生活也改不了从小养成的习惯。   他是这些年在深山老林滚打摸爬的练出来了,尤其是跟这些土匪在一起练的。   季然以后就会了。   下午的时候停雨了,大太阳破开云雾,艳照天下,于是又一下子热起来,都能感觉到空气蒸发的感觉。   常老师道:“天晴了也好,明天就能继续晒麦子了。要不麦子发了芽也白费了。”   他看了眼看着远处山峦的季然说:“今天下午你们应该也没事,回去休息下,明天可能又要忙了。”   季然跟他嗯了声:“那我走了,常老师再见。”   他也跟坐在院子里摆弄石头的徐雁凛挥了下手,他没有看到这个知青点儿的人的艺术能力,不过今天来这里蹭了一顿饭,也很好了。   徐雁凛放下石头站了起来:“走,我去河边看看。”   河流是在知青点儿那边,季然跟他一前一后的走,他吃饱了,就走的慢腾腾的,徐雁凛也没着急,这边山丘起伏,四面八方都是山,麦子收完的这边空了不好看,但另一边还是连绵的绿色,那也烟叶地跟茶地,在雨后显的愈发翠绿。   进脚下的一块茶叶地,都能看见上面茶叶上挂着的水珠,下过这一场雨,新茶叶又冒出来了,不用两天就得采摘了。   徐雁凛指着这片茶园跟季然说:“采过茶吗?”   季然看了他一眼,采过的,上个世界里跟江未寒为了写作文特意去茶园实践过的。   徐雁凛没想到他还会这个,啧了声:“那行,采一把吧。”   季然以为他不信,就用衣兜兜着采了一大捧,只采刚冒出来的嫩芽,徐雁凛给他采上了一些中间部分的叶子,嫩叶虽好,但老叶子更有效果一些。跟他说:“行了,可以了,回去用石臼捣碎了敷在脸上。”   季然看他,原来是给他脸用的吗?   徐雁凛以为他不敢,跟他指了下这大片的茶园:“放心,这大片未来几天都是你们的,比黄瓜多,效果也比黄瓜好。”   茶叶是不缺的,春茶珍贵,可夏季茶就没有那么宝贝了,村民先把嫩叶采掉,剩下的都是粗枝大叶的摘的。   为公家干活,总有些粗心大意的,就比如割麦子的时候,总有不少掉麦穗的,季然割的田地要比他们那些人仔细多了,掉了的麦穗也捡起来了,这也是他割的慢的原因。   季然兜着一兜子茶叶回去了。   知青点儿的众人果然都还没吃饭,没法点火,干脆都在床板上打牌闲聊,幸好雨小下来后不漏雨了。   张海鸥几个女知青也来他们这边了,坐在床沿上,见季然来,问他那边知青点儿怎么样。   陈学则哼了声:“还能怎么样,肯定比我们这里好多了,要不他一大早就去高攀人家?你去了得了什么好处啊?”   季然也跟他说:“吃了西红柿炒鸡蛋。”   陈学咕嘟咽了下口水后喊道:“什么!你还吃到了鸡蛋?!我草,你怎么不叫着我!”   陈宏明冷笑了声,扭开了头,是觉得陈学太没出息。   张建辉忍不住笑了下,觉得陈学季然这俩人也是冤家,两人整天吵,可吵过就忘,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某一方面来说都是挺单纯的人。   毕竟也才18岁。   陈学看他兜着东西问他:“带什么了?”   季然倒在了洗菜的盆里,陈学看不是能吃的也就不感兴趣了。   张海鸥问他:“采茶叶干什么啊?”   季然看了下她们几个也晒红了的脸说:“徐雁凛说茶叶用石臼捣碎了敷脸,可以缓解晒伤。”   几个女孩子立刻丢下了手里的牌问:“真的吗?!”   张海鸥比季然回答的还快:“雁子哥说的是那就是了!季然,来我帮你弄。”   张建辉连咳了好几声:“小点儿声,季然这茶叶咱们能随便采吗?”   季然想了下:“夏季茶叶可以的吧?”   张建辉想着漫山遍野的茶树也就罢了,只跟他们说:“你们几个别说出去,要不要说我们……”   张海鸥给他接话:“搞资本主义享受!放心吧,组长,我们以后晚上采,反正也没人住这边。”   张建辉也无奈了,这些女孩确实都是城市里来的,再加上爱美是天性。   季然的活女孩子们抢着帮着干了,张建辉就拍了下床铺招呼他:“也来打会儿牌吧?刚才大队的人来说了,今天下午咱们可以休息。”   陈学也拍了下床板:“上来,爷赢不死你,30个麦粒一毛钱,敢不敢?”   季然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要跟我玩牌?”   他会算牌的。   等陈学输了一把又一把的麦粒后,他崩溃了,把牌摔在了床板上,要掀季然的屁股底下,看看他是不是‘耍老千’,虽然输的是麦子,还不是真的钱,但陈学面子都输光了,他没想到季然会这么厉害。   季然也站起来让他搜,跟他说:“我没有耍老千。” 233也没有帮他,它甚至看的津津有味。   陈学大怒:“不可能!”   他就算拍着床板都不可怕,季然只替他的手疼,陈学狰狞着脸都没有徐雁凛皱下眉头可怕。   季然想着今天得罪徐雁凛时的场景,没有再问这些知青的家底,他现在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了。   主角他不能着急定,他要耐心的等,因为就算他确定了徐雁凛是主角,徐雁凛也不认识他,他虽然给自己水喝,帮他割麦子,可如果碰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也是会对自己不客气的。   他现在不是霍云天,也不是江未寒。   应该说,主角一直都是有原则的人,而自己是反派,主角的第六感就是会排斥自己的,就跟前面两个世界一样,最初,霍云天跟江未寒都不喜欢他的。   他只能一点点儿的接近他,博取他的好感,才能得到他的爱。   只是得到后,自己还要捅他一刀子。   季然这么想着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系统,这是为什么呢?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233系统跟他说:【少爷,因为我们绑定的是反派系统啊。】   好吧,他都要忘记这一茬了。   233跟他笑道:【少爷,你要记得任务啊。】   季然嗯了声:“我知道的。”   他也希望主角能排除万难,披荆斩棘,登上主角的舞台。   陈学把季然屁股下的毯子翻遍了,确实没有找到东西后郁闷的道:“这怎么可能呢?一把都没输!你们信吗?”   赵长征摇头,陈宏明也盯着季然看,季然跟他们说:“我只是会算牌而已。”   陈宏明先出声了:“不可能,这不是一副牌,而是四副!”   一副牌他也会算,之前玩‘跑得快’时他赢了不少。   季然不跟他较真,只说:“我真的会算。不玩了,我想睡觉了。”   他把麦子还给陈学,他没想要玩钱的,就是跟他们聊会天,只是他们也不聊家庭成分的问题,季然这次知道不能随意问这个问题了。   他说着打了个哈洽,陈学还想抓着他玩,不让他睡,被张建辉打断了:“行了,你们也休息会儿吧。不想睡的话,跟我出去把柴禾摊开晒晒。”   陈学立刻躺下了。   张海鸥她们也把茶叶弄碎了,用碗分了两份,给季然他们端来了一份,张建辉等几个人死活不要,大男人涂这个不是让人笑话吗?   陈学还说季然:“让这个地主家的少爷涂吧。”   于是就季然自己抹上去了,虽然捣碎了的茶叶绿油油黏糊糊的不好看,但抹上去后,脸颊处就最开始有轻微的刺痛感,后面就凉凉的,挺舒服的。季然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所以季然一觉一直睡到了太阳落山,还是被陈学叫起来,让他去点火,要做饭了。 第44章   因为张建辉他们几个不涂,季然脸上涂了不少,醒来的时候茶叶还是湿润的,季然去洗了脸,晚风吹到脸上的时候,他的脸颊确实不是火撩撩的疼了。他挺耐疼的,手脚怕疼也是因为生理作用。   不过舒服了总是好的,季然点了火,今天是张建辉跟赵月做饭,这两人不跟陈学一样推三阻四,所以饭很快做好了。   吃完饭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季然跟着他们去了水库,水库涨水了,水是浑浊的,季然依旧在岸上冲洗了下,回去后,晚上众人不累的就聊了会儿天。   这一次他们聊了一些家庭成分的事,陈学先起的头,说漏了嘴,于是张建辉在旁边给挽回着补充了几句,季然就大概的弄清楚了他们几个的家庭成分。   这里面陈宏明是从县城来的,父亲是县长。季然没有把他从名单上划掉,因为陈宏明之前是首都的人,他父亲就是被下派下来这边的,被贬,却没有贬的一文不值,那后期也许会有变动。   张建辉家庭最正,也是首都来的,家里父母都是良好的工人阶层,其中父亲还是国营工厂的干部,季然也没有把他划掉。   剩下的陈学跟赵长征,季然划掉了,他们两人家庭相比起上面两人比较普通。   另外一个知青点儿的人,因着季然今天去,张建辉也难得的八卦了下,他是组长,跟振兴大队关系好,知道的事也多。   他说那几个知青都是兵团老知青,已经在这边待了3年了,是勘察队的人,跟他们同一批来的共有15人,已经回城10人,按照惯例他们几个应该也能回城了。   季然问:“是不是勘察队的人在这边还有重任啊?”   地理课本上,这里是全国著名的矿山区,煤矿,铁矿、铜矿、铝矿等六大矿产都排在全国前几名,除了六大矿产外还有很多的稀奇矿产,晶石、金矿都有。   从他今天帮徐雁凛整理的那些矿石中能看得出来。   这里虽然地势险要,山区贫困,但矿源丰富,现在是因为条件有限,无法开发,但在未来,这里是不错的。   陈宏明则冷声说:“不能回去也许是别的原因,回不去了。”   他的话大多都是冷漠无情的,让人听着就不安。陈学本来还想笑话那些人干什么什么坏事的,但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问:“你是说下乡的知青有回不去的?!不是只让我们来这里待三年就让回城,给安排工作的吗?”   陈宏明只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单纯。”   蠢到家了,一看就是平时不关注市政新闻的,他也不想想这十多年,下乡的知青回去了多少,又有多少人为了能回去,想了多少办法,拼命上进,好让大队给推荐个名额,这样能去当兵,然后再一步步的回城。张建辉现在走的不就是这条路吗?   陈宏明也想这么弄,只是他还拉不下脸去讨好那些大队的人。   因着这个回城的问题,几个人话题就分散远了,张建辉怕他们义愤填膺越说越离谱忙打断他们:“咱们才刚来,先别担忧这些,只要我们好好表现,国家不会亏待我们的。”   陈宏明只冷哼了声,不过没说什么。季然也没说话。他知道回城难,他回城都是要踩在主角肩上,顶替了他的名额才回去的,他回去后,而主角要不是后来当兵立了大功,才走上他主角的路,一步步功成名就的。   主角是谁呢?   季然还是最看好徐雁凛,他在心里跟系统说:“我感觉他是。”   233笑着说:【是因为他长的最帅吗?我看张建辉也很帅啊,还说这个年代的帅气长相。】   季然摇了下头,没有跟233说,他就是第六感觉。他看着徐雁凛就会想到霍云天,会想到江未寒,不自觉的就会想起来。   不过,他也不着急的,他还要在这里待一年多呢。   后面几天季然也没有空去想这个了,又热又累,割麦子累,脱粒也累。他们终于有个机器了,铡麦子的机器。这个机器就要往里递麦子的人一直保持一种姿势,半弯着腰别提多累了。   他们几个新来的知青里张建辉都坚持不了半小时,但每个家庭都是有任务的,知青点儿也是,女知青帮着递草,男知青轮着站机器前,累的够呛。机器不等人,时间也不等人,李二贵还拿着喇叭吆喝:“快点儿,都快点儿啊,这机器明天就去朝阳大队了。”   后面一组是季然,季然跟赵月一组,季然一直低着头,腰快断了,他能长时间的干慢活,但这种快速的,他累。他思维飘忽的时候跟系统说:“幸好我的腰没有心理障碍。”   233有点儿心疼他:【少爷,你可以慢一点儿的,不用非得这么快。】   季然正要说什么,李二贵就来盯着他了:“哎呀,季知青啊,你得快一点儿,你看人其他组都比你快。这机器开着是耗油的啊!”   季然汗滴下来,没理他。   李二贵正想再点拨他几句的,看到走过来的人闭上了嘴。   徐雁凛跟季然道:“起来吧,去帮着干别的吧。”   他把季然手里的麦子接了过去,招呼赵传民:“来吧。”   赵传民小声的说他:“你是不是看上了人家姑娘。”   徐雁凛直接道:“快点儿,你还递不出我铡草的。”   一个多小时后,知青点儿的麦子终于都弄完了,徐雁凛扶着腰也皱眉,季然问他:“腰快断了吧?”   徐雁凛就看他,好家伙,这都什么问话?   季然也不用他说话,他给徐雁凛擦脸上的汗,毛巾是他的,用刚提来的水拧的,很凉爽。   铡草的时候机器旁边不能站别人,他也没办法给他擦。   季然擦汗动作做的太自然,徐雁凛愣了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由着他从额头擦到了脖子,擦到喉结时,徐雁凛吞咽了下,把他手……手上的毛巾抓到了,徐雁凛咳了声:“我自己来。”   季然嗯了声,把水壶也递给他:“你喝口水。”   水壶盖都拧开了,徐雁凛也只好接过来喝,喝完季然又帮他接过来,跟他说   :“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晒麦子的活我给看着。”   脱粒后是晾晒,要时不时的翻一下,好快速的晾干。这个活也得有人干,大中午的要在这里守着,赵传民一听终于乐意了,跟季然道:“这还差不多,我的腰也快断了,你也不给我擦擦汗。”   季然已经没毛巾了,就跟他说:“那你把毛巾给我,我给你拧下水。”   赵传民切了声:“偏向啊!”   徐雁凛踢了他一下,赵传民叨叨着到水桶那里,洗脸去了。   陈学他们就很高兴跟张建辉说:“季然这家伙马匹也没白拍,有人给帮忙了。”   张建辉横他一眼:“你也上去帮忙吧,他们帮忙是看我们新来的,咱们要感激人家。”   张海鸥也道:“就是,雁子哥帮我们,我们以后也帮他们。”   她冲季然道:“季然,我中午来给你送饭。”   “好。”   晒谷厂在大队院的后面,是平地,一点儿风都没有,季然坐在大树底下也没有觉得凉快,机器脱完粒就开走了,其他人也都回去了,季然把他们知青点儿,包括徐雁凛他们老知青点儿的麦子都翻了一遍后,就抓了一把麦子在树底下做算式,心静自然凉。   前来看他的徐雁凛看他坐在树底下,摆弄什么,他以为季然无聊了,看蚂蚁搬家呢,凑近一看才发现他是演算,金字塔式数学规律解析。麦粒一个个摆的整齐又清晰,从简单到难,一层层递加,能跟季然一样算到这一步,他的心算非常厉害。   徐雁凛居高临下的看着季然的后脑勺,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季然帮他分矿石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孩很聪明,现在才知道这跟天才一样。   这小孩是真的要埋没在这里了。   季然察觉到背后有人,回头看他:“你怎么来了,麦子我刚翻了一遍。”   徐雁凛在他身前蹲下来,把手里西红柿跟黄瓜递给他:“吃吧,也不用老去翻,这么毒的日头,一两天就差不多了。”   季然嗯了声,拿了西红柿,西红柿就一个,他先递到徐雁凛嘴边:“你也吃。”   西红柿不好掰开,全是汁水。   徐雁凛看了他一眼,季然面无表情,但眼神清凌凌的,跟雨后茶叶上的水滴一样,是真的让他吃。   徐雁凛就着他手咬了一口,西红柿不算大,这几天学生们没来上课,才留下这么几个,明天有去上学的后,就没了,青的都不会剩下,这一个还是半红的,不酸,徐雁凛咬了一口就让季然吃。   他坐在另一块石头上看季然的算式,给他用麦粒继续往下算,季然一边吃一边看,看他推算下来了,把脚往下移,给他留出空来,季然吃完一个西红柿,徐雁凛就给他往下推算了三阶,季然跟他说:“厉害。”   徐雁凛正要跟他说什么,就看见来人了,振兴中队的二队长,季然也看到了。   这个人最近老盯着他,季然就熟悉他了。   果然他还没有靠近就喊季然:“季知青,别老坐在树底下,得空儿就去翻翻麦子。”   徐雁凛把手里的麦子洒在了算式上,他挺不待见李二贵的,这家伙正事不干,专门盯人,他也知道农活难干,所以就靠着他姐夫在大队里管宣传,初中毕业,也没有见他弄出什么来。   这是徐雁凛等人的看法,但二队长本人却认为自己干的很好,说自己眼睛就是天上的鹰,有谁思想觉悟不好的,一抓一个准。   这批知青下乡来后,他就热络的管着他们。   季然就是其中一个,他们家成分太不好了。爷爷是地主先不说,爸是外交部部长,谁知道干了些啥,千万得防着这小子往国外输送什么。   所以他得空就巡视到季然守的晒谷场了,进前时才发现徐雁凛在他旁边,这让他脚步有些迟疑,但退回去又没面子,只得走过来,看季然洒在地上的麦子轻咳了声:“这是在干什么呢?别浪费麦子啊。你是少爷不知道粒粒皆辛苦啊?”   季然看着自己被徐雁凛撒乱的公式没说话,徐雁凛跟二队长漫不经心的笑了下:“今天太阳这么毒,用不着时时翻,倒是二队长你来回的走,辛苦了,要不来下盘棋?”   徐雁凛捏着粒麦子跟他说,二队长一点儿都不想跟他下棋,但他也不敢说徐雁凛浪费,只不太乐意的说:“我哪有那功夫下棋,我还有好几个谷场没去呢?”   “那二队长好走不送。”   徐雁凛也不客气的说,二队长咬了下牙,跟还清脆的吃着黄瓜的季然说:“季知青,你别忘了翻麦子啊。就晒这两天,晒得好,后天就不用了。”   二队长走后,徐雁凛把地上的麦子捡起来,一遍跟季然说:“他是大队长的娘家弟弟,李二贵,县城里来的,平时不太会说人话。”   那就是狗仗人势。徐雁凛说话还很毒辣。   季然跟他哦了声:“原来他是关系户。”   嘿,这小家伙理解能力不错。徐雁凛想了下还是跟他说:“在他面前别说他,这些也别让他看见。”   本来季然数学好不好都跟别人没有关系的,但让李二贵给理解的话,又会牵扯到他的父母,给季然扣上一顶资产阶级的帽子。他现在已经是地主家的少爷了。   季然看着已经乱了的公式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好。”   徐雁凛站起身,把另一根黄瓜也给他:“那你好好在这里守着吧。”   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季然看着他修长宽阔的背影问:“我以后能常去找你玩吗?”   徐雁凛没回头的说:“来给我干活就行。我缺一个编写矿石材料的统计员。”   季然冲他答应着:“好,晚上行吗?白天要工作。”   徐雁凛终于回头看他:“行,大忙人。”他又补了句:“你先忙过这几天再说。”   他可不想累坏新知青。   这段时间是雨季,山里勘测环境恶劣,是他们勘察队的休息期,就需要编写这些材料装订成册,汇总留存。   不过徐雁凛很高兴,终于找来了一个苦力,还是样样都不错的苦力,除了体力不好外。   徐雁凛回到学校,大队长在他们这里,老常给他说了下他的来意。   大队长说要从他们这里请个人去帮忙算账。   每年到麦子丰收季,大队都很忙,麦子是这个地区的主粮,每个大队都要精准的确定麦子的收成,要上报给上面的大队,再一层层的到年底分下去。   不允许出错。   徐雁凛哦了声:“大队里不是有会算账的吗?”   那个二队长不是初中毕业吗?算盘不会用?   进大队工作可是香饽饽,会计、宣传,哪怕是库管都是些轻快活,都被村里的人给占了,常老师这个工作是因为这是他们知青点儿设立的,而他们确实教不了,且没有多少油水才留下来了。   所以大队里的工作不是每个人都能插手的,徐雁凛也懒得插手。   大队长跟他笑道:“雁子你笑话我吧,我这个妻弟什么水平我能不知道吗?他也就能干那种整天咋咋呼呼,当喇叭的事,正让他干点儿什么正事我还不敢用呢。”   这个大队长跟李二贵不一样,正儿八经从上面派下来的人,高中毕业,有文化也挺会来事,八面玲珑,乡建工作做的不错的,这个山区的百姓并不好管理,这个大队长来了三年就有现在的成就也算不错了。   稳定是第一,没出大问题的大队就是好大队。   徐雁凛没接话,大队长继续说:“雁子,你我都知道,咱们都是来做乡建工作的,在这里顶多七年八年,把这里老百姓的生活提上去,给他们把大队支架建设好,咱们也就算完成国家交给我们的任务了,所以很多工作我都尽可能的让村民来担当,因为这是他们的地方,以后他们要靠自己。”   徐雁凛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他还真不是要计较什么轻快活,他是勘察队的,滚打摸爬的生活已经习惯了,他也宁肯跟山川河流打交道,也不想跟村民打交道,当然这话说出来不好。   徐雁凛虽不喜欢大队里的架构,但对这个大队长没意见,能把一团乱麻粉饰太平的人比整天咋咋呼呼、抓着小事不放的人强多了。   他跟大队长算是同时间来这里的,对这个人的为人处事也算熟悉,所以他想了下季然,跟他道:“队长,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给你想想人选,新来的知青你考虑过吗?”   大队长摇头:“他们都是新来的,虽说也有好几个是高中毕业,那个张建辉也确实挺上进,可他们毕竟年轻,哪里做过会计啊,你也知道咱们大队里的账目,一团乱麻,各村各队,各种品类,上次春茶就忙的焦头烂额,这次马上就要采茶季,还有烟叶季了,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们试错啊。”   徐雁凛看着他道:“大队长你可以试用他们一天,让张建辉带着那个季然。”   大队长咳了声:“季然?那个干活每天拿五个工分、比女娃子干的还慢的那个?”   徐雁凛笑了,看样子季然已经在大队火了。   徐雁凛点头:“就是他,我说的再多大队长你没有亲眼所见都不可信,你让他去一次就知道了。”   徐雁凛想了下又补了句:“如果他做的好,你就给他满分。”   大队长都笑了:“这是当然的啊,人才咱们国家是最重视的,让他们知青来就是这个理吗。”   徐雁凛点头称是,他也不说季然什么家庭成分,更不为季然的将来提什么要求,这个大队长最会粉饰太平,他不会为季然改变什么,顶天了给他个满工分,有轻快活会找他。   而他为季然要的也就是这个,先给他找点儿轻快活干干,并不求多少。   大队长看他推荐,也答应了,说一会儿就去跟他说。   晚上的时候季然就来了,徐雁凛点着一支蜡烛正在编写,看他来直接给他一个本子,指着对面架子上的石头及资料说:“你从这边开始。编书会是吧?”   季然一顿:“编书?”不是说是数据统计员吗?   徐雁凛嗯了声:“怎么不会编?”   季然看着他轻声道:“我语文不好,我不会写作文,我……给你搬石头吧?”   徐雁凛都乐了:“宁肯搬石头都不编书?”   这以前得被写作文逼成什么样啊?   哈哈,不错,跟他一样,他也讨厌写文章。   不过徐雁凛只笑话他:“现在也没有高考了,不至于被老师逼着写作文吧?”   他笑话人的时候,剑眉微挑,嘴角带着一抹笑,坏坏的,跟江未寒说要给他买个复读机听语文时一模一样。   季然只看着他,想,他比老师逼的还紧。   本来来到这里时,他以为没有高考了很好,不用写作文了,哪知又要编书。   徐雁凛不逗他了,给他一本编好的材料:“我可没说让你写作文啊,咱这个不需要措辞,只要真实的数据,你先看看。”   他又给他推了一堆随行笔记:“我是让你帮我整理笔记,这些笔记是我考察过程中记录下来的,凌乱不成系统,所以要规整起来,就跟你帮我规整的石头一样,你只需要把这里面的数字、材料分类记录下来。懂了吗?”   季然松了口气,点头:“好。”   徐雁凛笑:“先别高兴太早,我写的笔记非常乱,你先看看再说吧,还有这边的数据都是,你可以随便查,对了,英文书能看明白吗?”   徐雁凛想到了这个关键问题,这些文献大多是英文的,地质学国内也是这些年才发展起来的,前些年还专门请了苏联的教授来指导,所以数据大多是国外的。这些数据赵传民他们看不懂,所以编书一直都他自己在弄。   季然跟他点头:“能看懂。”   徐雁凛笑了:“好!太好了!这个活非你莫属!”   徐雁凛也没有问他是怎么会英文的,因为他的父亲曾任外交部部长,季然英语好是肯定的。   徐雁凛直接把一堆文献给他:“你先看看之前编录的。我编的,不详细,你可以补充。”   季然也点头:“好的。”   徐雁凛挥手让他随意看,他说不会写文章是真的,每次写给上面的报告材料都让他绞尽脑汁,他可以写精准的数据,详细的地质特点,但那些条条框框的繁琐文字真不会。   所以他的笔记上面些的都是矿石的种类,特点,这种矿石周边的地质特点、形成原因,山脉、海拔、气候之类的。   随意他看。   季然真的一本本的看他写的笔记,字迹特别熟悉,熟悉的让季然都想到了上上个世界,霍云天字迹也这样,哪怕那时候写的是繁体的毛笔字。   字迹工整中带着他们独特的特点,洒脱不羁,有大家的稳重,亦有剑走偏锋的惊艳。   季然盯着情况的‘情’字看,这个字,最后的‘月’字写的都特别狂放,笔画大开大合,最后一勾有力透纸背的气势。   季然翻开下一页,有一个‘月’字,果然也是这样,异常狂放,也独一无二。   江未寒还因为这样的字迹被语文老师说过,语文老师让他稍微收着点儿。   季然在心里跟系统轻声说:“系统,徐雁凛是主角,我确定了,他们字迹一样。” 第45章   “系统,徐雁凛是主角,我确定了,他们字迹一样。”   233系统沉默了一下,因为季然用的是肯定句,不是问它。   他自己认出来了,时间又比上一个世界快了。   233系统想,少爷太聪明,他竟然能够从笔迹相同这一点儿去找主角。   233跟他说:“少爷你是怎么想到用相同的笔迹来判断主角的呢?”   这样的话以后就太好找了啊。   季然听他这么说就证明自己说对了,他没跟233说,他并不是依靠字迹辨认,而是用字迹确认了而已,他之前就有感觉了的。   不过从233这里他也有收获,233肯定了他的想法,季然轻声问:“他们都是一个人对吗?”因为一个人的笔迹很难模仿,可以换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身体,但字迹不是想换就能换的。   就如同演戏,无论换什么样的角色,演技多么精湛,透过那些行头,他骨子里的气质不变,他的眼神不会变。   他是贺长年,他是饰演霍云天的贺长年,是饰演江未寒的贺长年,是饰演徐雁凛的贺长年……   233人性化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因为它说漏嘴了,它被它的少爷找到了BUG,233咳了声:【少爷,我没有权限回复你。】   季然跟它说:“这句话就是最好的回复。”   233:【……】   季然也不需要他回答了,他只要知道这是他找到的主角就行了。   他只要知道以后怎么去找他就可以了。   季然继续看徐雁凛的笔记,他记得很有趣,在季然眼里有趣。   笔记写的密密麻麻,勾勾圈圈,有的地方还有画,植物,石头之类的,没有一句多余的感叹话,就连有时候说天气都是为了记录这个地区的矿源形成原因。   徐雁凛看着他看原始笔记看的目不转睛咳了声:“能看懂吗?”   他日记记得有多乱他清楚,勘探过程中时间紧迫,有时候是晚上摸黑划拉上几笔,相机胶卷太贵,更何况他们也不能随时随地的拍摄。   所以他都是想到什么记录下来,有时候还得回头找补,那笔记就跟打补丁一样,好几次他自己都不明白他记了些啥,所以这也是赵传民他们不肯帮他弄的原因。   现在他好不容易哄来一个,别再吓跑了。   所以徐雁凛关心的说:“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问我,我字比较潦草。”   季然抬头跟他说:“好的,字很好看。独一无二。”   他说的太真诚,哪怕一张面瘫脸毫无表情,可眼睛就直直的看着他,目光尤其肯定,仿佛哪怕他写的是狗屎,在他眼里都是好的,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这个词让徐雁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是真没有想到能从季然嘴里听到这句话。   徐雁凛嘴角没压住,翘了起来。就算季然这小家伙拍他马屁就拍吧,谁让他说好听呢。   “……好,那你看。”   徐雁凛不打扰他瞻仰自己的笔记,去菜园里摸了两根黄瓜,西红柿还不熟,   季然一边啃着黄瓜,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笔记,这次是对照着他之前的笔记看,这样才能知道怎么编写。   徐雁凛看他这种看法就确定了季然是真的知道怎么编书了。   这小孩确实太聪明。   徐雁凛便没有再说什么,让他安静的看,季然看的慢,但他只要看过去的就能懂。   看到第三本的时候,徐雁凛看了下表:“今天先到这里,快9点了,送你回去睡觉,明天你就去大队,大队长跟你说了吧?”   季然点头:“去算账。”   徐雁凛笑了下:“不用太快,两天干完就行,别人问你,你就说大队长找你来的。”   大队长认可的人,以后哪怕他每天只干5个工分,也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了。   徐雁凛把他送到知青点儿跟前,最后嘱咐他:“别逢人就把你的家庭成分拉出来,这里的人情世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能直接问人家。”   虽然有心人都知道。季然是很聪明,但他怕他不懂这些事。   季然只看了他一眼:“我只跟你说过。”   他不关心除了主角外的其他人,陈学笑话他时他从没有接过话,他只是对徐雁凛信任了。   又是一句让人招架不住的话。   徐雁凛今天晚上连着两次被他的话冲击到,一时间脚步都停了。   今天晚上依旧很黑,但徐雁凛觉得他眼睛很亮,跟黑夜里的星辰一样,毫无保留的闪耀在夜空里,那是一种全然的信任。   徐雁凛不知道是说季然缺心眼还是什么,他才认识自己几天呢,撑死不到一周。   但徐雁凛又被他这种信任架了起来,胸口发涨,无法说出别的话来,最后只得跟他说:“那天是我说话重了。”   季然跟他摆了下手:“没事,我进去了,你回去吧。”   嘿,还挺大度,徐雁凛目送他进去后,才转身回去了。   回去的路他走的松散又轻快,莫名其妙的还笑了几次,还笑出了声,徐雁凛拍了下自己的脸说,徐雁凛,骗来一个小家伙有这么高兴吗?   心里有个小人说‘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破天荒地头一次呢。’   季然进屋后,张建辉他们还没有睡觉,看季然来都看他一眼,陈学例行说他去攀高枝了,季然也嗯了声,往床上爬。   陈学说他:“现在脸皮这么厚了吗?”   张建辉只跟季然道:“别理他,睡觉吧,明天早上早起。”   季然躺他身边,也嗯了声:“好,你明天叫我。”   第二天两人就早早的起了,张建辉起的早,他把饼子贴到锅里了,季然才清醒,去点火,做熟了,张建辉也不让他坐在桌子上吃了,给他装着,两人一路走一路吃的,到大队时,人家没有开门。   张建辉轻咳了声:“我们等一会儿吧,6点他们就开门了,我怕那些账目太多,我也是第一次弄这个。”   季然啃着饼子点头:“好。”   他就这一个字,张建辉不知道他会不会,但想着他也是高中毕业,跟自己也差不多吧。   后面张建辉就知道他的水平了,振兴大队虽不大,但也有三个村组成的,账目非常多。大队里的老会计按照大队长的指示来把账目给他们两个新知青摆上,张建辉张了下口:“这么多?”   会计说:“这只是十分之一,给你们一周时间,你们先算这些。”   张建辉咳了声:“能先教教我们怎么算吗?”   大队会计听他这么说忍着没有翻白眼,给他们两个讲了一遍:“懂了吗?账目是一点儿错都不能出的!”   张建辉脾气很好的说:“好的,我们算一部分麻烦您给检查下。”   会计走后,张建辉深吸了口气:“咱们开始吧,你先算这些。”   张建辉坐在季然对面,跟他一块儿算,算了一会儿后发现账本没了,他对面的季然把他身边的一摞都算完了。   会计完全不信季然算的,戴上他的老花镜一笔笔的校对,算完一页发现没有任何错误,他又翻到了中间部分,抽了其中一页,也没有错误,会计拿着算盘打的啪啦啪啦响,张建辉心都跟着提着,看老会计那脸色感觉他生气了。   张建辉看了一眼季然,季然正在喝水,没有任何表情,他平时也这样的,但这次张建辉觉的他异常淡定,他不得不想起前天季然跟他们打牌说的话,他会算牌看样子是真的。   老会计足足核对了一个小时,他是抽着核对的,每本挑几页,不规则的来,但几十本没有一个是错的。   他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张建辉看他:“怎么样,先生?”   老会计看了季然一眼:“都对了。你们接着核对吧。”   张建辉最后跟老会计一起给季然抽查核对,季然一人算账。   下午五点的时候,他已经把三天的算完了。   他合上了今天的最后一本账本,跟张建辉说:“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中午他吃了两个窝窝头,这一会儿有点儿饿了。   老会计没有反应过来,还想再给他一些时,发现三天的账目都弄完了,于是只得让他们俩回去了。   大队长晚上来看他们俩,以为他们俩还在这里熬夜的,结果就剩老会计在这里核对,老会计把情况跟他说了下,大队长半信半疑。   第二天特意来看了下,于是终于明白为什么徐雁凛要给他推荐季然了。季然是大城市来的,会算账啊。   虽然没有逆天到天才的份上,但两天能算完一周的账目已经很好了,大队长看季然很顺眼,太聪明的天才吓人,他也无法给他等价的酬劳,给多了会让其他村民说闲话,季然就正好。   大队长一挥手,这两天的工分给季然都记满分。以后只要季然来帮忙,全都是满分,还要管着一天的饭。   二队长嘴皮子一掀:“可是姐夫,他也没干啥啊?!”   大队长眼睛瞪向他:“他没干啥?这账本你算的?!有本事,以后你来算账!”   李二贵郁闷的不行,他要是有本事,他能干满山蹿着吆喝着的苦差事吗?   大队长转头对季然笑道:“以后还有很多收账的时候,都要多麻烦季知青了。今天中午大队请客,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李二贵又想拿季然的家庭成分说事:“可姐夫,你别忘了他的爷爷是……”   “闭嘴!”大队长重重的呵斥他:“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要从大局看事情,算了,说多少遍你也听不懂,”   他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一圈,想起什么又跟他说:“麦子收完后能空闲点儿,你安排几个人给他们知青点儿收拾下房子,雨季马上就要来了,别让他们睡漏雨的房子。”   李二贵已经无语了:“……姐夫?”   “还不快点儿去安排?以后你没事跟着知青们好好学学知识,他们都一肚子墨水,咱们大队的宣传语啊,宣传活动啊,你多跟人家参谋一下!”   李二贵郁闷又不敢反抗,只怪异的看了一眼季然,也顾不上跟他生气了,他怕他姐夫,因为知道他姐夫说的话都对。   季然来算账不仅挣满了工分,还让大队长帮着他们把房子收拾了,算是收获满满,回去的路上张建辉很高兴,笑着看他:“季然好样的!太厉害了,哥为你高兴!你给咱们知青点儿争光了!以后咱们知青点儿在这个大队就有分量了!他们不会再亏待我们了!”   他那张国字脸上笑容爽朗,一点儿都不跟陈学一样就知道争风吃醋,是真的高兴。   季然跟他摇了下头:“应该的。”   “走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张建辉是真高兴,他想要的结果就是这样的,参与进大队,为这个大队宣传,尽他们知青的知识力量。   回去后众人得知这个消息,除了吃醋的陈学跟漠然的陈宏明外,其他人都挺高兴,张海鸥还笑着说:“等不忙了我可以去给大队画版画,写宣传语,咱们建设新农村!”   赵欣笑着说:“可以,你画画可好看了。”   “你唱歌好听!”张海鸥也夸她。   “吕荷跳舞很好,她说还代表学校拿过奖呢?”   “那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举办个晚会什么的?给村民们唱歌跳舞?”   几个女生兴高采烈,都在讨论各自的才艺,季然就默默听着,他想这些男生有什么才艺呢?   他刚想到,张海鸥就指着张建辉说:“组长你是不是说会弹手风琴?你上去给大家露一手!”   张建辉局促的摆手:“我不行,不行,让季然上。”   张建辉现在看季然就是个宝,跟他说:“季然你是不是还会拉小提琴?”   季然在233给他的资料里搜索了一下,刚到这个知青点儿的时候,他是拉过。那把小提琴还在箱子里。   “哇,小提琴就更高大上了,你上去给他们拉一首,绝对震撼住他们。”   张海鸥热烈的说着,仿佛明天就要开晚会了。   陈学给他们泼冷水:“都醒醒哈,明天还得去采茶叶。季少爷你也得去!”   季然心想他也没说不去啊?   知青们的热情被陈学打击没了,各自消停了,后面就该干嘛就干嘛了。   季然去找徐雁凛,跟徐雁凛说了今天的事,大队长表扬他们知青点儿的事,徐雁凛可有可无的点头,看样子是预料之中的。   季然把话题转移了:“大队长还说空闲的时候让我们组织宣传活动,唱歌跳舞什么的。”   徐雁凛也点头,从兜里掏不出烟后,朝他抬了下下巴:“去看看菜园里西红柿熟了没,墙角那边我早上藏着一颗。”   看样子徐雁凛对这些活动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季然先去摘西红柿,这几天他总来,常老师都让他自己去菜园里,看中了什么摘什么。   西红柿红了一个,黄瓜有好几根,季然只摘了两根。   用清水一冲就直接可以吃的,季然端着进了徐雁凛的书房,徐雁凛跟这些矿石住一块儿,外间设了一张床,里面就成了他的书房。   西红柿只有一个,徐雁凛不跟他抢,只让他吃,季然都先让他咬,徐雁凛看他一眼,也意思性的咬一口,摆摆手:“酸,赶紧吃吧。”   季然咬了一口,不酸啊。跟黄瓜一样,甜味多一些。徐雁凛是舍不得吃。   季然又提起来刚才的话题:“你会什么才艺啊?如果村里举行庆祝大会,你上去表演什么啊?”   徐雁凛咬了一口黄瓜看他,这小孩是想去表现下?怎么今天就这么多话呢?   徐雁凛是真没看出这小孩还有活泼的一面,反正他对这种集体活动没什么兴趣。看季然还等着他回话,徐雁凛跟他说:“我要说才艺的话也有一个。”   季然眼睛亮了下:“什么才艺?手风琴还是小提琴?”   徐雁凛跟他说:“吹口哨。”   季然:“……”   吹口哨在这个年代不是二流子才会的吗?   徐雁凛还一本正经的问他:“你不信?我吹给你听听。”   他说着靠在了椅子上,长腿交迭,姿势放松的开始吹了。   他吹的挺好听的,季然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年代的歌曲他听的少,季然就看着他,烛光将他的剪影刻画的分外好看,因为他本来就很好看,哪怕是侧脸都十分吸引人,眉深睫浓,鼻梁高挺,不经意间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痞气,让他在这一刻吹的口哨比小提琴、比手风琴这些高雅艺术来的狂野,他想徐雁凛就是耍流氓都让人移不开眼。   季然知道口哨吹的好的话也好听,他曾经听江未寒吹过《流星雨》,那时候他唱的总是跑调,他们回家的路上,江未寒就一路吹着口哨给他伴奏。   季然没有从徐雁凛这里得知他是主角的信息,却因着他的一段口哨走了神。他在心里跟系统说:“系统,我觉得他真的像他。”   233系统被两个‘他’绕的有点儿晕,问道:【少爷,哪个他?】   季然说:“没事了。”   他就是他。   徐雁凛吹完了,问他:“怎么样,好听吗?怎么没有掌声?”   季然给他鼓掌,徐雁凛看着他笑:“你会什么?”   季然摇头:“我会听。”   徐雁凛拍着腿哈哈笑,笑完后指了下桌上的书:“那你就老实的待在这里给我编书,别去凑热闹。”   晚上送他回去的时候,徐雁凛还吹了一段口哨,引得池塘里的青蛙都叫唤。还有癞蛤蟆蹦上来的,把徐雁凛吓了一跳,蹦出去好远,癞蛤蟆也在蹦,一人一蛙差点儿撞车,季然笑了下。   徐雁凛回头看他:“季然同志你还笑,再笑一次我看看?”后面一句陡然温柔下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季然笑。   但季然又不会笑了,徐雁凛啧了声:“千金难买一笑啊,是不得抓1000只癞蛤蟆给你看看?”   季然只看着他:“你害怕它们。”   徐雁凛咬牙道:“我不是害怕它们,我就是恶心它们知道不?你跟我说,你难道不恶心?”   季然想了下没说话,他没有感觉,前几天下雨,它们院子里也蹦来好多,女知青吓的在门口叫他们几个帮忙赶出去,但张建辉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下脚,还是季然用扫帚把它们都赶走的。   徐雁凛还想再挽回下自己的形象,跟他说:“我真的只是恶心它们,我跟你说蛇我都不怕的,就我们住那深山老林里,蛇一抓一把,你等着我下次给你抓几条看看。”   季然说:“好。”   徐雁凛啧了声:“你还真不害怕啊,不错,赵传民第一次看到帐篷顶上的蛇时下的差点儿尿裤子。”   这里地处南方,深山里面最不缺的就是蛇虫,他们进山考察就是闯进了它们的地带,有时候摸手电筒都要有个心理准备,摸到凉凉的东西也别怕,好在这边蛇虫大多是无毒的。   徐雁凛想这么多是想起来第一次见季然的场景,那时候以为他被蛇咬了,吓的哭呢,现在看来这个小孩有他不知道的一面,一点儿小口子会哭,可看上去又什么都不怕,还挺奇怪的。   徐雁凛摇了下头,把季然送回去了。   后面几天又是日常的农忙,不再是轻快的算账了。   季然采茶叶也没有快到哪儿去,李二贵想挑他毛病,但想着他姐夫的话只得憋回去了,所以季然依旧天天拿5个工分。   张建辉也纵着他,不会再催着他什么。   陈学抗议了几次也不说了,因为季然也没有吃多少饭,每顿饭就两到三个窝窝头,菜多的时候,他吃点儿菜,没菜的时候就喝碗汤。   陈学有时候好奇的时候还问季然,他晚上饿着肚子能睡着觉吗?   季然没跟他说,他每天晚上都去帮徐雁凛誊抄数据,徐雁凛都给他开小灶了。红薯窝窝头、玉米窝窝头管饱,水果有时候是西红柿,大多数时候是黄瓜,偶尔还会给他撬开个罐头,罐头有两种,牛肉跟黄桃。   所以他不饿的。   乡村里日子一天天的过,一月又一月,有数不清的农活催着他们,采完茶叶采烟叶。茶叶采的时候琐碎,知青们也叫苦连天,但等他们采摘烟叶的时候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烟叶黏糊糊的,味道还不好闻,汗如雨下的时候都不能用手擦汗,一擦脸上都是粘稠的。   采完烟叶抱到平板车上,就浑身上下都是了。   系烟叶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在烟杆上绑上的过程,烟叶扫过大腿,下半截裤子都是烟油,季然晚上洗澡的时候多洗好几遍,在石板上搓了又用手搓。   徐雁凛看他提着衣服闻,咳了声:“这么不喜欢闻烟味吗?”   季然点了下头,没有给他面子,徐雁凛抽烟,他们知青点儿的几个人都抽,还用工分换了好几杆子烘好的烟叶在家里墙上挂着,满满一墙,感觉要抽好几年,这么多烟抽完,身体会坏了吧,季然不太愿意。   徐雁凛知道他不乐意,自己抽烟已经被他说好几次了,但烟戒不了啊。   陈学他们这些日子也跟老知青点儿的人混熟了,说季然:“男人抽点儿烟怎么了?不抽烟的就不是男人。”   他终于找到可以挖苦季然的话题了。   张建辉这种五好青年看到烟叶充足的时候也开始抽了呢。大队长递给他的烟他不能不接吧。   季然看着他们几个吞云吐雾,跟他们说:“抽烟有害健康。”   陈学哈哈大笑:“少爷,你下面毛是不是没长齐,小孩子吗?还是不是男人啊?”   季然离他们几个远点儿,不在意他的嘲笑,更何况他本来就是男的,就算□□功能有障碍,那也是。   再说每天晚上都一起洗澡,他有没有毛他们看不见吗?   徐雁凛看着季然背对着他们洗衣服的样子,脑子不知道怎么就想到季然站在岸上□□时的样子了。季然现在明明衣着整齐,连鞋袜都穿的好好的,但他就是想到了月光全洒在他身上时的样子,甚至开始想他到底有没有长齐毛。   待意识到自己都想了些什么时,徐雁凛狠狠的抽了一口烟,他跟耍流氓差不远了吧?   想媳妇是正经的,但想别的就是耍流氓了,尤其是男的想男的,这要是真一起过日子被人知道了,得按照流氓罪抓起来。   徐雁凛脸色沉下来,他是连以后要犯的罪都想到了吗?他是想要跟季然搞一块儿吗?   徐雁凛回去的路上也没说话,但余光不受控制的盯着季然,看到季然自然的拐弯到学校时,他脸色才好了一点儿。   洗完澡后也不过8点,陈学他们也来到了学校这个知青点儿这里闲聊,季然怀疑他们是看中了墙上的烟,因为他们都是来卷烟的。   常老师在院子里挂了一盏防风灯,这几个人坐在学生上课的书桌上卷烟,小刀,本子纸齐全。   “金黄烟叶一搓,三寸白纸一卷,赶得上【牡丹】牌香烟了。”陈学一边卷着一边说,出口成章,感觉比上学时还用工。   赵长征已经卷好一个了,最后一道程序是粘烟卷,用口水,大概是卷了自己抽,不在意,卷完后深吸了一口气跟陈学说:“这当然比【牡丹】强了,这可是没有经过任何添加的香烟,后劲足,最重要的是,这是咱们自己采,自己烤出来的。我爹还想尝尝他儿子卷的烟呢,要不是没法寄给他,我就给他寄点儿了。”   季然就看着他们几个,徐雁凛也在其中,把烟叶细细捏碎了,均匀的倒在三厘米宽的白纸上,动作异常专注,他不仅自己弄,还使唤季然:“过来帮我卷上。”   季然干这个活也很好,比赵传民他们强多了,卷的特别整齐,按上个嘴都跟盒装烟一样。赵传民这几天都拿西红柿来求着他帮忙卷烟。   季然看他:“抽烟对身体不好。”   徐雁凛不在意的笑了下:“就抽一根。”   他又加了一句:“今晚上就这一根。我保证。” 第46章   季然低头给他卷,用小刀工整的裁出二十张白纸,烟叶也均匀的洒好,然后卷的时候沾一点儿冷下来的米汤水,这样不容易散开。   最后一根的时候季然忘了沾旁边碗里的水,他想拿着闻一下的时候也跟着赵长征用口水粘上了,待粘完后看到徐雁凛盯着他的眼神才想起来,跟他说:“我再重新给你弄一根,这个不要了。”   口水粘的烟都是自己弄了现抽的。   徐雁凛却向他伸过手来:“给我吧。”   季然把那根他用口水粘的烟递给了徐雁凛,徐雁凛含在了口里,低着眼皮熟练的划了一根火柴点上了。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他的眉目像是跳跃在了季然心头上,他心脏也跟着跳了下,有说不出的烫。   旁边的赵传民在说徐雁凛:“雁子,你浪费什么火柴啊,你跟我对接上不就行了?”   徐雁凛深深的抽了一口,吐出眼圈后跟他说:“我嫌弃你。”   赵传民气的用脚踢他,徐雁凛只转了个方向,没让他踢到。   他转过来后,抬眸正好对上季然的视线,隔着淡淡的烟雾,季然都觉得他眼神复杂深沉,带着一种要拉人坠入深渊的狠劲。   季然跟他眨了下眼,他不怕徐雁凛,徐雁凛连癞蛤蟆都害怕呢,能把自己怎么样呢?   果然徐雁凛呛着了,他狼狈的把烟拿出来了,怕掉地上浪费了。赵传民说他:“活该了吧,让你浪费火柴,显摆!”   徐雁凛郁闷的很,他没有理赵传民,只看向季然,季然这会儿已经阖下眼皮了,表情安静又无辜,跟刚才那个勾他的家伙截然相反,徐雁凛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个……混蛋!   “季然,你也帮哥卷上20根,哥给你藏了一个西红柿。”   赵传民也不理会徐雁凛,只讨好季然。   季然给徐雁凛卷的烟太漂亮了。   季然也跟他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放心,哥这身体再活个五十年没有问题。”   赵传民一边豪气挥手,一边又点了自己刚才粘的烟。   季然看他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他的警告已经说了,就跟烟盒上写的那句话一样,烟民人人皆知,只是不在意而已。   赵传民、老常、李瑾、江川他们个顶个的烟民,又把新来的几个知青也带坏了,卷好一支后就迫不及待地的赛口里了,没一会儿就吞云吐雾了,人一多,哪怕是在院子里坐着,烟味也聚拢了。   季然开始咳嗽,不是故意的,就是停不下来,这好像是从上一个世界里带来的病根,上一个世界里他得了那一次肺炎,以后每到冬天他就会咳,非典那年还把江未寒吓了一大跳,把他从关着的校园后门里背出去,藏在家里整整照顾了一周,才好起来的。   “别卷了,走。”季然正咳着的时候,徐雁凛站起来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把他从桌前拉了起来。   赵传民在后头叫:“哎,还没有给我弄完啊。”   徐雁凛丢给他一句话:“自己弄!”   赵传民郁闷的说:“我又没求你,我是让季然弟弟帮我弄,我给他西红柿吃。”   “他不吃你的!”   徐雁凛硬梆梆的说。   赵传民被他说的满头雾水,骂他:“他这什么人啊?西红柿不都是一个菜园里的吗?”   徐雁凛听见他的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看到季然咳的时候,觉得心头像是被拧了一把似的,在那一刻他把烟掐了,拉着季然就起来了。   徐雁凛握着季然的手没有松开,一直拉到他们俩的书房。   这里陈学他们都来过,以为季然在这里偷懒,哪知看他真的工作后,酸溜溜的说了几句,再也没进来过。   徐雁凛拉他进屋后松开了他,点上了蜡烛,端到了书桌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跟季然说:“开始工作吧。”   季然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徐雁凛真淡定,粉饰太平功力见长。   他也没有说什么,坐下来开始编写。   徐雁凛把旁边的桌上扣着的盘子端过来,里面是季然的日常水果,一个西红柿,两根黄瓜。   季然也日常的先把西红柿送到了徐雁凛嘴边,徐雁凛看了他一眼,也低头咬,经过这两个多月,徐雁凛已经能毫不可客气的就着他手咬一大口了,季然都怕他咬着自己手,徐雁凛现在还含着他手指呢。   季然跟他轻声说:“手疼。”   徐雁凛咬着他的指头细细的磨了下,这是当初那根被镰刀割破皮的手指,早已经好了,连个疤都没有留下,但徐雁凛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咬他下。没有真咬下去,就是磨了下,他心想这小孩真有这么怕疼吗?那以后要是有更疼的,他得哭成什么样?   这个念头简直像是一股邪火窜上徐雁凛的头,让他起了一身冷皮疙瘩。   他松开口,装作若无其事的把那一大口西红柿嚼了下咽下去,然后撩起眼皮看他:“心疼了没?”   他说的是他这一口咬完后就剩一半。   季然摇了下头,徐雁凛哦了声:“真不心疼?”   季然嗯了声:“我吃一半就可以了。”   徐雁凛并不怀疑他这话,以往季然跟他都是这么吃西红柿的,西红柿少,大多时候就一个,有时候两个的时候,他都觉得还不如一个的时候甜,也许从季然嘴里分一个的甜。   徐雁凛思绪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目光跟要确认什么似的,就盯着他吃,季然吃他剩下的一半毫不嫌弃,仔细的、小口的吃完了,西红柿汤汁多,他也先吸汤汁,再咬肉,最后也把滴在手指上的汤汁舔了,那根指头他方才用牙齿口水厮磨过,徐雁凛把头扭开了,胡乱的翻开书看。   季然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西红柿吃完了,他起身去洗手,刚走了一步,徐雁凛就喊他:“去哪儿?!”   季然跟他说:“我去洗洗手,一会儿就回来。”   徐雁凛在他走后,用手搓了把脸,咬牙切齿的在肚子里说,徐雁凛,你脑子都进水了吗?   季然洗完手就回来了,外面陈学他们还在,但他不想去抽二手烟了,他开始工作。他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别人就不会打扰到他,墙不隔音,外面陈学、赵传民他们的吹牛声老大,都快吹天上了,但季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徐雁凛从烛光里看他,季然是他找来的宝,最妥切的助理。   他已经来帮了两个月,誊抄工作不累,就是需要耐心,需要一个有统筹规划,会英语、对数字非常敏感的细心人。   而季然就是。   季然会一边翻看他之前记录的册子一遍整理,都不用他教,非常聪慧。   他整理的也很齐全,整齐又仔细,跟刊印的相差无几,差不多半个月整理出一本来。   两个月帮他整理了四本,今晚上的第五本也快了。   外面陈学他们要走了,张建辉隔着墙问季然要不要一起走,徐雁凛问季然,季然跟他摇头:“快了,我写完这一本。”   徐雁凛出去跟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晚点儿我送他回去。”   他要是在这里住都是可以的,但这句话徐雁凛没有说出去。他的床虽不大,也能挤,但他不确定自己能干出什么来。   以前的时候是没有想到自己变态,现在知道自己变态了,却不敢留人了。   徐雁凛站在院子里点了半支烟,他刚才没有抽完,摁灭的那支,有着季然的口水,他没舍得扔。   赵传民他们进屋了,外面很那劲,一片漆黑,除了他手指上那一点儿猩红的烟头。   徐雁凛把这支烟缓慢的抽完了,转身回屋,季然已经编写好了,正踮着脚往最上一层放编好的册子,徐雁凛下意识的快走了几步,站到了他身后,帮他放上了,这个架子他是根据自己身高定的。   季然这会儿比他矮一整个头,是有点儿够不着。   季然回过身来,抬头看他,徐雁凛帮他放好册子后也没有走开,依旧以这个姿势看着他,屋里点了一根蜡烛,只是在桌上,离这里有点儿远,于是把两个人的身影长长的投在在墙上,影子合在一起,像是紧密无间的拥抱。   季然看了一眼合着的影子,撩眼皮看徐雁凛,也不说话。他跟徐雁凛之间就只一指的距离,他要是往前动一下就能碰到他的下巴,徐雁凛下巴上有一层青青的胡渣,像极了上个世界里,早上江未寒的下巴。因为那时候江未寒老用下巴扎他。   季然伸手想要摸一下,是不是还是以前那样的触感,但他还没有摸上去的时候,被徐雁凛抓着手腕抵在了架子上。   手没有疼,徐雁凛只是把他困住了,季然就看他。   徐雁凛也看着季然。   季然这三个月里晒黑了,以前雪白的肤色晒成了小麦色,然而他长的太好,脸庞清俊,眉目浓秀到依然让他移不开视线。徐雁凛从他眉眼扫到他的嘴唇,再扫到他的下巴,他的喉结。   他比谁都清楚季然是男的,挺拔的身高,清俊的面容,平平的胸脯,可为什么这么吸引他?   是他勾引了自己吗?   徐雁凛喉结无法抑制的滚动了下,他真的觉得季然是在勾引他,要不为什么眼睫毛一扇跟羽毛挠在他心里一样,更别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一汪水,引着他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沉下去,溺毙在里面。   淡粉色的嘴唇动了,不知道是不是要说着勾引的话,徐雁凛猛的放开他,转身大步走开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也没有回头,只跟季然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声音有点儿哑,季然当没听见,跟他脆声说:“好。”   徐雁凛在前面打着手电筒,走的很快,季然跟他说:“慢点儿,我跟不上。”   徐雁凛回头给他照着路,说他:“为什么跟不上?腿也不短啊?”   站在岸边水台上时,白花花的不就剩两条长腿了吗?   徐雁凛狠狠的闭了下眼,他今晚上就没想点儿正经的。   他不肯靠近,等季然过来,但季然蹲下身去了。   “怎么了?”   “我的鞋子跟不上,坏了。”   季然跟他说,他今天洗完澡后换上的是旧鞋子,只有两双鞋子,要尽可能的节省着穿,他走路平时也很轻,鞋面都没有问题,只是鞋底没办法,整天在泥地里,一带一脚泥,鞋底就坏的快,季然前两天缝过,现在又坏了。   徐雁凛在他身前蹲下来,把手电筒给季然,他自己拿着季然脚沉默了一会儿。季然的鞋子从表面看没有什么,因为鞋子每天刷的干干净净,所以他不知道鞋底成这样了。   鞋底怎么能是他用针线缝的住的,整个鞋底都掀下来了。   徐雁凛咬牙说:“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气自己粗心。只顾着看人家身体,不看看脚底。   季然看他一眼,跟他轻声说:“没事的,我回去再缝缝还能穿。”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鞋子这样,陈学的鞋子比他还惨,鞋面破了洞他当凉鞋穿呢。村里的小孩还有光着脚板到处跑的。   但话刚说完,徐雁凛就给他脱下来,直接扔了。   季然眨了下眼,不说话了,怕他更生气。   徐雁凛用手托着季然脚,像是丈量尺寸,他的手修长宽大,手上有很多粗茧子,握他掌心的时候,季然有点儿痒的缩了下脚,徐雁凛握着他给他揉了下:“刚才有没有硌着?”   季然摇头,但徐雁凛还是给他按摩着,像极了那年他在操场上脚抽筋,江未寒给他捏的一样。江未寒后来老怕他抽筋,没事的时候就会握着他脚,给他揉搓一会儿。   季然就默默的看着他,徐雁凛把他两只脚都摸了一遍,确定他没有伤着后,   背对着他说:“上来!”   季然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搂着他脖子爬上去了。徐雁凛背着他走的不快也不慢,让季然觉的很稳当,托着他屁股的手很大,他屁股放上去也合适,他把脸贴在徐雁凛背上,闭上眼睛,都想睡觉了。   上个世界非典的那一年,江未寒把他从学校后门背出来,也是这么背回家的。   回知青点儿的路,跟从学校后门到他家的路一样远,十多分钟,季然就到家了,这次徐雁凛把季然背到他们床上的,张建辉还以为季然怎么了,得知他是鞋子底掉了后陈学立刻毫不留情的笑话他:“跟你说用线缝不稳当的。你还不如跟我一样当凉鞋穿。”   看徐雁凛脸色不好,季然跟他说:“我还有一双新鞋子的,你看,这双。”   他的鞋子陈学不乱穿,因为他鞋码小。   所以从床底一摸就出来了,徐雁凛检查了下,嗯了声:“那我先走了。”   回去后徐雁凛在他单人床上辗转反侧了良久才睡着,然而没多久就爬起来了,因为做了个春梦,春梦对象是季然。   梦的太具象了,现在都还清晰的在他脑子里。   他朝日梦想的洗澡场景……   再后面……   徐雁凛摸着自己的裤子,闭了下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无师自通的梦的那么详细,   太清晰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季然哭着的样子。   “流氓!”徐雁凛把自己打了一巴掌,爬下了床,他想幸好这段时间是夏天,他自己在这库房睡觉,要不半夜起来洗内裤得让赵传民笑话死。   洗完内裤后,徐雁凛也不敢去睡觉了,他怕自己还要耍流氓,就在院子里抽完了季然白天卷好的烟,他看着一地烟头想,这样是让季然看到,又要说他。   幸好雨季快过去了,他要去勘探地形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雁凛就把赵传民他们叫起来:“今天咱们就出发去湘西了。”   赵传民不太清醒的问:“什么?”   李瑾搓了把脸:“今天就走?”   徐雁凛嗯了声:“雨季也过去了,咱们早去早回。”   李瑾觉得哪儿不太对,虽然前几天是要商量着该出发了,但这也太突然了吧?   江川终于清醒了,叫唤了声:“今天走?我还什么也没收拾呢?”   徐雁凛说他:“我们有什么好收拾的?”整天在外,包随时收拾随时走。   看赵传民看墙上的烟,徐雁凛切了声:“赶紧的,昨天晚上不是卷了不少烟了吗?还不够的话,今天上午再接着卷,咱们下午就走。”   看他说的斩钉截铁的,几个人终于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只好都起来了。   老常惊讶了一会儿,但也明白这是他们的工作,该走就得走,只好说中午给他们做顿好吃的,大家一起再聚聚。   徐雁凛跟他说:“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你们吃就行。”   看他说走就着,老常喊他:“哎,你去哪儿?”   “我去县城发一封电报,中午就回来了,下午咱们出发。”   徐雁凛去大队找了今天去县城的拖拉机,跟着进了城,是为了发电报,但也买了东西。   他快把整个县城的供销社都逛遍了,终于买到了他想要的鞋子。这里的县城还是太小了,这种翻毛的登山鞋太难找了。   鞋柜的供销员看着他脚上的鞋跟他说:“一看你是识货的,别看着贵,一分钱一份货,这鞋子你就使劲穿吧,别说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坏的,翻山越岭都不怕。我看你是45的鞋码吧,我给你找找你试试?”   徐雁凛跟她说:“不是给我买,42的鞋码,你给我两双。”   供销员脸上直接就笑开了花,她们这个鞋柜上的鞋子非常贵,不要票只要钱,一年能卖出去一双就不错了,这个帅哥竟然要两双。   她连着夸他:“这是给你弟弟买的吧?”   徐雁凛嗯了声:“弟弟。”   徐雁凛等她拿出鞋子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供销员跟他说:“放心吧,没有一点儿问题,不磨脚,很耐穿,还保暖呢,冬天穿着不冻脚,夏天穿着也不捂脚,这就是这个面料的好处。”   她吹什么,徐雁凛也只嗯了声:“你再给我拿两双鞋垫,六双袜子,春秋冬各两双,都要质量好的。”   “好来,我这里的货你就放心好了!袜子花样不一样,你要哪种?”   徐雁凛看着袜子上的小鹿伸手指了下:“梅花鹿牌的吧。”   袜子是细密的好料子,于是袜筒上绣的小鹿都很精致,眼睛跟季然一样,黑亮有神。   徐雁凛买了鞋袜外,又买了一些其他东西,他以前买东西,只买需要的,买了就走,可这次总觉得什么都能给季然用上。季然什么都缺。   回到小学后,徐雁凛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他床底下的箱子里,因为林林总总的太多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买了些什么,只跟老常说了声,让季然自己过来拿。   让季然以后就住他这里,晚上编书回去太晚了。   老常很高兴,他愿意跟季然作伴。他文化水平没有太高,勉强高中毕业,能在这里当老师教村里的孩子,但编不了书,所以看季然编出来的书别提多钦佩了。季然还能帮他给孩子们教数学、英语呢。   徐雁凛下午走的时候路过季然他们锄地的地方,远远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去打招呼。   徐雁凛也知道自己这匆匆的不告而别有落荒而逃的意味,但他没有办法,他怕自己不走,就要把季然摁在床上了。   他真的会的。   那就真的是流氓了,他是流氓他认了,可季然怎么办呢?季然家庭成分已经这么差了,再背上一个这样的罪名,这辈子别想翻身了。所以,徐雁凛,别犯浑。   车缓缓开动了,越走越远,徐雁凛叼着烟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深深的吸了口气。   先让他去冷静冷静。   季然晚上来小学的时候,才知道徐雁凛走了。   常老师带他到徐雁凛住的屋,把他床底下的大木箱子拉出来,跟他说:“季然,雁子说给你准备了些东西,你可以自己看看,有没有需要的,还有,他说晚上让你在这里住着,省的太晚了回去不方便,路上太黑了。” 第47章   老常摸了下徐雁凛的铺盖跟季然说:“雁子临走前把凉席、铺盖统统刷了,晒了一遍,干净的,你直接用就行。”   季然跟他说:“好的。”   他环顾了四周,没有发现什么纸条之类,就问道:“他要去多久啊?什么时候回来啊?”   老常道:“哎呀,这个他没说,走的匆匆忙忙的,不过这个活本来就没有时间,快的话一两个月,慢的话三个月一趟。”   季然琢磨着‘匆匆忙忙’几个字问道:“他是有什么急事吗?出什么事了吗?”   老常笑道:“雁子没白疼你,放心吧,没事,就是雨季过了,他正常得去工作了,走的时候还揣了一大包烟叶走的,赵传民那小子还想带着你去给卷烟呢。”   季然哦了声,明白了,徐雁凛是落荒而逃了。   常老师出去忙别的了,季然就开始看徐雁凛给他留了什么。   木箱子很大,半米宽,一米长,也是半米高,以前是徐雁凛放衣物的箱子,有锁,常老师也给季然钥匙了。   季然打开,先看到了那两双鞋子,鞋码是42的,不是徐雁凛的,是给自己的。季然伸手进去摸了下,里面已经垫上鞋垫了,季然坐在他床上穿上小鹿的袜子试了下,鞋子整整好,季然穿着多走了几步,他怕脚疼,所以鞋子穿的舒服最重要,而这双鞋子很舒服。   鞋底厚实抗震,内里特别柔软,外面的牛皮革又能最大程度的防划,穿上这双鞋子,季然就再也不怕走路了。   季然穿着没有脱下来,又看了下其他的东西,徐雁凛买的东西很多,有毛巾,肥皂,蜡烛,电池,钢笔,甚至还有一件红色的毛线背心,在最下面,毛巾下面盖着,季然看着这个颜色缓缓伸手拿了出来,他有点儿想念周姨了。   他抱着衣服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把背心又轻轻放回去,把这里面的东西重新归类存放好,这些东西够他用半年的,最后把箱子锁好,钥匙很小,金色的,季然找了红色的线搓了好几股,确定结实后,拴着挂在了脖子上。   他拿着一包绿豆点心出来找常老师,这包点心是放在最上面的,大概是让季然先吃,季然心里想,徐雁凛什么纸条都不给他留,要是自己不打开看,那这包点心在箱子里可就要坏了。   常老师一看点心笑了下:“雁子这家伙心还挺细,还知道买点心。我不太爱吃甜的,你多吃点儿。”   季然把点心给他一半:“你给春燕姐吃。”   他在这里待熟悉了,知道青山村里的春燕姐跟常老师是一对儿,就是碍于种种原因还没有成婚。   不过,好像也快了,今年年底能结婚。春燕姐的手工活很好,纳鞋底,绣鞋垫,勾毛衣都不在话下,季然还想空闲了跟她学纳鞋垫。   常老师把季然当弟弟,听他说春燕也不扭捏,笑了声:“行,一会儿我去给她。”   季然送完点心应该要走了,他想了下又问:“那二哥会写信来吗?”徐雁凛在他们这里排老二,季然在有别人的时候就这么喊,好区分。   常老师点头:“会的,每个月都会写信来,也会寄他们的勘测材料,你就放心吧。”   季然这天晚上就在徐雁凛的床上睡的,9月份的山里很凉爽,季然抱着他的薄毯子很快就睡着了,常老师说的对,毯子也是洗过的,有一股清爽的肥皂味,跟徐雁凛身上的味道一样。   第二天穿着新鞋子去地里掰玉米,都不想老看脚底下了,玉米有的根扎在外面,季然前几天被扎过脚,幸好玉米高,他蹲在玉米地里哭没有人看见。   这次掰了一个上午都没有问题,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陈学就看见他脚上的鞋子了,羡慕嫉妒恨的把他说了一顿,可惜鞋码小,他穿不了,只最后说他是资本主义家的少爷。   季然纠正他:“资本主义家没有少爷。”西方没有少爷一说。   他这话被陈学噎住了,其他人则都笑了。   陈宏明都被季然逗笑了,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季然,季然总是让他看不透,看上去比自己还孤僻,不是好相处的样子,但别人说他什么他又不生气,陈学跟他吵过这么多次,没见他生过一次气,就这种气度,陈宏明都佩服他。   再者季然的学识陈宏明现在服气了,他现在空闲的时候也开始看书了,万一那天恢复高考了,他会继续努力的。   看陈学还在叨叨,陈宏明噎他:“你也可以去帮着编书,那人家也给你买鞋子。”   陈学气道:“行,你们一个个有文化的样,我等着你们考大学。”   玉米地头有阴凉,可以休息,张建辉也就不管他们,反正玉米高,也不怕丢人了。   季然也不接话,只啃着玉米,他们收获玉米的季节,玉米是可以分一些现吃的,这个振兴大队的大队长做事挺灵活的。   他们知青头两天把鲜玉米掰下来,煮着吃要比窝窝头好吃多了。   季然能啃两根了。   陈学看他靠在玉米杆上慢悠悠的啃玉米,丢给他一句:“地主家的少爷。”他也不怕把玉米秆给倚倒了,这家伙光吃不胖。   对于陈学的揶揄,经过这几个月,其他知青也都当笑话了,季然都不在意,那他们就更不在意了,而且季然真的跟少爷一样。   无论是他的长相还是平时的行为,哪怕现在坐在地上啃玉米,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是别人怎么都学不来的,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与生俱来的贵气。   张海鸥说:“季然,等空闲了,你给我做模特,我给你画幅画。”   季然看她一眼说:“穿着衣服的吗?”   张海鸥一顿:“……你想不穿衣服?”   季然还没说话的,陈学立刻怪叫道:“季然你耍流氓!赶紧抓起来!”   季然不辩解,张海鸥被他们几个起哄的脸红了,大声的解释:“你们都想哪儿去了!季然没那个意思,他说是裸1体艺术!人体艺术!是艺术!”   陈学哎呦道:“都裸1体了还什么艺术啊!”   季然只看着他,国内能接受的少,国外那些成名大画家大多都画过人体,人体是美术生的的基础学科。   季然想到了他看的《泰坦尼克号》,男主角给女主画画的时候了。   233系统很及时的出现了:【少爷,你还想看这部电影吗?】   季然跟它说:“可以,晚上回去给我播放。”   233笑着说:【那少爷你别睡那么快。】   他在这边开小差,知青们却闹成一团,张海鸥一人难敌众口,最后还是陈宏明帮她了,他怼陈学:“你没见识就别丢人了,人体艺术是最高的画画境界。”   张海鸥没想到他能帮自己说话,有人支持后立刻大声的道:“听见了吧!你们别误解别人!”   陈学转了下眼睛:“真的?真有这样的艺术?”   赵长征虽然也不知道,但他看这里面三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都这么说了,也就信了,跟陈学戏谑的道:“你让海鸥姐给你也画一副呗,让你也艺术下。”   张海鸥呸了声道:“我才不给他画呢!他哪里艺术了?”   她是看季然跟画一样才想画的,并不是要画人体,是季然把整个画风都带歪了,这么想着张海鸥看了一眼季然,季然抛出了炸弹性的发言,本人却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真是……太淡定了。   几个人闹了这一场,气氛欢乐,感觉疲倦都少了,张建辉也笑着摇了下头,他们知青这些日子也都忙,每天的农活干不完,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季然,季然有活宝的潜质。   季然不说话,陈学又来招他:“季然,吃完咱们去地里找红菇娘吃吧?”玉米地里有一种野生的水果,包着一层外皮,里面一粒果子,还挺好吃。   季然跟他摇头,打了个哈洽:“不去了,我想睡会儿觉。”   玉米地里可以乘凉,季然啃完玉米后就犯困了。   张建辉也道:“我也想眯一会儿,还得一下午。”   他干活也是实在的,从不偷懒。   于是最后都结伴靠在玉米秆上眯了会儿。   日子一天天过,玉米收完,收花生。一个月就快过去了。   季然彻底的搬到了徐雁凛那里去住了,把他在知青点儿的箱子,脸盆都带过去了。搬的那天,陈学还揶揄他:“去了别回来了啊,跟你的石头过去吧!”   他倒是没有妒忌,因为季然去了那边,吃饭少一人,睡觉也少一个,资源就多了,就是少了个烧火的。每当他点火的时候,就会想起季然了。   张建辉等人倒是挽留过季然,不过他们离的近,常去那边聊天,张海鸥他们也跟春燕姐学着做手工针线,所以也不算分开。   陈宏明开始学习,老常还帮他找过高中课本。张建辉也会跟着看看,他也不知道高考哪一年恢复,但知识学多了总是好的。   季然的资料这一个月里又整理出两本来,徐雁凛还是没有回来,不过他写信来了,常老师收到了。   季然站在旁边等着,发现没有他的。   徐雁凛没有给他写信。   他在旁边等着常老师看信,常老师知道他也想看,就一边看一边说:“他们现在到了,在那边安扎下来了,那边很美丽……山水好看,那边水质五颜六色,雪峰土质特殊,常年积雪,特别漂亮……好家伙,雁子这还会说这些闲话了?”   季然默默听着,徐雁凛宁肯说闲话,都没有提他,常老师都翻了两页信纸了,只剩最后一页了。   常老师又念了大半页的时候说:“嘿,雁子这家伙不地道了,也不问你声好,只问你书编了多少了,这家伙,我等写信说他。他又不给你发工资,也不给你署名的……你等着,常哥说他。”   季然看着他放桌上的信纸问他:“常哥,我能看看吗?”   常老师笑道:“当然能看看啊!这几伙这次啰里啰唆的,我以为你不爱看呢。”   季然把信纸拿过去了,字迹是他熟悉的桀骜不羁,季然一行行的看,果然前面只讲他走过的地方,详细的连一条河都有名字,就是没有说过季然。   直到季然看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句话。   “最后,季然书编了多少了?有没有天天来?”   这句话像是一种试探,试探的问他的情况,试探的问他是不是在这里给他编书。   季然把信纸轻轻折起来,问常老师:“常哥,你要给他回信吗?”   常老师道:“我给他回,这几天就回,要不这小子在外地挂心。”   他自从跛脚后,徐雁凛他们就不放心他,其实徐雁凛自那年打了那一架后,村里人很少敢来惹他们了,这个学校他们平时没事都会绕开走。孩子们上学是孩子们的事,那一年知情的大人们都忌惮着。   所以学校这里是安全的。就是他得回复一下,让他们放心。   季然点了下头,跟常老师说:“那常哥你跟他说,我这个月给他编了两本了。”   老常朝他竖起拇:“雁子这家伙最不应该问这话,他怀疑任何人都不应该怀疑你。”   季然拿着信问他:“信我收着吗?”   老常点头:“行,你收着吧。难得雁子第一次写这么多字,以前半张纸都写不满。”   季然把信放进箱子里,拿出两双秋天的袜子来,已经秋天了,不知道徐雁凛那边冷不冷,去雪峰肯定冷的。   幸好他把厚衣服都带着去了,季然刚知道他走的时候,看他把衣服都带走了,还怕他不回来了,现在想想带齐全了也好。   季然又摸了下那件红色毛衣坎肩,没舍得穿,也还不到时候。季然把箱子又锁上了。   又过了一个月,到秋忙季节了,收红薯的季节,徐雁凛他们还是没有回来,信写来了一封,又是满满三页纸,但通篇都在闲扯,然后最后的时候又是那一句话。   这次常老师都气的拍大腿了:“雁子这混蛋,跑那么远了还没忘记让你给他编书。还要天天给他编!真把你当牛做马的使唤了!季然你不给他弄,这家伙自己写的那笔记跟鬼画符似的,他自己都看不懂,这是抓着你这个劳力了。”   季然也点头,常老师对他很好,每天都做饭给他吃,因为他还是只会烧火。   常老师看他乖巧的坐着心里感叹,徐雁凛真的是找了个好帮手,季然真的天天给他编书,没事就捧着他的笔记研究。编的书比徐雁凛之前编的还要详细。   所以老常也知道季然肯定还会给他编,果然季然跟他说:“常哥,你跟他说这个月也编了两本。”   这也太乖了。   老常虽然知道他肯定会这么跟徐雁凛说,不说别的,不能让在外的徐雁凛担心,就是看季然这么听话,老常也感叹,跟他说:“这个月是秋收忙碌季节了,你白天也很累,晚上就少看一会儿书,雁子这些资料不差这一会儿,等他冬天回来让他自个儿弄。”   季然问道:“他冬天就能回来了吗?”   老常点头:“这都出去两个多月了,按理说该回来了,都不用冬天的,以往秋忙季节他们就回来帮忙了的。他们去的雪峰那边这个季节早已经冰天雪地了,再拖下去也不适合勘测了。”   季然听着,眼睛不自觉的向山外望去,希望徐雁凛早一点儿回来。   然而这次常老师推断错了,他们秋收都忙活完了,季然都凭着每天5个工分给常老师带回两大袋子红薯,徐雁凛他们还没有回来。   常老师在菜地里刨土豆,一边刨一边说:“雁子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这都快要12月份了,难得他们真要在雪峰住下?”   12月份他们这边还不算冷,可雪峰就不行了啊。   季然跟在他后面捡土豆,常老师脚不方便蹲下来。   季然问他:“那他们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啊?”   常老师立在镢头上想了下摇头:“应该不会,他们几个都有经验了,这些年国内的山川大河他们早就跑遍了,雁子连珠穆朗玛峰都去过了,雪峰应该不在话下的。”   季然又问:“那会不会因为西南边境不太平?他们被抓走了?”   他这些日子都会跟在常老师听收音机,西南边境频繁出现乱子。国家增强了巡防。   常老师看了一眼季然,季然面无表情,他是一本正经的问着这些最坏的打算,要不是常老师这几个月跟季然熟悉了,知道他就是面瘫脸,就要说他一点儿好事都不想了。   他知道季然就是纯粹的担心,有一种人从来不抱着侥幸心理,做什么事都先把最坏的情况想到,直面最差的结果,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季然就是这种。   常老师都想逗他了。   常老师装作深沉的看了他一会儿,发现季然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跟他说:“你别担心,不会有那么坏的情况的。雁子他们只是地质勘测,会进深山,但不会在边境在线,所以不会被抓走的。”   再说徐雁凛是有分寸、有胆量、知道怎么周全的人,他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先不说一身的军人体质,他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怎么处理应急情况,知道怎么最强势的保全自己。常老师对他很放心,如果是赵传民他们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他还会担心下,但如果那些人里有徐雁凛就不需要了。   常老师看季然还看他,跟他指了下脚下的地:“你知道这三分地是怎么保留下来的吗?”   季然慢慢摇头,常老师不能下地挣工分,但他在学校门口这里开采出了三分左右的地,可以种菜,红薯之类的,这三分地大队里也没有收回去,按理说是要收回的,因为一家人只能六厘菜地。   常老师一笑:“这都是看在徐雁凛当年的壮举上。”   常老师接着给季然讲了下徐雁凛当年的壮举。   常老师看了下天色,秋忙季节过去了,坡里都没有人了,学校周边更是清净,所以常老师在地头上坐下来,点了支烟后才说:“我们当年是作为兵团知青来的,有严格的管理制度,我们十个人分在了勘测队里,国家对能源需求,地质勘测一直都很支持,所以当时我们有不少的设备,给我们配备了各种工具,指南针、最先进的勘测仪器,登山装备,自行车之类的,这些东西来这里后就遭了红眼。几年前这里太穷太难了。”   季然点了下头,大概能想到后面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常老师说:“我们勘测队开始陆续的丢东西,从小到大,先是蜡烛、矿灯、铁镐,后来是自行车,他们趁着我们去山里勘探的时候,把我们能偷的都偷了,家里的偷了还不算,后来还偷到勘测地去了,他们看到我们挖出来的矿石,以为我们在他们山里挖出了什么宝贝。”   老常说到这里嗤笑了声:“我们这些人当时都是大队院里来的,家庭也都还行,虽比不过雁子家,但生活都还过的去,来这里也同情这里的艰难困苦,我们也不是小气的人,只是这些人过分了。偷了自行车也就罢了,还想偷勘探器材,偷到矿区来了。”   “勘测地质,找出矿源,为的就是造福百姓,解决能源问题,是国家的百年大计。可他们偷了去就买了几分钱。这些人越来越过分,人多,仗着对山里熟悉,让我们防不胜防,发展成了有计划的团伙作案。”   老常使劲吸了口烟,看了下自己的脚,眼神有几分狠厉:“我这只脚就是被他们设下陷阱,推下去伤的。那天晚上我是看守。这里医疗条件有限,我的脚也没治过来。”   “雁子因为这个就制定了反击的方案,说一而再的忍让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我的脚就是最好的例子,以后他们胃口大开的时候,也许还会出人命。   这些人为了钱不要命,那只能用更不要命的东西镇住他们,以牙还牙。”   常老师在这里停顿了下,季然也没有催他,他把地里一个土蚕捡起来,装在竹筒里,准备一会儿喂鸡。   老常使劲吸了口气,快速的道:“他帮我报仇了。把那个领头的也困在了陷阱里,折了他一条腿。   敢上去围攻的人,被他拿着一根长镐都抡倒了,上一个倒一个,他没有让传民他们插手,只自己守在前面,那个场景我现在还没忘记,我从那时候起才知道他身手那么厉害。”   季然也听的有些震惊,徐雁凛打架这么厉害了吗?上个世界他们俩被绑架的时候还打不过四个人呢。当然他也拖后腿了,他被打晕了,江未寒什么都顾不上了。   “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敢挑衅他了。   我这片菜园也没有人敢来收了。   我这只跛脚就是一种警戒,看到我他们就会想起那晚上的徐雁凛。” 第48章   老常一支烟抽完,摁在了土里:“那时候我都被雁子吓坏了,他平时都不犯混的,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家庭,有那么一个军区首长父亲,更不应该滥用职权持械斗殴,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兄弟意气,气狠了,下手失了分寸,这要是闹出人命来,他可就毁了。”   季然看他,老常虽说着担心,但他语气舒缓,也就是说没事,果然老常笑着道:“但后来发现那些伤的人除了断了腿的那个外都是轻伤,雁子打人都找准了地方,而断了腿的那个掉进去的陷阱是他自己挖的,他当初陷害我的那个,就连里面的铁夹子都是他自己设的。”   常老师说到这里时嘴角擒了一抹笑:“自作孽不可活。”   看季然看他,常老师忙道:“这句话是大队长说的,他弄清楚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后说的第一句话,这个人还是挺会来事的,也算公平。”   “雁子跟他说‘偷盗可大可小,偷我一辆自行车我也就当自己倒霉,可他们现在偷的是国家的工具,挖的是国家的墙角,毁的是社会主义建设的根基,能源是一切发展建设的根基。当年为炼钢,家家户户把家里的锅都捐了,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反着来了吗?再者,我们挖出来的所有一切都是国家的,跟你们种的粮食是一样的,队长,您一定知道偷盗国家的东西是什么罪名吧?’”   常老师说到这里时语气很自豪:“雁子的武力镇住了村民,而他的话则警示了大队长,于是双管齐下,这件事就这么平息下来了,然后就太平了这些年。”   老常说完这一大段话长长的吸了口气,回头跟季然说:“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让你别太担心,雁子虽然犯浑起来吓人,但他做什么事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季然嗯了声:“我知道。”   老常笑了:“知道什么?”   季然把捡满框的土豆提起来说:“知道他犯浑起来吓人。”   老常:“……”   他说了这么多,季然就只记得这个吗?   他这是不是把雁子给抹黑了啊,这别再把季然给吓跑了,不给雁子编书了,雁子回来不得疯吗?   老常咳了声:“那个季然,你别怕,雁子对自己人可好了,你是他最疼的一个,绝对不会那么对你的。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季然看了下天上的晚霞,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是反派啊,他以后要做任务的,等那时候,徐雁凛是不会掐死他,但他怕徐雁凛把他摁在床上折腾,那也吓人。   这次的主角感觉比上个世界的还要变态。   江未寒在床上是个变态,变着法的欺负他,徐雁凛肯定也是的。   要不就让他们在雪峰过年吧。   季然也就想了一下,第二天他还是盼着徐雁凛回来。   只不过徐雁凛他们还是没有来,11月底了,他们把所有农活都干完了,红薯干收到大队仓库里,茶树做好了冬季防护,铺上了干草。   众人只等着大队里分粮食过冬了。   常老师这天收到了信,终于确定了徐雁凛他们要回来的消息了。   常老师跟季然念道:“这次信短,”   季然看了下信封,信封邮件地址是县城。   徐雁凛是在县城寄的。他在县城里。   果然常老师跟他说:“他们从三天前就往回赶了,这两天都留在县城开会,等开完会就回来了,这些家伙们,之前也不来封信,让我们白着急。真是的,以前都是先回家一趟放下东西的。”   季然看他:“以前都是先回家吗?”   常老师道:“是啊,他们每次来不仅带回很多样品,还得回来写报告啊,县城汇报稿雁子得写好几天呢。”   季然轻轻的哦了声:“我知道了,那常老师,我今天就搬走了。”   老常一愣:“搬走干什么啊?”   他不是天天盼着徐雁凛回来吗?还是自己刚才那句话说错了啊,怎么感觉季然跟赌气似的呢?   但从季然脸上他又什么也看不出来,老常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   季然只站起来跟他说:“他们回来了,我就搬回知青点儿睡觉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老常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什么,你跟雁子睡一个床行了,又不是夏天,你要是嫌挤,哥今天给你把床加宽一点儿。”   老常这几个月跟季然住习惯了,不想他走,这少了一个说话的人,季然可是最好的听众,说什么都认真的听着,从不插话,比传民他们强多了。   但季然也拒绝了,跟他说:“我现在去收拾东西了。”   老常知道他是说一不二的人,拦不住他,只好道:“那也不着急这几天啊,你等他来了再搬走也不迟啊?”   季然摇摇头没说话,回到徐雁凛房间后就收拾了他的衣物,把那件红色的毛衣坎肩、鞋子、袜子带着,剩余的东西就没有带了。   不过这也不少了,因为还有被褥,冬天被褥比较多。常老师拦不住他,只好让他两趟收拾走了。   最后一趟的时候,常老师嘱咐他晚上来吃饭。季然这几个月分下来的时令红薯什么的,都运到他这里来了呢。   季然跟他摇头:“常哥,这几天我先不过来了,我去大队帮忙,在那边吃饭就可以了。”   老常望着他的背影摸了下下巴,总觉得季然在搞大事情,因为连在哪儿吃饭都考虑好了。   徐雁凛果然如他信里说的那样,又过了两天才回来的。   坡里已经没人了,山前的小学很安静,徐雁凛里里外外看了一圈确定只有老常一人,只得出来问:“季然呢?”   老常呵呵了声,装作不懂的问:“他?不知道啊??”   徐雁凛声音高了:“不知道?!他不是住在这儿吗?他……他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吗?”   老常开始训斥他:“现在知道问人家了?每个月写信也不问候人家一下,就最后一句问人家给编了多少书,让不让人寒心啊?人家季然都把编书都当成第二份工作了,你可好,就走的时候留给人家两箱罐头,按照季然给你做出的工作,10箱罐头也换不来啊。”   徐雁凛被他说的理亏,咳了声:“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去看看他,他在哪儿?”   老常朝知青点儿抬下巴:“人搬回知青点儿了啊,给你让位置呗。”   徐雁凛顾不上安抚他的阴阳怪气,拔腿往知青点儿走。老常这会儿痛快的点头,季然前几天搬走的好,就该让徐雁凛再把他请回来,雁子这家伙还以为季然得在家里跟媳妇似的乖乖等着他,人季然凭什么呢?   徐雁凛长腿大步,没几分钟就到了知青点儿,结果知青点儿也没有季然,徐雁凛分了一盒烟才知道季然在大队里帮忙。   徐雁凛又往大队里走,大队就比较远了,徐雁凛急匆匆的走了十多分钟才到大队院,大队院里站满了人,院里是人,屋里也挤满了。   徐雁凛在进院里后压住了步子,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太急切,他都已经躲了115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吧?   他的脚步硬生生压住了,可是眼睛管不住,他扫过了重重人群,一下子就锁住了季然。   季然好像瘦了点儿,不,应该是高了点儿,脸庞轮廓越发清俊,白皙俊秀,季然经过冬天的这一个月脸色变回来了,于是又变回徐雁凛初见时的样子了,徐雁凛脚步顿了下,就这么看着他,季然站在贴墙边的桌旁。   大队的桌椅是陈旧的上红漆的桌子,背后墙上则是糊的陈旧的报纸,这样的环境里越发显得季然跟这里格格不入,他像是一颗在尘土里的明珠,格外让人心疼。   徐雁凛停顿的这一会儿众人都发现他了。   徐雁凛是大队的稀客,他进大队,有狼进村一样的效果,喧闹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人们且往旁边让了下,让瘟神似的给他让了条路。   张建辉先看到了他,笑着他:“雁凛哥你回来了啊!”   徐雁凛跟他点了下头,就看着他旁边的季然,季然这个小混蛋都不看他,难道他手里的账比自己都重要吗?   “季然?”   季然像是刚听到一样抬头看他,眼神里没有徐雁凛想的激动、兴奋,也没有如小鹿一样雀跃的朝他扑来。   他就静静的站着看他。   这不会是把他忘了吧?   知青点儿有不少的人,徐雁凛克制着自己的眼神,跟他道:“你出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季然也顺从的跟着他出去,徐雁凛走到了院子外面人少的地方,今天人太多了,徐雁凛也不好拉着他走太远,只能将就了,低声问道:“你知道我今天回来吗?”   季然点头:“知道。”   徐雁凛深吸了口气:“老常说你这两天没有去学校,你们这几天都很忙?”   季然也点头:“很忙。”   季然也没有撒谎,他这几天确实很忙,今年一整年都忙完了,大队要按照工分给村民、知青分红了,把一年的粮食分下去,粮票、肉票、布票、肥皂票、油票,各种东西需要算,张建辉作为知青点儿的组长,带着会算账的季然老早就被大队长给预定下了。   这几天都在大队帮忙统计、核算。   徐雁凛想说点儿什么话,都被他这几句给噎回去了,只得道:“那好吧,你先忙,晚上应该就不忙了吧?”   季然只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   徐雁凛再次深吸气,季然的淡定对比着他的焦躁,让他显的跟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一样。   看有人朝这边望,徐雁凛说最后一句话:“晚上我在学校等你。”   他也不等季然答应,大步地走开了。   季然看着他的背影有一会儿没有动,徐雁凛穿的是户外的工作服,他回来后并没有换衣服就来找他了。   季然看他拐弯了,便回头了。   大队院今天又忙了一天,季然的活不累,就是帮着核对他们的工分,并换算出粮食等票据来,把繁杂的数据理顺,是季然乐意做的事,所以有条不紊,一笔接一笔,村民们并不催他,刚开始还会怀疑他的能力,但经过这两天,季然一次都没有算错过,他们就信任他了。   晚上5点季然就停止工作了,冬天天黑的早,大队院哪怕点着灯,光线也不好,这跟编书不一样,这么多人容易混乱。   大队长也懂他的意思,所以5点以后就让大伙都回去,跟他们说:“明天一天差不多就都能分完,大家放心,领到的明天就不要来凑热闹了啊!”   这么多人在这里并不是都没分,而是都在这看着,唯恐给别人分多了一样。   季然跟张建辉在大队院吃了晚饭后往知青点儿走,张建辉以为季然会直接去学校的,哪知他并不去,张建辉问他:“雁凛哥他们回来了,你不去看看?”   季然摇头:“先不去。忙完了再说。”   张建辉也点了下头:“算一天账目也挺累的。”   这次跟以往算账不一样,以前安静,这次这么多人闹哄哄的,季然能端坐一天,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的表情,张建辉都佩服他。   季然回去后跟陈学他们还打了一会儿牌,陈学叼着徐雁凛给他的半包烟,脾气挺好,没有输的哇哇叫,反正现在他们也不来赢钱的,大队严禁赌博,打牌也得偷摸着。   季然9点多钟的时候也跟着他们睡觉了,油灯也点不起。   徐雁凛在学校里等季然,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到9点的时候实在等不下去了,往知青点儿走,结果刚到跟前,屋里的灯关了。   徐雁凛站着栅栏边上脸色都黑了。   他握着他们的栅栏门,控制着力道,以免给折断了。   是真想进屋里把季然抗出来啊。   徐雁凛郁闷的站了十多分钟,只得往回走。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床是季然睡过的,被子季然盖过,他甚至都能闻见被子上的皂角味道,他后来知道季然爱干净了,他这被子老常跟他说,季然给他一周拆洗一次。本来以为他拆开后不会缝起来的,结果他缝的针脚密实,春燕都夸他缝的好。   徐雁凛把头埋进被子里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他又把被子猛的掀开了,离这里千万里的时候他还能忍着不去想季然,可现在周边都是季然的气息,他根本无法让自己继续当和尚。   徐雁凛握着自己硬的发烫的小兄弟粗鲁又胡乱的撸了一通,总算后半夜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知青点儿看季然,季然在烧火,坐在炉子前头一点点的,风箱有一下没一下的拉着,这是还没睡醒,冬天早上是容易犯困。   徐雁凛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季然头发还翘着一朵,季然抬眼看他,打了个哈洽,徐雁凛手没有收回来,顺着他后仰的力度,摸到了他脖子,掐着他脖子捏了下:“没睡醒,起这么早干什么?”   季然打完哈洽跟他说:“一会儿还要去大队院,”   徐雁凛手一顿:“还要去?!”   季然嗯了声:“没弄完。”   徐雁凛都后悔给他在大队院找了这么个工作了。   他退而求其次的说:“那今天什么时候能忙完?明天就不忙了吧?”   季然跟他摇头:“明天大队长说要准备庆祝丰收的活动,你们晚上就知道了。”   徐雁凛沉着脸,季然还跟他眨了下眼:“你不想看晚会吗?”   徐雁凛说:“我吃饱了撑的。”   季然就哦了声:“那你也不表演节目了是吧?”   徐雁凛都笑了:“我表演他们敢看吗?我上去吹个口哨?”   季然就看着他,徐雁凛想到了什么:“你要上去表演节目?你表演什么?”   季然往炉灶里放了两根玉米秸,跟他说:“不告诉你。”   徐雁凛笑了声:“行,还知道保密。来先吃块儿。”   幸好今早上带着了,徐雁凛把绿豆糕包装纸拆开,拿了一块儿放季然口里,季然也张口了。   “好吃吗?”   季然点头,不说话,以免张口绿豆糕掉出来,绿豆糕做的酥软,清甜,好吃的。   季然咽下去后跟他说:“你也吃。”   徐雁凛心里总算踏实点儿了,以为季然真把他淡忘了,他之前就觉得这小孩有冷酷无情的气质。   徐雁凛看着他脚上穿着的干净的登山靴,笑着问他:“我上次给你买的吃了吗?”   他昨天没能等到季然,就半夜翻箱子看了,季然鞋子、袜子都穿了,他才算是睡着觉了。   徐雁凛给他伸手擦嘴角的绿豆糕渣,正擦着,张建辉抱着柴火进来了,徐雁凛手微顿,但还是给季然擦干净了,才若无其事的跟张建辉打招呼:“你今天也跟季然去大队吗?”   他的态度太自然,张建辉只愣了下也没有多想,跟他笑道:“是啊,雁凛哥你们回来了啊!太好了!我们明天晚上在大队院里组织文艺汇演,庆祝今年大丰收,不知道怎么弄,还想跟你们取经呢?”   这个伙房并不大,徐雁凛跟张建辉都是高个子,三个人齐聚,这里面都拥挤了,徐雁凛把绿豆糕给他放灶台上,就到外面院子里站着,他想跟季然多待一会儿的,但也知道他们还忙,就跟张建辉道:“那你们忙完来学校,找你们李哥,他之前弄过一次晚会。”   张建辉高兴的道:“好啊!太好了。”   “那我先回去了,”徐雁凛又看了一眼季然,季然坐在灶台前跟他摆手,都没站起来,徐雁凛怅然若失的回去了。   这一整天季然他们都没有来学校,晚上大队的喇叭都响起来了,季然都没来。   常老师听着广播里的话啧了声:“大队明天晚上搞文艺汇演?请三个村的所有村民参加?”   徐雁凛嗯了声,目光凝沉的望着小路,那是通往知青点儿的路。   老常多少的知道他在看什么了,这两天他一直这么看呢,老常装不知道,人季然之前也天天这么盼着他们回来呢,让这家伙也试试等人是什么滋味。   李瑾跟江川、赵传民他们对文艺汇演感兴趣了,文艺汇演肯定是知青们上,那就能看看新知青点儿的几个女孩子表演什么节目了,还是很期待的。   赵传民说:“大城市来的姑娘能歌善舞,咱们有眼福了!”   江川也笑:“那明晚大队院肯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咱们早去占个位置。”   李瑾看他们一眼:“你们确定去?”   赵传民眉头一挑:“怎么,我们不能去?”他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凭什么躲着不见人?   李瑾这家伙就是考虑的太多了,跟个姑娘似的。   赵传民说他:“你跟人季然学学,人看着比你像小姑娘,但人家从来不拖泥带水,绝不瞻前顾后。”   李瑾踹了他一脚:“你说谁像小姑娘呢。我问你的意思是,你要是去看文艺汇演你得表演节目,我这是为你着想呢!混蛋!”   赵传民切了声:“我就空着手去看节目怎么了,我就不表演节目!”   李瑾呵呵了声:“那你凭什么让新知青的同志们表演呢?你不得以身作则?!”   赵传民还嚷嚷:“我们去看节目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是吧雁子?”   他把徐雁凛也拉下水,但徐雁凛明显心不在焉,只顺着李瑾的话说:“嗯,你得表演节目,以身作则。”   他自动过滤赵传民的话。   赵传民:“……”   他们就第一年,刚来的时候,还没有跟那些偷盗的村民闹僵的时候,给村里办过一届汇演,因为来的那年正好赶上了秋忙,到冬天这段时间。   但自打了一架后,就再也没有给他们办过了。这个地方地势险要,又穷,后面几年很少有知青分来的,他们振兴大队算着也有三年没有办过汇演了。   三年,别说忘了怎么弹手风琴了,手风琴在哪个旮旯窝里都不知道呢。   赵传民看徐雁凛不像说开玩笑的样子,郁闷的问:“雁子,你不会来真的吧?咱们真要去表演节目?”   徐雁凛没有从小路上看到季然的影子,终于把视线收回来了,反问他:“什么咱们要表演节目,是你表演。”   赵传民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李瑾等人幸灾乐祸的哈哈笑。   赵传民缓过来后说他:“雁子,咱们这几个人里也就你有艺术细胞,你让我们上?那手风琴还是你带来的呢!”   徐雁凛眼皮微微的合了下,想起了他母亲,手风琴是他临行前,他母亲给他带上的,他都来当知青了他母亲都没有放弃让他进文工团的想法。那时她还没有回复在部队文艺团的职位。年后要恢复职位,还不知道怎么安排他呢,徐雁凛真心不想去。   他不敌对音乐,他就是更想干别的。   所以他也就在第一年来的时候弹过,后面的这些年徐雁凛也很少去摸手风琴了。   这么想着徐雁凛跟赵传民说:“我当年教会你了好吧,你当年不是抢着上去弹琴的吗?怎么今年不想上去表现下了?今年没有看到好看的人?”   赵传民被他说的脸红了,大声的恼羞道:“我有那么肤浅吗?!我当年是真喜欢好不好弹手风琴好不好?!”   “传民哥会弹手风琴?真的吗?”张海鸥惊诧的喊道,徐雁凛刚才就看见她了,只是她身边没有季然,徐雁凛也就没有说。   张海鸥跟吕荷、赵月几个女孩一块儿来的,她们几个是负责这次文艺汇演的主干力量,听徐雁凛的话来跟李瑾取经的。   赵月也看着赵传民:“传民哥要是会弹手风琴的话就太好了!”   赵传民一看是张海鸥等女孩,先咳了声:“不,我就会一点儿。”   江川幸灾乐祸的说:“别谦虚啊,当年你可是在台上,为姑娘们弹了一首又一首。”   春燕姐也在这里,她是村里的姑娘,当年也看过赵传民的优秀表现,所以春燕姐给肯定了:“传民会。”   张海鸥不用赵传民说话,直接给他定了:“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传民哥你上台给大家弹一首,然后再给我们伴奏,我们几个人有一支舞蹈。”   赵传民听她们要跳舞也不推辞了,笑着道:“那行啊,你们跳什么舞蹈啊!”   张海鸥神秘一笑:“保密,你们明天晚上去了就知道了,咱就这么定了,传民哥,你要不先练习下?”   眼看她们几个要热切的讨论了,徐雁凛咳了声问道:“季然还没有回来吗?”张海鸥跟他说:“雁凛哥,季然也是有节目的,他在家训练,节目保密,你就别惦记了。”   徐雁凛被噎住了,他就……惦记了怎么了?!   徐雁凛怕自己拔腿就去了,回了房间,看季然给他编的书,这两天他已经来回的看了,越看越想季然,季然怎么能给他写的这么好呢?跟他在这里的时候一样好,并没有因为他走了就给他偷工减料,每一本都能想得出他当时是怎么在这里一笔一划的整理出来的。   徐雁凛拿着他最后编写的这一本,这本笔记后面还有十多页没写完,季然什么时候来帮他编写完呢?   徐雁凛就翻着这几页,靠这几页续命,他知道季然一定还会来的,这小孩做事都是有头有尾的。 第49章   徐雁凛回来的第三天,早上例行先去见了季然,这次没有说上几句话,因为知青点儿其他人都起床了,女孩子们都打扮了一番,麻花辫梳的整齐,系着红头绳。   季然倒是没有变化,可能是因为蹲在锅炉前烧火的原因,现在地主家的少爷已经变成了烧火丫头了。   徐雁凛跟他一块儿蹲在伙房里,讨伐他:“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去我哪儿?”   季然跟他说:“因为我很忙。”   徐雁凛就盯着他,眼神跟炉灶里的火苗一样,恨不得把季然舔烧一边。   季然看懂了他的眼神,但不为所动,只跟他说:“我一会儿就要去忙了。晚上可能要忙到很晚,你不用等我了。”   徐雁凛磨了下牙:“晚上我去看节目,我去看看你有多忙。”   季然合了下眼皮说:“好。”   晚上文艺汇演在5点钟月亮初升的时候开始了,徐雁凛也准时跟着江川、常老师一起来了,他们几个没有跟村民在一块儿,而是在舞台的侧面。   常老师说:“没想到他们办的还挺好哈,竟然还有舞台,这灯也挺亮堂,比我们当年办的要隆重。”   江川说:“能不亮堂吗,把我们矿灯都借来了。”   舞台建造在大队院西侧面的晒谷场,这里更宽敞,能让老少村民挤得下,舞台虽粗糙,但两边像模象样的挂上了块印着龙凤呈祥的床单,看上去挺喜庆,旁边栏杆上挂着喇叭,喇叭里张海鸥在做汇报了。   徐雁凛没有看到季然,知道季然他们在那个床单后面,等着上台,不知道他的节目是第几个。   农村里的娱乐节目太少了,忙活了一年,终于盼来这一天,所以老少爷们都来了,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后面看不见的还有爬在树上看的。   江川啧了声:“幸亏咱们有占座的,内部有人就是好哈,这个位置也还是可以的。”   徐雁凛嗯了声,坐了下来。   前面的节目大多是热闹的,先是跳舞,赵传民抱着手风琴在舞台的左后侧,前面是几个姑娘载歌载舞,张海鸥这个舞蹈编的还挺好,看样子排练了不少时间。   舞蹈后面是唱戏,张建辉跟张海鸥唱的京剧《林海雪原》,这一出戏立刻赢得了所有村民的喜欢,前面姑娘的舞蹈他们也喜欢,只是没有这个有情节有共鸣感。   季然的节目偏后面,徐雁凛节目看了一个有一个,这些节目在他心里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他母亲是文工团团长,排列的节目曾是给各领导看的,比这个好很多。   所以徐雁凛坐在下面都有些烦躁了,要不是已经戒烟了,他都想摸出烟来抽一支。   在他坐的百无聊赖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张海鸥报季然的名字。   “下面有情季然同志给我们带来一首小提琴演奏曲《梁祝》。”   徐雁凛一下子坐直了,那床红花的床单掀开后,季然便出现在徐雁凛眼中。   徐雁凛一时间没有移开视线。   矿灯光线都集中在舞台中央,季然就一步步的走到中央,他穿着徐雁凛给他买的那件红色坎肩,里面是雪白的衬衣,下面是黑色的裤子,扎在半筒的褐色登山靴里,这一身衣服跟他往日里穿的那件宽大的灰蓝色褂子、裤子、黄色球鞋截然相反。   他像是猛然间换了个样子,亦或者从天上掉下来的,不属于这个简陋的舞台一样,这种截然的反差让台下的人都惊讶了。   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影,他们不知道什么叫明星,也不知道四大名著,更不知道舞台上这个眉目如画,清冷如谪仙的人如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娴静犹如花照水,骨骼清奇非俗流。   徐雁凛被台下众人的惊呼声拉回神,村里的媳妇、姑娘在窃窃私语,说的话里最多的是‘这个季知青也太好看了。’   ‘是啊,比小姑娘都好看。’   ‘他穿的坎肩真好看,这个颜色他穿真好看,脸那么白。我也想着买点儿红线给谁织一件。’   ‘季知青不知道有对象了没?’   ‘这得有多少姑娘瞅着啊。’   徐雁凛嗓子发痒,他咳了几声。   后面这种的‘为季然做媒’的话就少了,因为季然拉的小提琴更好。如果说他的人还是实在的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可他的音乐就让众人摸不着了,是好听的,但太好听,太高雅。   阳春白雪这个词她们也许不知道,但她们心里清楚,季然一看就不是能在他们这里留下来的人。   徐雁凛就这么看着季然拉曲子,这支曲子长达十多分钟,季然一丝不茍的拉着,手指在琴弦上时而翻飞如蝴蝶,时而跳动如流水,音乐便如月光洒满整个空中,如泣如诉,深情如流水潺潺,伤痛如天人永别。   这一首曲子哪怕她们没有听过,也觉到了伤感,所以这一会儿都没有再说话。曲子已经到了最激烈的地方。   徐雁凛坐的近,虽然是侧面,可他正好能看清季然搭在小提琴上的脸,下巴线条流畅,眼睛微微阖着,面上依然毫无表情,可纤长的睫毛为这张冰雪似脸上添上了生动的表情。让人一刻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像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一样,也是这样的白衬衣,也是这样站在光下。曲子也是这一首,生死离别一样的感情,徐雁凛心跳剧烈起来,快的都想要跳出他的胸膛,破开他的血肉,徐雁凛无意识的摁住了胸口,越来越用力,眼睛却没有移开过季然的身影。   他不知道是盼着这首让他心疼的曲子快一点儿演奏完好,还是慢一点儿,让他多看一眼季然此刻的模样。   时间像是停住了,有好一会儿,徐雁凛才听见常老师说:“季然原来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他只有数学、英语厉害呢,能弹这么长的曲子,这得练多久啊,可我平时也没有看他练过。”   江川也咋了下舌:“这小孩啧啧,他今晚抢了老赵的风头了,你看下面女孩看他的眼神,老赵抱着手风琴上来弹了三首都没有季然一首厉害。”   常老师笑了:“可不,季然厉害!不愁娶媳妇了!”   徐雁凛说:“他不会娶媳妇的。”   老常被他斩钉截铁的话说的一愣,问:“为啥?”   徐雁凛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摇了下头:“没什么。”   老常自己回想过来了:“你是说季然不会在这里娶媳妇是吧,也对。他总的回城里的。他的才气在这里太可惜了。”   徐雁凛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季然下台后,抱起腿上的军大衣绕到后面去找他。   12月初山上有一点儿冷,常老师说不知道汇演到几点,就让他们带着大衣,现在这件大衣就用上了,可以给季然披上。   季然带着棉袄的,他们知青点儿的人都这样的穿着,上台的时候少穿,下了台披上棉袄,反正这会儿不是很冷,南方的冬天好很多,还没有下雪前都很暖和。   不过徐雁凛给他披上,季然也披上了,徐雁凛给他拿着棉袄跟小提琴,问他:“后面不用再登台了吧?可以空出时间跟我说几句话了吧?”   季然嗯了声:“可以了。”   徐雁凛跟张建辉说了声后,就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远离人群后,徐雁凛拉住了季然的手,季然也没有挣脱,很乖的让他牵着,也不问他去哪儿,一直跟着他。   徐雁凛把手指插在他指空里,跟他说:“弹那么久,手指累不累?”   季然动了下说:“有一点儿。”   徐雁凛就给他捏了几下,脚步依然没有停,一直往后山的茶山走去。   季然走了一会儿终于问他:“我们要去哪儿啊?”   徐雁凛说:“带你去看星星。”   季然差点儿听成了那句歌词,他看了下天空,天上有半轮明月,半空星星,就是没有流星雨。   季然跟着他一路到了后山,在一个背风的茶树丛里停下来。   冬天的茶园很安静,盖着厚厚的干草,沉睡在夜晚的风里。   徐雁凛这一会儿一直都没有说话,只看着季然,眼神跟这片夜空一样,深邃不见底,季然有一点儿不好意思了,他轻咳了声:“你看我干什么?”   徐雁凛跟他说:“这个妹妹我像是在哪里见过。”   红楼梦里的台词?还是他会想起来?   系统说每一个世界的男主都不会有上一世的记忆,顶多会跟自己一样,会有点儿心理障碍,带过点儿什么疼来。   他今天晚上拉的曲子会让他想起什么来吗?   季然在心里问系统:“系统,我能问他有没有想起我吗?”   233跟他说:【少爷,不能的。不能说任何超出这个世界的东西。你忘了上个世界扣除的五分了吗?】   季然跟它轻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回神时徐雁凛已经恢复成他往日里的懒洋洋的样子,半笑着问他:“为什么听我说来了你就走?且这几天都不来,老常说你以前每天晚上都来。”   开始找他算账了。   可编书又不是他的本职工作,徐雁凛自己的,他凭什么又走了好几个月,一封信都不给他写,还想让他惦记着他,以为把他关在那个石头屋子里,自己就算他的人了。   季然想他也需要有脾气的。   季然跟他说:“三天。”   徐雁凛一顿:“什么?”   季然伸出指头跟他说:“这才是第三天,你走了三个月零二十五天。”   徐雁凛彻底没话说了,他终于明白,季然这几天是在晾着他,是让他尝一尝过去那115天的滋味。   那他躲出去的那115天,为的是什么,季然懂吗?他想要对他耍流氓,想要睡他,他知道了会怕他吗?   徐雁凛哑声问他:“你想我吗?”   季然跟他点头:“想。”   前面晾着他,现在回答的痛快又直接,徐雁凛心中冰火两重天,他豁然把季然整个抱在了腿上,季然小小的叫唤了声,没有想到他这么大力气,季然被他手臂揽着,半靠在他怀里,看他:“你想我吗?”   徐雁凛一手抱着他,一手摸索着他脸,粗粝的手指在季然光滑细嫩的脸上摸索着,季然又来勾引他了,眼睫毛忽闪着,眼睛一眨眨的跟天上的星星一样。   徐雁凛低声跟他说:“我戒了烟,但没有忘掉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他说完就低下头来,没有让季然再说话。   季然被他揉搓着哼出一声鼻音来,这一声鼻音像是点燃了什么,徐雁凛扣着他腰使劲吻了下去,季然嘴被深深的吻开,长驱直入,吻的太深太重,含着的舌尖,舔舐着他的上颚,每一下都跟要吞了他一样,季然的舌头跟嘴都是麻木的,他徒劳的张着口,想要吸口气,他快要窒息了。   他现在知道徐雁凛有多想他了。但他要喘口气,   他轻轻推徐雁凛,徐雁凛在他舌尖上重重吸了口后把他放开了。   不是如季然想的那样放开他,而是他想要更深邃、更流氓的接触。   他手在季然的腰间揉捏着,哑声问他:“你想娶媳妇吗?”   季然摇头:“不娶。”   不是‘不想’,而是直接的‘不娶’。   徐雁凛克制着的身体一下子不受控制了,他狠狠的道:“好,我给你机会了。我不会再让你跑了,我要睡你,你给我当媳妇。”   他躲了他整整115天,发现全都是无用功,甚至如发酵的烈酒,欲存欲烈。   徐雁凛一手搂紧了他,另一手把盖在茶叶上的干草铺子拽下来,连拽了好几铺,最后再把衣服铺在了厚厚的干草上,   抱着他,跟抱新嫁娘一样,轻轻的放在了大衣上。   这是野he吧?季然看着头顶满天的星星想,但他也没有想多久,徐雁凛重重的吻了上来。他好似是在归家路上渴极了的人,回到家后逮着甘泉拼命的吸。   季然没一会儿就手脚发软。   徐雁凛一手扣着他吻,一手在大衣口袋里摸索,终于摸出来的时候才把季然嘴巴放开,季然睁眼看他摸出一个圆形的铁盒子。   是一盒雪花膏。   徐雁凛把盒盖带开了,浓郁的茶花香立刻就散开了。   他笑着说:“本来是想送给你抹脸上的,不过现在还是抹屁股上吧,相信哥,不疼的。”   他不跟季然解释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这个年代同性恋太少,肯本不可能有学习的地方,他也没法说他在梦里梦到过无数遍,在梦里早已把季然里里外外都吃过了。   浓郁的茶花香在空气里晕染开,像是茶树开花了,季然眼角湿润了。   “很疼?”   季然咬着嘴唇摇头,眼泪滑进了耳朵里,说不出话来,他要使劲闭着嘴,要不就要吓着那棵老树上的乌鸦了。   他让徐雁凛不用管他,就刚开始不舒服,过一会儿就好了的。   徐雁凛捧着他脸一下下的亲他,喊他‘小祖宗’,季然在他蜓蜓点水又连绵不绝的吻里舒服了。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让他灵魂颤抖的感觉了,就跟鸟儿飞在他心里一样。   树上的那只大鸟扑棱着翅膀向空中飞去,翅膀上沾满了夜间的露水,抖着飞向天。   一飞再飞,途中突然有狂风暴雨来了,冲洗着它的身体,让这只单薄的大鸟发出似害怕又似激动的呜咽的声音,它有点儿害怕,可奇怪的是,它还想飞的更高,飞的高才能够得着月亮,亦或者飞的高才能知道暴风雨有多激烈。   它不怕风雨,况且途中还有和风丽日,骄阳曝晒,让它的身体出了一层层的汗,微风吹过,它抖着战栗的起了一层层疙瘩;再往上飞,是厚实的云朵,像是一床厚重的被子,紧密的包裹着它,无论它辗转还是反侧都牢牢的压着它,它逃不出去,却又在这密不透风的亲昵里感到了安心。于是它舒展开了身体,飞向天际。   有水滴落在他脸上,季然睁开眼看,是那个给他施加风雨的人,汗水顺着男人如刀锋雕刻出的脸上划过,滴在他脸上,跟那年很像,季然又把眼睛闭上了,他张开双臂去拥抱他。   徐雁凛吻他,吻他的唇角,吻他的眼睛,吻他的泪水。   浓郁的化开的雪花膏的香气飘进徐雁凛的鼻子,他觉得身下人也要化了。   风吹着零星的茶树叶子为他们两人奏了一曲。   徐雁凛停下来让季然休息了一会儿,但并没有离开他,鼻尖还贴着他,就在他上方一厘米处,仿佛就给季然一个放风的、喘息的时间,一会儿就要卷土重来。   季然手腕微微动了下,徐雁凛牢牢攥着他的手腕,不想让他跑,指肚间的厚茧紧贴着季然内手腕的皮肤,这里不见风吹日晒,肤质越发细腻,于是这个男人拇指就摁在这里,像是要听季然的脉搏一样。   季然知道一次不够,他跟他讲条件,你要慢一点儿,不能老在一个地方,他会受不了的。   徐雁凛亲他,季然眨眼睛,哭的时间太久,睫毛都是湿漉漉的,眨一下都带着一串泪珠,   徐雁凛把青年勒紧了,亲他嘴唇,低语:“你是想要哥哥的命啊。”   他把青年使劲扣在了怀里。青年也很乖的让他抱着,没有要挣扎着出去,大概知道自己的臭脾气,可他这么乖就是要他的命。   他也不是毛头小子了,但在青年身上总是忍不住,他哭的越凶,他就越想欺负他,越欺负他,他就越哭,已经陷进一个怪圈里了。   徐雁凛手臂牢牢的抱着青年,   115天,他想他想的快要疯了。 第50章   季然窝在徐雁凛的怀里眼皮打颤,打了个哈洽说:“回去吧,我困了。”   徐雁凛嗯了声,却没有动,下巴还抵在季然额头上,胡子刮的很干净,只有这么近距离的贴着时才能感觉到有短短的胡渣,但因着长时间抵着他,季然已经不痒了,他安静的阖着眼继续迷糊,差一点儿又要睡着时,徐雁凛把他抱起来了。   季然松松的抓着徐雁凛身上的毛衣,不担心掉下去,徐雁凛手臂坚实有力,抱着他跟托着一个鸟窝一样。   徐雁凛把季然抱回了他的宿舍,好在这个点儿常老师他们都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才知道季然回来了,常老师在院子里笑话徐雁凛:“终于把季然哄回来了?你早就该哄哄了,要不看谁以后还给你编书。”   徐雁凛一边劈竹子一边嗯了声,他一大早去山上砍来的,碗口粗的竹子做床结实。   常老师给他打下手,跟他说:“做大点儿,我看季然也长个子了,你们两个睡宽敞点儿还舒服,不过,我们这边还有位置,你要不要来?”   徐雁凛拒绝了:“我做宽敞点儿。”   季然在被窝里打了个哈洽。   233系统跟他说:【少爷,幸好这个世界睡大通铺很正常,没有人会多想。要不你们两个会被流氓罪论处的。】   季然问道:“流氓罪很严重吗?”   233嗯了声:【是的,会被抓起来关牛棚。被指指点点一辈子的。】   季然道:“那我知道了,那让他以后少做。”   233:【……】   它想问,主角会同意吗?   徐雁凛他们回来,老常跟季然是最高兴的,老常说:“可算是把你们盼回来了,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要留在雪山过年呢。”   赵传民拍着胸口后怕似的说:“老常,你不知道,我们还真以为要留在哪里了!遇上雪崩了啊!”   季然看向了徐雁凛,徐雁凛为什么没有说过?   徐雁凛打断了赵传民:“你别那么夸张好吧?”   他跟季然笑道:“我们遇上的是第二次雪崩,雪崩的时候我们在另一边,先前遇上一只部队,怕他们出什么事,就过去看,正好遇上了第二波儿,别担心,没什么事。”   老常松了口气:“那那支队伍没事吧?”   赵传民道:“他们也算幸运,只埋了一个人,我们帮着找,幸好雁子有经验,把那个埋着的人挖出来了,虽然腿伤了,但我们背下来后及时送医院去了。”   老常点了下头:“那就好。那你们有没有留个名什么的,给他们部队留个好印象,以后你们去当兵也是条出路。”   勘探队里只剩如今他们5人没有回城,都是因为各种问题回不去了,他腿成这样了,还也当不了兵了,这辈子也就在这个村里当老师了,虽然他也不盼着这些兄弟走,可留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留的越久越难回去。   赵传民跟他道:“那当然留名字了,我们几个留了,就是雁子他不肯,他还是背着那个营长下山的呢。”   老常听他这么说当即大了声音:“雁子,你为什么不留名字,你还当这是以前当雷锋呢?!”   徐雁凛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抬手道:“老常你别激动,我有我的想法。你也别担心,迟早就回去了。”   他现在没有回去,一是因为还不到时间,他母亲还受牵连,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进入部队,会被人拿着当成他父亲的把柄;   第二,他没有留名字,是因为那个人是他爸军区下的人,这次来雪峰巡查就是因为这边边境不天平。要是让他爸知道他出没在这片雪峰里,他肯定还要担心。   第三,他还牵挂着季然。   徐雁凛把视线看向了季然,目光火热,季然跟他对视了下,心里明白,自己是徐雁凛还没去当兵的原因,他这个反派会顶了他的名额。   看徐雁凛满不在乎的样子,老常又要唠叨他,春燕姐在旁边说:“雁子是有本事的人,他有他的想法,你就别担心了。”   徐雁凛眼睛看着季然说:“就是,你们也不看看我是谁。”   季然点头:“我知道,你在哪里都会很厉害。”   徐雁凛嘴角一翘,他媳妇说话就是好听。   “走,我去帮你拿东西,以后你就住我这里了。”徐雁凛朝季然伸手,老常说他:“你光靠一张嘴骗季然来给你编书!季然不听他的!”   但季然已经跟着徐雁凛走了,走出去一段路了,季然还听见老常的声音:“季然这孩子太听话了,雁子这家伙是捡着宝了。”   “雁子确实喜欢乖巧听话的,这以后媳妇得照着这样的找。”   “那可难找了,季然这么懂事又会帮他编书的少啊。 ”   徐雁凛听见了,偏头轻声叫季然:“媳妇?”   季然看他一眼:“傻。”   徐雁凛嗯:“那可不,傻人有傻福。”   季然回来拿东西,陈学说他:“在那儿住着别回来了啊!一趟趟的,你以为回娘家呢。”关键是回来时还空着手。   陈学看见他身后的徐雁凛,把后面一句话咽回去了。   徐雁凛上次给他半包烟呢。   其实陈学很希望季然住小学里,这样他们没事也能去找他玩,蹭支烟抽。   后来得知徐雁凛戒烟了后,还非常吃惊,烟这种好东西怎么就戒了呢?   不过他又很高兴,徐雁凛说墙上的烟叶他的那一份可以给他。   陈学直接蹦起来了,说等过年回家探亲的时候给他爸带着尝尝。   季然就在知青点安稳的住下了。   冬天来了,知青点儿都轻松多了。   但季然编书的速度慢下来,因为现在不到8点就到被窝里去了。   说好少做的,只是让季然蒙在被子里降低音量而已,季然可以蒙在被子里,可是新做的床会嘎吱响,哪怕上面铺着很厚的麦草装的垫子,也压不住这个声音。   于是徐雁凛就每天晚上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大,高到压住隔壁说话常老师、赵传民他们说话的声音。   赵传民还隔着墙说他们:“省着点儿电,大冬天的听什么天气预报?你来点儿新闻。”   新闻里也是天气预报。   而天气预报里,每天都在疾风骤雨,茶碗口大的冰雹……全都下在一个地方去了。   要不就是缠绵的雨铺天盖地的把季然笼罩着,从头到尾。   季然自己不能BO起的问题还是被徐雁凛发现了,于是每天晚上先把他捂在被窝里手口的测试一番,最后才换上真身捣药草,反复的照着一个地方捣鼓,药草被捣的泥泞一片,里里外外都榨出汁水后才算完。   掀开被子在季然嘴角上啄一下,吻他眼泪,宣布:“还得是我,没有我不行。”   季然声音都哑了:“要轻一点儿、慢一点儿,要不我忍不住出声。”   徐雁凛捧着他脸亲:“不用忍,他们几个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我们两个说出去的。他们是我过命的兄弟,你是我比命还重要的媳妇。”   有一个人的快活因他,由他一手操控,看着他绽放,他想大概没有哪个人能控制住。   他愿意把一切都掏出来给他,精子算什么呢,他连命都想给他。   季然手搂着他脖子哽咽了一会儿,点头:“那我们省着点儿电池,把收音机声音调小。”   徐雁凛把他捞怀里,怎么都觉得亲不够,怎么会有这么替他省钱的媳妇呢?   “你这么省钱,我怎么带你去购置年货呢?媳妇?”   “带着我去,我要买东西。我有票。”   “好,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年关再有一个月就要到了,知青们过年期间有半个月的探亲假,陈学他们不用买,但季然不回去了,他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家里也回信了,关心的问了一些话,又给他寄来了不少的布票、粮票、肉票,也同意他在知青点儿了,大概是家里处境还不好。   徐雁凛得知他不回家后也不回去了。他母亲在信里把他埋怨了一遍。说他应该到军区来看看,早点儿为当兵做准备,让他没事练练他的手风琴。本来他是要去军营跟他们团聚的。   他母亲的语气很自然,虽然她现在职位未恢复,但徐雁凛当兵是肯定的了。区别就在于是明年走,还是后年了。   徐雁凛看着他母亲的话,心里另有打算。   腊月初一的时候,去赶大集,他们村里会提前去县城大集准备,因为农村里也就冬天有空闲时间,家里主妇们要趁着这段时间做衣服鞋子。   粮食大队里按工分发,但这些全都要靠自己了。全家老少一年的穿着都需要通过他们的手。城市里已经有买的毛衣、毛裤、棉袄了,可以凭着布票去供销商置办,但他们舍不得。   所以大多数都是去扯几块布,缝制花棉袄,织围脖,今年有不少小媳妇、大姑娘都多买了一些红毛线,不仅仅是织围脖,都想打一件季然身上穿的那种红坎肩。   季然在文艺汇演那天晚上惊艳了她们。他身上的白衬衣、红坎肩成了她们那天晚上最亮眼的存在。   她们在去县城的拖拉机上,就拉着季然的毛衣看了。   村长家刘婶跟春燕姐说:“季知青你这件毛坎肩是买的是吧,城里买的话,他这个花咱们会勾吗?”   春燕姐仔细的看着麻花说:“可以试试。”   季然也跟着春燕姐买了一兜子线,徐雁凛用手遮着在他耳边问他:“你也会勾?”   季然耳朵有点儿痒,他偏了下头后跟他说:“我跟春燕姐学。”   徐雁凛跟个大号挂件一样,走到哪儿都黏着他,都不注意下影响。季然把毛线袋子给他,让他提着。   徐雁凛笑得跟吃饱了的狐狸似的,修长的双目睨着季然:“给我勾的话我就提着。”   季然也让他得逞,跟他说:“就是给你勾的。”   徐雁凛立刻接过毛线袋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还要买什么?哥给你买。”   “其他的不买了,已经够多了,我再买点儿线,你跟着我别乱走。”季然拉着他,跟在春燕姐后面,春燕姐是节省高手,她买的东西都是实际又有用的。她跟常老师腊月十八结婚。有不少的生活用品买,正好季然跟着她就可以了。   徐雁凛乐的听季然的话,在后面给他们两个提东西。   春燕姐也一路走一路问季然:“季然你帮姐看看,这件料子好看不,姐知道你品味好,你看你常哥穿好看不。”   “春燕姐,这个浅灰色好看,常老师个子高,这个颜色清气。你刚才已经给他买红色的线了,这个线勾围脖也可以搭起来。”季然也把他的意见说出来。   徐雁凛就跟着后面说:“对,季然说的对。燕姐,你不用给老常省钱,结婚就这一次,多买点儿。这个红色料子你穿合适,扯点儿呗。”   也让季然多买点儿,他跟季然也是新婚啊。   春燕姐被他说的脸红:“布料已经买够多的了。咱们再去看看其他的东西,雁凛,你提的动吧?”   徐雁凛抱着一个红底大花的搪瓷盆说:“放心,你们买多少我都拿的了。”   后面又去买了香皂、蜡烛等基本的生活用品,蜡烛这次买的红色,徐雁凛也让季然买了一捆。还买了一对龙凤烛。   生活用品买完后,吃的东西徐雁凛买了一兜子,春燕姐跟在后头说:“喜糖不用卖这么多,大白兔奶糖这么贵啊,咱们就买点儿橘子糖也很好啊,绿豆糕买一包儿就行,这个我会做的,栗子糕还要买……”   徐雁凛不仅买了,还现场就拆开了,递到抱着盆的季然嘴里一块儿,跟春燕姐说:“姐,买了是现吃的,你赶紧尝尝,回去可就被传民抢没了。”   春燕姐尝着比自己做的红薯糕好吃终于不说什么了。   徐雁凛又问季然:“饿不饿?去旁边国营饭店吃顿饭吧?那里面红烧肉啊、水饺啊,面条啊,想不想吃?”   季然摇头:“不想吃,没有你做的好吃。”   徐雁凛眼睛都弯了:“你还没有去尝尝怎么就知道我的好吃呢?”   他话是这么问,但感觉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季然只说:“我知道。”   春燕姐看徐雁凛要美上天,就笑道:“能不好吃吗,雁子你做饭大手大脚,舍得用面,舍得放肉。那一袋子面没几天就没了。”   他们冬天的时候每人分了一袋子面,小麦粉,季然也把他分的一袋子带回了学校,6个人6袋面,这还没有到过年的,让徐雁凛已经做出一袋子来了。今天下面条,明天烙个葱花饼,肉票也用了好几张了,她都觉得撑不到过年了。   徐雁凛跟她说:“春燕姐,好吃就行了。”   徐雁凛家条件好,春燕姐知道他没下乡前肯定是富贵生活,所以也知道他的想法跟自己这种要节省着吃一年、吃到最后都长毛还舍不得扔的不一样。   徐雁凛大大咧咧,属于乐观的人,是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天塌下来自有他顶着的豪气人。   所以春燕姐也不替他担心了,她更喜欢季然,季然会过日子,账目算的一清二楚,且也从不浪费粮食,不管做什么吃的,都会吃干净,不挑食,老常之前做的饭他也从不说不好吃。   春燕姐这是吃了徐雁凛做的饭后的出来的结论。   与徐雁凛做的饭相比,老常做的饭只能说能下咽。   春燕姐笑着摇了下头:“都买齐了吧,咱们回去吧?”   “还有还剩一件东西没买。”   看春燕姐老是买些小东西,徐雁凛最后出手了。   “雁子!这缝纫机不能买!你出钱买的也不行!”春燕姐顾不上礼数了,下手拉徐雁凛。   “春燕姐,这是我们几个兄弟给你们俩人的贺礼,三转一响自行车没了,这个得给你配上。临来时老常交代的。”   “不行!我不要!我针线很好了!”   “给我用。”季然在旁边说。   他就住学校里,买回去就是学校的了,也就是老常家的了。   春燕姐顿住了,她刚还说季然会精打细算的。   徐雁凛笑道:“就是,我买给季然的。季然扯那么多布,你让他缝到什么时候?   ”   虽然他很清楚季然买这么多布是为了什么,要做床单。他们俩太废床单了。   春燕姐拗不过他俩,只得抱着盆,让徐雁凛跟卖货的人把缝纫机抬上拖拉机。   小媳妇大姑娘回来后,看着这台缝纫机眼睛都亮了,纷纷问是不是春燕买的,春燕姐看向徐雁凛,她也知道当年的事,她不买这个就是怕被人眼红。   徐雁凛说:“我买的。”   于是众人就不说什么了。   拖拉机又拉着他们‘突突’的回去了。   这次的年货买完后,季然就开始在家里忙活了,缝纫机他不会,但是春燕姐会,他在旁边跟着学了一会儿就会了,春燕姐说是不让买,但买回来后稀罕的不得了,她问季然他扯的布怎么做,她给做,于是季然就比划着跟她说,他想要的样式。   他想要做两套床单被罩,这里的被褥都是跟被子缝在一起的,拆洗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床单好比划,四周锁边就可以了,但是被罩,春燕姐不理解,季然跟她比划着装麦糠的尼龙床垫子说:“我想要一个这样的布袋子形状的,用来装被子,开口的一侧用剩余的布料做成带子系。这样洗起来方便。”   季然刚说完,脑海里叮咚一声,233跟他轻声说:【少爷你要扣分了。这个年代并没有这种被罩。】   季然眨了下眼,有点儿心疼了,他还没有完成任务就被扣分了。   春燕姐也心疼的看着他:“不……浪费吗?”   现在扯一尺布做衣服都要看看手里的布票,季然今天把所有布票都花完的时候她还心疼过呢,她以为季然是想做衣服呢。   徐雁凛秒懂了季然的意思,他看向季然的眼神就带着骄傲了,他媳妇就是聪明。这样不用劳烦他每周缝被子了,被面拆下来他可以洗,但是被子他不会缝,每次看到季然缝被子他又自豪又心疼,但晚上又控制不住自己的二兄弟。   所以徐雁凛斩钉截铁的说:“春燕姐,不浪费,你就按照他说的做,我们俩大男人衣服都够穿就行了。”   季然买的布颜色就是深蓝色的,跟他们知青身上的蓝布褂子一个颜色,这是这个年代最常见的颜色,也是最好染的。但布料都是最正的棉布,越洗越软,当被套很合适的。   “确定吗?”春燕姐又看向季然。季然点头,既已扣分,那就做出来用。   等春燕姐做好,洗过,季然铺好的时候,春燕姐也不说什么了,确实比村里的大花棉被好看多了。   有了这台缝纫机,被套比季然计划的快多了,春燕姐的衣服也快多了,没用两天这些大件竟然都做好了,春燕姐也不说徐雁凛浪费了。   她有时间开始学着勾毛衣了,白天暖和的时候,春燕姐把季然那件毛衣坎肩摆在院子桌上研究,知青点儿的张海鸥他们也过来学做衣服,勾毛衣,聊天。   她们的假期只有15天,要留到快过年的时候走,所以趁着这段时间也为自己、为家人带点儿东西回去。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也来了,春燕姐手巧,再加上季然的毛衣在这里,所以小学门前冬天成了一道风景。   男的在旁边搓玉米,妇女做手工,一起唠嗑,其乐融融。   季然没有搓玉米,而是抱着毛线要跟着妇女学针织,于是被她们笑话了。   张海鸥说他:“季然你要是能勾出这个花色来,姐以后就叫你哥。你说往东,姐绝不往西,哦,姐再给你画幅画。”   季然看她一眼:“你确定?”   张海鸥拍板:“确定,你们所有人都给我作证啊!”   这个花色特别难,她们这几个人今天一个上午了都没有摸清楚怎么起针,她不信季然能勾出来。   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异口同声的道:“好。”   男的们也起哄,陈学说:“季然你好好勾,你就是我们男生的代表,我看好你哦!”   赵传民更是笑抽了:“季然,你不想搓玉米就直说,让你雁子哥全都替你搓,反正他手劲大,咱不去丢人啊,快回来。”   他的话立刻让张海鸥拍回去了:“你什么意思,我们勾毛衣就丢人了!”   其他的媳妇也不饶他了,一人一句把赵传民说的连连告饶。季然在旁边看着,想到了他们之前说的有耍流氓被她们摁在溪水里差点儿打死的场景。还真有可能。   徐雁凛幸灾乐祸的看着赵传民,活该。   他回头跟季然说:“哥信你能勾出来。”   妇女同志立刻道:“你们看看雁子,人家多会说话。”   季然真的勾出来了。 第51章   季然真的勾出来了。   这个花样在这个年代是第一次流行,在上一个世界就是复古风,他曾经跟周姨学过,还是他对照着周姨的花样册子学会的,所以这一次,季然对着他的毛衣在尝试了几遍后把这个粗麻花勾出来了。比其他人快,不是她们慢,而是他有经验。   所以被张海鸥她们震惊的看着,季然很谦虚的跟她道:“不用叫我哥,给我画幅画就可以了,要穿衣服的。”   陈学又呛了下,他怪异的看着季然,因为季然现在就跟怪物似的。打牌会心算就当他学习好,那也会勾毛衣就有问题了吧?   季然在他们众目睽睽下继续勾,他不在意别人的眼神,看他如怪物的视线他以前见多了,并不会入心。反倒是他们被季然这种淡定的神态折服,赵传民朝他竖了个拇指:“哥以前就服雁子,以后哥就服你。雁子也得排在你后面。”   徐雁凛不在意的说:“好,我在季然后面。”   他媳妇第一没毛病。   季然把这个花色勾出来后,张海鸥等人也不说什么了,跟他学着勾。张海鸥许诺季然给他画一副勾毛衣的画,说也许以后还能成名,几十年后让她的后世子孙瞻仰一下,伟大的勾毛衣的男人。   陈学笑的差点儿背过气去,也不知道他的笑点在哪儿。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雁凛下的面条,手擀面。   他搓玉米搓到一半就去擀面条了。   他那个手劲擀出来的面条又筋道又好吃,小麦面都是自己推的,不加任何添加剂,本身就已经很好吃了。所以季然最爱吃他做的手擀面。   今天还有一个荷包蛋,徐雁凛捞在季然碗里,赵传民说他:“雁子,你现在是越来越偏向了啊,当着我们面就给季然开小灶了?”   他就是开玩笑,季然吃的少,是他们的一半,但季然没少分东西,他平时虽是拿5个工分,但他给大队帮忙,大队长额外奖给他跟张建辉一部分,这些足够季然吃了。   再者季然在这里没少给他们帮忙,先不说给他卷烟,只编书这一块儿就是最大的功劳,本来是他们这些人的工作的,所以赵传民没事也会给季然留点儿好吃的。   春燕姐也站在季然这一边:“今天季然就是最大的功臣,别说一个荷包蛋了,姐晚上再给你加一个。”   能把这个麻花花样勾出来,多好啊!她还以为她要学好几天呢。   赵传民抱着碗说:“行,你们几个都偏向他,我不说了。”   徐雁凛点头:“这就对了。”   李瑾也笑:“你吃你的就行了。”   李瑾看了一眼徐雁凛,他觉得徐雁凛这些日子心情很好,比在雪峰上好太多了,这是因为回到了这里,见到了季然,他是真心把季然当成亲弟弟看的。   不过季然这个弟弟也确实很好,对雁子好的没话说,要是季然是个姑娘,他们就劝季然给他当媳妇了。   哎,就是个带把儿的。   晚上徐雁凛给季然撑着线,季然在团毛线,两人对坐在被窝里,徐雁凛手上撑着线不能动,用脚丫子饶季然掌心,季然怕痒说他:“别动,快好了,团完这一个我们就睡觉。”   没有什么比睡觉更有吸引力了,徐雁凛看着面上淡定的季然深吸了口气,心想他这辈子是被拿捏的稳稳的了。   徐雁凛还想逗他:“我现在就想睡。这一团线咱们睡完再团。”   季然往后坐了下,离他远一点儿,现在就睡,那他压根不可能再团线了,直接就睡过去了。   徐雁凛幽怨的看着他:“宝儿,你太冷酷无情了。”   季然嗯了声:“还无理取闹呢。”   徐雁凛扑哧笑出声来,季然宝贝会怼他了,太难得,要配合。徐雁凛这次老老实实的给他撑着线了,反正夜长着呢,除了今夜还有明晚,以后还有无数个夜晚呢。他们有无数个日子的,对吧?   徐雁凛就盯着一圈圈的红线看,他在这一刻也有了小儿女的心情,愿这红线牵的长长久久,永远不断。   他希望跟季然平平安安的过下去。   那天他打断了赵传民的话,不是赵传民夸张,是怕他说实话。   他们那天也被埋了,哪怕是第二次雪崩,也非常严重,他在被雪埋下来的那一刻,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他还没有跟季然说喜欢他。   他承认他喜欢季然了,哪怕季然是个男的,他也认了!   他想要见季然,躲了整三个月,他再也不躲了,他要再见到季然,如果他活着他再也不跟季然分开了。   也许是凭着这个执念,他死死的扣住了拦腰的石头,躲过了雪崩。   没有第一时间回来,是因为他在雪原上待了太久,找到人,再把他们安全的带下山,他眼睛得了雪盲症,从医院回来,他就摸索着跟赵传民他们往回走,等到城的时候,眼睛还没有好,怕他们担心,只得把县城里的会议一起开完了。   这就是回来的晚的原因。   这就是他现在这么粘人的原因,他也知道自己黏人的。   幸亏晚上睡觉的时候,季然都在他被窝里,他伸手就能摸到,暖热的熨贴着他,抚平了他的不安。   这几天季然都扑在这个毛衣上了,坎肩跟毛衣不太一样,季然中途拆了一次,编的有一点儿小了,上个世界他织的有点儿大,这次想收着点儿,但徐雁凛跟他上个世纪的江未寒身量相似,都是大骨架,还是要织大一点儿好看。   看季然对着徐雁凛背比划,赵传民吃醋的说:“季然你不能对雁子这么偏向啊,凭啥给他勾坎肩呢?”   徐雁凛只睨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传民气道:“徐雁凛你不要太得瑟,等你穿上这个色等着被笑话吧!”   季然一个冬天变回来了,白净的人穿红色好看,徐雁凛那一身古铜色的肌肉穿上红坎肩,哈哈。   季然拿着线一顿,看向他:“他穿红色不好看吗?”   徐雁凛拿脚踹赵传民:“你懂什么,这是时尚好不好?我爱穿红色!”   他就想跟季然穿一样的红色,不管别人笑不笑话。   赵传民跳着脚躲开后,跟季然说:“季然,那你什么时候也给哥织一件。”   徐雁凛直接道:“滚远点儿!”   赵传民切了声:“你属狗吗?护食也就罢了,人你也护着!”   徐雁凛懒洋洋的嗯了声:“你说的对,我就护下了。”   季然觉得他们几个幼稚,没有理会,跟春燕姐学着锁V边领。   春燕姐也跟他说:“不用理他们,跟小孩似的。季然,你帮姐再想想,咱俩在成衣店看到的那个围脖的花纹是什么样子的来?”   季然想了一下,其实是让233给他调出图片来。   233跟他说:【少爷,你怎么知道我拍下照片来了?】   季然跟它说:“因为你走到哪儿拍到哪儿啊。”   233跟他笑道:【少爷,晚上的照片我没有拍哦。】   太多了,它也拍不完,不,应该是蒙在被子里,它也拍不到。   季然脸不红的说:“你可以拍,要是不和谐的话。”   233给他调出那天它拍的赶大集的图片,围脖的它还真拍了。季然对照着花色在纸上画,他的画技一般般,所以画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成型,还被来的张海鸥笑话了一边。   她今天带着画本来的,要给季然画画。正好帮季然美化了下他画的东西,画出来后得到了春燕姐的肯定。   张海鸥画画确实很好,比她织毛衣好多了,所以季然不用给她专门摆POSS,他一边织毛衣张海鸥就给他画。   徐雁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画板前看的,一直都没出声,张海鸥沉浸在画画中,都没有发现他,等画出季然的脸,画他的眼睛时,背后出来一声:“他的眼睛这个地方弯一点儿。”   这把张海鸥吓了一跳,回头看他:“雁哥啊,你也懂画?”   徐雁凛摇头,他不懂画,但季然身上哪一点儿他没看过呢。而且张海鸥画的还是季然半低头的姿势,那他就看的更多了,季然给他编书的无数个夜晚的样子都刻在他心里呢。更不用说依偎在他怀里的时候了,半阖着眼,眼睛似弯月,长长睫毛是月亮投在湖里的一抹惊鸿照影。   张海鸥半信半疑的去看季然,照着徐雁凛说的,把季然的眼睛微调了下,果然觉得对头了,眼睛一下子就传神了。   张海鸥朝徐雁凛竖了个拇指:“雁哥你眼神真好,季然就这双眼睛有灵气,其他都面瘫着,眼睛活了,他的整个人就活了。”   徐雁凛嘴角抽了下,这是夸他家季然的话吗?不过看在大画家勤勉的份上,徐雁凛也不说什么了,不打扰她了,去擀面条,今天准备请大画家吃饭。   张海鸥这一副素描竟然画了一天时间,赵传民起初还说她:“你这要是靠画画吃饭那不得饿死啊,这比相机慢多了啊。”   张海鸥气的怼他:“这叫艺术好不好?相机是快,可相机拍的照有我画的好吗?!”   赵传民歪着头说:“应该比你画的像。你看他这脸上怎么黑乎乎的一块?”   “那是阴影懂不懂!”张海鸥把他打走了。   但是等到傍晚,太阳落山的那一刻,夕阳打在季然身上上,赵传民终于理解画面上为什么有阴影了。   夕阳中的季然就跟画面上一样,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安静美好,如果非要用句书面的话,就是透过这幅画能够看到岁月静好。   赵传民跟张海鸥竖起来拇指:“大画家!”   张海鸥哼了声,招呼季然来看。   季然跟她道谢:“谢谢,我很喜欢。”   张海鸥也爱不释手的看着:“我也喜欢,这是我画的最有感觉的一幅画。可惜这里没有裱画的工具,要不裱装起来会更好。”   徐雁凛把画拿起来跟张海鸥说:“交给我,我给裱装起来。大画家来这边吃饭吧。今晚上比中午更丰盛。”   张海鸥狐疑的问:“你是因为看到我画的好了才给加餐的?!”   徐雁凛揽着季然的肩膀跟她说:“不管你画的好不好,画我都会要的,饭也都会请的。”   张海鸥切了声:“我信你!”   春燕姐很喜欢她的画,感叹的道:“画的好,太好了,你们都是多才多艺的,我可羡慕你们了,我要是会画画,那以后绣花样子就简单多了。”   张海鸥很豪爽的说:“这有什么难的,春燕姐,花样子我给你画,你绣,我明儿就给你画,花花草草保准都给你齐活!”   张海鸥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来给众人画花样子,她的画技让众人惊艳,于是众人说等勾完毛衣就开始绣鞋垫。   季然也买了线的,他跟着春燕姐,一样买了一份。   春燕姐大多都是为结婚准备的,虽样样齐全,但鞋垫居多,这个花钱少却有用。一双结实的鞋垫能穿好久,村里人穿鞋快,鞋子又多是布鞋,那有一双好的鞋垫很重要。   未出阁的姑娘也会为自己的未婚夫绣几双鞋垫当嫁妆。   季然也准备绣两双鞋垫,徐雁凛登山爬坡的更需要好一点儿的鞋垫。所以他也想让张海鸥给他画个样子,季然给张海鸥描绘他的想法。   “两条红色的鱼?吐着泡泡?这是个什么说法?有什么寓意吗?”张海鸥一边听一边奇怪的问。鞋垫上绣花草蝴蝶、喜鹊梅花是正常的,绣字的也正常,季然的为啥跟别人不一样。   季然也不知道什么寓意,他只是想要这样的图案。   李瑾等人也笑着给猜:“季然你是不是想吃鱼了?等明儿咱就把养着的鲤鱼炖了,不用等过年吃了。”   江川啧了声:“得过年吃啊,叫年年有余啊。”   赵传民嘿嘿笑了声:“季然小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徐雁凛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思想不纯,果然他哈哈笑着说:“你们不知道有个词叫‘鱼水之欢’吗?”   张海鸥等姑娘追着他打,都不用徐雁凛出手了。   徐雁凛在他们几个人的追打中,凑近季然轻咳了声:“真的喜欢鱼?想吃鱼了还是?”   季然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没有比赵传民好到哪儿去,脑子里现在都是鱼跟水。   季然侧了下身不接他的话。   张海鸥打完赵传民,回来给季然设计划稿,她画的很漂亮,鞋垫是对称的,于是她画的是一对儿红色的金鱼,两条鱼首尾相衔接,口中吐了个泡泡,鱼尾则轻卷,对着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张海鸥一看就是有艺术功底的人,她把两条鱼中间弯的弧度设计成了桃心形状,画完后春燕姐都连连说好看,说也要绣这么一对儿鱼。   吕荷爱看书,看着这个图样说:“我想起这个形状的寓意来了!它除了我们常说的年年有余,它还有另一种寓意,古人常以鱼与鸿雁作为传递书信的信使,并以此将信札称为鱼书、鲤素、鸿书等等,这就是“鱼雁传情”典故的来历;寄信时常把书信结成双鲤形状投递,对,就是这个形状,因而又有驿寄梅花、鱼传尺素之说。它是另一种红线,缔结两人关系的桥梁,跟乞巧节的喜鹊有相同的属性。”   张海鸥鼓掌:“还是我们才女有文化!赵传民你学着点儿可以吗?别整天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满脑子鱼跟水的不止赵传民一人,徐雁凛恍然大悟的咳了声,朝季然眨眼,他没文化,他语文不好,不知道鱼原来有这样的红线作用。   鱼非常好!   徐雁凛指着盆里养的两条鲤鱼一本正经的说:“好好养着,不准吃。”   赵传民:“……”   晚上的时候,季然看到徐雁凛在拆一根红线,他这几天不知道在编什么,跟他织毛衣似的,编了拆,拆了编,看见他来还藏着,大概是不好意思。这确实要藏着,要是让赵传民他们看到,得笑话他一年。   季然就当没看见,他专心织他的坎肩,织完后绣鞋垫,鞋垫看上去很有难度,要用到顶针,锥子,他怕扎手就会很慢。   季然的毛衣坎肩织了一周,终于赶在春燕姐跟常老师婚礼前织完了。徐雁凛穿着在学校里显摆了一圈就脱下来了,不舍得穿,要跟季然在正式婚礼的时候再穿。   春燕姐跟常老师的婚礼就在小学举行的,小学白天是课堂,晚上就是他们知青点儿的住处,当初来的知青人数多,他们一起搭建的这个小学,有空余的房子,常老师这些年也收拾出来了。   徐雁凛跟季然住最西边,中间是教师跟赵传民他们几个人的房间,最东边就是新房。   结婚前的前一天晚上,新房就开始装扮起来了,红绸子裁了很多,系在家具的门把手等地,窗棂、门、墙连同其他的房间也都贴上了红囍字。   徐雁凛亲手帮着剪的,多剪了很多,所以他把他跟季然的房间也贴了不少。   婚礼的那天,老天还给送来了礼物,下了一场小雪,飞飞扬扬的把来贺喜的宾客头上都挂满了雪,连同在院子里站着等着拜堂的新郎新娘。   有嫌不吉利的村民在小声的说着什么,春燕姐跟常老师的结合,不算坦途,当年知青闹的事,村民都有芥蒂,今日虽然成了,也有说闲话的。   “这日子下大雪不是好兆头啊。”   “这新郎腿瘸着,能怎么好?春燕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哎。”   季然听了一会儿,默默看着徐雁凛头上的雪花,上一个世界的时候,临死前,他想多看一会儿的,但没能实现,所以这会儿季然就一直看着他。   徐雁凛都被他看的有些眼热了,他轻咳了声:“我没洗干净脸吗?不能吧,我今天照了镜子了啊。”   连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呢。毕竟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季然跟他说:“我就是想看看你。”   徐雁凛总会在某一刻被他坦诚的、坚决的告白话冲击到,此刻就是,他的话像是一股热流冲进徐雁凛的心里,让他的四肢百骸在这一刻滚烫激越起来,它们奔流着甚至涌上他的眼眶。   徐雁凛怕自己失态态,把视线转移了,他怕再多看季然一秒就想哭,这可不行,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他跟季然可是伴郎呢。新郎都还没有激动的哭,他哭算怎么回事?   主持婚礼的大队长已经在喊话了:“吉时已到,二位新人一拜天地……”   新人拜完天地,接受众人的贺语。   季然跟徐雁凛作为伴郎,会在最后的时候说一段话的,他们两个没有文采的人昨天晚上研究了半天,最后终于整出一段来。   “祝福春燕姐跟常新哥新婚愉快,百年好合,在余生里共擎风雨,同淋霜雪,携子之手,白头到老。不论贫穷与富贵,都不离不弃,永远相爱。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爱对方,照顾彼此,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祝贺语大多是‘早生贵子’的,他们两人因为研究了半晚上,终于出类拔萃,与众不同了,常老师听的连声说:“好,一定会对春燕姐好的,好一辈子。”   春燕姐看着他们两人眼底湿润,她听见那些人的闲话了,她以前都可以不在乎,可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也想被众人祝福。   所以她笑着跟两人道:“谢谢你们,我会跟常新哥白头到老的。”   婚礼还是热闹的,知青们还都没有走,帮着把这个婚礼办的热热闹闹,直到晚上8点多,闹完洞房,众人才都回去了。   季然跟徐雁凛回到他们俩的房间,也把簇新的龙凤红蜡烛点上了,龙凤呈祥的蜡烛雕刻的跟艺术品一样,徐雁凛买的时候,春燕姐以为他喜欢艺术品,现在看来,确实很好看。   红色蜡烛映照着窗户上的红囍字,加上床上的一对大红的枕巾,看上去特别的喜庆。他的季然穿着红色的毛衣坎肩坐在床上也跟新嫁娘一样。   徐雁凛走到他身边坐下,季然也看他,今天徐雁凛跟他穿的一样的衣服,白衬衣,红坎肩,很帅气,没有赵传民说的土气,他觉得好看。   徐雁凛看他不眨眼笑了下:“我好看吗?”   “好看。”   “愿意一辈子给我当媳妇?”   “愿意。”   “无论贫穷与富贵,都不离不弃;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爱对方直至生命尽头。”   这句话昨天晚上徐雁凛写的时候就念过很多次了,但今晚说出来感觉更郑重一些。   季然也看着他点头:“是的。”   他会先死的,所以对他来说是可以做到的。 第52章   徐雁凛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红绳来,给季然戴手腕上,季然看了一眼,编的还很好,约有1厘米款,还有小鱼形状的花纹,两条红色的鱼对着头,形状很熟悉。   季然抬头看他,原来徐雁凛之前藏着编的是这个。那他编了好几天啊,比他织毛衣的时间还要长。   徐雁凛语气有点儿别扭:“好好戴着不许摘下来。”   编红绳是因为他们每次去雪峰前都会在山前的挂满红绳的庙里拜一拜,那边老人说山神会保佑他们。   他从雪山上下来的时候买了红绳,从那时候就开始编,只是他手笨,没有季然手巧,编的慢。   中途又听说了季然喜欢鱼,于是拆了又重新把鱼编进去,这也幸亏是喜欢鱼,要是他喜欢别的猫啊狗啊花啊草啊,那他就更编不出来了。   鱼他也喜欢,越看越喜欢。   季然把他编的另一根也给他戴手腕上,编制绳是可以调节的,戴好后,徐雁凛就要把他往床上压:“媳妇儿,我们睡觉吧,洞房花烛夜,春宵苦短。”   事实证明根本就不短,季然把被子蹬了好几次,精疲力尽的时候被抱到了腿上,季然昏昏沉沉的看着红烛照在墙上的影子。抱的太紧,影子合在一起,看不出谁是谁来。   外面风雪大了,卷着窗户,吹的墙上交迭的影子起伏不定。   像是山坡上风卷着雪堆在行军,在斜坡上簇拥而行,压的田地里的麦苗吱吱作响;   爬过山坡,下坡的路就快了,雪花被急切而有力的风撞散了,揉碎了,顷刻间化成了水,源源不断的滋润着田地,想必来年的小麦会更加的茁壮成长。   风雪下了一层又一层,撞碎了一层雪很快又有一层,厚实的、紧紧的如同棉被一样,紧紧包裹着,让风雪的呜咽声越来越响,仿佛北风卷着千层雪拍在墙上,拍在窗上,响声如浪花拍岸,一波刚熄另一波儿又到,经久不息。   看样子风雪要下一晚上了。   其实屋内红烛安静的燃烧着,风一点儿都没有吹起来,墙上起伏不定的影子不管红烛的事,亦怪不到外面风雪的身上。   季然因着风雪困倦的说:“睡觉吧,太累了,不要了。”   但他的声音跟外面风声一样,缠绵的卷着雪花,追到天涯海角,呜呜咽咽,让听的人根本不可能停的下。   徐雁凛啄着他嘴角,把他的话悉数吞下去了。   被两对新人夹在中间的另外三个光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赵传民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啊?这风的呜咽声……是不是有点儿大啊?”   江川嘿的一声:“讲什么荤段子。今天是常哥的洞房花烛夜,你别弄的跟雏似的。”   赵传民咳了声:“不是,我真觉得是风声,真的,四面八方,从西边就吹过来了。”   老常的洞房在东边,这风向这么不准的吗?   李瑾说:“没听天气预报吗?今晚到明天暴风雪,早点儿睡,明天恐怕得起来铲雪。”   赵新民哦了声:“怪不得呢,暴风雪,每年山里雪就是大,希望明早起来门别被堵上。”   他想到什么又嘿了声:“老常有福气,明天早上有理由晚起了,盖着棉被一觉到天大亮。夜长就是好哈。”   李瑾很有经验的切了声:“那要不人家都选在冬天结婚,为的不就是夜长吗?”   赵传民猥琐的笑了半响,李瑾踢他:“你赶紧的也去娶个媳妇吧。”   常老师几点醒的他不知道,反正季然很晚才醒,醒的时候外面很亮了,透过蓝布的窗帘都把屋内照亮了。   季然卷在被窝里,徐雁凛也没有起床,在后面拥着他,松松的抓着他手,季然把他手拿出被窝,看到手腕上交迭着的红绳,喊系统:“系统给我拍个照片。”   233很快道:【好的少爷,你是怕睡断了先拍个照留念是吧?】   季然默然片刻问:“为什么会睡断?”   233咳了声道:【没事的,少爷,应该睡不断。】   它只能看到脖子以上,看的最多的就是季然被人家握着手腕举在头顶,这么辗转着一晚上,它难免担心过头了。   233给往回找补:【少爷,我知道了,这就叫‘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季然嗯了声。   他身后的徐雁凛醒了,他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反正季然先睡的,徐雁凛现在还不太清醒,只顺着本能把他往里拉,下巴抵在季然脖子空里,用短短的胡渣扎他。季然只好翻过身去推他:“要起床了。”   徐雁凛鼻音厚重:“再睡会儿,起那么早干嘛?你婆婆他们不在这边,不用早起去敬茶。”   他说着混不吝色的话,闭着眼睛还能准确的往季然身下摸,越来越像流氓,季然抱着他头,不让他再往下了,那短短的胡渣磨在他胸口,他受不了了。   徐雁凛耍了这会儿流氓终于收手了,季然跟鱼似的在被窝里翻腾,早上起来容易着凉,他把季然老实的抱怀里暖了一会儿:“好,我不动了,就抱一会儿,跟哥说你想吃什么?”   “面条。”   “行,哥给你做,怎么就那么爱吃面条呢,水饺不喜欢吃吗?咱们过年时把水饺改成面?”徐雁凛含着他的耳垂耳鬓厮磨,季然往被子里缩,想徐雁凛越来越黏人了。   春节很快就到了,张海鸥、陈学、赵传民他们都回去了,知青点儿只剩季然、徐雁凛跟常老师,常老师跟春燕姐结婚了,常老师也算是这个村里的人了。   他们四个人在学校里过的年。   虽然只有4人,但新年晚上做的饭菜还很丰盛,饺子馅做了两种,韭菜肉、白菜肉,这些不用全包出来,要有余数。   “姐,面也多余出一些来,我做成宽面条,咱们明早上下着吃,更好吃。”徐雁凛跟她说。   春燕姐还夸他:“还懂‘年年有余’这个词了。”   徐雁凛看着常老师笑:“那可不,我还知道鱼水之欢。”   春燕姐嗔怒的要拍他,又舍不得手上的面粉,只好气道:“你们两个别教坏了季然,他还小呢。”   徐雁凛跟季然眨了下眼,季然跟春燕姐说:“姐,我今年19岁了,不小了,没关系的,你们随便说。”   春燕姐:“……”   好吧,孩子已经教坏了,就说天天跟徐雁凛他们混在一块儿,能好吗?   晚上他们四个喝了点儿酒,感叹了下人生,主要是常老师说,常老师结婚后万事足,就催促着徐雁凛他们也赶紧为自己下一步做打算。   “你今年也二十五岁了,咱们这个勘测行业也差不多完善了,你该想想怎么回城了。我这里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老常知道徐雁凛他们年年回来这里就是怕自己被欺负,要不他们这个勘测点儿可以移到更好的地方,徐雁凛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早就应该去部队了。   徐雁凛跟他说:“老常,我没操心你,你就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老常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听我的!过了年去当兵!”   春燕姐说他:“小点儿声,喝了点儿酒就有脾气了?”   老常大声道:“我是为了他好!他一天天的也不着急。”   季然看着徐雁凛,他知道徐雁凛不走是剧情设定,他要在这里等他这个反派。   徐雁凛会去当兵的。   看季然看自己,徐雁凛在桌下握了下他手,对常老师说:“谢谢常哥,我有打算的,你放心,你结婚了我也放心了。”   老常粗着嗓子说:“这就对了!来,喝酒。”   “少喝点儿,都少喝点儿啊。”春燕姐这么劝着,但老常跟徐雁凛还是喝的挺多,两人一盅接一盅,老白干酒后劲十足,在屋里的时候两人不觉的什么,等季然扶着他回房间时,被风一吹,徐雁凛就把身体大半重量都压在季然身上了。   春燕姐看季然撑着他缓慢往回走的背影无声的感叹了下,这两人关系太好了,以前雁子不走是担心老常,现在他恐怕又多了一个挂心的人。   “还行吗?”季然把他胳膊架好后关心的问。   徐雁凛并没有喝醉,他只是借着酒犯浑,把重量都压季然身上,跟他耳语:“我没有喝醉,我还能行。”   季然浅声说:“这可不一定,喝醉了的人小兄弟也是醉的,硬不起来。”   徐雁凛脚步一顿,嗓子都有点儿痒,他迫切的想证明下自己能行,不装醉了,直起腰板拉着季然回屋,刚关好门就压在门上亲。   他亲的太急切,唯恐自己不行,口里还残余着老白干酒的辛辣气味,揪着季然的舌尖不放,季然都觉得有些上头了,腿发软,推他:“去床上。”   徐雁凛使劲吸了一口,打横抱把季然抱起来了,季然现在知道他没有醉了,就是借着酒劲犯浑,衣服不肯给他好好脱,半解着口子亲,跟小鸡啄米似的亲,跟小狗一样的拱在他衣服里亲,胡渣一路向下的扎着季然,季然在床上翻腾的跟小鱼似的。   口里压抑的喘息声遮不住,这几天赵传民他们走后,隔着中间的房子,徐雁凛再也没有顾忌,都是这么折腾他的,也不让季然蒙在被子里了,就要听他叫唤。   上一世也这么坏,过年回家,隔壁住着季校长,江未寒还一边使劲一边让他喊‘老公’。   这一次也一样。徐雁凛半俯身的看他:“叫哥,不用担心,没有人听得见。”   “二哥~”   “哥~”   季然什么称呼都叫了,鼻音浓重的哼哼,好半响徐雁凛才消停,两人裹在被子里才好好说话。   “你是我的,你以后不准离开我。”徐雁凛宣示主权的道。   季然用鼻音嗯了声,意识已经有点儿迷糊了,他模糊的想着,徐雁凛是感知到了什么吗?每次做都跟有了这顿没下顿一样。   不过先不管了,他太困了,已经严重过了他睡觉的点儿了,且早上还要早起迎新年呢。   新的一年就过的快了,眨眼间到正月十五,知青们都回来了,准备收拾收拾忙春耕了。   徐雁凛也收到了一封家书,他看完了信若有所思的看着季然,问他:“季然,你的小提琴呢?”   季然还在折腾他的鞋垫,鞋垫比他预想的还难弄。他要仔细盯着,所以头都不抬的跟他说:“在箱子里啊。”   徐雁凛咳了声:“你拿出来练练呗?”   季然摇头:“等我缝完鞋垫。”   鞋垫缝完的时候,就要丈量土地了,大队里今年要重新规划一下田地,尤其是他们这种梯田,收成跟亩数对不起来了,重新丈量出准确的数据这是一个大工程,张建辉拉着季然帮忙。   所以徐雁凛让他拉小提琴,季然就跟他说:“等我丈量完田地。”   他在纸上写算式写的头都不抬,徐雁凛算是明白了,这小孩的小提琴排在最后面,数学排第一,就连缝鞋垫都能排上号,但他那把让人惊艳的小提琴压在箱底,就弹了那一次。   徐雁凛知道了他的爱好,也只得由着他去。   这边的田地叫鱼鳞田,一层层的迭加,看风景的时候很美,像一片片的鱼鳞,但收割及测算公分、分田地的时候就很难了。   这种畸形的田地很难算,也不怪以前算的不准。   但这一次有了季然,徐雁凛并不担心,季然在草纸上演算的“高斯面积公式”事半功倍,比当年的分割法算简单、快捷又精准。   大队长现在对季然已经很相信了,老会计还是跟以前一样,抽查出10块田地用老式算法验证季然的算法无误后,就大面积的让季然来丈量。季然把方法教给张建辉,两个人一起算。   振兴大队三个村子上千亩的这种梯田,他们三天算完了,但为了让大队长放心,推迟到一个周。   这样大队长还是很高兴,给了两人各半月的工分,还分了一篮子鸡蛋,张建辉把鸡蛋都给了季然。   徐雁凛请他们知青点儿的人一块儿来吃饭。   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来蹭饭了。还知道把菜园里冒芽的菜摘着来。   知青点儿的菜园没有常老师的菜园好,春燕姐来了后照料的更好。   春天的韭菜苗也长势喜人,徐雁凛做鸡蛋韭菜饼毫不吝啬,炒出来的蛋饼鸡蛋金黄,韭菜翠绿,拌进擀的筋道的面条里,别提多好吃了。   陈学吃的不抬头,赵传民一边扒着面条一边说:“雁子,你知道吗,我在家的时候最想念你做的饭了,比我妈做的年夜饭好吃太多了!”   “滚!”徐雁凛就给了他一个字,他给季然夹鸡蛋:“快吃,再不吃就被这些土匪抢没了。”   赵传民又恭维季然:“我就知道季然是干大事的人,多吃点儿。”   张海鸥说他:“吃着好吃的会说话了哈。”   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这算是他们新年来的第一次团聚,多少都有感情了。   张建辉也感叹道:“我们来了也快一年了,真快。”   李瑾跟他道:“熟悉了就快了。”   张建辉看向他们:“你们今年还会在这里吧?”   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知青下乡三年后就可以征兵入伍,或者走其他途径回城了。这快一年的相处,张建辉觉得这些人都很好,如果他们都回不了城,那就太可惜了。   赵传民道:“今年我们就准备入伍了。”年前那一次救援活动,他们也有功劳的。   张建辉笑道:“那就好!”   赵传民也乐:“你们再坚持两年。”   季然若有所思,剧情点儿要来了。   233跟他说:【少爷,我们的任务终于可以做了。】   季然嗯了声。   233想雀跃下的,发现作为反派系统没什么好雀跃的,一次使坏要用终身来还。   233轻声说:【少爷加油。】   季然也嗯了声,他心里有数了。   晚上,徐雁凛在灯下看信,是家信,字迹很娟秀,应该是他母亲寄来的。他正在想怎么回信,看上去挺为难的。   季然把绣了大半的鞋垫放下了,从脖子上把钥匙拿下来,开箱,把他的小提琴拿出来了。   徐雁凛看他,季然跟他说:“你是不是没有灵感,我给你弹首曲子?”   那琴盒半年都没有打开过了,难得开一次,徐雁凛给面子:“好。”   季然给他演奏了3分钟,徐雁凛点了下头:“不错。”   然后又低头写信去了。   季然默默坐着,想到了这些日子徐雁凛让他弹琴他不弹的场景,是有点儿临时抱佛脚的意思。   但也要努力下。   徐雁凛的信就写了几行,没办法,季然背着他的小提琴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唯恐他看不见。   这是知道他什么意思了,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   徐雁凛沉着脸让语气严肃点儿:“喜欢小提琴吗?”   “喜欢。”   “喜欢数学多一点儿还是小提琴多一点儿?”   “……小提琴。”   “……喜欢小提琴多一点儿还是喜欢我多一点儿?”   “你。”   这次没有迟疑,徐雁凛终于没有憋住笑,待笑完后想这根本没有什么好比较的啊!拿小提琴跟自己比较,答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徐雁凛咳了声,朝他伸手,季然把小提琴放在桌上,坐他腿上。   徐雁凛说他不重的,那他就坐的很自然。   徐雁凛把他母亲写给他的信给他看:“我母亲是晋南军区文工团团长,他们今年招新兵,选拔优秀的乐理人才,你想不想去文工团?”   “想。”季然跟他点头,江未寒跟他说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跟他说出来,这一次不用破坏主角的声誉,要名额,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说了。   徐雁凛揽着他腰:“好,我推荐你去,不过先说好了,去了后要好好练琴,你婆婆可是一个要强的人,她再次复任文工团团长,会更加的雷厉风行,你在这里可以敷衍我,去了那里可敷衍不了她。”   季然嗯了声:“我会好好弹琴,不让她失望。”   徐雁凛看着他笑:“嗯,见婆婆后紧不紧张?”   季然看他一眼:“不紧张。你放心。”   徐雁凛亲他一下:“好,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在这个年代喜欢一个男的,有什么样的压力可想而知,徐雁凛也知道他父母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弹,所以他问季然害怕吗?季然不紧张,很好。   季然又问他:“那你想去文工团吗?”   虽然他知道徐雁凛就是去当兵了,但他这次知道问问了。   文工团是一个稳定的安全的地方,如果徐雁凛去了,就不会有后来的受伤退伍。   徐雁凛听他这么问也笑了:“你看见我的手风琴在哪儿了吗?”   他也喜欢音乐,但层次没有他母亲那么高的,他停留在欣赏的阶段,要不大学的时候就会专修音乐了。   徐雁凛跟季然道:“我喜欢看你拉小提琴,你站在台上的那一刻,我现在还记得呢。”   就如同他那天穿的衣服一样,白色是天上的白月光,红色是心里的朱砂痣。   他想他会在无数年后还会记着那时季然给他带来的悸动。   季然去文工团,徐雁凛去当兵,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确定好后的日子感觉过的格外快,季然也把拉小提琴排上日程,只不过只占了一点儿时间,徐雁凛的母亲给他寄过来的歌谱,季然每天只练一首歌。   他没有感情,但记忆力强,模仿能力也强,所以也能应付。   刚开春还不算太忙,所以除了日常的练琴外,季然就赶他的鞋垫。   鞋垫比练琴难多了。难在硬,两层鞋垫一起绣更硬,要带着顶针绣,   季然就绣的慢,一晚上就能绣一厘米,徐雁凛都盘腿坐床上,帮他穿线,好不容易在征兵入伍前绣出来了。   在反面只能看得见细密的针脚,但割开后就让人惊艳了,徐雁凛都乐了:“别说还挺好看。”   季然用的线是绿色打底,绣大红色鲤鱼,白色的泡泡,大俗大雅别提多喜庆了。   季然跟他说:“放进鞋垫里别人就看不见了。他们应该不会笑话你吧?”   徐雁凛剑眉一挑:“他们不会笑话,他们只会羡慕我有一个会绣鞋垫的媳妇。还有,会织毛衣的媳妇。”   季然绣的每一针他都记着,他的家庭情况不需要手工做鞋袜针织,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收到亲手织的毛衣坎肩,第一双亲手绣的鞋垫。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季然,他是一个大男人,可他绣的理所当然,织的顺理成章,像是本来就是给他的。   徐雁凛无法不感触,他看着季然面无表情的面瘫脸,低头亲他,跟他低哑着声说:“去了文工团要给我写信,知道吗?要鱼传尺素知道吗?”   季然跟他点头:“可以写信。”但他写多写少,文笔好不好那可就不一定了。   徐雁凛抵着他鼻尖笑了下:“那就这么说定了。来,看看我给你收拾的行礼,我收拾的不多,粮票、钱多拿一点儿,到了文工团后,那边会统一的发生活用品,吃饭住宿都是一样的。还有这封信,我给我妈写的,你亲手交给她,她看完后就懂了。”   季然看他:“你母亲她要是很生气怎么办?”   他用的是徐雁凛的名额,他母亲肯定会生气的。季然自己不会生气,但他现在会为徐雁凛考虑了。   徐雁凛跟他笑道:“她会喜欢你的。我喜欢的人她一定会喜欢的。” 第53章   “她会喜欢你的。我喜欢的人她一定会喜欢的。”   他母亲是挺严格的一个人,哪怕她是团长,可招自己入伍也是需要他自己去考试的。   所以她会喜欢认真严谨的季然的。现在的文工团汇演更注重整齐划一,严谨认真,尤其是乐理团队,灵气还要排在后面。   再说季然也是有灵气的!就是灵气用在了别的地方。   徐雁凛情人眼里出西施,季然的面瘫脸在他眼里都很可爱。   徐雁凛又道:“再说我更喜欢当兵一些,我喜欢户外,整天让我关在室内练琴我会疯的,所以就当媳妇你替我去受罪了。”   这些日子他观察了季然,季然比他强多了,虽然小提琴要排在末尾,但是他练琴的时候,很认真。他说季然敷衍他,只是说他练习的时间短,而不是指他练琴敷衍。   所以他相信当季然有很多时间的时候,他一定会耐心的抽出时间练琴的。要论耐心,没有人比季然更有了。   徐雁凛有时候都觉得季然生活太枯燥,他喜欢的东西都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自己做多久就没有问题。   就跟给他编书一样,老常说他每天晚上在这里编,一个人编了三个月,没有说一声枯燥。   不行了,越想越让他心疼了。   徐雁凛深吸一口气,握着他手道:“到了那边后工作不会很累,文工团管制不会跟其他部队那么严,你可以跟朋友一块儿出去玩,那边也会有很多好吃的。”   徐雁凛越嘱咐越恨不得一起去,只可惜他去的是兵营,虽然都同属于晋南区,但他是基层,不能轻易离开兵营,短时间内不能去看他,探亲假一年就一次,还得省着用。   季然跟他说:“放心吧。我自己没问题。”   既然徐雁凛都这么说了,那季然也就不担心他母亲了,别的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徐雁凛看他这么痛快,心又发酸:“去了那里要想我。天天想。”   季然都点头:“好。”   3月份便开始征兵了,文工团先选招的人,徐雁凛陪同季然去的县城政委,选拔人是一层层来的,季然有总机关的推荐信,再加上他的音乐水平确实挑不出任何毛病,直接就选上了,三天后就要跟随文工团招兵的人走了。   分离来的太快,众人都有些吃惊,因为徐雁凛把这件事瞒的太严实,谁都不知道,等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徐雁凛才跟大家说。在他们小学请他们知青点儿的人吃饭。   陈学嚷嚷道:“季然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啊!怎么事先都不说啊!”   陈宏明呵呵了声:“因为你这个大嘴巴。”   陈宏明怼陈学不客气,倒是跟季然道:“恭喜你。”   他不嫉妒季然,季然这一年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他也能理解季然的做法,瞒着所有人就对了。季然只下乡了一年,情况特殊,再加上他的家庭成分问题,所以能得到这样的名额肯定是有人推荐,这种事当然要瞒着。   张建辉、张海鸥等人也恭喜季然。他们有羡慕,但也知道这是季然自己的本事,再说吃着徐雁凛做的这一桌子好饭好菜,他们也不说什么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从另一方面来说,季然能出去,对他们也是一种好的征兆,代表他们以后回城也能顺利。   于是陈学吃的比谁都多。   赵传民等人也都是要当兵走的,所以今天也非常高兴,他直到今天总算明白徐雁凛做的事了,他把季然送出去也好,终于没有牵挂了。   今天他们知青点儿的人都很高兴,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季然,来干杯,哥就是有些舍不得你。”赵传民敬他。   张建辉也笑着道:“季然,没有想到你是我们这里第一个先出去的人,好!虽然舍不得你,但走了好!”   他难得说这么直接的话,季然也跟他碰杯子:“谢谢。”   “姐我也舍不得你!”张海鸥一向直言爽语,再加上她把季然当弟弟看,所以笑着道:“幸好提前给你画了副画,姐跟你说以后看到这幅画就要想起我!”   季然看了一眼徐雁凛,画让徐雁凛带着了。徐雁凛替他点头:“放心吧,大姐。”   陈学打叉道:“那这张幸亏是穿衣服的,要是不穿衣服看他怎么敢挂起来,会被当成耍流氓抓起来的。我听说文工团可是女孩子居多。”他大义凛然的说:“季然,你到了女孩子堆里可要注意影响啊!”   春燕姐说:“我觉得季然会受到女孩喜欢的,上次他往台上一站,我们村的姑娘都看他。”   徐雁凛深刻的觉到了危机,他之前只挂念季然去了那里不适应,都忘了这一茬了。   其他女孩也深有同感,吕荷说:“再加上季然还会做女红,织毛衣、缝衣服,没有女孩不喜欢的。”   张建辉浓眉一扬:“季然没准还是我们中间结婚最早的一个呢。”   陈学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靠!这酒当喜酒喝吧!季然你今天别想跑!”   徐雁凛:“……”   “来,喝,大家都干了,今晚不醉不归!”   季然坐着看他们,有一种奇怪的体验,书上说知青岁月里交到的朋友有深刻的友谊,跟战友情同样珍贵。可能就是说的这个吧。   晚上他们很晚才回去,徐雁凛跟季然送他们走后,才回屋,上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再嘱咐嘱咐。   徐雁凛一本正经的咳了声:“去了文工团,要跟女孩子保持距离,那什么芭蕾舞啊,军民鱼水情舞蹈啊,都要保持距离。”   季然看他一眼,知道他想什么,跟他轻声说:“放心,我不会跳舞。”   徐雁凛又道:“私底下也保持距离,要好好练琴。”   是谁昨天还说让他跟朋友多出去玩的?   季然直接给他吃颗定心丸:“我都不会的,她们也不会喜欢我的,就算喜欢,你也别担心,我又不行。”   徐雁凛本来还有一肚子醋的,这会儿倒不出来了,他把季然扑被窝里:“我再检查下,怎么能不行呢?”   分离前的晚上总是难舍难分的,徐雁凛也知道路途遥远,所以他控制着自己就要了一次,剩下就牢牢抱着他。他不担心季然在文工团有什么,他就是不舍得他,这才刚在一起没几个月就要面临长久的分别了。   他总觉的他跟季然聚少离多,这种感觉不知道怎么生出来的。   送季然离开,看他坐上绿色的车,越走越远,徐雁凛心跟被拉扯开一样,他轻轻的在心里啧了声:“徐雁凛,别这么没出息,你到部队后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升官,调回总部,这样就能见着他了。”   半月后徐雁凛、赵传民他们也踏上了南去当兵的列车。   第一封信是一个月后到季然手里的。   季然终于有一封开头是他的名字的信了。   徐雁凛信写的很多,跟给常老师写的一样多,三页纸。   刚问他的话就写了大半页。   先问了他母亲有没有为难他,在文工团生活怎么样,能否适应,有没有欺负他的?他住的宿舍有几个人,人都好吗?打水吃饭有没有同伴一块儿?   女孩子漂亮吗?最近有没有排练什么舞蹈?   ……   这大半页之后才写了他在兵营的生活,写的也很详细,每天天不亮起床,晚上披着星星睡觉,隔三岔五半夜一次突袭,负重越野跑,生活多姿多彩。   徐雁凛在信里洋洋洒洒,让季然不用担心,他非常厉害,说这些都是小菜一碟,他当年翻山越岭的运动量比这大多了。   让季然等着,不出半年,他就能给季然挣一个功勋杯。   三页纸都写满了,最后落款的时候还画了两条小鱼,中间团成一个心形。季然看着这两条小鱼笑了下。   季然给他回信,说他在文工团很好,他妈妈没有为难他;   文工团里有很多人,他现在也没有认全;   也没有人欺负他,他跟他宿舍的其他7个人在乐理队,他们分别学不同的乐器,没有纷争;   然后乐理队暂时不需要排练舞蹈,女孩子都还可以,他的舍友说有一个很漂亮,但他忘记名字了。   吃饭有同伴,舍友中有一个人是拉大提琴的,跟他一块儿练琴,所以有时候会一块儿吃饭;   然后他不需要功勋杯,让徐雁凛不要太累,多睡觉。   写完后发现还不足一页信纸,但他确实又把所有问题都回答了,于是季然想了下,也在落款的地方画上了两条鱼。他的画工依旧一言难尽,所以画了好长时间才能看得过去。   但就这封信徐雁凛收到后,还是又气又乐。   气季然问什么回答什么,都不待多说一句话的。乐他哪怕这么少的话里,还记得让自己不要太累,多睡觉。   这太难得了是吧?   他知道季然是一个缺乏感情表达的小孩的,他能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徐雁凛看着桌上两人那仅有的一张4寸黑白合影照片笑了下,这还是老常结婚他们两个伴郎蹭来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季然都没有笑,是一张小面瘫脸,所以罢了,感情匮乏,他来教。   徐雁凛仔仔细细把季然那短短的信看了三遍后才看他母亲给他的信,跟季然相反,他母亲的信整三页纸,从他不进文工团反而推荐了别人进去,到也不跟她说一声,就瞒着她去当兵,然后再到他当兵的生活,苦不苦,累不累?   就跟他嘱托季然的信一样。   徐雁凛笑了下,他母亲以前真的不是这么唠叨的人,她是真的担心自己。   徐雁凛知道他母亲的焦虑,这不怪她,她的大儿子已经牺牲了,所以自己这个仅剩下来的儿子,就想让他平安的在她身边长大。哪怕是进文工团这种他不喜欢的地方。   徐雁凛仔细把信看完了了,先跟她回信道。   妈,你放心,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我给你推荐的季然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把他当亲弟弟,比我的生命都重要,他在我就在,让他替我在你身边,你就把他当成我,他就是你的儿子。   徐雁凛心里想,季然就是她儿媳妇啊,也是她半个儿子啊。以后她就知道了。   徐雁凛也想孝顺点儿,多给他母亲写点儿,奈何全都回答完她的问题后,发现就一页。   徐雁凛轻啧了声,说自己:“真是不孝啊。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   尽管这么说,徐雁凛还是立刻把他母亲周团长抛在了脑后,在他战友都睡着的时候,他点着一支蜡烛,开始郑重的铺开信纸给季然回信。   季然同志,你知道寄一封信要多久吗?一个月啊,你不能多写两页吗?   季然同志,你知道一张纸多贵吗?你就写这几个字?!   要是实在没有话跟我说,不会写想不想我?吃的什么?每天想不想我?每天吃什么?   想不想哥哥?   每天练习的什么曲子?有什么感悟,你周团长有没有刁难你,给你布置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些都可以跟我告状,我去说你周团长。   ……   最后,就照着我给你写的这种样子,详细的给我拆开了写,回信要是不满两页纸你给我等着。   徐雁凛在落款的地方画上两条小鱼,中间的心画的特别标准。   他不能在信里写爱他,只能这么表达了。   徐雁凛把信纸迭好,平躺在床上,有一会儿没有睡着,信周周转转还要半个月才能到季然手里啊。   季然在文工团的日子过的也很快,没有人刁难他,他的工作也要比在农田里干活时轻松多了,环境好。每天的工作就是练琴,作为一个乐团里的一员,他只要练习的标准就不会出岔子,他也喜欢整齐有序的乐章。所以比他干农活好多了,农活只能拿5分,这里他觉得自己能拿十分。   徐雁凛的母亲周团长站在台下看着季然,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就算气徐雁凛也过去了,更何况她真的挑不出季然的毛病来。   徐雁凛是她亲生的,可她都得承认季然比她儿子优秀,在文工团这一行上比他优秀。   相貌出众到让她见到第一眼时还以为来了台柱子。那时惊喜的心情她还记得,因为下一刻得知他是自己儿子换来的,那时的心情从惊喜到惊怒,她大概不会忘记了。   那时带着惊怒的心情,她刁难过季然,让他比旁的人多考了好几只曲子,包括最新谱出来的曲子,副团长听她考这首曲子还诧异,因为这首曲子他们这些新来的学员只练习了一天。   还处在听的阶段。   但那个季然却用他的小提琴演奏出来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淡到了极点,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周团长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哪怕她知道季然没有任何错误,只不过因为脸色没有笑容,没有殷切,她就想给他定个罪,谁让他顶了她儿子的位置呢?   季然也在没有人的时候把信给她了,除了多看自己一眼外,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跟信里她儿子殷切的话语截然相反。   周团长都想说季然是白眼狼。   所以这些日子,周团长就都在观察他。季然的家庭成分她儿子徐雁凛在信里殷切的叮嘱她,让她多担待,恐她拿着做什么文章,周团长都快被他气死了。   季然的家庭成分太不好了,也是,如果好,他也不至于哄着徐雁凛把名额给他。   周团长当时以为季然会是很会来事的小孩,哪知两个月了,季然除了给她递信的那天叫了她一声后,后面再也没有找过她,好家伙,比她还会避嫌。   周团长看着台上侧面面无表情拉琴的季然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副团长站在她旁边,跟她说:“团长,新来的这50个人里,女孩子有35人,男孩15人,女孩里有7个苗子都很不错,舞蹈很好,都有功底,现在领舞的叫周晓,她长的也漂亮,您看呢?”   周团长把目光移到舞台中央领舞的女孩身上,他们来部队已经两个月了,都换上了绿色军装,束腰一扎,英姿飒爽,确实挺不错的。   她点了下头:“不错,这一批女孩子艺术素质都不错。”   她把视线又看向了侧面配乐的人。   副团长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季然,也笑了下,理解团长为什么这么关注季然,他太突出了。不管是长相还是琴艺。   能把小提琴弹奏的这么熟练,这在男孩中是不常见的,秦副团长家的公子也就这个水平了。   所以何副团长跟她笑道:“男孩子里面季然跟秦晔不错,正好他们两人还一个是小提琴,一个是大提琴,配合的非常不错。团长您看中的人真不错。”   周团长微微一顿 ,不是她看中的,是她儿子看中的,但米已成粥,周团长也只能将错就错。   她缓缓点了下头,其实不用小何说她也看的出来,秦晔从小就学大提琴,他父亲就是文工团的副团长,儿子优秀是肯定的。   但那个季然比他还要优秀。   哪怕她心里还在怪季然,也不得不承认她儿子徐雁凛给她找来的人不错。就如他信里写的那样,季然绝对不会给他丢人的。   周团长深吸口气道:“让他们两个多练习,十一国庆节,要演奏《梁祝》,他们两个为主。”   《梁祝》这首曲子1959年5月27日在上海兰心大戏院作为上海音乐学院向建国10周年的献礼作品首演后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于是之后的每一年,这首曲子都是保留曲目。   何副团长笑道:“好来,我这就去安排,让他们两个加练,这是他们两个的荣幸。”   秦晔听完后跟她道谢:“我会努力的。我跟季然会加油的!”   季然提着小提琴没说话,把视线看向了后门处,那里已经没有周团长了。   小何看他往那边看,跟他笑道:“加油,周团长非常长看好你们。”   这个季然什么都好,就是不爱笑,好在他不用跳舞,不需要露出标准的8颗牙,所以何副团长想他高冷就高冷吧。   且季然虽脸上高冷,但很听话,让排练就排练,从不抱怨苦累,这就太好了。   何副团长看季然点头后就走了,让秦晔带着季然晚上在旁边的音乐室练习即可。   文工团秦晔跟家一样熟悉,所以欣然带季然前往。   “季然,咱们俩今晚多练一会儿,你放心,这里的琴室晚上不会打扰别人。”秦晔跟他笑道。   季然问他:“要多晚?”   秦晔看他:“你回去后还有别的事吗?”   现在所有重要的事都不如排练重要吧?当然季然的水平也确实很不错,这是秦晔承认的。   季然跟他说:“嗯,我要回去写信。”   徐雁凛的信他收到了,让他写满两页纸,他现在才写了半页纸。本来以为来这里不用高考写作文了,哪知还要写信,超出800字的信。   秦晔以为他有多么重要的事,哪知就是写信,咳了声:“给谁写啊?”   有谁那么重要啊,他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写过了吗?   季然轻声道:“我哥。”   看他已经开始调琴弦了,秦晔便知道他不想再说了。   秦晔微微合了下眼,是没有想到季然还有一个这么重要的哥哥。   这个季然神情冷漠,独来独往的,来了这里两个多月了,无论是在排练室还是宿舍,他说的话屈指可数,并不合群,所以秦晔多少有些好奇的。   秦晔坐好后,开始调他的大提琴弦,去合季然的琴。   《梁祝》这首曲子长达27分钟,共分三段,他们最常听到的是中间部分,这是大家都会演奏的。但他们要献给国庆就要完整的弹完整首曲子,整首曲子还要弹的一个也不差,且曲调都能合上,也就是说每一遍都要一样,因为到时候他们是一整个管弦乐队,必须跟着指挥走。   这就有难度的,哪怕秦晔从小就摸大提琴,也要练习。   但他最近发现季然弹的曲子每一遍都是一样的,一个音都不会错,他有时候甚至不会看谱子,也就是说季然对这首曲子熟记于心。   秦晔不服输的跟他练习起来。   他不知道季然毫无感情,没有任何灵气,因而才能每一遍都一样,他就跟个机器人一样,当然不会错了。 第54章   8点多钟的时候,秦晔的父亲来看他,季然就跟秦晔说先回宿舍了。秦晔看他已经把琴背好了,也只好让他先回去了,本来还想跟他一块儿的,他父亲来也不过是想指点下他的琴艺,那顺带着指点下季然,秦晔也觉得可以的。   但季然就这么走了。   秦父看他看季然问道:“我听团长说了,你们两个要参选国庆节节目。”   秦晔嗯了声,秦父微微点了下头:“季然表现挺不错的,你要加油。”   他也没有想到周团长没有推荐自己儿子来,而是破例招来了一个出众的人来,这就让人无法说闲话了。   所以眼下也只能让秦晔更厉害。   不仅仅是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更是为了未来。   秦父轻点他:“我这辈子跟团长位子无缘了,你还有希望。”   秦父说的有些不甘,但也没有办法,周清云因着大儿子牺牲悲痛欲绝,说了一些对国家抱怨的话,因此被停职整顿,这三年他是代团长,依旧没有升正级。   今年周清云回来,又成了团长,不仅仅是因为她厉害,还因为她的丈夫是晋南军区的总司令。   这个他这辈子都达不到了,所以只能靠他儿子了,现在也有好处,徐雁凛没有来,那这个文工团新一批苗子里,就他儿子最尊贵了。   未来的文工团团长,他希望是他的儿子。   这些话私底下他都对秦晔说过,所以秦父点到为止的话秦晔都清楚,他也知道他父亲什么意思,他应该要拔尖,比季然还要厉害,要让所有人把视线都凝聚在他身上。   秦晔轻点了下头:“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秦父想到了什么又笑了下:“这个季然家庭成分挺特殊的,周团长还真的是破例招的他,希望他以后在团里能安分守己,认真练习。”季然就算再厉害,他的家庭成分也注定他当不成团长,所以秦父危机感并不太强。只要徐雁凛不来,他儿子就有希望。   秦晔看了他一眼:“他的家庭成分是什么样的?”   等听完秦父的话后,秦晔良久没有说话,他完全没有在季然身上看到过躲避或自卑。他太淡定,甚至有些眼高过顶,因为他不跟任何人交好。   进了兵团那就是一家人才对,但季然独来独往。   亦或者他知道自己的家庭成分所以才不理人的?这是故意跟他们划清界限?   这么想着秦晔有些可怜季然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季然当过你死我活的对手,哪怕季然比他出色,他没有忌惮他,也许是因为季然不是徐雁凛的缘故。   他讨厌徐雁凛,徐雁凛以前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明明跟他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但他的父母老是把他们当在一起,尤其是这三年,在得知徐雁凛有可能要进文工团的时候。   秦晔嘴角轻哼了声,算徐雁凛有自知之明,推荐了季然来。   秦晔一边想着一边回了宿舍,他们宿舍住了8个人,8床铺盖对着摆,最边上有两个桌子,季然正趴在桌上写着什么,看样子真如他说的那样在写信。   秦晔跟其他舍友打了招呼,他的人缘很好,这两个月已经跟团里的人都熟悉了,宿舍的这些人知道他是秦副团长的儿子后对他也不错,所以都跟他打了招呼,为他被选为国庆献歌的人选恭喜他。   只有季然没有回头,他依旧在写他的信。   秦晔上前去看,他知道信件是很私人的东西,但他没忍住,本来只想看一眼的,但被满信纸的‘我很想你’给震惊到了。   他看着季然那张面瘫脸,完全想不出季然还能这么热烈的想一个人。   看季然回头看他,他咳了声:“你……你还没有写完啊?”   他看清楚信的抬头了,是‘哥’,可他父亲说季然是独生子,哪里来的哥哥。   季然只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又回头写。   他跟徐雁凛事无巨细的汇报,把他要选为参赛选手的事跟他说。   “成为选手就要每天加练琴,我信能少写一点儿吗?我很想你。”   季然把钢笔盖扣上了,今天的信到此为止,已经没有东西要写了。   季然把台灯关上,部队里有电了,但是也要省着用,固定时间供电。   秦晔还站他身后,季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从他身后绕过去,到自己床上睡觉。   秦晔的床跟他挨着,只隔了半米,所以哪怕躺着都能看清楚季然,季然已经闭上眼睛睡觉了。   另一边的舍友还在小声的议论着今天女孩子排练的舞蹈好看,但季然仿佛跟听不见一样,完全不受影响。   呼吸均匀,纤长的睫毛静静的铺在脸上,衬得象牙似的脸如月光,沉睡在夜空。   秦晔看了他一会儿也闭上了眼睛。   徐雁凛终于又收到了季然的信,季然这一次真的写够了两页纸,徐雁凛看着   看着眼眶发烫,他把信合上,先手用盖住了眼。   他没有想到信纸会有这么重的分量,满纸的‘我很想你’,每一个字都似有千钧重。   徐雁凛等情绪缓和后才重新打开信纸仔细的看。   等看完后笑了,对着信纸说:“好样的,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不过,”他话音一转自言自语的道:“给我写信不可以少,可以允许你写的慢一点儿,但每天都要给我写,我也是每天都给你写的。”   他给季然的信之所以洋洋洒洒三页纸,都不会重复,就是因为他在勘探地质时养成了习惯,有什么想法都会记下来。   比如今天徐雁凛站在哨岗,看着天边擦亮的太阳,看着第一缕初升阳光下的万里河山还有感悟呢,他轻声道:“季然,我想你了。要是你也在这里就能看见这里的美景了。要是一直都是这样太平的安静的就好了,不过你那里是平安的我也放心了。”   他在笔记本上写:“季然同志,我发现俯瞰祖国万里河山的感觉很好,有胸怀万丈,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气势。   【季然同志,你有没有发现我觉悟变高了?我想保护这万里河山,太平盛世。”保家卫国,保护你。】   这些话都是一个月里攒下来的,等收到季然的信时他能给他写很多。   最后的时候他给季然写到:【我等着到军区总部看你的演出。】   他升职了,如果表现的好,有望看到季然他们文工团的巡回演出。   【季然同志,我升职了,新兵三月考验,过五关斩六将,被选进了猎鹰队,你哥我的身手不错吧?哥跟你说过的要给你挣一个最大的功勋。】   季然收到回信后在信纸说:我知道的。   主角的心里一直有太平盛世的。   季然继续写:我很好,我不要功勋,你要平平安安。我很想你。   他知道怎么凑字数了,每一句话后面带一句这个,徐雁凛不会说他重复,季然写的非常自然,跟吃饭喝水一样。   233系统给他数着,最后都笑了:【少爷,我们会不会太敷衍二哥了啊?】   233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跟着他叫徐雁凛二哥,也许是看到徐雁凛在信纸上写的那些猎豹队员的艰苦训练,心生敬佩了。   季然也觉得他们很辛苦,用血肉之躯为晋南边境线打造铜墙铁壁,晋南边境线最近都不太平,季然知道过不了几年,就要爆发战争了。   他不确定徐雁凛受伤是在战争里还是在战场外,但他知道跟自己有关系。因为他是反派。   季然这些想着笔有一点儿沉了。   信一封接一封,日子一月又一月,终于到了国庆节了。   晋南文工团在军区总部为国家献艺,为军民献歌献舞,徐雁凛作为‘猎豹’的一员也来了军区总部。   他坐在台下看季然演出,看不到季然,只能听见他拉琴的声音,因为他坐的远,军区总部有太多的领导,他们这些新兵能有个位置就不错了。   所以徐雁凛枯坐在下面只能等汇演结束。   他也不能擅自离席,猎豹队员一支队伍只有20人,纪律比其他队伍要更加的严格,哪怕总司令就在台下坐着,徐雁凛也不能私下里去找他。   好不容等汇演结束,已经是晚上8点了。徐雁凛看了下最前面还要跟各级将领说话的徐父没有上前去打扰,而是直接绕到了后台,先去见他母亲,见季然。   临走前,班长跟他道:“雁子,就一晚上,你记好了,咱们明早一早就要回我们驻扎的兵营了。”   猎豹队班长跟徐雁凛关系不错,得知他的家在这里,也知道总司令肯定想他儿子,于是也默许了他探假。   徐雁凛跟他敬礼:“班长放心,我明天早上一定在准时回来。”   徐雁凛在后台见到了周团长跟季然,周团长是特意在这里等他的,也是特意带着季然的。   季然跟周团长关系很特殊,面上没有多么热络,可又像是有什么韧带连接着,割不断,不论周团长对季然有多冷漠,可她又把他当接班人在培养,严厉苛刻。   他们两个就默契保持着这种似远实近的关系。   所以三个人见面时,明明眼里都有克制不住的感情,却偏偏又要矜持着。   徐雁凛是顾及着他母亲在场,不好对季然做什么;季然不会顾忌别人,但他是冰冷惯了,别人不主动靠近他,他也会在咫尺之间停下,等着,跟姜太公一样。   周团长对他儿子则是是又想念又生气,所以还维持着她的尊严给徐雁凛介绍季然:“这位就是季然,我们团优秀的队员,哦,你们两个认识是吧?”   徐雁凛克制着把视线从季然身上移开,跟他母亲笑道:“妈,看您说的,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季然是我弟弟,我哪能不认识呢。您别生气了,季然这大半年是不是惹您老人家生气了,我一会儿就说他。”   周团长气道:“我的队员你凭什么说?”   徐雁凛笑了:“妈您这就护犊子了?我还您亲儿子呢。”   他就知道他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肯定是喜欢季然了,就是抹不开面子。   周团长还冷硬着说:“我没有你这样的亲儿子,一年半没有回家的儿子,我没有。”   她说到后面声音就哽咽了,徐雁凛上前抱住她,跟她旁边的季然使了个眼色,季然到旁边等着他。   周团长被徐雁凛这一抱终于没有忍住哭了:“你这孩子,过年也不回来,你不想你父亲,难道连我也不想吗?”   徐雁凛在她后背轻轻着:“对不起妈妈,我这不是来看您了吗?”他也在心里说自己:“娶了媳妇忘了娘啊,徐雁凛。该打。”   周团长在他后背上捶了好几下,力气都不大,徐雁凛就让她打,周团长短暂的发泄了下自己的情绪,重新看着他道:“走,我们回家,你这次回家一定要多住几天。”   徐雁凛轻咳了声:“妈,我只能住一天,明天早上7点要集合回营地。”   周团长张了几下口,想说什么,最后又都忍回去了,她擦了下眼泪道:“那你先带着季然回家,我这就去找你爸,让他也回家看看你,他今晚不能再忙了!”   徐雁凛看她气势强大,也不拦着她,跟她点了下头:“好。”   周团长又看了他一眼后才转身去找徐司令。   她走后,徐雁凛的视线就毫不迟疑的转向了季然,也许是因为刚才被压抑着,所以这一刻热烈的像是蹦出了火焰,他向季然走去,低声喊他:“季然,过来。”   季然站在窗户边上避嫌,听着他的话看他,脚步还没有动,只看着他。   徐雁凛变了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更加的锐利、深刻,像是半年的军旅生涯淬炼了他的容颜,他以前也是刚硬的轮廓,高山雪峰磨练出来的男人,行走间都是硬朗的气息,只是现在这种硬气转化成了剑气,像是剑开了刃,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锐利的锋芒,看起来肃杀而有距离感。   徐雁凛的脚步迈的又急又大,几步就杀到窗边了,他把胳膊抵在墙上,把季然圈进了怀里,低头看他:“傻了?不认识我了?”   他的声音低沉,略带着一点儿沙哑,滚烫的气息浮在季然脸上,季然轻轻的哼了声,于是徐雁凛滚热的视线就转变成了实质的,粘稠的像是热化了的糖丝。   他把季然身后的幕布扯开,把两人牢牢的遮住了,哪怕周团长不会再回来,徐雁凛也非常仔细,厚实的幕布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他实在忍不住想要亲季然了,都等不到回家了。   季然就被他紧紧的抱住了,季然微微抬头,刚喊出他名字就被他吻住了,黑暗的幕布里看不见徐雁凛的视线,但他那火热粘稠的视线全都转化成了糖丝,纠缠着季然的唇舌,不让季然有喘息的空间。   他亲的很凶,季然不自觉的吞咽,然而这个动作被徐雁凛捕捉到,于是就来一个更深更狠的吸允。季然下巴被他掐着,让他半仰着头贴合他的吻,要严丝合缝的吻在一块儿,霸道的不留一点儿余地。   吻在这短短的片刻里就深到了极致,季然困难的扬起了脖子,张着口吞了一次又一次的口水,可还是有好多顺着唇角流下去。   徐雁凛吻的太重,太深,太激烈,扣着他腰身的手紧紧的像是要把他契进他身体里,这还是在外面,这还穿着厚厚的衣服呢,季然都能想到一旦没有了衣服,徐雁凛就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这种想法让他身体轻轻的打了个颤,引得男人把他腰身扣的愈发的紧。   季然腰身发软,他有点儿缺氧了,脑门都是混沌的,有好一会儿徐雁凛才松开他,于是他才听清楚外面有人喊他。   “季然?!周团长?”   “我好像看见周团长带着季然到后台这里来了啊。”   “季然,季然?后台要合影了,咱们俩还得合影呢?有人找咱们俩合影呢?”   是秦晔跟他父亲。   徐雁凛眉眼一挑,听出来了,他摸索着季然的脸庞,还是没有放开他的下巴,   摸索着他嘴唇片刻后又亲了上来,外面两人还在说着话,可徐雁凛像是听不见一样,不管不顾,仿佛眼前只有一个季然。   他这次力度更加的重,还小小的咬了一口季然的舌尖,季然闷哼了一声,软软倒在徐雁凛怀里。   徐雁凛接着他后把帷幕拉开了,光一下子亮起来,季然闭了下眼,徐雁凛给他用手指擦了下嘴角的口水,然后拉着他向门口走去。   门一下子拉开,秦晔看到徐雁凛愣了一下:“……徐,咳,徐哥回来了啊?”   徐雁凛嗯了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父亲,淡声道:“秦叔,你找我母亲有事?”   秦父笑了下:“原来是雁凛回来了啊。没事,这不是汇演结束了,所有队员等着周团长讲几句话。他们这些队员还得合个影。第一次演出还挺成功的。”   徐雁凛哦了声:“我母亲去找我父亲了,讲话的事可能要劳烦秦叔了。”   秦父笑道:“原来是这样,那让周团长去忙吧,文工团的事我来处理。”   徐雁凛嗯了声,拉着季然出门,他没有松开季然的手,季然也没有挣脱,两人大大方方,秦父反而笑道:“我听周团长说你们两个是下乡的时候认识的,感情亲厚。”   徐雁凛也笑道:“是的,秦叔我先走了,季然我也带回家了,今天他就不合影了。”   秦父朝他摆了下手:“快回去吧。”   秦晔望着他们俩拉着手的背影微微的皱眉,季然跟团里人谁都不亲近,可现在他跟人这么亲近,而这个人还是他不喜欢的徐雁凛。   秦父看他不收回视线,也跟他轻声道:“看样子他们关系很好,怪不得周团长这么器重季然,你还要好好努力。”   秦晔咬了下牙,答应了。   徐雁凛的家离军区行政总部不远,是军部家属院里。开车的话十多分钟,   周团长的车徐雁凛也知道位置,但徐雁凛拉着季然的手一路走回去的,抄近路,徐雁凛对军区大院更加的熟悉,他父亲在他五岁那年调任晋南区总司令,于是他们全家就从京城搬到了这里,虽然考上大学的时候徐雁凛又回了京城,但总体来说徐雁凛对这个地方也是了熟于心。   他这会儿在外面就不耍流氓了,跟个好哥哥一样,详细的问了季然在这里的生活,季然平时就在这个军部的行政区工作,也跟他说了他日常的三点一线的位置。   徐雁凛握着他手指细细的摩梭着,嘴上却若无其事的问:“你在信里说的大提琴手就是秦晔?”   季然嗯了声。   徐雁凛捏着他指尖轻哼了声:“那怎么不告诉我名字?”   季然在信里都用大提琴的人来代之,徐雁凛以为他们俩训练的时候都是跟其他人一起,所以季然名字都记不全。   但今天才发现这俩人是独自合奏,虽然徐雁凛远远的坐着看不清台上的人,但现在知道是秦晔了。那徐雁凛现在就有理由吃醋了。   季然跟他说:“你也没有问我名字。”   徐雁凛磨了下牙:“以后给我离他远点儿知道吗?”   季然看他:“你吃醋了吗?”   徐雁凛斩钉截铁的道:“对。”   季然跟他说:“不用吃醋,我不会喜欢他的。”   说的平淡,像是天生的答案,他天生不喜欢别人,那换言之就是只喜欢自己。   徐雁凛咳了声,面上发热,心里也如此,他扣紧了季然的手,有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这还差不多。”   两人在温度适宜的十月份天气里缓缓走着,走了尽一个小时,把季然每天走过的路都走了,终于要到了,徐雁凛指着前面跟他说:“我家就在前面,你婆婆是不是从来没有带你去过?”   季然想了下他跟周团长见面也说不了几句话的场景,说:“周团长很忙。”   徐雁凛轻轻啧了声:“我就知道今天让我带你回家是做做样子,哎,自古婆媳矛盾大啊。没事,不去也行,以后等我回家了,我再接你回家。”   他顿了下,又道:“不过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就算我不在这里,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来这里,有困难来,跟徐总司令说,我的家就是你的。知道了吗?”   季然点头,看着前面的小二层楼。   这一个世界里,主角有着良好的家世,如果按照这个世界的等级划分,他应该是军部世家子弟,也就是高干子弟。   所以这大概是这一世界的徐雁凛性格更加自我,更加痞帅的缘故。 第55章   “走吧,咱们回家。”徐雁凛刚说完,后面就有了车灯,是徐总司令跟周团长回来了。   停下车后,周团长说徐雁凛:“怎么不让小张送你们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俩早到家了呢。”   徐雁凛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徐司令笑道:“我这不是等徐总司令吗?徐总司令不回家,我哪敢先进家门啊?”   徐司令一年半没见着这个儿子,但闻言还是毫不客气的敲了他一下。   他有两个儿子,他把大部分重担放在了大儿子身上,把大儿子教的稳重,堪当大任;小儿子多少就有点儿放养了,以至于现在养成了这种混不吝色的样子。徐司令见不着他时想他,见到他就想敲打他。   可他敲打的不重,握在徐雁凛肩上的手微微有些抖,刚毅威严的脸上有些许的动容,徐雁凛知道他是看着自己想起来牺牲了的大儿子,他大哥在西南战争里去世,被炮火炸的尸骨无存,这个半生都在部队的老军人在国家大义面前不说一句抱怨的话,扶着儿子衣冠冢时才掉下眼泪来。   徐雁凛知道他爸最器重大哥,大哥帮他承担了这些年的重担。   徐雁凛伸开手臂抱住了还想维持稳重的徐司令,跟他轻声说:“爸,我回来了。”   徐司令背微微僵住,徐雁凛使劲抱了下他的背:“爸,瞒着你去当兵是我不对,但我跟你保证我不会有任何事。”   他的手臂很有力气,这些年没有少锻炼,哪怕之前周团长从没让他进部队训练过,可他自己偷偷练过了。所以进‘猎豹’队是他凭着自己本事进去的,因为在兵营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想跟他父亲说,他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让他不用担心。   徐司令终究是个军人,他的失态也就那一会儿,看徐雁凛还抱着他,旁边他的朋友季然还眼睛不眨的看着,他老脸一红,轻咳了声:“好了,没大没小的,也不怕你朋友笑话。这个是季然吧?”   徐雁凛知道周团长肯定跟他说了,也就笑着揽着季然说:“对,我弟弟,好看吧?”   你儿媳妇好看吧?   他今天在后台转的那一圈可是看清楚了,他们整个文工团里的人,没有哪个能比季然还好看的了。这妥妥的台柱子。   徐司令看了季然一眼,好看是当然的,他的媳妇周团长眼光有多厉害他能不知道吗?让她看中的台柱子那必须是独一份的。   他也拍了下季然的肩膀:“不错,琴演奏得很好。”   他特意看过季然,季然节目偏后,但他登台的时候,还是让台下的众人精神一振,他旁边的林副司令还笑着说‘这小孩让人眼前一亮,有将风’,他说的不仅仅是季然的长相,还有他身上那种淡定从容。   作为一个新人,在军区几千人、数百位领导面前演绎,却不出一丝岔子,从始至终镇定自如,手无一丝颤音,他身边的秦晔尚且在刚开始的时候有过颤音,而他完全没有。   他对音乐没有研究,停留在觉得好听的阶段,但他可以从另一方面看人。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个小孩有大将之气。   季然也跟他点了下头:“谢谢。”   就两个字,不是不礼貌,而是不知道怎么叫自己,没有巴结,不卑不亢。   这小孩不是顶替了他儿子的名额,而是他儿子真心给他的。   徐司令能理解自己一向眼高过顶、至今没有个媳妇的儿子能对他这么欣赏的原因了。   徐司令就看向他儿子,徐雁凛揽着季然笑:“都进家门了还这么客气,叫……叔。”   他也想季然叫爸,但怕吓着徐司令。   季然看了他一眼,跟徐司令道:“徐叔叔好。”   徐司令笑道:“好,快进家里吧,还没有吃饭,该饿了吧?”   文艺汇演从下午五点开始到晚上8点,他本来是要留在军中跟众战士一起贺团员,包饺子吃的。今天不仅仅是国庆,还是中秋节。   但谁让自己儿子只住今天晚上,他也只得先赶了回来。   周团长看他们终于叙旧结束,招呼他们进屋:“快来!我已经打电话让刘婶准备饭菜了。”   警卫员给开了门,徐雁凛拉着季然进院子。   徐司令是军区总司令,但他也跟其他司令住在同一片里,家是一栋普通的二层小楼,不过周团长照料的好,院子里花花草草,影影绰绰,季然还闻到了桂花的香气。   进屋的时候,刘婶一边在围兜上擦着手一边迎了出来,看到徐雁凛时,声音都大了:“雁哥儿真的回来了?!”   徐雁凛跟她笑道:“刘嫂,我回来了!”   刘嫂高兴的连连点头:“好,好,太好了,今天是中秋节,正好一家人……团圆。”   她说到后面大概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哽咽,徐雁凛跟她笑道:“刘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下乡时认的弟弟,季然,你来看看好不好看?”   刘嫂得他岔开话题,含着眼泪看向季然,有一会儿才点头:“好看,好看,季然,你想吃什么,刘婶给你做。”   徐雁凛笑道:“刘婶你做了什么,我来看看,我闻着好香啊!”   “团长给我打电话后,我立刻就开始包饺子,包了你最喜欢吃的馅。马上就可以下锅了。”   刘婶看周团长跟徐司令面色已经缓过来,也笑着道,徐雁凛就是这个家里的开心果,他从小脾气就大大咧咧,混不吝色,是这个家里热络气氛的源泉,他一来,刘婶感觉整个家里都活起来。   更何况他今天还带着一个漂亮的跟画上人似的弟弟回来,这个家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终于有了点儿欢笑。   徐雁凛把季然按在沙发上:“季然你来陪我爸下盘棋,我去厨房帮我妈。”   周团长已经挽袖子要亲手下厨给自己做饭,徐雁凛决定去讨好下。   他在季然的肩上轻轻的按捏着,他也怕自己坐在季然身边忍不住。天知道他有多么想把人直接抱到二楼。   季然这次拉了下他,徐雁凛以为他不舍得自己,笑着看他:“怎么了?”   季然问他:“我真的要陪你爸爸下棋吗?”   徐雁凛笑道:“不会吗?没事,让我爸教教你,他自己说打遍天下无敌手,每次我回来他就折磨我,这次轮到你替哥分担一下了。”   季然看着他合了下眼,他不是不会,而是很厉害。   上个世界,他把季校长下输了,季校长好久都缓不过神来呢。   徐司令正呵斥徐雁凛:“下棋乃是修炼你的心性,磨练你的意志,锻炼你的眼力的一项活动,什么叫折磨?!”   徐雁凛握着季然肩膀说:“听见了吧,交给你了。”   季然看向徐司令点头:“好。”   警卫员给两人端来了棋盘,徐司令跟季然笑道:“会是吗?那正好吃饭前陪我下两盘,咱们就友谊的切磋一下。”   季然点头:“好。徐叔叔你先请。”   徐司令当他是礼貌,也没有再多言,下了第一子。   他们这个年代的父辈教育自己的孩子都是言语少,重行动,徐司令出身将门,早年从黄埔军校出来,不仅有一身打仗的硬本领,在棋局上更是有非常深的造诣,从他的话里就能听得出来。   他跟季然说:“围棋讲究策谋,合而为一,于动静间歼敌无声,古人说,弹指间灰飞烟灭,围棋就有这样的特性。所以下围棋能练人的缜密思维。”   季然嗯了声,下了一个白子。徐司令下棋非常果断,棋艺要比季校长好一点儿,季然也就落子有声,不需要过多的等待。   棋盘上这一会儿已经铺开了局面。黑白分明,各占半壁江山。   徐司令声音依旧稳重:“围棋还有一项特性,那就锻炼人的耐心于气性,要知道输赢乃兵家之常事,于棋局而言也是如此。”   季然又下了一颗白子,然后拿走了他一颗黑子,徐司令笑了下:“不错!”   厨房里徐雁凛挽着袖子下手,刘婶拦着他:“我来就行,马上就好了。”菜她早早的就备好了,锅里也炖上了鸡,这会儿就剩包水饺了。   徐雁凛一边揉面一边说:“刘婶,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做面条可是一绝。”   刘婶啊了声:“今天咱们吃水饺,水饺足够多,放心吧,你的朋友季然也足够吃的。”   徐雁凛往门口处看了一眼笑道:“刘婶,他爱吃面条。”   刘婶跟周团长对视一眼,眼里都有错愕,不过没有多想,只看着徐雁凛擀面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揉起面来特别轻松,揉面,抻面,切面,做的异常熟练,刘婶捏着他切出来面条连声道:“这么细,比你刘婶我切的都要好,雁子,你这是什么时候学的啊?是不是下乡吃苦了啊。”   刘婶说着说着就走向心疼他的路线,周团长本来也心疼的,但这会儿却咳了声:“应该吃点儿苦,下乡本来就是要学习的。”   徐雁凛灿烂一笑:“妈说的对!这点儿苦不算什么,下面条哪里叫苦,妈你一会儿可以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周团长看他:“嘴巴好像也甜了。”   她觉得徐雁凛今天格外的高兴,不是说他平时不开心,徐雁凛是乐观的性格,是他们家最不着调的一个,但这一刻她还是觉出不一样来,笑是从心底里生出来的,太满,于是溢于言表。   周团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然的缘故,她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两人,季然真陪着徐司令下棋,从徐司令面上看他也挺高兴,声音洪亮,说了好几声‘好,好棋,这一步走的不错’。   周团长忍不住去看,正好碰到徐司令输了。   输了都这么高兴。   徐司令拉着季然下第二盘了,看周团长来笑着说:“周团长你也坐,看看小季下棋,下的真不错。”   周团长坐下来看,季然是她第一次带回家,不是她不想带回来,而是季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热络的地方,周团长还跟徐司令说过他的性格,说他过于冷漠,那时徐司令都说是季然有分寸,这是刻意的跟她保持距离,不想让别人抓着话柄说闲话。   徐司令对季然抱有大度的想法,此刻能陪他下棋,他更加喜欢他了,跟季然说:“大胆的下,下棋可以思虑,但落子时一定要果断,要落子无悔,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   季然点头,落下一子,把他刚落下的黑子收走了,周团长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她的心情是放松的,因为徐司令的棋艺很厉害,跟别人下棋很少有输的时候。但当徐司令这一盘又输了的时候,周团长开始怀疑以往是他的部下不敢跟他下,要不怎么会输在季然手里,季然就算厉害也才19岁,年龄阅历都在这里摆着。   但徐司令看向季然的神情郑重起来,两局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水平了,季然的棋艺在他之上,而且还是之上很多。   徐司令跟他点头:“好棋艺,咱们再来一盘。”   周团长看他又摆棋盘忙道:“先吃饭,你这又上瘾了。”   徐司令虽然输了棋,但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跟季然很高兴的说:“那咱们先吃饭,吃完饭你再陪我下。”   周团长在旁边嗔怪的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较上劲了。”   徐司令笑着道:“周团长,这一点儿你就不懂了,下棋重在有友,并肩作战,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有棋友在,我可以不吃饭。”   周团长看他竟然把季然这么一个才19岁的小孩捧到跟他平起平坐,哭笑不得,招呼他们俩:“赶紧先来吃饭,你不饿,人季然该饿了。”   徐司令伸手拍了下季然的背:“好,走,先去吃饭。”   餐桌上已经摆好饭菜了,荤素搭配,满满一桌,异常丰盛,香气也扑鼻,   徐雁凛还把面条放在季然面前:“来尝尝哥的手艺。”   面条更香,鸡汤面,乳黄色的浓郁汤汁,米白色细面,上面铺满了细细的鸡丝、青翠的葱花,只看着就非常好吃。   季然跟他道:“谢谢。”   徐雁凛在他鼻子上刮了下:“跟我还这么客气,快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周团长看着他的态度,跟徐司令对视了一眼,他们一向吊儿郎当、游手好闲、大少爷似的儿子不仅会做饭了,还会给别人做。这季然要不是个男孩,他们俩都怀疑徐雁凛有想法了。   幸好徐雁凛还知道父母,给徐司令跟周团长面前也各端了一小碗同样规格的面条,说:“爸妈,你们两个也尝尝我的手艺。”   周团长看了他一眼:“真是沾了季然的光了,我们两个以前可没有吃你一碗面。”   徐雁凛浓眉一挑笑道:“妈,我这不是下乡后去学的嘛,这不,一学会就给你们俩做了吗?快尝尝,你要是觉得好吃,以后我回家天天给你做。”   他今天嘴吧太甜,把周团长哄高兴了,笑着夹面去吃,吃了两口才道:“还真是不错,徐司令你也尝一下。”   徐司令尝完后说:“总算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徐雁凛啧了声:“爸,看您说的,我这以后可以去咱们食堂做饭了是吧?”   徐司令大儿子是样样都优秀,二儿子就是放羊的。   徐司令点拨他:“油腔滑调,也不怕季然笑话,快吃饭吧,季然吃。”   看徐雁凛也下筷子了,季然就拿起筷子吃,面条真的很好吃,汤鲜面滑,季然细细的嚼着,无意识的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上上个世界里,霍云天做的面,他最拿手的面就是鸡汤面。   “怎么了?味道不对?可能是我半年没做饭了。”徐雁凛看他走神开始检讨自己,季然看他一眼,跟他缓缓摇头:“不是,很好吃。”   他低头开始吃面,面条夹着鸡丝又香又筋道,汤也很好喝。   徐雁凛看他开始吃了也去吃水饺,面条他只煮了四碗,刘婶他们吃,他要吃刘婶做的菜,周团长包的饺子,今天这桌菜为他煮的,他哪能不给面。   徐司令则招呼季然:“小然也吃菜,吃肉,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用拘束。”   他发现季然不怎么夹菜,面条吃的仔细,汤面他都没有吃出声音来,一看就是家教严格的家庭出来的小孩,说是少爷也不为过,不过徐司令想着季然的家庭成分,什么都没说,只招呼他吃菜。   季然嗯了声,在他面前的几盘菜里夹了几筷子,并不是拘谨,而是他真的更喜欢吃面一些。   他把碗里的面都吃完了,连汤都端着碗喝完后,才吃了几个水饺,然后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徐雁凛问他,季然嗯了声。   “好。”徐雁凛转头跟刘婶说:“刘婶,季然不挑食,但最爱吃面条。以后他来家里就给他做面条吃。”   徐雁凛以往痞气的眉眼此刻都带着自豪的笑,意思很明显,季然很给他面子。   刘婶笑着答应:“好。”   徐司令笑着道:“这倒是好养活了。以后常来陪我下棋。”   徐雁凛跟他说:“爸,你是不是碰上对手了?”   徐司令也坦荡的承认:“不错,小然一会儿再陪我下几盘。”   周团长失笑的摇了下头。   吃完饭后,季然果然陪着徐司令又连下了8盘棋,徐司令依旧是输了,不过他比季校长厉害很多,季然跟他下的棋一盘在10-15分钟,每一盘徐司令都有变化,棋局叵测,变化万千,季然也沉浸了进去。   徐雁凛在他旁边坐着,手搭在他椅背上,一副聚精会神的看棋的样子,周团长看他们爷三这么专注,陪坐在旁边都不好多插话。   好不容易等一盘棋下完,周团长把刘婶端上来的月饼往前推了下:“先休息下,大晚上还要玩这么耗精神的。”   徐司令专注力还在棋盘上,但他让季然吃月饼:“小孩子可以多吃一点儿。”   周团长说他:“中秋节怎么能不吃月饼呢?吃,每人都要吃一块儿,雁凛,你也尝尝。你们爷俩真是的,都不爱吃甜食。”   徐雁凛给面子的摸起一个,掰开了先给季然一块儿,他自己咬了一口说:“香,甜,又香又甜。”   花生白糖瓜子栗子馅,徐雁凛不知道用何种语言来形容这个月饼的味道,他就是觉得齁得慌,他确实不太爱吃甜食。   他那一半跟咽毒药一样,但季然就吃的很好,一手拿月饼一手捻棋子,象牙白色的手指捻着玉白的棋子,轻轻的往棋盘上一落,就引得对面征战沙场多年的男人正襟危坐,神情专注,这太难得了,徐雁凛乐的在旁边看。   看季然把他一半月饼吃完后,又把自己磨了半天没吃完的月饼塞给他,季然看了他一眼也咬在口里吃了,神情平和自然,跟以往跟他吃一个西红柿时一样。徐雁凛就看着他笑。   周团长在一边看着,无声的感叹了下,她儿子对季然太好,确实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他之前跟他大哥都没有这么亲近过,因为雁凛跟他大哥相差了12岁,徐雁凛上学的时候,他大哥就去当兵了,两人聚少离多,再后面他大哥就……没了。   周团长看着紧挨着坐在一块儿的两人眼眶微微湿润,这一刻她没有多想,因为他们爷三在一块儿的画面太温馨。爱本来就是温馨的。   徐雁凛以前陪徐司令的时间也少,像这样陪着坐在一边的时光更是少,徐司令以往也忙,跟小儿子在一起的时间更少,今天不知道是沾了季然的光,还是徐雁凛长大了,竟然能这么和谐的坐这么久。   哪怕棋盘上刀剑相向,徐司令偶尔看徐雁凛一眼眼神里都是带着欣慰的。   周团长也就由着他们几个下棋,亲自去给他们爷仨儿切水果。   “吃点儿水果养养神。”   徐司令摇了下头:“不累,如果能得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两军对敌立双营,坐运神机决死生。”   徐雁凛在旁边说:“问题是爸你只输不赢,哪里旗鼓相当了?”   徐司令看向他,眼神如剑,徐雁凛举手:“我错了,我闭嘴。我吃月饼。”   徐司令轻哼了声:“你还是心性不够稳,下棋输不可怕,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要连输局中稳如姜太公,输棋中更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这一点儿,季然比你强多了。”   徐雁凛点头:“对,对,对,我心性不好,我快要等不及了。”   徐司令威严的看他一眼:“你等不及干什么?”   徐雁凛看了季然一眼,说道:“我等不及睡觉。” 第56章   季然把视线偏开了,他觉得徐雁凛眼睛绿油油的,跟电视里的狼一样。他大概一会儿要把自己拆吃入腹了。   徐司令还想呵斥徐雁凛几句,周团长道:“行了,雁凛他长途跋涉的来累了,他明天早上还要早起,你就让他去休息吧。雁凛,”周团长转头跟他道:“你去找身你的衣服让季然去洗澡,然后带他去客房休息,我让刘婶已经收拾出来了。”   徐雁凛站起身给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好的,交给我,保准安排的好好的。”   周团长嗔怒的拍了他一下:“胡闹。”   徐雁凛拉着季然上楼了,看着他们俩人轻快的背影,周团长摇头:“明明看着他长大了,可一转眼又跟孩子似的,也不知道稳重点儿。”   徐司令则望着季然的身影跟她轻声道:“确实,‘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不怒喝于颜’这一点儿上季然要强于他。”   徐司令并不是斥责他儿子,徐雁凛也不是藏不住事的人,他以往就是混不吝色,什么都漫不经心的,自己为此没少说他。不过让他去下乡三年,他没有过任何抱怨,这一点儿上看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只是有季然做对比感觉还是更喜形于色一点儿,比如今晚上就很高兴,眉眼里藏不住。   周团长到底还是护着自己儿子的,因着他的话迟疑了下:“季然吗?很聪明是吗?”   徐司令肯定的嗯了声:“季然这个小孩不简单,聪慧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心性很厉害,不骄不躁,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我这么大年纪自问都做不到他这一步。”   周团长也没有想到徐司令对季然有这么高的评价,轻轻的啧了声:“我以后多带他来陪你下棋就好了吧?”   徐司令笑道:“可以。我也好好培养下他。”   徐司令没有说季然性格过于冷清,他的平静近乎于冷漠,像是冰雕的人,没有一丝感情波动,这多少也有点儿不正常的。   他纵横沙场多年,棋艺虽不精,但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他的儿子徐雁凛虽然平时混不吝色的,但他重情义,所以自己并不担心他,放养他都没事。   而季然,徐司令希望周团长多多关注,因为一个没有感情又极为聪慧的人,如果走的不是正道就很危险,好在现在季然看上去特别听他儿子的话,很乖。他希望季然能一直向着好的方向生长。   这边徐雁凛带着季然上二楼,二楼是他跟他大哥的住处,除了他们俩的卧室、书房外,还有一间客卧。   他大哥去世后,他爸妈怕触景伤情也没有搬上来住,他大哥的房间也一直留着。   徐雁凛把季然带到了他卧室旁边的房间,在门口时轻声跟他道:“等我去给你拿衣服,穿我的衬衣行吗?”   季然点头:“可以。”   徐雁凛视线还黏在脸上,有一会儿才轻声道:“等我。”   徐雁凛还知道自己父母就算起居室不再二楼,他也只得收敛下,所以送完衣服后就回到了他自己房间,他在床上躺着,听着老式的钟表在吧嗒吧嗒的走着,在分钟转了一圈又一圈,一个钟头后,他起身了。   一楼已经关上灯了,万籁俱静。   徐雁凛轻手轻脚的到了隔壁,轻轻一拧门,门就开了。季然给他留门了。   季然屋里也关着灯,徐雁凛适应了光线,就看见床上的季然了。季然穿着他的衬衣,卷在床上睡,温度适宜,他就没有盖任何毯子,衬衣被他簇拥上来,露出腿来,透过窗户朦胧的月光,白的如沙滩上细白的贝壳一样,引得人想打开看看,里面藏着怎样的宝贝。   徐雁凛看了片刻把门又轻轻关上,上锁,上两道门锁后蹑手蹑脚的往床边走,觉得自己跟大尾巴狼一样。   等到床前时,俯身看季然,季然果然睁着眼睛看他。徐雁凛深吸了口气,喊他:“媳妇儿?”   季然嗯了声,徐雁凛便纵身扑了上来,季然被他扑的轻哼了声,他跟一个大型的猛兽,哪怕刚才蹑手蹑脚都跟捕捉猎物前奏一样,这会儿的猛扑就是扑到了。   季然推了他几下,这是身体本能的排斥,徐雁凛半年没有来,他对他有一点儿陌生了,而且他还不给自己一点儿适应的时间,上来就跟狮子一样要扑他。结实有力的四肢压着他,一点儿都不给他活动的空间。   要知道想要重新进入自己,是不是应该要哄一会儿的啊。   季然脑子有一点儿短路,他自己把身体里外都洗干净了,心理上做好准备了,就是身体还没有。   季然推的并不重,并没有使劲,身体有一点儿怕他,可又知道他怀里安全,这种矛盾的感觉季然不知道怎么形容,所以做出来的动作就是欲拒还迎了。   这动作越发让徐雁凛忍不住,一手抓着他推举的手腕,一手在他腰间摸索,跟猴急一样,徐雁凛把脸埋在季然脖子里深深的吸气,也觉得自己跟流氓一样,但是他忍不了啊。   整半年没有见着他了啊,他恨不得把季然吞进肚子里。   徐雁凛抱着季然跟狮子叼住它的猎物一样,绝不松口,在季然说要注意下影响的时候,跟他说:“没关系,这一层就我们两个人住。”   季然模糊的觉得这句话对他很不友好,徐雁凛本来就如旷野里不受控制的野兽,现在却无人看管,那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   果然后面季然就深刻体会到这句话了。   月朗星稀的晚上,不睡觉的狮子把它抓住的猎物从头舔到尾,把它的气味标记在它的猎物身上,宣誓主权。   在它兽爪下的猎物被他标记后也软软趴在他身下,由着狮子翻来覆去的吃,一点儿一点儿的吃。   他的身体已经这会儿已经不再排斥,完全契合,又找到了从前熟悉的感觉,于是他再也控制不住声音了。   在理智清醒的时候,季然还记得跟他说:“明天早上你要出发~你睡觉吧?”   徐雁凛嗯了声:“正在睡了,媳妇儿。”   季然:“……我是说让你自己睡,要不明天早上起不来。”   耳边是徐雁凛低沉的笑声:“放心吧,媳妇,我不会迟到的,我今晚上不会睡觉的,你如果困了睡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季然:“……”   徐雁凛不睡,那会让自己睡吗?   不用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徐雁凛说到做到,季然后半响已经不知道时间规律了,他在徐雁凛反反复复里起起伏伏,脑袋里除了昏眩的白光就是沉甸甸的雨露。   外面十五的月亮从半空中西沉,在深夜里不得不一次次绽放的花朵接满了露水,被压弯了花枝,枝头一歪,睡着了。   徐雁凛把季然从湿透了床单上抱起,他靠在自己怀里熟睡,一点儿都没有受影响。   季然现在完全的相信这个怀抱,不仅心理还是身体都本能的依赖着他,任由徐雁凛给他清理,然后再一手抱着他,一手换床单。   客房也很大,有一组沙发,但徐雁凛没有把季然放上去,他就单手抱着他,一点点儿的挪移着换上了干净的床单。   换好后,给他盖上薄毯子,合身抱着他,看了一眼手表,5点半,他还能抱他十多分钟,再过几分钟刘婶就该起床了。徐雁凛掐着点儿,争分夺秒的看着季然,一刻都舍不得眨眼。   等到5点40的时候,徐雁凛在季然额头上轻轻亲了下,小心的下了床,把地上的床单折迭起来,拿着回到他自己房间,塞进了他的背包里。   他回去洗,习惯了,更想留个纪念。   刘婶是自小照顾他的人,一大早就起来给他准备早餐,周团长跟徐司令也醒来了,一起去送他。   临行前徐雁凛跟刘婶道:“刘婶,让季然多睡会儿吧。他有择床的毛病,我昨晚听着他半夜还没有睡着呢,翻来覆去的。”   刘婶哎呀了声:“我说呢,我半夜起来上厕所,还听见动静了。”   徐雁凛眨了下眼,淡定的说:“是的,所以让他多睡会儿吧。大概中午能醒。”   刘婶笑道:“那好的,等他醒了,我给他煮面条吃。”   徐雁凛最后看了一眼二楼,转身走了。   徐雁凛这一走又是好几个月不能回来,今年过年晚,2月份才过年。季然给数着,又要写四封信。   不过这次信里内容就丰富了一些,除了三点一线外多了徐雁凛家里的事情,徐司令平时也多住在军部办公室,一周回去一次,回去的时候也接上季然,让季然回家陪他下棋。   到了徐雁凛家里后,徐司令除了让他陪着下棋外,也会带着他早晨跑步,晚上散步。偶尔还会陪着他去看受了伤的士兵,以及退休了的老军长,让季然陪着他们下棋。   老军长他们虽然退休了,但是他们脾气比徐司令脾气还厉害。   季然跟徐雁凛说:下了三盘棋后,他就把棋盘摔的啪啪响,我就不想跟他下了,我怕他砸着我的手。   我不跟他下他也不愿意,拉着我不让我走,还让我在他家里住下,每周六都去陪他练棋艺。   徐雁凛看到他的信后浓眉挑起,飞快的回到:我跟你徐伯父说,他过分了,每周六陪他一个人还不够,还得陪他的老军长,他把你当使唤丫鬟了吗?给你两份工分了吗?   徐雁凛虽然在给季然的信里打抱不平,但实际上心里挺高兴,他知道徐司令把季然当儿子一样看待了,因为之前就是拉着自己这么转悠的。   徐雁凛也在心里嘱咐季然:记得给你爸妈写信,不止是逢年过节,每个月都写一封,正好练练字数,最近我看你的字数增加了,不错。等过年的时候,我陪你回家。   季然看着他的回信终于想起他还有一个爸妈。   他在心里问233系统:“我的父母,我需要回去看看吗?”   去年过年的时候他没有回家,只写了一封信,今年他只写过一封信,告诉他们他进了文工团。   他的父母也给他回信里,回信的内容极为克制,言语如果能用文言文,他们也用了,他们怕连累自己,季然虽无情,但懂情。   233系统想了下跟他说:【少爷,你可以写信问问的。不过我想他们一定很高兴见到你的。】   季然淡淡的哦了声,并没有往心里去,问起父母只是因主角问起,他依旧是那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他也能明白徐司令带他看望那些人的意义,这些都是为国家、为人民立下功勋的人,重情重义有大爱。徐司令看出他是无情的人了。   季然看着徐雁凛的信,徐雁凛的字依旧是那种写法,‘情’字特别,竖弯钩铿锵有力,最后两点力透纸背,像是用尽了力气。于是这个字在所有文字里最特殊。   季然把信纸整齐迭好,放进箱子里,锁上。   回头时,秦晔跟他打招呼:“你哥给你寄的信?”   秦晔半靠在床上,正在看书,季然嗯了声:“那我先不关灯了?”   秦晔打了个哈洽:“关了吧,你们都没事了吧?”   他本来就是为了等季然的,其他几个舍友早就上床了,只等着熄灯睡觉了,偏季然又在看信,于是秦晔就拿着书看,等了他一会儿。   其实现在季然浪费电,他的舍友也不会说他什么了,季然跟徐家走的很近。徐司令俨然把他当成了另一个儿子。   秦晔说不清楚自己心里什么滋味,他想把季然当成对手,可季然不接招,他并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所有训练都不会瞒着他,问他什么他都会告诉自己,坦荡的让秦晔都觉得自己自私一样。   秦晔想当他的朋友,应该也成功了,至少他是这些人里离季然最近的人,吃饭一起,练琴一起,回宿舍也一起,登舞台也是一起,理应没有人比自己更接近季然了,除了徐雁凛,他信里的哥哥。   秦晔已经无比肯定季然每天写信的人就是徐雁凛了。   秦晔这么想着也问出来了:“你是给徐雁凛写信吗?”   季然睁开了眼睛,嗯了声。   秦晔又问:“听说你们下乡的地方很苦?”   季然也嗯了声,其他几个舍友这会儿提起了兴致,问道:“是去的最穷的山区吗?那里能吃饱饭吗?听说吃的都是窝窝头。”   季然想了下道:“不全是窝窝头,也有玉米,红薯,过年时吃面条,水饺。”   他说的平淡,可听的人都吸气,一听就很辛苦,他们这些人都是可以直接来当兵的子弟兵,不曾下乡过,住在城里的条件总有比农村好的。   秦晔也没有下乡过,他家里就他一个儿子,上头还有一个姐姐,他父母舍不得他去吃苦。   他暗自的磨了下牙,心想因为苦所以才结下这么深厚的感情吗?让徐雁凛安心把名额让给季然,让季然每天趴在桌上给他写信?   秦晔有些烦躁的在床上翻了个身,觉得自己挺无聊的,他为什么想这些东西呢,季然跟徐雁凛关系好不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可他翻来覆去的一会儿后,又朝向季然,跟他说:“我们以后也是同进退、同战壕的兄弟,以后会在一起很多年的。”   季然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的像是看透一切,秦晔被他看的脸红,翻过身去了,只丢下句:“早点儿睡觉吧,明天还要排练。”   季然嗯了声,他觉得秦晔像一个人,但像谁他又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就算了,但凡他记不住的就跟他无关。季然闭上眼睛睡觉。   233系统在他脑海里轻轻的叹息了声,无情真是伤人啊。   过年的时候徐雁凛回来一趟,他这次假期稍长一些,竟然有二十天,徐雁凛就跟着季然回了一趟家,美名其曰要去见见岳父岳母,去前问季然他们的喜好。   季然也不知道,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见。   于是徐雁凛就大包小包的准备了很多。   见面的印象季然并没有太深刻,他的父母都是高知识分子,哪怕想念都带着克制,对季然带来的晋南区总司令的儿子来,也表达了欢迎之情,但并不过度,他们身上同样带着知识分子的清高,哪怕知道搭上徐雁凛这个家庭,他们家就能翻身,但两人并没有提任何的要求。   不过两人对徐雁凛表示了感谢。   季父看了一眼季然跟他说:“季然给我写信,说他进了文工团,用的是你的推荐信,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季然,但他不懂事,不应该做这种冒名顶替、投机取巧之事!”   他话有一些严肃,徐雁凛忙道:“季叔您别这么说,我是真心认可季然的音乐天分才推荐他去的文工团,他今年还参加了十一的总汇演,作为小提琴手住奏了《梁祝》,他的成绩证明他有这个实力。”   季父看了一眼季然:“演奏了《梁祝》?庆国庆的保留曲目?”   季然点头,季母眼眶里有微微的湿润,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季然,仿佛一切都在眼神里。   她目光温柔,是属于母亲的感觉。   季然看了她一会儿,他还没有过母亲呢。   季父轻咳了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跟他说:“这是你应该做到的,你已经用了他的推荐信,无法挽回了,只能做到更好,不让别人抓到把柄,因为你牵扯到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给你推荐信的徐司令家。”   虽然他知道徐家这样的家庭并不怕这个,但他也要嘱咐自己的儿子,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徐雁凛替季然道:“季叔,季然做的很好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我们家也会照顾好他的,”   看到季父睿智的眼里带着疑惑,徐雁凛又画蛇添足的补了一句:“我把季然当亲弟弟看。”   季父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徐雁凛最会的就是装,若无其事的四两拨千斤,为了应对付徐司令的火眼金睛,徐雁凛在徐司令面前早已练出了一副铜墙铁壁来,   所以季父审视了他一会儿没有觉出什么来,看向了自己儿子:“雁凛是个好孩子,他拿你当弟弟,你也把他当哥哥看待,他信任你,你便要事事维护他。”   季然看徐雁凛,徐雁凛正装作好哥哥的样子,郑重的跟季父发誓:“季叔叔,你放心,我这一生都会好好照顾他,不会让他受一丁点儿委屈。”   他说的太郑重,季父都错愕了下,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怎么会找到一个这个会说话的哥哥,两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这是季父这两天观察徐雁凛的出来的,徐雁凛这两天一直陪着他,他的为人情商极高,处事滴水不漏,是那种高干子弟家庭出来的孩子,这跟自己儿子不一样。   季父忍不住问季然:“你是怎么博得雁凛这么高的评价的?”   徐雁凛先笑了:“季叔叔,我跟您说下我是怎么认识季然的吧?昨天我不是跟您说他帮我编书吗?那些英语文献也就他能看懂,他一丝不茍的陪着我编了整半年的书,整整十二册,我带来的那两本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您也看他编写的了吧,特别优秀。”   还有给他织毛衣,绣鞋垫,优秀的不得了。当然徐雁凛也知道这个要是说出来,自己要挨揍了。   季父昨天就看了他儿子编的书册了,还带着老花镜看了半晚上,所以他轻咳了声,算是承认了他儿子做了些好事。   季父看向徐雁凛:“地质材料整理的不错,很齐全,你们实地考察的很仔细。以后会有用的。”   徐雁凛笑道:“谢谢季叔叔夸奖,这是我应该的。”   他给季父倒上茶,跟他道:“其实我做的这些只是试探阶段,地质类的书目前国内出的书太少,国外的水土也跟我们国内的不一样,所以我就想把我自己收集到的材料真实的记录下来,留给更多的人看,也许以后能排得上用场,好让我们的国家有一手可研究的材料。也同时为地质、为环境做一点儿贡献。”   他神色认真的时候别有一番魅力,跟那种世家子弟的公子哥不一样了,季父看了他一会儿,由衷的点头:“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咱们国家总有一日会强大起来,会把地质学研究、环境学研究重视起来,地质环境是全世界都要重视起来一门终身学科。”   他曾是外交部部长,说的话非常大气,季然都忍不住看他,在这个年代他能放眼于全球,眼界属实宽广,不过这大概也是他现在被困的原因吧。   徐雁凛看向季父的眼神也带着倾佩,他轻声道:“季叔叔,看到您跟阿姨我总算知道季然的聪慧、眼力是从哪里来的了,您跟阿姨教的真好,他的地质学知识我都刮目相看,也由此可见季阿姨您的地质学识过人。”   季母微微奇怪了下:“我不是地质学啊?我是外语语言系的。”   季然脑中警铃响了,感觉要露馅了。他也是才知道他母亲是语言类教授,跟地质学没有任何关系。   徐雁凛看向季然,季然跟他眨了下眼,不说话,徐雁凛缓缓吸了口气,季然一会儿再盘问,他先笑着替季然往回圆话:“季然真的很聪明,就在我那里看了一个晚上的文献就能帮我把矿石分类。”   他看向季然的眼神满满的信任及莫名的宠溺,纵是想对自己儿子再严厉点儿的季父也不好再说季然什么了,只得谦虚了下:“你太纵容他了,小然以后做事不可莽撞,聪明固然是好,更要严谨细致。”   季然点头都说好。   等晚上回到卧室后,徐雁凛开始盘问季然,在床上的盘问就是故意的了。 第57章   季然的家庭条件在以前应当是很好的,从他父亲书房里满满当当的书籍以及那把古色古香的椅子就能看得出来,只是现在他们住的地方只是一套很小的四合院,所以徐雁凛就跟季然住在了东厢房里。   同一间卧室,还跟主屋隔着院子,徐雁凛光明正大的为所欲为,抓着季然手腕轻轻松松的举在头顶,下巴抵在他鼻尖上,短短的胡渣磨的季然发痒,但季然还不能把脸偏开,因为偏开他就要扎他脖子里,要是让徐雁凛窝在他脖子里,季然就觉得自己跟摊开肚子的刺猬一样了,由着另一个刺猬扎肚子。   不疼,但那种滋味季然不想尝试,他刚刚已经笑的肚子疼了。   徐雁凛含笑着问:“季然同志好好交代,是从哪儿学的地质学?是不是为了接近我特意学的。”   季然嗯了声。   徐雁凛握着他的手腕一紧:“为什么接近我?说!”   要是他不要这么用力的抱他就好了,季然尝试着想往旁边移动下,但直接被他顺势进去了。   季然闷哼了声,徐雁凛低哑着声音:“现在是审问阶段,不许勾引我,不许咬我!”   后面一句咬牙切齿。   季然终于忍不住把脸偏开了,他没有咬徐雁凛,身体上的反应他控制不住,他也不想勾引徐雁凛,现在还没有勾引,徐雁凛已经跟狼一样了。   徐雁凛严刑逼供有很好的工具,他把季然里里外外的修理了一顿,要是一直一个频率也行,可徐雁凛还懂的吊桥反应,在季然最难过的时候吊着他,不肯给他一个痛快,且在他这最难过的时候逼问他。   “宝贝儿,说,为什么要接近我?”   季然颤着声音:“我想要见你。”   “为什么想见我?嗯?”徐雁凛咬着他舌尖强迫他注意力集中一些。   季然闷哼了声:“我喜欢你。”   徐雁凛热血涌向一个地方,他总会在某一刻被季然的告白猝不及防的震撼到,浑身战栗,恨不得将所有热血都给他,把命也给他。   他粗粝的手指摸索在季然脸上,季然脸上都是水,首都的冬天有些冷的,两人在棉被里逼供,把他逼出了一身的汗水,一脸的泪水。   徐雁凛手指擦掉他脸上的水珠后,俯身抱紧了他,跟他紧密的拥抱在一起。季然所有的极乐、所有给感官都是他给的,他现在一点儿也舍不得逼他了,他只想让他快乐。   季然被他抱的紧紧的,哭泣声都是抖的。   等哭完后,徐雁凛把他抱怀里,一下下的吻他,手拍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着,季然身体还在抖,他严刑逼供了好长时间,委屈坏了。   徐雁凛亲他鼻尖,跟他说:“我爱你,媳妇儿。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幸运的事。”   季然把睫毛上的泪珠眨掉,睁开眼看他:“真的吗?”   哪怕他是反派,哪怕以后会因他而受伤,也不后悔遇上自己吗?   “真的。我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过你,知道你是我这一生要等的人,而我现在终于等到了。”   徐雁凛语调低沉如手风琴的弦音,吹在晚风里,像是悠扬的催眠调,季然身体平静下来,往他肩膀窝上窝了下,闭上眼睛睡觉。他也觉得这个位置很熟悉,熟悉的地方就安心。   徐雁凛跟季然在首都只待了三天,原计划是在这边陪季父季母过完年再回去的,但季父季母让他们早点儿回去,不必要在这里陪他们俩,徐家父母更希望徐雁凛回家。   临行前,季父跟季然嘱咐道:“世事无常,万事多小心。自己照顾好自己,我跟你妈妈身体都很好,你不用挂心,不用经常回来,偶尔给我们两个写一封信就好。”   季然跟他点头:“好。”   季父看着他儿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想说点儿什么又咽回去了,他那些话都不能说,他只希望季然能照顾好自己。   季母给季然整理了下衣领,这会儿神色终于有点儿动容了,她伸手抱住了季然,季然抬头看了下四合院里湛蓝的天空,及落尽树叶后的那棵粗大的银杏树,也伸手轻轻抱了下他这个世界的母亲。   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但也知道怎么安慰她。   四合院的胡同又深又长,拐弯的时候徐雁凛把季然拉住了,示意他回头跟他的父母挥下手,季然也回头了,默默的看了一会儿,他知道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来了,这是与他无关的人。   徐雁凛用余光看季然,季然目光平静,并无一丝波动。对比着那对站在门口遥遥相望的父母来说,他冷清的像是旁观者,不,旁观者的自己都有些动容,而季然没有。   徐雁凛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他伸手揽了下季然,跟那对父母挥手告别,他想,无论季然是否冷漠,他都会好好照顾他,一辈子。   此后的日子里,季然果然很少再回家了,他在文工团按部就班的工作,文工团也不是他的家,但他也无所谓,这些地方对他来说就说吃饭、睡觉的地方。家在他心里并没有概念,也不需要有特殊的含义,他不需要。   跟他唯一有关的只有徐雁凛。   但徐雁凛又跟他相隔千里,他在大后方安全的部队中心,而徐雁凛在前线,行走在晋南的每一处国境在线。他加入了猎豹队二年了,已经是猎豹队里优秀的队员了。   他们之间联系最多的就是写信,一年又一年,徐雁凛的信依旧是三页纸,写的满满当当,没有少一行字,写的依旧是他的日常,他的语调开朗诙谐,给他讲热带玉林里的蛇。   【在乡下的时候,是不是说要给你抓蛇吃来着?那时候没找到更好的机会,这里可好了,随便一条蛇都有手臂粗细,一条就能吃饱,哥现在不止是面条做的好,烤蛇的手艺也是日益见长。不过,哥跟你说,最好吃的蛇是原汁原味的,咬着它的7寸一吸,血都是甜的。怎么样,有没有吓到?】   季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从他的字里行间推算,徐雁凛现在跟野人一样了。他风餐露宿、饮血茹毛,那就是整日都在亚热带的边境在线,最苦的地方。   他的任务繁重了,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徐雁凛的信里从来不会提及他的任务,季然知道这些都是要保密的,他也不问。   只是第二个月的时候,季然发现徐雁凛的自己变了。   徐雁凛用左手给他写的信,哪怕尽量的写的工整,哪怕哪个‘情’字也带着力度,但还是不太一样了。   徐雁凛可能受伤了。   季然查看了一下他的任务进度,发现进度只到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徐雁凛严重的那一次伤还没有到来,那现在是怎么了呢?   季然在信里问233系统:“系统,徐雁凛怎么了,是受伤了吗?他是主角的对吧?”   如果是主角,那不应该是子弹都在头顶上飞,枪林弹雨中过,不留一点儿伤吗?不是应该有保护神在身边的吗?   季然转动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问。   233系统跟他说:【少爷,你放心,他是主角,目前不会有事的,不过没有哪部电视剧里说,是主角就不会受伤的,他顶多是不会死。命硬一些。】   季然默了片刻:“我以为他受伤的那一天是因为我出现呢。”   他不是最大的反派吗?   233系统跟他笑:【少爷您是伤他最重的人,但其他情况下,他也会受伤的啊,毕竟伤疤是男人最好的勋章,就问你他帅不帅吧?】   季然嗯了声:“帅。”   233道:【那就是了,姑爷以后会更帅的。】   233已经习惯良好的把主角当成是少爷的对象了,第二世界的时候还不确定,这个世界直接换称呼了,季然也并不去纠正它,随意它叫。   季然跟周团长请假,说家里人生病了,要去看看。   季然很少请假,也从不偷奸耍滑,让练多久的琴就练多久,哪怕耳熟于心,倒背如流也不会焦躁,所以周团长准了他的假,于是季然就去看徐雁凛了。   徐雁凛常驻军区是在晋南军区最南部的分部,季然就来这个地方。   他也不确定能否遇上徐雁凛,徐雁凛经常在外出任务,地点并不固定。   可他如果受伤了,就会回去养伤了。   现在他还没有回总部养伤,那伤应该不会严重,季然仔细的分析着,一路向晋南分部而去。   当季然空降到徐雁凛所在的军区,警卫员来跟他核实情况的时候,徐雁凛都有点儿傻眼了,他还在盘算着时间,想着信应该就到了,军部的日常信件传送不是一天一送,而是一周一次。离他写信正好一周了,他哪里想到,季然会在收到信的第二天就到他面前了。   徐雁凛要去门口接他,跑了两步,牵扯到了伤口才想起还没有穿外套,他让警卫员去接季然,他自己在屋里艰难的把外套穿上了。   刚穿好,季然就来了,当着警卫员的面,两人在几步之外相互看着。   看季然眼睛直接看向他的右胳膊,徐雁凛下意识的想捂着肩膀。哪怕他穿上衣服了。   他的肩膀中了一枪,十天前刚取出子弹,他在床上疼的火急火燎的时候,就看季然的信,然后给季然写信,医生说要是他以后还想当神枪手,百发百中,这一个月就别动右手了,他只能用左手写信了,他还怕季然看出来,练习了两天才动笔写的呢?   季然真是太聪明了。   片刻间徐雁凛就知道自己掩藏不住了,他看着季然笑:“怎么过来的啊?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季然身后的警卫员看徐雁凛认出他来了,给他敬了个军礼跟他说:“报告上校,这位季然少尉说从您家里来探望您,他有准假信。”   徐雁凛跟他道谢:“谢谢你带他过来,这是我弟弟,让他住在我这里吧。”   等士兵走后,徐雁凛倚在门框上还想装帅一点儿,季然走到他面前问他:“伤的严重吗?伤到了哪里?”   徐雁凛咳了声:“不严重的,我这不好好的吗?”   季然只看着他,眼神清凌如水,不言不语,不怒亦不笑,徐雁凛先败下阵来,用左胳膊去拉他:“先进来再说,我都告诉你,我就是小伤,子弹卡进了右肩膀,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伤的位置医生说非常侥幸,肉厚的地方,没有伤到重要关节,以后不会受到影响,哥还是能抱动你的。”   他说这么多,一看就有心虚的成分,伤到肩窝怎么可能不危险呢,要是打在左边往下一点儿就是心脏了。   季然不责怪他了,他知道徐雁凛的工作有多危险了,徐司令会跟他讲晋南边境线的事情,也会跟他说猎豹突击队的任务,他们就是走在尖刀上的行者。   季然轻声跟他道:“我看看。”   他要亲眼看到才行。   “哎,哎,媳妇儿,真没事。”徐雁凛跟大姑娘似的抓着领口,他的衣服穿的整齐的,这里是军部,刚才开门的时候,他把迷彩服外套穿上了。   “你别动。”   季然把他手轻轻拿开,迷彩服领口处的第一粒扣子很结实,季然怕扯到他的伤口,就解的很小心。   徐雁凛喉结滚动了下,季然的手指碰着他喉结了,并没有做什么,但那种细腻的触感还是让徐雁凛身体绷紧了,下腹处窜出来的火,让徐雁凛暗自咬牙,小徐雁凛这都什么状态了,你还能立地敬礼起来?!   可他能怎么办呢,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他面前给他解衣服扣子啊,这任谁不想歪呢?   他已经有四个月没有见着季然了,现在是五月份,他们俩就新年的时候一起过的,从那时算起,一是125天没有见着了。   第一次分别还是在下乡的时候,115天,他就想的心如火焚,把人摁在了茶叶地里。   所以他的小兄弟现在他立地给季然敬礼不是他的错,是他的媳妇太好看。   徐雁凛绷着身体站着,眼神直直的看着他眼前的男孩,依旧是脸似柔雪,眉眼如水墨,唇色如新,花时乍开,清凌似画。   不,比他日日看着的画像、黑白的照片要生动的多,这是实实在在站在他身前的人。   眉目如画的人皱眉了,徐雁凛立刻回神,他的迷彩服外套全都被他解开了,里面就是同色的背心,伤口在肩膀处,季然就盯着看。   徐雁凛跟他笑道:“这个地方包扎要费绷带,看着严重,其实伤口结疤,快好了的。”   季然没有说话,只用手轻轻拂过,然后掀开他的背心检查。   他身上的伤疤不止一个,季然一一摸着,摸着腰间一道伤疤,跟他说:“这里也是新添的。”   过年的时候还没有的,这道伤口已经呈浅白色的弯弯曲曲的疤痕,看时间至少有两个月了。   徐雁凛跟他笑道:“这个不严重,放心,哥的腰没问题。”   季然并不理会他的黄段子,手指一路向下摸,徐雁凛不敢吭声了,季然手滑到他小腹了,再摸下去他要现原形了。   这还不算,季然给他把外套轻轻脱了,绕到背后看,背后徐雁凛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伤,他们整天在户外滚打滚爬,有大小伤口是正常的。他自己都忘记那儿有了,徐雁凛只能从季然手指停顿的地方猜。   感觉季然停在某一个地,他咳了声:“男人有点儿伤疤不打紧,这都是荣誉的象征。”   是荣誉,过年的时候他还是少校,现在升为上校,一看就是拿命来立功了。   从他来进军部,到徐雁凛修养的地方,经过了3关盘查,包括跟总部身份确认,最后在进楼时还要再去征询徐雁凛是否认识,盘查严格,从这里也能看出,徐雁凛所从事的任务危险。   季然沉默着,徐雁凛说的那些要给他挣功勋是真的,但他说的也是真的,他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些功勋。   听不到季然的声音,看不到他的脸,徐雁凛别提多忐忑了,他小心的转过身,笑着看他:“帅吗?”   季然摇头说:“疼。”   没有见到的时候跟233想象中帅,可真见到了,他觉得疼。   没有伤在他身上,但是他知道疼起来是什么滋味。   那种疼到浑身发抖、甚至灵魂都要抽离似的滋味季然只想着手就开始抖。   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只有让他疼的极限的时候才会记住,可这会儿他感觉到那种疼了。   徐雁凛看着季然眼神有些飘忽,用左胳膊把他拥在怀里:“媳妇儿,我真的没事,都快好了,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季然从来都是三点一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孩,一个人怎么跑这么远来的?而且这边的边境还不平稳,徐雁凛抱着他下意识的用力。   季然靠着他肩膀跟他说:“就坐车来的啊。我有你妈妈的准假探亲信,还有少尉证,我就搭上了来这边军部的物资车。”   徐雁凛听他坐的是军部的车,放心点了,跟他笑道:“真是太聪明了,媳妇。”   季然让他抱了一会儿,就让他上床上躺着。   “什么时候出院的啊,不用在医院里养伤吗?”   徐雁凛笑道:“早就出院了,这点儿伤不用占床位。”   看季然不赞同,徐雁凛忙补充道:“我回营地有人照顾我,你放心好了,吃穿住行都有人照顾,门口两个警卫员你不是看到了吗?你哥我现在怎么也是上校了是吧?”   季然扶他到床上躺着:“那你更要自己好好养伤。”   这个年代的人好像都不愿意在医院里,除非是重伤。季然把他安置在床上,跟他说:“我来照顾你。药多少天一换?消炎药、止痛药需不需要吃?”   这里天太热,他的伤口要是不好好养着,很容易出现炎症。   徐雁凛就看着他笑:“媳妇,你能在这边待几天啊?”   季然跟他说:“我把探亲假都请了,能在这里住8天。”   10天探亲假,去掉路上两天。   徐雁凛眉眼都弯了:“那太好了,媳妇我太想你了!你先不要忙活,先上来让我抱抱。”   季然看着他某个撑起来的位置说:“你现在是病号,那些事不要去想。”   徐雁凛咳了声:“我……我就是单纯的抱抱你。”   身体不受他管,它归季然管,跟着季然的一举一动而动。   季然把外套脱下来,这边比军区总部还要热,5月份,这边热的跟蒸笼一样。   没有风扇、没有空调,从窗户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不过有蒲扇,不知道是不是用外面那种大树上的叶子做的。   季然把衬衣袖子挽起来,坐到徐雁凛床上,拿着蒲扇给他扇风:“你在屋里的时候就不要穿外套了,不利于伤口恢复。”   徐雁凛用左手去搂他腰,季然也靠近他,让他抱了下。徐雁凛把脸埋在季然腰间,声音嗡嗡的:“媳妇儿~”   他开始撒娇,还想把头拱进他的衬衣里,季然觉得他跟要吃奶的小孩一样。   季然给他扇着风,跟他轻声说:“别动着伤口,你睡会儿觉。”   徐雁凛抱着他腰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冒出头来,一本正经的说:“媳妇儿,这还不到晚上呢,你想睡觉了吗?那你睡,我看着。”   睡觉需要看着吗?季然摇头:“我不困,我路上的时候睡了一会儿。”   徐雁凛握着他手指说:“那我们说会儿话。”   “好。”   季然不问他是怎么受伤的,知道他的任务都是保密的。   他只问了医生会什么时候来换药,他平时可以吃什么。   徐雁凛跟他笑道:“我现在吃的比较清淡,等过几天我好点儿了,给你抓蛇烤着吃。”   季然嗯了声:“好,等你好了。”   傍晚的时候警卫员给徐雁凛送来了饭菜,很丰盛,连季然的那一份都跟病号饭一样,鸡汤面条,里面还窝着两个荷包蛋。另外还有两桶竹筒菠萝饭,水果是大菠萝,金灿灿的晚餐。   警卫员走后,徐雁凛跟季然说:“来尝尝我们这边的特吃。”   “好,你也吃。”   徐雁凛的饭是煮的软的鸡丝肉粥,他可以用勺子挖着吃,他给季然挖了一勺肉丁:“来尝一下,我的病号饭是不错的。”   他这一次是立了一等功,把一窝走私烟毒的人端了,这一窝是他们猎豹队侦察良久,终于除掉了,他受这点儿伤不算什么。   但部队把他当成重要的病号对待,饭菜非常不错的,这一点儿徐雁凛不骗季然。   季然尝完后也点头:“不错。”   他也尝了下他自己的面条,是同一锅鸡汤出来的,那徐雁凛也应该可以吃。   季然夹着面条喂他:“你也尝尝这个,面条也是好消化的。”   徐雁凛笑着张开了嘴,一大口嚼了两三口直接咽下去了:“好吃!”   之前他不想人喂饭,吃的大多数都是可以自食其力、用勺子挖起来的粥,所以这会儿吃到面条后觉得跟吃了仙丹一样。   季然看他这样就知道他都在自己吃的饭,便耐心的喂他吃。   “你也吃。”徐雁凛跟他说,这是他特意嘱咐警卫员给季然做的饭。   季然嗯了声,喂徐雁凛吃一筷子,自己再吃一口。   吃一口面条,挖一勺粥,中间再搭配着菠萝米饭,米饭煮的很好吃,酸甜可口,菠萝的香气煮进了大米里,很清爽。   徐雁凛都吃了:“好吃,你挖的好吃。”   他这会儿完全都不用动手了,跟个大号婴儿一样等着季然投喂,同一双筷子、一个勺子,就是格外好吃。   吃完饭后,驻地医生就来给徐雁凛换药了,跟徐雁凛说:“我看你今天精神很好啊,晚饭吃的怎么样,能吃进去饭了吗?”   徐雁凛看季然一眼:“吃的好,哪天都能吃进去,今天还吃了半碗面条,一竹筒饭呢。”   医生也看了一眼旁边的季然,懂了,给徐雁凛面子:“不错,以后每天都要多吃饭,增加营养,恢复的就快,咱们这个地方确实天热,容易苦夏,但身体重要。”   徐雁凛痛快的答应:“对,就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医生笑了,看样子今天来探病的这个人很重要,完全拿捏住了徐雁凛。 第58章   季然安静的看着医生换药,不插话,只看着他的伤口。   他看的太专注,医生都想跟他解释一下:“他这是术后第八天,子弹留在了体内,位置又不太好,卡在骨头里,于是伤口面积比较大,所以恢复的慢。”   很好,跟徐雁凛说的完全相反。   徐雁凛咳了声,但没有说出话来。   季然没说他,只跟医生询问:“那他这个肩膀这段时间是不是不可以动?需要固定下吗?”   医生看他问的详细,知道他这一周都会在这里照料他,也就详细的把注意事项都告诉他。   “肩周这个地方不好固定,要让他自己多注意,且现在温度太高,不能包扎的太严实,以免感染,要给他勤换纱布。另外他的胳膊因为不能动,手臂要常给他按摩,保证血液流通……”   徐雁凛看季然在随身的笔记本上记录医生的话,就要打断医生的话:“医生,没有那么严重的,只是个胳膊而已……”   医生看他:“你以后如果还想要跟从前一样灵活拿枪,就好好听医嘱。”   于是徐雁凛就闭嘴了。   医生走后,徐雁凛又咳了声,想转移话题掩盖自己刚才撒谎的事实,季然轻轻顺了下他背:“我不责怪你,你别咳,容易震到伤口。”   徐雁凛看着他眼睛都亮了:“媳妇,你怎么能这么好?”   季然就看着他:“我不怪你,但是你要自己注意身体,我不能天天在你身边。”   徐雁凛握着他手指头细细的摸索:“我知道,以后再也不犯了。”   季然只看着他:“你这次说不严重,可你要是自己都不在意,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严重的时候,如果你有那样一天,我就不能在这里了。”   徐雁凛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没有把生命放在心上。   第一世界的时候是这样,仗着一柄剑自己出入魔教;   第二世界的时候,他去调查具有□□背景的易帆;   第三世界他的工作更加的危险。   季然不是威胁他,因为知道他的工作就是这样的,枪林弹雨,他要保家卫国,要盛世太平,就是要付出很多心血,他拦不住,也无法去拦。   他就是有些担心。   虽然徐雁凛是主角,可任何系统都不是完善的。   如果这个系统出了BUG,主角没了的话,他也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了。   徐雁凛握着他的手一下子紧了,眉眼因着紧张一下子狠厉起来:“你要到哪儿去?!那儿都不准去!你是我的!”   徐雁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是被碰触到了不能碰触的底线,说的话都幼稚可笑,可就是有一种恐慌从他心底里冒出来,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季然手被他抓的有点儿疼,他皱了下眉轻声道:“疼。”   徐雁凛手放松了一点儿,但还是拉着他,季然坐到他身边,用另一手给他轻轻打着扇子,跟他说:“我不去那儿,也不会走的。”   只要主角好好的,他走的那天就是死去的时候。   徐雁凛还是不太放心,狐疑的看着他,但季然脸色太平静,面瘫脸太有说服力。   徐雁凛最后道:“我跟你保证以后会小心,你以后不准再说离开我的话。”   季然点了下头:“好。”   “你也躺下。”   季然躺在外侧,一手让徐雁凛抓着,另一手给他打着扇子,徐雁凛问他的话他都一一告知。   家里一切都好,周团长工作严谨,正在排练一支宏大的舞蹈,女孩子们被她严格控制着饮食,一丝不茍,那个台柱子陈瑶有几次看见他们男生吃饭两眼都冒绿光,控诉不公平,周团长都没有松口;   现在生活比前年好多了,他们下乡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好吃的,但现在食堂里饭菜的花样多了起来。   但他想表达的话徐雁凛听不出来,重点都歪了,他说:“陈瑶是谁,我妈是不是让你跟她搭档?我先说好,跳双人舞是不可以的。”   季然说:“我不会跳舞。”   徐雁凛放心了:“就是,练琴已经很累了。”   季然继续说。   徐司令依旧很忙,一周回家一次,但他的棋艺见长了,现在能跟季然一盘棋下15分钟左右。   徐雁凛跟他说:“那是他话多了,是不是跟你讲一些大道理,时不时的还会蹦出几句名人名言?”   季然嗯了声,徐雁凛笑了:“不错,知道对儿媳妇要用言语教育,”   看季然看他,徐雁凛笑:“他教育我直接抄拖鞋揍,三句不合就要动手了,我现在身手之所以这么厉害,那就是从小练出来的。”   季然哦了声,徐雁凛看他:“哦什么,是不是他儿媳妇?是不是我媳妇?”   季然嗯了声:“是。”   他回答的很果断,徐雁凛终于放心了,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就睡着了,他身体还是虚的,毕竟手术刚过没多久。   季然怕躺着睡着了坐起身来,给他打扇子,夜晚降临了,但是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   季然摸了下徐雁凛从额头,外面的潮热的温度彷佛传到了他身上。   他有一点点儿发烧,医生说正常,他伤口还没有好。   季然给他端来一盆温水擦擦身,先从脸颊脖子开始,然后再撩起背心擦胸膛,腋窝,手心,腿弯,脚心,徐雁凛睡熟了很听话,都乖乖让擦了。擦手心的时候最乖,眉目舒展,手指微动,松松的握着季然手,季然也拉着他手,给他接着擦胳膊窝。   擦完再扇扇子会凉快很多,季然也每次会把凉席擦一下,徐雁凛偶尔会翻身,季然也帮着他翻身,让他侧躺在凉快的凉席上,然后换背上擦汗,扇风。   徐雁凛这一觉睡的很安稳,微风徐徐,身体干爽,他还做了个美梦,媳妇来了,他梦里想有媳妇就是好。媳妇比警卫员细心,警卫员已经派来两个细心的了,但就是没有媳妇做的好。   徐雁凛一觉睡到了天光微亮,早上这一会儿是凉快的,风把窗帘吹起,撩进一线光亮来,徐雁凛看着半卧在他旁边的季然,有一会儿以往自己还在做梦。他想用手摸下他,疼的时候终于想起昨晚季然说他的话,他这个胳膊不要乱动。   这是真实的了,徐雁凛没有动,他的左胳膊季然挨着睡,呼吸清浅的扑在上面,亲切又熟悉,徐雁凛深深的吸了口气,笑了,笑得有一点儿傻,他自己都觉察到了,一会儿后强迫自己收住了,让季然好好睡,昨晚肯定没有睡好。   季然昨晚是很晚才睡的,也不全是照顾徐雁凛,半夜的时候温度就凉快了,徐雁凛也不再发烧,只是他找不到熟悉的地方睡觉,跟徐雁凛一起睡觉的时候,徐雁凛的肩窝下是他平时卧着的地方,现在不能靠着了,哪怕是左胳膊他也怕牵扯到另一个胳膊,所以为了怕自己睡觉时不自觉的靠上去,他睡睡醒醒,快早上了才靠着他肩膀睡了。   8点多的时候,季然醒了,徐雁凛正憋着尿,看季然睁眼跟他说:“媳妇你醒了吗?我忍不住了。”   不是他不行,是昨晚季然喂他喝了不少水。   季然还有点儿迷糊,伸手去握他,跟他说:“你是病号,要忍着,乖。”   这种时候不适合某种运动,徐雁凛还刚动完手术。   徐雁凛:“……”   媳妇这么可爱,谁能忍得住呢?   徐雁凛被他细长的带着练琴带来的薄茧子的手握着,忍的太痛苦了,终于不要形象的说:“媳妇,我要忍不住尿裤子了。”   等季然扶着他从洗手间回来,重新安置到床上的时候,徐雁凛已经脸不红心不跳了,勾左手指:“媳妇你再来睡一觉。”   季然看了下墙上贴的时间表跟他说:“等中午,一会儿我们要吃饭了,吃完饭你要吃药。”   “我要先换衣服。”徐雁凛有点儿爱臭美的道。虽然昨天那件背心是他临时穿上去的,但就是要一天一换衣服的吧?   季然看了他一眼,也给他换,虽然昨晚上他没有让徐雁凛出虚汗,但夏天应该让他保持整洁,不让伤口感染。   背心好换,季然给他抓着手先换右胳膊,最后完整的从左边拉下来,一点儿都动不着左胳膊。   但季然看着他结实的胸膛一会儿还是问他:“要不要不穿上衣了?”   男的光着上半身应该没什么吧?   徐雁凛促狭的笑了下:“我不穿衣服是不是很帅。但我要穿上,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转转。今天阴天,外面比较凉快。”   他之前确实是光着膀子的,但他不想让季然盯着他身上的伤疤看。   季然听他这么说也给他换上新背心,跟脱的时候相反,先从左胳膊穿,很轻松就套上了。套右胳膊的时候,也很轻,半俯身握着他手帮他伸进来,徐雁凛在季然俯身的时候,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季然只看他一眼,继续帮他穿,徐雁凛就再亲一口,左右对称。   季然等给他穿好后,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徐雁凛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想要再逮着还回去的时候已经迟了,季然已经直起身来了,徐雁凛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早饭依旧是有营养的病号饭,除了肉粥、软面外,还有一大碗鸡蛋羹,炖的爽滑,季然一勺勺的挖着给徐雁凛吃,徐雁凛不太爱吃这个,他宁肯啃窝窝头,但谁让这是季然挖的呢。   季然来了后,徐雁凛完全实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吃完饭,徐雁凛要带着季然出去转转,季然也扶着他出去,徐雁凛也把自己当病号,把大半重量都倚在他身上。   这边的军区有很多茂密的树冠,树木郁郁葱葱,满眼都是绿色,远处有一望无际的森林,像是一条绿色的蜿蜒的龙盘踞在这片土地上。   季然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军部建在森林的边缘,也许是因为阴天要下雨的缘故,空气里夹杂着湿润的气息,能闻见从深林深处透过来的树木、灌木、杂草以及土的气息,是天然的气息。季然深吸了口气。   徐雁凛跟他笑道:“喜欢这里吗?除了有点儿热外,是不是很美?”   他在信里写的那些都是真的,他穿行在这片国境在线,虽辛苦,但也真诚的热爱这片土地。   季然点头:“喜欢,气味很好闻。”   徐雁凛笑了:“就知道你会喜欢。”   远处教练场上有训练的一对对的士兵,嘹亮的喊着口号,整齐的步伐听着会让人觉得很安心。   季然让徐雁凛靠在排椅上,把他手臂放在自己腿上,轻柔的给他按捏,徐雁凛没事还捣下乱,要握着他手指,他现在有精神了,就像巴着他。   季然就握着他手一会儿,雨点落下来的时候,季然给他撑着伞,走的不着急,一步步扶着他回房间。   徐雁凛在季然的到来后,身体好的飞快,医生每两天来换一次药,检查一次,第二次的时候就说好了很多,按照这个样子,徐雁凛三天后就能拆绷带了。   医生笑着说:“人的精神意志是非常强大的,家里有弟弟来照顾就是不一样。”   徐雁凛也笑道:“可不,精神食粮。”   医生走后,晚上徐雁凛就想闹幺蛾子。他拉着季然手说:“医生说我好的差不多了,我是不是可以进行其他运动了?”   睡觉的时候,他只穿了薄薄的短裤,身型很明显。   季然给它扇了下风,徐雁凛凉的缩了下,季然刚才给他洗身体洗起来了,这会儿还想用扇子扇下去,是不是过分了?   徐雁凛眼睛绿油油的看着他。   季然也伸手给他握着,另一手拿着蒲扇点了下他要起的身体:“你躺好了,伤口刚长好。”   “……媳妇儿?!”   徐雁凛在季然低下头的那一刻,声音嘶哑。   他给季然这么亲过很多次,因为总想让季然正常起来,,他在给季然亲的时候喜欢他,爱他,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吞进肚子里,所以一点儿都不嫌弃,   那季然现在这么给他亲,也是喜欢他,深爱他吗?   一想到这个,他就激动了。   他听见季然被他的力度呛了下,他想伸手摸下他,他真不是故意的,是他控制不住。   季然摸到了他的手,跟他扣着,这是示意他右手不要用力。徐雁凛深吸气,让自己不要跟毛头小子一样,他这么开导着自己,但他没有想到七八分钟后,他还是跟一个毛头小子一样急急慌慌的跑出来了,速度快的他自己都不敢置信,所以没有来得及跟他媳妇说一声。   徐雁凛往上爬,他要给季然擦脸,季然拉着他那只手不让他动,拿旁边的毛巾擦了下脸,然后去洗手间漱了口,回来后,徐雁凛脸色有点儿红,别扭着往旁边看,季然重新拿起扇子给他扇风,跟他说:“第一次总是快的,你不要在意。”   上一个世界,他也这么快过。   徐雁凛扭过来瞪着他,季然淡淡的看着他,徐雁凛懊恼的闭了下眼:“媳妇,我还能有下一次吗?”   季然想了下道:“两天一次对身体应该还好,后天吧。”   徐雁凛想说天天都没问题的,但想着自己那速度,他咳了声:“好。”   自这时起,徐雁凛开始期盼后天,后天在他盼望中终于来了,这一次他不负众望,终于坚持到了二十分钟以后,但他又心疼季然了,他媳妇口多小啊,等结束的时候,嘴唇充血似的艳丽,徐雁凛忍着自己的东西,使劲吻他。   徐雁凛的伤口恢复的不错,在季然临走前把绷带拆开了,伤疤歪曲狰狞,但好歹结疤了,季然用手指描绘着,徐雁凛有点儿发痒的躲。   “痒,媳妇儿,真的不疼了。你不信,我可以抱起你来了。”   “不能抱,医生说你现在是外伤好了,里面骨头还要恢复一个月,这一个月这只手臂都不能做大动作,要跟着医生的话做复建,我走以后一定要听话。”   季然嘱咐他,他明天就要回去了。他让徐雁凛跟着他回家,但徐雁凛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亦或者是他们猎豹队的特殊情况,让他在这个阶段还不能回去。   季然知道他以后还会有很多危险的情况,谁让他这一世是个保家卫国的士兵。   徐雁凛用能举起来的右手轻轻摩挲他的脸,低声说:“我知道的,媳妇儿,不会让你担心。”   “我们睡觉吧。你还是不要动,我动知道吗?”季然跟有点儿傻的徐雁凛说,他明天就要走了,今天还正好是两天一次,那就快一点儿,春宵苦短。   季然扶着徐雁凛躺下,然后自己行动。   徐雁凛平躺着看他,眼神有几次都狰狞了。   他努力的控制着,而季然还跟他说:“右手不要用力,我能坐稳。”   这真是要疯了。   夜深了,潮汐褪去,河流也安静下来,让星星在它的摇篮里睡觉,全世界都睡着了。   徐雁凛不肯睡觉。   明天就又要分开了,他总觉的跟季然聚少离多,他要再好好看看他,努力的把他现在的样子刻在脑海里,把相聚的这一点儿短暂时间保存,这样才好抵得过后面漫长的分别时间。   一年太漫长了。   他有探亲假,但现在不行,他们端了烟毒的窝点儿,还有清理后续,防备反扑,不能联系亲人,不能致他们于险地。   季然踏着探亲假的最后一天回去的,周团长跟徐司令关心的问了下他的家人,季然跟他们说一切都好,已经出院了。   徐司令拍了下他肩膀:“那就好,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要是不在,就跟周团长说,我这些日子忙一些,都没有顾上问问你。”   季然看了他一眼,徐司令最近确实很忙,这边是晋南军区总部,徐雁凛猎豹队员的行动他肯定知道,只不过看他现在的状态应该还不知道徐雁凛受伤了,徐雁凛瞒下了所有人。   季然大概能明白,周团长大儿子已经牺牲了,徐雁凛不想让他母亲担心了,他自进入猎豹后,周团长就天天挂念着。   季然也就没有说这个,只问徐司令:“伯父,现在是不是边关不稳啊?”   徐司令沉沉点了下头,这些日子他都会教育季然,所以带他站在墙上的地图前,给他指着边境线说:“晋南区国境线蜿蜒曲折,绵延数个边境国家。这块儿濒临越地的边境在线,西南战争刚结束没多久,正处于艰难的休养生息期;”   西南战争季然知道,徐司令的大儿子就是在这场战争中牺牲了。   徐司令刚才的语气也是低沉的,不过他自己很快就调整过来了,手指继续沿着地图上的边境线走,这次语气坚硬:“这一块儿的晋南区地貌复杂,为那些歹人偷渡、藏垢提供了土壤。”   他手指在地图上用了力:“烟毒自清朝英殖民地引进后,便没有根尽过,虎门销烟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可再后面却没有好好的监督起来,甚至一审涉毒。晋南区自清朝中期,晋南总督靠鸦片烟牟取暴利已成常态;至军阀混战,提炼鸦片更是成为了晋南扩展财政收入的手段!”   他语气愤慨,又带了一点儿自嘲的笑意:“晋南都督明宇尧在面对禁烟带来的财政收入减少时,选择其所谓的“权宜之计”,使鸦片运销和吸食合法化,效仿清末对贩运鸦片者抽收烟厘。在毒品侵袭下,一个村子的人都因吸食而死的比比皆是。   恶习一直延续,直到50年代,晋南颁布鸦片烟毒禁令,才算是重新意识到了鸦片烟毒的危害。”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烟毒一日不禁,国境线一日不稳。所以我们当与他们抗争到底。”   所以这就是徐雁凛的任务。   这个时候他们还不叫毒品,叫烟毒。   这个时候也还没有缉毒警,所以首当其冲的‘猎豹’队便成了缉毒警。   季然默默的看着那片深绿色的丛林,想着徐雁凛的话,徐雁凛见他的第一时间不是跟他抱怨危险,而是要带他参观那片森林,因为是美景,因为是他心里热爱的土地。   他为了这片土地,敢于奉献生命。   时间一月又一月,季然现在一月能收到两封信,大概徐雁凛怕他担心,在信里繁繁琐琐,跟他说胖了五斤等等日常生活,感觉他要闷坏了。   到第二个月第四封信的时候,徐雁凛就换回右手写信了,季然才算是放心了,这证明徐雁凛右手好了,他说他自己是神枪手,会郑重的对待他的胳膊的。   胳膊好了以后,徐雁凛就归队了,信里的话就洋洋洒洒了,跟山林一样爽快洒脱。讲高山的巍峨险峻,讲他们夜行草丛打扰了蛇休息,有一条刚出壳跑不成摔下来的小蛇被他捡起来,缠在了手腕上,本来想养大点儿吃了的,但养了几天后还没有长大,不够塞牙缝的,于是只好放了;   也会跟他讲一株没见过的药草,跟他说,根叶短粗可爱,头顶小红花,我感觉像是人参,我给它拴了根红线,这就代表是我的了,我准备等它长大后来挖回去送给你,这个你不用担心跑了,老人说栓了红绳就是有主的了,这辈子都是我的,跑不了了,你说呢,季然同志。   季然看了下他手腕上的红线,怀疑徐雁凛在内涵他。   但季然爱看他写的信,很有趣,像是一本行动着的百科全书,他之前写的地质考察日记就有类似的感觉,他有一颗如森林那样磅礴朝气的心,有一个如森林那样宽阔、深厚的胸怀,保罗万物。   这一年的中秋节跟国庆节不在一起,提早了一个月,他们文工团要去边关慰问辛苦的士兵们,所以季然再一次见到了徐雁凛。 第59章   季然再一次见到了徐雁凛。   他带领着他的战友整齐列队欢迎他们,因为文工团的最高领导都来了,徐雁凛站姿笔直如大树,让人一眼就能看得见。   徐雁凛又晒黑了一点儿,也瘦了一点儿,季然就盯着他看。   徐雁凛给他母亲敬礼的时候,朝他眨了下眼,季然也给回敬了一个礼。   文工团这次是来给他们庆祝演出的,提前三天来的,中秋节是三天后,所以季然跟文工团的战友们可以在这边住四天时间。   季然等人跟随周团长接受了他们营区高规格的接待,鲜花列队欢迎,食堂丰盛饭菜招待,等这一系列的仪式过后,周团长才抽出空来带着季然去见徐雁凛。   季然每周末都在徐司令的要求下被周团长带回家,徐司令大概真的把他当儿子看待了,所以周团长也理所当然的带着他去见徐雁凛。   徐雁凛跟周团长热烈拥抱的时候,也使劲把季然抱进了怀里,季然伸手轻拍了下他的右肩膀处,徐雁凛在他耳边轻声道:“都已经好了,你放心。”   季然就把头靠在了上面一下,很短暂的一下,徐雁凛扣着他腰的手臂紧了下,默数着三二一把季然松开了,他也知道要克制一点儿,他妈妈还在旁边。   等三人叙旧后,徐雁凛装作第一次在军营见季然,说要带着季然随处转转,看看他的军营。周团长也笑着答应了,徐雁凛跟季然跟亲兄弟似的感情让周团长感慨又心酸,她让季然早去早回:“今天晚上要早点儿休息,明天要开始安排训练。”   徐雁凛好哥俩似的揽着季然的肩膀,跟周团长笑:“妈,开会的礼堂我已经提前带着人给你们收拾出来了,你们直接就能用,不用再安排,而且季然同志是您老人家的得意门生,一上台就能惊艳众人,不用再训练了。”   周团长冷眼看着他肩上的徽标:“你说了算啊?上校!”   短短十个月从少校升为上校,周团长眼神跟刀子似的把徐雁凛上下的刮了一边,非常怀疑徐雁凛瞒着她干了什么事,但奈何徐雁凛现在又结结实实,健健康康,还嬉皮笑脸没个正形,那么大个个子非要挂在季然身上,跟站军姿的时候完全相反。   这跟在家里一样随意,周团长还不能说他什么。   徐雁凛瞒天过海的本领发挥的淋漓尽致,跟他母亲说:“妈,你儿子这不是沾了你们的光升职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再跟我们领导说,让他降我的职,我也觉得我自己不能胜任,每天都觉得站在你们肩上,没有我自己发挥的余地。”   周团长都气笑了:“感情我们还成了你的绊脚石了?!”   别以为她不懂,升职哪里会是因为徐司令就随便升的,他们会优先给他机会,但也要看他有没有真本事!   她担心的就是徐雁凛身在前线不要命,这个儿子自小就是被放养着长大的,很有主意,甚至越说越叛逆的类型,自己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拽不回来,去下乡,把名额让给季然,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主意。   周团长深吸了口气,不能再想了,不然要被气死。   “妈,再见啊,季然我带走了啊。”   周团长不理他,只看着季然道:“晚上早点儿回来休息,别听他的。这边军区休息时间你们都知道,咱们要遵守纪律。”   她说不动徐雁凛,能说的了季然,季然是她最听话的学生,徐雁凛那句话说的对,季然是她的得意门生。   果然季然跟她点头:“好的,我会10点前回去的。”   这边军部休息时间晚上是10点,早上5点士兵就要起床了,徐雁凛也是要锻炼的。   徐雁凛搭在他肩上的手臂晃动了下,这是不乐意。季然站着没动。   等周团长走后,季然才看他:“你明早也要训练的,要早睡,还有你身体刚好,更要多休息。”   徐雁凛火热的视线扫着他,含义明显,季然依旧声音平静:“我早上会去看你训练的。你刚才很帅。”   徐雁凛嘴角翘了下:“我就刚才很帅?别的时候不帅?”   他靠近季然耳朵:“我在床上时不帅?”   他说话的气流钻到季然耳朵里,季然下意识的抖了下,腰身很奇怪的软了,软的那一刻就被徐雁凛接住了。他攀着徐雁凛站直了。   幸亏这里是单独的会客室,要不让别人看见多不好,徐雁凛鼻尖抵着他,热烈的气息像是从胸腔直接蹦出来的,季然跟他说:“我们回宿舍。”   徐雁凛真想就这么把他一路抱回去。   徐雁凛这一路从礼堂到自己宿舍,恨不得跟急行军一样,奈何路上跟他打招呼的人太多了。他们猎豹队12个战友,每人碰见他都打量季然,调侃他一番。   “弟弟来看你了?真是好啊。”   徐雁凛笑道:“那可不,我亲弟。”   “雁子,那你这亲弟跟你长的完全不一样啊,本来你不黑的,结果你弟一来,比的你跟挖煤的一样。”猎豹队队长身材高壮,声音也洪亮。   徐雁凛咳了声:“你比我还要黑的!”   队长哈哈笑:“现在知道爱美了啊。”   徐雁凛抬手捶了他们一拳。   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徐雁凛把季然拐进宿舍了,他现在有单独的一间寝室了,就是上次季然来看他时的宿舍。   一进门,季然就被徐雁凛拦腰抱起来了,季然攀着他肩膀说他:“轻点儿,你的胳膊。”   徐雁凛把他往上颠了下:“就是让你看看哥的肩膀好了的。”   徐雁凛抱着他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转了两圈,季然已经有一米八了,可徐雁凛手臂结实有力,抱着他轻松的跟抱小孩似的,季然相信他全好了,被他抱着压在床上的时候没有再担心。   徐雁凛用牙齿咬他衣服,好像到了床上他恨不得一切都用嘴来干。   徐雁凛亲他的眼泪,并没有放开他,季然平时都太冷静了,以至于每次他都想肆意的欺负他,欺负到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为止,季然是他的,他也要他所有的情绪感官都属于他一个人,由他来制造,为他而绽放。   季然看着手腕上的表断断续续的道:“时间……到……了,9点半了。”   徐雁凛啄他唇一下:“才做了两个小时,不够。你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季然被他含着耳垂,艰难的摇头:“要10点前回去。”   徐雁凛不为所动,依然哪儿也不让他去,大有把这张床画地为牢的样子。   等弄完都快10点了,徐雁凛还不慌不忙的给他穿衣服,季然都怀疑他想故意留自己住下来。   季然问他:“那边的宿舍门会关吗?”   徐雁凛嗯了声:“我们这里不会关,但你们这次有女兵,应该会关门。”   季然沉默了下,徐雁凛给他系上鞋带,抬头朝他一笑:“关门了你正好不用回去了。”   “何副团长会查寝。”   何副团长是负责平时生活、纪律这方面的事情的,如同大管家。   徐雁凛哦了声:“何大总管啊,那是挺麻烦的,那走吧,把你偷偷的送回窝里去。”   他也知道自己是大尾巴狼。   部队宿舍都是相邻的,这边军区宽敞,哪怕文工团有百余人来,也都提前给他们准备好了的。   徐雁凛绕近道送季然,这个军区就是他的大本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两个宿舍楼间有一个小型的篮球场,周边是上次季然看到的粗壮的茂密的树。   在黑夜里影影绰绰,把上面的月光都遮住了。   走过这片树林,拐一个弯就是文工团临时驻扎的寝室了,但季然被徐雁凛压在一棵老树上吻,晚安吻有点久,徐雁凛胆大到毫无顾忌,因为这个时间,所有士兵都回宿舍了。   没有回去的,就是新来的好奇的,不懂事的。   “季……”   站着树阴里的秦晔捂住了自己的口,其实他也没有喊出声来,也许他心里早已经猜测出这两个人的关系不一样了。所以才在刚才听到两人说话时他没有走开,躲在了这棵树后。   他依旧跟季然一个宿舍,可季然没有回来,他是出来找他的。   现在他想,他还不如不出来呢,如果不出来是不是一切都没有变化,季然依旧是他心里特别的存在?!   秦晔手死死的抓着树干,以此压抑着他心里翻腾的情绪,那里面有气愤,有不甘,唯独没有惊讶,那些不甘与气愤为的是什么,他在这一刻懂了。   他也跟徐雁凛一样,他也喜欢季然。   他也对季然抱着不可告人的想法。   这个想法简直太疯狂了,他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跟季然在文工团三年了,同台演出,二人协奏《梁祝》,搭配无比配合,别人都说他们两个是天造地和,也许是因为《梁祝》的创造者就是两个男的,所以称赞他们两人的话很自然,并没有别的意思,他以往也没有多想,只是很高兴,引以为豪。   那些高兴原来是因为喜欢季然,男人喜欢男人,这是会被抓起来的。   《梁祝》里的祝英台哪怕扮相是男的,可她终究是女的,这也是被世人传唱的爱情。   秦晔死死的看着徐雁凛,如果能把他盯出一个洞来他也盯了,但他现在也不敢出去,他自问没有徐雁凛这么大的胆子,肆无忌惮的去喜欢一个男人。   徐雁凛又吻了一会儿,季然推他了才把他放开,手插兜里跟他说:“行了,走吧,记着想哥知道吗?把信上写的那些都要想一遍!”   季然看了他一眼,无话说,徐雁凛现在找他的茬是故意的吧。   季然拐弯进了他的宿舍楼,楼并没有关上。   秦晔准备等着徐雁凛走后再出来的,哪知徐雁凛还扮痴汉,原地相望,秦晔暗自咬牙时,徐雁凛转身了,且脚步是直直朝自己走过来的。   秦晔背挺直了,徐雁凛沉声道:“出来吧。”   秦晔从树后出来,狠狠的盯着他,徐雁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么晚不回去睡觉,玩盯梢?”   秦晔握了下拳头,他以为他自己刚才躲的挺好,原来徐雁凛早就知道是他了,所以那些吻根本就是给他看的。   哈哈,原来徐雁凛也把他当情敌了,也对,他跟季然光明正大的站在舞台上演奏了三年的《梁祝》呢,而徐雁凛只能躲在阴影里。   秦晔嘴角也含了一抹冷笑:“你不怕被别人知道吗?!”   徐雁凛仗着自己是徐司令的儿子简直为所欲为!季然都反抗的推他了他还压着!别当他看不见!   他现在怀疑他拿着季然家庭成分不好的事压迫季然,或者说在下乡的时候用推荐信诱惑季然了!   要不季然才这么小,怎么会懂得这个!   徐雁凛看着他笑:“你说出去的吗?”   这是威胁他了!秦晔拍了下树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季然,你不怕,他不怕吗?!他现在声誉很好,如果因为你被毁了,你负担得起吗?!”   徐雁凛嘴角的笑慢慢隐下去了,他朝秦晔走了两步,秦晔一点儿都不想接近他,徐雁凛从小到大都是他的压力,这一会儿压迫感尤甚,他甚至觉出徐雁凛身上有血腥气,这个人以前打架就不眨眼睛,心狠手辣,现在成了猎豹队员中的一员,那手里就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了。   秦晔看着沉着脸,眼神肃杀的徐雁凛没忍住后退了两步,咬牙道:“你想干什么?!”   徐雁凛挑了下嘴角:“不用怕,我就是想跟你说清楚点儿,我的人我会保护好,倒是你离他远一点儿,莫须有的想法最好是想都不要想。我最讨厌别人窥欲我的人。”   秦晔气的胸膛起伏,却又反驳不出什么话来,最后只狠狠的忍下一句话:“希望你尊重一下季然!”   秦晔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熄灯了,季然躺在床上睡觉了,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背心,背心很大,都把短裤盖住了。   这边天气还是很热,所以他没有盖任何毯子,秦晔一眼就看到了底,他不由的怀疑这件背心是别人的,那个徐雁凛的。   他们换了衣服,为什么换?!季然出门的时候里面穿的是衬衣,外面是部队制服,这是他们文工团统一的装束。   徐雁凛手电筒不由自主的打在了季然身上,季然怕光抬手盖了下眼睛,秦晔就看见他宽大背心里露出来的淤痕了,那根本就是吻痕。   秦晔僵直的站在他床前,他知道,季然委身于徐雁凛了。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吃完饭后快7点了,这么一点儿时间,徐雁凛都要睡他,真是畜生不如。   手电筒关上了,季然问他:“怎么了?”   秦晔嗓子发紧,僵硬的摇了下头,到他自己床上胡乱的躺下了。这一晚上他辗转反侧,被变态的徐雁凛做的变态事惊到了,心底里涌出来的焦虑还有一层是他自己的……变态。他也是跟徐雁凛一样的变态了。   这几天秦晔都被自己的负面情绪压迫着,特别是看到季然毫无表情的脸就更加郁闷,他没有见季然笑过,就不由的胡思乱想。   可他又偏偏做不了什么,徐雁凛那天晚上对他的威胁……起作用了,他不能说出口去。   好在《梁祝》的曲子他跟季然拉过千百遍,他不会再跟第一次演出时那样紧张,而且这次来的是边防的军部,他也不需要有什么压力,反正下面坐着的都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粗枝大叶的兵。   演出还算成功,那些士兵大约是没有怎么见过市面,热烈的给他们鼓掌。在看向他跟季然的视线灼热,惊为天人的样子。这种视线秦晔也见过多次了,有自己完美的表现,更多的是因为季然长的好看,哪怕面瘫着一张脸,都能聚焦众人的视线。   最后一天,是他们文工团的休息日,可以在这周边转转,这周边有不少漂亮的景色,军部的人让他们最好不要进南边的原始森林,森林没有人带,进去轻易出不来。   被派遣来带他们巡游的兵哥哥特别帅,身材高挑目测得有一米九,小麦色的肤色的脸庞立体分明,五官深邃俊朗,嘴角还带着一抹笑,看上去痞帅痞帅的。   文工团的女孩子们都开朗活泼,笑着问他:“不是说里面有神兽白象吗?它们会带着我们出来吧。”   帅气的兵哥哥笑:“白象没看见,白蛇倒是有,不过更多的是花花绿绿的蛇,还有黄褐色花纹的,还有偏头的,还有细长细长的黑色的,这是深林里的原著居民,种类比较多,我就不一一介绍了,你们应该不想见识吧。”   女孩子们小声的叫唤着,男孩子们则要面子的咳了声:“我们不怕蛇,抓着还能吃肉呢。”   兵哥哥也点头:“嗯,沼泽里的鳄鱼也喜欢吃肉,尤其是生肉,碗口粗的蛇直接咬住七寸咔吧一声,连肉带血,一起入口,丝滑香甜。”   众人:“……”   有几个被他形容的犯恶心了,在旁边干呕。   这个兵哥哥为什么形容的这么变态,嘴角那抹笑看上去也分外邪气,真的是让他们分外矛盾。   秦晔看着徐雁凛那张碍眼的脸冷冷的撇开了脸,能劳驾徐司令的儿子给他们当导游真是有面子了。   周团长咳了声,大庭广众下她还不好呵斥徐雁凛,毕竟没有认他,这也是对徐雁凛的一种保护。   徐雁凛收敛了点儿,他说的都是实话,描述的血腥了点儿,但这是事实,这群从来没有吃过苦的年轻士兵们需要震慑下,要不去了森林深处,没有他们这些常年在里面窜梭的人带路,这些士兵在森林里面迷路就是死路一条。那里面环境真不是他们能适应的。   徐雁凛看着季然笑,他特别想捏下季然的脸,季然这小面瘫脸太淡定了,他队友都害怕了,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不怕,也不恶心,真是胆儿肥的让他担心。   兵哥哥的教育众人也都记住了,深林深处有鳄鱼。   他们在这边一个湖边转悠了下,天晴晴朗,森林里温度比较适宜,湖边更加凉爽,湖面如镜,给人感觉祥和宁静。   有不想回去的说:“跟人间仙境一样,真想住在这里。”   有泼冷水的:“快别,我听说这边的边境线很不安全,你看这边的士兵每天都突击训练,这边还驻扎着猎豹队,为的就是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对吧,徐哥?”   帅气的兵哥他们已经喊徐哥了。   徐哥也嗯了声:“说的对,任何时候都要警惕。也差多快中午了,咱们回去吃饭了,走吧。”   但他们刚走到马路上,还没有到车边的时候,枪声就响了,打着路面上,蹦起的石子混杂着众人的尖叫声。   “趴下,到车后面!”   徐雁凛大喊一声,飞快的把身边的季然跟周团长拉着蹲下,朝来不及过来的众人打了个手势,在周边的岩体树后藏起来。   徐雁凛把枪上膛,冷眼看着来人。   这里靠近发电站,水流轰鸣,人又多,所以他一时间没有觉察到,是他的错。他不应该以为这个地方绝对安全就放松警惕,明明刚刚还跟他们说‘任何时候都要警惕的。’   这几个人摸到这个地方来绝对有问题。   徐雁凛眼神锐利的扫向来的人。   五六个穿着对襟衣服的人,押着三个人,一个中年人,两个孩子,孩子一个十多岁,一个五六岁,脸上都带着惊恐,中年人更是焦急,一路小声的喊着:“别开枪,别开枪!”   中年人是刚才这个供电站的站员,他们在来这里的时候还打过招呼,两个孩子也是他的,可才一个上午的功夫,他们就被绑架了。   这些人手上有枪,真枪实弹。   后面有他们军方的人,十多个人端着枪一步步逼近,因为有孩子在手,所以他们只能一步步妥协着寻找更好的击毙地点。   也没有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文工团的人。   当为首的扎着一个辫子,面相狠戾的中年人冷声喊话的时候,他们才明白这群人来这个地方的目的。   “谁是徐司令的儿子,有种就站出来换人质!我知道他在,文工团的诸位都在对吧!全都站起来!”   周团长握着徐雁凛的手一下子用了力,季然看了她一眼,她脸上血色褪尽,嘴唇都在抖,这个时候,周团长只是一个失去过大儿子的母亲,她想不明白一直掩藏的很好的小儿子身份是怎么暴漏出去的。   “好,都聚到这个地方来!快点儿!我喊到三二一!正好三个人,一个一个的来。一!”   来人目的很明确,要的人也很明确。   文工团的人虽然是文兵,可也是兵,不能看着手无寸铁的百姓被威胁。   所以全都站出来了。   “哪一个是徐司令的儿子?自己站出来,往前一步。”   徐雁凛安抚的拍了下周团长的手臂,举着手向前走了一步:“我是,我来给你换人质。”   中年男人看着他结实的手臂,强悍的身体眼睛眯了下:“把枪扔过来!”   徐雁凛照做,把枪踢到他脚下。   那中年人在他要靠近的时候,突然的改了主意:“你不是!站住,再走一步我就开枪了!”   徐雁凛眉头颦了下,他为什么不是?是这群人怕了他了?他们有枪怕什么?   那中年人嗜血的眼神在他身后众人身上转了一下,指向了季然:“你过来,对,说的就是你。” 第60章   季然淡淡的看着这个人,他们这么多人,他独独看向了自己,也许是他眼光好,但季然知道,剧情要开始了。   徐雁凛跟秦晔几乎是同时喊道:“他不是!他……”   中年人阴沉的喊道:“都给我闭嘴,我说他是他就是!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护着他,越证明他是!”   秦烨气结,狠狠的瞪了一眼徐雁凛,都怪他!   那个中年人环顾着众人,跟他的兄弟解释:“这里这么多人,在看到人质时神情要么焦急,要么害怕,唯独他面无表情,冷血的很,是一个不把任何生命放在眼里的人,一看就是高位之人的儿子,他必定是我们要找的人的儿子。”   徐雁凛眼神冰冷似刀,如果可以立刻击杀这个人,他也杀了。   让他知道这里是中国,这里的每一个军人都是有血性的,不是他以为的草菅人命之人。   最重要的是,他该死的不应该这么说他的季然,他的季然只是感情匮乏,没有冷血无情,季然是最爱他的人。   看着眼神阴戾可怕的徐雁凛,季然朝他轻轻的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还不到死的时候。他来当这个人质是最好不过的。   周团长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这些年也把季然当儿子看了,季然很听话,比徐雁凛要听话的多,她跟徐司令都非常喜欢他。   她知道她应该指出徐雁凛才是她亲生儿子,可一个母亲她说不出来。周团长向前走了一步:“我给你当人质,我是徐……”   季然把她打断了:“别让他伤着我,都退后。”   “退后!”   周团长身前的地面连开了三枪,石子乱飞,众人抱着头本能的蹲下来了。   季然一人换了三个人质,被压着上了车,一路向着边境森林而去。   徐雁凛也跳上了另一辆车,跟着那些飞快追击的队友。   “徐雁凛!”周团长喊他,眼眶通红。   “我是猎豹突击部队队员,理应冲在前方,周团长放心,我一定会把季然安全的带回来!”   徐雁凛在车上向她喊,他知道他母亲会崩溃,可他顾不上了,他不仅是猎豹突击队员,被绑架的人还是他的爱人,他视若生命的人。   季然不知道他们开了多久的车,直到深林里车实在开不下去了,才停下。   那几个人把他押着下了车。   一人说:“大哥,咱们就在这里处理掉他吧!咱们穿过森林很多危险,带着他还不知有什么事。”   另一人道:“咱们剁了他的头,提着头应该方便点儿,让他们看看!”   季然面无表情的听着,知道他们要杀了他。他看着前面的树丛,纵身跳了下去。落地跌跌撞撞的往前跑,枪声在他头顶响起,擦着他的头发丝过去了。季然没有停,继续跑。   他知道自己能躲过枪,不是因为他多厉害,而是他死期还没到。   人的求生欲是本能的,季然跌跌撞撞的在树林里走着,西南的山林这个月份依然浓翠,半人高的灌木密密麻麻,像是天然的屏障,能隐蔽,可同样穿行困难,季然不知道滑到多少次,手划破了,手疼的喘不上气时,季然就卷在大树后面咬着牙。   那些人就想让他死,所以一直紧追着他。   枪擦着他头皮、肩膀过去好几次,季然在又一次摔下坡的时候想,原来他不到死的时候想死也死不了。   那他就无法改变情节,徐雁凛还是会因他而负伤的。   “系统,给我调出森林的地图,位置标注好。”   季然用衣服袖子包着手,脚不怕,穿着结实的登山靴,这次他带来的,只要是出门他都会带这双鞋子。   包好了手脚后,季然就大步的往前走,枝条划过他的脸,脖子,这些疼痛他都可以忍受,没有关系,有血流出来,也没关系,可以引着那些人来,他想把这些人领到绝地。   既然自己死不了,那就让这些人试试。他不知道徐雁凛会受什么样的伤,但他希望如果能轻一点儿就轻点儿,如果不跟这些人碰上,就能避免重伤。   233给他调出了整个山林的地图,跟他轻声说:【少爷,你这是往哪儿走啊?那边是沼泽地啊。】   季然嗯了声:“我知道,我就是要去这儿。”   233着急了:【不能去哪儿,很危险!】   季然又滑了一跤,摔下了很长的一个坡,手枝被灌木穿透衣服划出了一道很长的口子,季然把手上的血摸在了树上,疼的一个劲的打哆嗦,他靠在树上有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233还在一遍遍的阻止他。季然跟他淡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我现在死不了的不是吗?”   233一下子住口了,它没有想到他的少爷心如明镜,什么都清楚后拿自己设陷阱。他不是最怕疼的吗?   但季然的想法并没有得以实现,不知道是系统阻挡他,还是徐雁凛赶来的太快,他没能将这些人带进沼泽地的时候,就听见了枪声。   再然后就是被扑倒了,徐雁凛像是丛天而降的,哦,是拉着树枝扑下来的,季然正想着的时候,右侧腰部骤然的疼起来,那是打在徐雁凛身上的枪穿透在他身上了。   这伙人带的枪很厉害,徐司令给他科普过,现在国外的枪械比他们厉害,且还是近距离的射击。   他自己都这么疼,那徐雁凛疼不疼呢?   徐雁凛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意志力,抱着他滚进了下面的乱木丛里。枪依旧在他们身边响起,凌乱的、激烈的,有好一会儿才停下。   等季然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他旁边坐着秦晔、周晓他们文工团的战友,还有一个是那天笑话徐雁凛的高个儿队长,徐雁凛的队长。他看见季然醒,立刻站了起来:“季然你醒了?太好了!你都睡了三天了,雁子都急坏了。”   “他……没事吧?咳,”季然想再多问问,但咳的问不出来。   秦晔听见声音醒来连忙扶着他:“你别动,子弹刚取出来!”   幸亏被那个徐雁凛挡了一下,伤在了浅表处,只伤了一点儿肺,要不季然要   醒不了了。   陈队长得徐雁凛醒来嘱咐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着季然醒,然后让他不要着急,所以陈队长捡了能说的跟他说。   “你放心,雁子比你醒的早,他身体好,恢复的快,小腿中了一枪,背部也中了一枪,所以这会儿不能来看你,让你好好养伤,去看他。”   陈队长说的轻松,实际上徐雁凛伤的比季然严重,他把季然扑到后,子弹穿透了他整个脊柱,在地上滚的时候小腿上中一枪,其他外伤就更不计其数了,现在包的跟木乃伊似的,季然要是这会儿去看徐雁凛,徐雁凛也不太敢让他看。   陈队长不知道季然信没信,季然的眼神太平静,也很听话,让他躺着养伤也好好躺着,手臂放在两侧,除了偶尔抽搐下外,很安静。   看徐雁凛那个一醒来就嘱咐他的紧急样子,陈队长本来还以为自己要长篇大论的安抚季然呢,不过这样也好,病号就应该要安静的养伤。   “那我先去跟雁子说一声。”   季然在床上又躺了三天才去看的徐雁凛,他可以坐在轮椅上走走了,周团长推着他,跟他轻声说:“雁子已经好多了,就是还不能起来,你不用担心,咱们再住一周院,然后一起回家。”   因着这次的突发事故,周团长留了下来,让何副团长先带着文工团的队员先回去了。   秦晔这次也留下来了,说要照顾季然。周团长顾不上多想,她现在被徐雁凛的病情压着很焦虑。徐雁凛一天坐不起来,她就无法放下心来。   季然嗯了声,已经到徐雁凛的病房前了,站在门口的警卫员给打开了门,徐雁凛已经提前得知季然要来看他,收拾过了,能拆的绷带拆了,胡子都求着陈队长给他刮了,还不放心要照下镜子。   陈队长说他:“你这是见弟弟,又不是见媳妇,咱们要这么讲究吗?”   徐雁凛顾不上说他,已经看见季然了,季然就收拾的很整齐,就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能看出他是个病号,徐雁凛朝他伸手,周团长把季然推到他床前,跟他说:“别乱动,躺着就好。”   徐雁凛看着季然笑:“我没事,你现在好点儿了吗?我看看手。”   季然抱着手给他看,徐雁凛知道他手最怕疼,轻轻握着,想要给他拿到嘴边吹吹的,但周团长还在,徐雁凛只好老实点儿。   “妈你去休息下吧,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休息。”   “我去给你们看看饭菜。”周团长走前嘱咐警卫员好好照看着。   徐雁凛等他走后,朝他队长使眼色,陈队长没明白,问道:“怎么了雁子,想喝水?”   徐雁凛深吸气:“队长,你也去休息吧,我想跟我弟弟说会儿话。”   陈队长终于明白了,虽然他不理解徐雁凛跟弟弟说话要弄的跟媳妇说悄悄话一样。   门关上后,徐雁凛才捧着季然手看,手伤还抱着纱布,六天了还没有好,那就证明伤口很深,徐雁凛在他指尖轻轻吻了下:“是不是很疼?”   季然嗯了声,徐雁凛眼里有藏不住的心疼,含着他手指好一会儿都没有放出来,季然虽然还是手疼,但他觉得被安慰到了,跟他说:“没关系的,都会好起来的,你也会好起来的。”   徐雁凛笑了:“我知道,我还想每天抱着你呢。”   他脸色苍白,眼神却贼亮,一看就不知道想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他盘算着:“我预估了下时间,三个月差不多就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再多了。”   季然点头,徐雁凛又道:“不过时间久点儿也没关系,这样我能天天跟你在一块儿了。”   这都是什么话,还有愿意生病的?!   季然看着他架起的腿轻声道:“疼不疼?”   徐雁凛跟他说实话:“疼,不过媳妇儿你来了,就没那么疼了。上次医生就说了,你是我的良药。”   季然就跟他说:“好,那我天天来看你。”   徐雁凛笑:“回家以后我们俩就住一个卧室,现在你还要好好休息,咱们一周后出院,回家路上还累着呢。”   季然也答应他,不用徐雁凛说,回家以后自己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周团长在两个病房来回的照顾,季然也许是因为伤轻的缘故,比较好照料,哪怕晚上发轻烧的时候都很安静,秦晔在旁边看着,跟周团长说:“团长,季然我来照顾就好,你去看着……雁凛哥吧。”   秦晔咬着徐雁凛的名字。   警卫员也跟她说:“我会在这里守着的。”   周团长也只得如此,徐雁凛烧起来要凶狠的多,都说胡话了。   “季然,季然。”   “季然!别走……媳妇儿~”   最后一声含糊不清,周团长握着徐雁凛的手,一遍遍的安抚他:“季然没事,他没事,你已经救回来了。”   医生说这是应激创伤后遗症,他会一直挂念着他要救的人。   周团长手都被徐雁凛握的疼,他陷进梦魇里,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也就是说他自己焦急难安。   他真的是拿自己命来救季然了。   周团长接过警卫员手里的毛巾给他擦汗:“儿子,季然没事了,你别担心,他没事了。”   徐雁凛睁开眼看了她一秒,又闭上了,总算安慰了一会儿。   周团长等他烧退下来后,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她知道不应该怪季然,跟季然没有关系,就算不是季然,换成别的人他的儿子也一定拼上命去救,她就是心里难受。   半月后,两人都出院了,季然已经不需要坐轮椅了,他的伤轻,已经好了,手上的伤口也都结疤了,不疼了。   徐雁凛恢复的也不错,外表伤口都好了,剩下的是骨头伤了,这个好的慢,周团长接他回家修养。   他能半靠在座椅上,但还不能坐直,不能久坐,且小腿骨头碎了,也不能站起来,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要躺着。   季然搬到了徐雁凛的卧室住,徐雁凛要求的,要季然跟他做个伴,仗着自己是病号,说的话都跟孩子话似的。   周团长听的哭笑不得,可为照顾徐雁凛的情绪,周团长也只得委屈季然,跟季然说:“家里有刘婶,有警卫员会照料他的。你也是刚出院,也要注意休息,不用老顾着他。他这会儿病了跟孩子似的了。”   季然嗯了声:“我就是陪他说说话。”   周团长笑:“那好,你记得还有一周就要国庆节了,你要休息好身体,一周后还要上台的。”   季然还是她的台柱子,这三年她培育出来的最得意的学生。军区总部汇演需要他。   徐雁凛在一边听着不太乐意的道:“妈,就不差这一次上台了吧?季然手刚好。”   周团长淡淡瞥他一眼:“轻伤不下火线,我们文工团的兵也是兵。”   徐雁凛啧啧了声:“行行,季然就去表演一场啊,多了不行啊。对了,妈你要多培养几个其他的小提琴手,《梁祝》也不用非得他上是吧。”   周团长走了,她也想留下来照顾徐雁凛,天天守着他,但奈何文工团里还有一些列的事,马上就要国庆了。   周团长一走,徐雁凛指挥着季然把门关上:“上锁!”   他弄的跟要干什么大事一样,可他还躺床上起不来呢。   季然把门关上后,坐到他床前,徐雁凛急火火的指挥他:“亲一下。”   季然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徐雁凛转过另一边脸,季然挨着亲了,最后亲他嘴,徐雁凛就要揽着他不让他走。季然怕压着他半撑在床上配合他,亲了一会儿,徐雁凛下半身就起帐篷了。季然就撤离了,徐雁凛有点儿傻眼的看着他:“媳妇儿?”   这就不管了吗?   季然给他握着,拿着蒲扇给他扇风:“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不能做激烈的运动。”   徐雁凛现在非常盼着自己赶紧好起来。   “你也上来睡觉。我就挨着你,什么都不干。”徐雁凛为自己退而求此次的要求福利。   季然嗯了声,靠在他没有受伤的右边躺,一边给他轻轻扇着风,这边是秋天了,天气比较凉爽,季然是给他小兄弟扇风,徐雁凛觉得越扇越热,但他又舍不得,季然给他这么轻轻的摇着扇子,有无限宠溺的滋味,徐雁凛煎熬又甜蜜。   徐雁凛房间里也给季然按了一张床,但季然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徐雁凛床上睡了。   晚上的时候,周团长起来看徐雁凛,看到两人头挨着头睡,说不上哪里怪怪的,季然睡着了也知道不要压着徐雁凛的腿,所以身体贴在床边,但头就靠着徐雁凛,像是寒夜里取暖的两个小兽一样。   周团长失笑的摇了下头,这孩子,都多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周团长给两个人盖上毯子后,又看了徐雁凛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出来。徐雁凛等她走后睁开眼睛,他在猎豹队三年,户外睡觉养成的习惯,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醒,他看着门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妈妈老毛病好像又犯了。   他大哥去世后,周团长晚上睡不着,那段时间她隔一会儿就要来看自己一次,有时候还会站在他大哥门前发呆,现在自己又让她担心了。   徐雁凛轻轻揽了下季然,让他不要贴着床边,季然睡的很好,脸色平静,呼吸均匀,跟无忧无虑没有任何心事的小孩一样,哦,也有不同的,小孩会在梦里笑的咯咯出声,季然不会。季然白天不笑,晚上也不笑。他也不会生气,不会害怕,要不是还知道疼,他都像是一个没有感觉、也无感情的布娃娃。   徐雁凛暗自掐了下自己,他该死的被那个混蛋影响到了,季然不是那样的人。他现在暖热的躺在他怀里呢。   徐雁凛也知道周团长会时不时的进他房间,所以晚上他尽量的克制自己的行为,但某一日,周团长还是发现了。   天气渐渐冷了,进入11月份了,徐雁凛能坐起来了,除了小腿还不能下地外,他身体好了很多,身体某个位置因着每天都是营养餐,欲望发育良好。   周团长某一天发现季然握着他儿子的兄弟熟睡,头窝在他儿子的肩窝里,姿势亲昵到怪异。   周团长装作跟往常一样给两人又盖上了一床毯子,轻手轻脚的退出来。   她开始观察这两人。   这才发现很多怪异之处。   他们两人的感情未免太好,甚至超出了正常的兄弟,周团长在家里听到最多的声音是徐雁凛喊季然的名字。   比叫她,叫徐司令多的多,仿佛整个家里只有季然挂在他心里,什么都要找季然,端水找季然,穿衣服找季然……   他不仅只喊季然的名字,有一天周团长还听见了他无意中喊出来的‘媳妇儿’。   周团长站在门外,身体僵硬,手脚冰凉。   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徐雁凛在刚送进医院时那些晚上喊的称呼。那些含糊不清的原来是这个。   “媳妇儿。”这一次声音很清晰了。   周团长一颗心陡然坠了下去。   所有一切怪异都解释通了。   徐雁凛二十七了不肯找女朋友,也没有任何喜欢的女孩,每次催,都是部队任务重,没时间谈,不需要他谈,只见人间女孩一面,定下来,他都不去,现在看来,他是被季然迷住了,他把季然当成了媳妇。   季然站在台上的时候会迷住很多的人,文工团里有不少的女孩喜欢季然,周团长都知道,她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儿子会喜欢季然。   她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老天要这么对她呢?   周团长找季然谈话了。   她一向是雷厉风行,干脆直接的。   “季然,伯母问你,你跟雁凛到底是什么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下乡期间是吗?”   所以徐雁凛会把推荐信让给他。   季然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发现了,季然想了下跟她说:“我跟他是一对儿。” 第61章   季然想了下跟她说:“我跟他是一对儿。”周团长被他的直接噎了下,忍不住的道:“你要不要脸?什么一对儿?男人跟男人之间怎么可能会一对儿?!”   她使劲掐着手心,想让自己冷静一点儿,她是要来解决问题的,季然要名利还是要钱,她都可以给他。只是她此刻还是失态了。   季然沉默了,他也知道这么说周团长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徐雁凛上一世就是他的对象,这一世他们两个还结婚了,虽然没有人见证。   周团长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清冷淡定的眼神心中又急又怒,季然这是在跟她说,事情已成定局。   周团长忍不住骂他:“你……你是失心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啊!你勾引他,让他成了……喜欢男人的怪物,你知道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会什么样吗?   徐雁凛他这一生就都毁了!”   他们徐家是根红苗正的人家,祖上三代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岔子,她的丈夫是总司令,她的大儿子为国捐躯,他们整个家族丢不起这个人!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接受,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徐雁凛是他们徐家的接班人!   季然被她这么训斥并没有生气,也不难过,只看着她道:“我会好好对他的,比任何人都对他好。”   周团长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感情她刚才说的那些他全当耳旁风,他一点儿都不在意。   周团长想骂他是‘不要脸的狐狸精’,可他又跟狐狸精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哪里有勾人的意味,他跟一块儿冰一样,他就算冰块雕刻的人啊!   周团长心中怒火陡然升涨,她现在特别痛恨看到季然的眼睛,他真的跟白眼狼没什么区别,那双眼睛哪里是正常人该有的?   跟雪地里的石头一样,不,是湖水里的石子,因为没有任何的波澜。   不了解的人可以夸他黑白分明,至清至纯。   可她带了他三年,比谁都清楚他的性格,以往夸他冷静理智,什么都不怕,说白了他没有感情,他不受任何人的感情影响,也不懂人情世故,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不知礼义廉耻,不受任何蛊惑、诱惑,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害怕,或者打动他,这样的人太难缠,太可怕。   周团长知道自己儿子落在他手心里不会有好结果,她的儿子重情重义,为他这次连命都不肯要,那下一次肯定也会的。   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再也不想噩耗发生了。   周团长想着她去世的大儿子,眼泪一下滚了下来,她捂着脸有一会儿才克制着自己,擦了下脸上的泪水,跟季然道:“季然,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伯母跟你徐伯父对你还算好吧,在团里我全心栽培你,把你当接班人看待;每当周末带你回家,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雁凛他,他也待你如亲弟弟,所以就当我求你了,求你放过雁凛吧,从今以后你不用再到我们家里,你住在团里,你的东西我今天会让警卫员给你送到宿舍,正好过些日子有演出,你全心全意的练琴吧。”   她说的飞快,像是压抑了很久一样,季然低声道:“让我照顾他吧,他还没有好。”   徐雁凛说自己是他的药的,虽然季然也知道这只是徐雁凛的撒娇的话,他不是医生,他顶多能做到心理安慰。   “没有你,他今天不会成这样。所以你走了,他就好了。”   周团长冷硬的看着他,她也知道自己这句话特别狠,但她只能这样说,更何况她说的也没有错,如果一开始季然没有勾引徐雁凛,雁凛不会将推荐信给他,雁凛会跟着她安稳的在文工团里。   周团长丢下这句话转身而去,不再去看季然面无表情的脸,他没有任何表情,更让她觉得心里跟堵了一块儿石头一样。   她自问对季然已经够好了,要是别人她应该把他赶出团去,但这是季然,这三年,她真的把他当儿子过。   秦晔下午的时候就知道季然要搬回来的消息了,很高兴,但晚上的时候季然却不回宿舍。   那他要去哪里?   秦晔嘴角微微僵了下:“你……要去他家?”   人家把东西都给他运回来了啊。   季然没有回答他,只是起身把小提琴装好了,转身出了文工团。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最后看到徐家的别墅时才停下了,原来他想来这里。   季然没有敲门,只是在门口坐下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徐家别墅都熄灯了。季然看了一会儿,也靠着栅栏门睡觉了。   对他来说,在哪儿睡觉都一样,区别在于舒不舒服。   他有在哪儿都能睡着的天分,不受任何事打扰,就是天气冷了,他睡到后半响的时候被冻醒了。   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他思想上没有任何感情,但身体有自己的冷暖意识。   233系统看的不舒服,它是最高级AI,程序里编写进去千百种人类的感情,除了不能真实的哭出来外,它跟人类没什么区别,所以它比季然还要感情丰富,它可怜他的主人。   【少爷,你在这里睡觉会冻坏的,咱们走吧?】   季然问他:“我去哪儿?”   233愤然道:【你的任务完成了,现在去哪儿都可以了。我们去春暖花开的城市,去吃最好的面,去看最美的景色。】   季然哦了声,他的任务完成了,是应该要走了,以后去哪里都跟徐雁凛没有关系了。   但他这么想着却没有起来,依旧靠着铁栅栏门,看天上的星星。   他觉得这里让他安心。   他对人、事都没有多少兴趣,但他应该对大自然感兴趣的,他应该去233说的地方住着,等着时机到来时离开这个世界。   但他不想走,他想要见见徐雁凛。   季然又闭上眼睛睡觉。   233看他这样又焦急又无可奈何。   季然第二天的时候带着了他的军大衣。   这样晚上睡觉就没那么冷了。   周团长站在栅栏里面脸色铁青的看着他,徐雁凛坐在轮椅上出不来,看不到季然躺在门口跟流浪狗一样,可她看得见。   她说不上哪里疼,气的口不择言:“你是缠上我们家雁凛了吗?你是无家可归了吗?!你为什么就逮着他一个人祸害啊!”   季然默默的看着她,原主有家,也有父母的,只是那不是他,他只有徐雁凛。   “说话啊!”周团长握着栅栏门,极力的压着声音,她在季然这种不言不语,冷静到让人发指的状态中想发疯,她已经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了。一会儿上楼看看徐雁凛,一会儿再出来看看门口。   季然开口:“对不起。我就想看看他。”   周团长冷冷的道:“不用你看,你也知道家里有人照顾他,你不用担心,文工团团长的位置我会给你推荐,以你的能力不在话下,所以你专心你的工作吧。”   季然还是看着她:“我不要那些。”   文工团团长都不要?!他是铁了心的要沾上她儿子了。   周团长眼眶发红的看着季然:“徐雁凛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遇上了你这个灾星!你是他的灾星啊!”   她也知道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可她控制不住这么想,几近崩溃。   季然看了她一眼,大概天下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有敏锐的保护能力。周团长说对了,他是反派,换言之他就是徐雁凛的灾星,是他此生命途坎坷,不得平安的罪魁祸首。   周团长看他神色有变化了,语气也凄然了:“他为了你一次次涉险,连命都不要了,至今都没有站起来。”   季然就默默的看着她:“对不起。我就想跟他在一起,不用很久,就几年。”   他再过几年就去世了。   几年?他是真的把他儿子当临时的靠山了?!   周团长神色冷硬:“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让你再见他的。”   周团长冷着脸回了屋里,刚进大厅,就听见了徐雁凛的声音。   “妈,是谁在外面?”   周团长僵直的站着,灯光亮起,徐雁凛转着轮椅缓慢的出来了。   “是季然吗?”   “不是!”   徐雁凛视线向门外看,可这是半夜,外面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的。   周团长朝他走过去,挡着他的视线:“你怎么醒了?是我吵醒你了吗?”   徐雁凛摇头:“没有,是妈你没有休息好,我担心你。”   周团长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她说这几天季然要准备一个演出,搬回团里住。   但综合这几天的行为,他都明白了。   “妈,我跟季然的事你都知道了?”   徐雁凛看着她轻声问,他没有想要瞒过她,只是不想在她精神不好的时候告诉他,但显然她自己发现了。   看着周团长惨白的脸色,徐雁凛握住了她的手:“妈,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周团长使劲的掐着他手:“为什么?你为什么喜欢男的?”   徐雁凛视线看着外面,声音很温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喜欢的女孩,但我也没有喜欢男人,在季然没有出现的时候,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感觉,妈你之前给我介绍那么多,我都拒绝了,不是他们不好,而是我真的没有任何感觉。他们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周团长声音很冷:“他难道就是吗?”   徐雁凛轻轻点头:“我知道说这种话不唯物主义,可我总觉得我这一生有一个人要等,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直到季然出现,我就知道我等的人出来了。他就是我这一生要等的人。”   徐雁凛默默的看着他母亲,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包括季然。   他从小出生在军人家庭,血性男儿,这种矫情的话今天真的是他掏心掏肺的话。   周团长手抖了下,她也学习马列主义,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这些日子,她总是胡思乱想。   ‘冥冥之中,只有天意’这句话让她恐惧,徐雁凛此刻冷静又温柔的诉说更让她绝望。   孽缘。   季然真的是她儿子的灾星。   季然又重新进了徐家,徐雁凛坐着轮椅就等在门口,季然靠近他时的脚步都欢快起来,刘婶扶着周团长上了楼,不再看他们俩。   徐雁凛朝季然张开了手臂,季然跟那年冬天扑进江未寒怀抱一样,到他近前时抱住了他的腿,徐雁凛笑着说:“没事,坐,我腿又不疼。”   季然这才坐他腿上,抬手搂住了他脖子,徐雁凛摸着他微凉的后背声音有些沙哑:“你傻吗?大半夜在外面睡觉,不怕感冒吗?”   “那我们上床上睡。”   “好。”   周团长大概是不想看见季然,每天在团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比季然都久,季然反而在家里的时间久了,他的琴艺挑不出任何毛病,哪怕是在家里练习都没有落下,团队演奏的时候,他跟水融进大海一样,毫无违和,而且还会是大海乐章里最出色的那朵浪花。   哪怕周团长没有再跟他说过什么话,不会提点、执教。   周团长不管他,那团里就没有人能管得了季然了,季然几乎每天都在家里陪徐雁凛了。   徐雁凛及高兴又忧愁。   因为季然在家很少练琴,要不是自己说想听歌曲,他都想不起这回事来。   每天忙活他,把警卫员的活都快抢完了,日常翻身,擦澡,上厕所,按摩,吃饭、喂药,他跟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时时围着他转,徐雁凛都以为自己是一朵香喷喷的花。   他也知道只要自己一日不好,季然就不可能放下他不管,所以他也想让自己尽快的好起来,日子也快了。   三个多月了,等再一次去复查的时候,他就能站起来了。   但徐雁凛没有想到他没能站起来。医院复查的结果如一盆冷水陡头泼下。   医生说,徐雁凛腿都好了却依然不能站起来的原因是因为子弹打进了徐雁凛的脊椎,伤了脊椎,让他短时间内无法站起来了。   可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医生也没有确切的时间,只能说好好做复健,总有一日能站起来。   这种没有期限的安抚就如同空头支票,让人看不到希望,众人浑身僵冷。   这一年的冬天异常寒冷。还没有进年关,雪就下了一场又一场。明明这个靠南方的城市往年冬天很少下雪的。   徐家里周团长跟刘婶时不时的抹眼泪,哪怕徐雁凛还笑着宽慰她们,说他这个体格总有一日会好的。他身体一向健康,就当这段时间休息了,这些年每天都在户外跑,早就跑累了。   但这话反而让周团长她们更加痛苦。徐雁凛只好不说了。   他看向季然,好在季然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徐雁凛看着他总觉得安心。季然的波澜不惊在这个时候跟定海神针一样。   哦,徐家还有徐司令脸色也还好,这段时间无论多忙,晚上都会回家了,每次拍着他肩膀说:“没有关系,不就是长久战吗,咱们不怕,跟他打下去!任何磨难都是纸老虎!”   他说的豪气满满,跟时刻要上战场一样。   徐雁凛跟他说:“爸,你把病魔说的跟妖魔鬼鬼一样。”   徐司令笑了下:“臭小子,不错!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丧失信心。”   “我知道。”   徐雁凛也没有放弃自己,季然都不放弃他怎么能放弃呢?   所以依旧每日艰难的做着复健,期望自己站起来的一天,只是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他越是着急,越会一次次摔倒,腿一点儿都不疼了,偏偏脊椎不给力,所以每次摔倒都是直接跟半截瘫痪的人一样,直接趴地上的。   地上铺着厚地毯,他并没有很疼,就是腰椎无力让他连爬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徐雁凛一声不吭,拳头却紧紧的捏起来了,他不想叫警卫进来,这几天快要过年了,文工团里有文艺汇演,季然得去排练了,徐雁凛就要自己多尝试下。   但他努力了的很久,也只能匍匐着爬了一米,将自己狼狈的靠在床腿处,警卫员很快就进来了,惊慌的把他扶起来,徐雁凛跟他说:“不用告诉季然。”   警卫员欲言又止,这几天徐雁凛练习的太多了,这么摔下去,万一……   警卫员遵守规矩,没有说,但季然也发现了。   他白天排练,所以把按摩放在了晚上,尽管徐雁凛跟他说警卫员都给他按摩了,他还是做他自己的那一份。   季然给他按摩比警卫员要精细很多,不止是按摩腰椎、大腿肌肉,他会把他全身都按摩一边,肩膀、胳膊、手指,一路按下来,徐雁凛竭力忍着,总有忍不住的时候,尤其是今天摔了好几次。   季然给他揉到膝盖的时候,徐雁凛还是没忍住哼了声。季然手一顿:“疼了?你今天摔倒了?”   看季然要褪他的秋裤看,徐雁凛抓着裤腰咳了声:“不是,是你按的我痒,真的就是痒!”   季然把他手拿开,还是把他的秋裤脱了,手在他膝盖处轻轻的摸着,徐雁凛   开始找补:“真没摔几次,你也知道地毯很厚的,没事的。”   季然从药箱给他拿出红花油,两个膝盖都揉完后,也把他的手肘重新涂上油按了一次。   期间都没有说话。   徐雁凛跟小媳妇似的偷偷看他:“媳妇儿,生气了?”   季然给他揉手指,看了他一眼:“没有生气,就是心里疼。”   徐雁凛满腔准备哄的话全都堵回去了,心里酸胀的像是发了的馒头,把他整个胸前都填满了。   徐雁凛嗓子眼都痒了,他咳了声:“我会小心的,下次让警卫员在旁边扶着。”   季然在家的时候都是扶着他,消瘦的肩膀撑着他,从没有让他摔倒过。   季然跟他嗯了声:“我再排练明天一天就可以了,后天晚上就表演了,等以后我都陪着你。”   徐雁凛笑:“好的媳妇儿。好好练,我后天去看你表演。”   春节的晚上有不少偏远地区士兵不回去的,军部也需要有人驻扎,所以军部文工团的演出很重要,那天也很隆重,晋南军区总部数万人一起看了季然他们的表演。   徐雁凛这次坐在靠前很好的位置,所以看到了光芒四射,贵气如王子的季然。文工团合奏有数十人人,统一白衬衣、绿军裤,但季然依旧是里面最独特、最出众的一个,首席小提琴手有他独特的魅力,是他见过的雪峰顶上的那一捧雪,折射着阳光,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合奏结束后,季然有一首单人奏,他在白色的衬衣加上了一件红色的坎肩,还是徐雁凛那一年买的那一件,季然一直珍藏着,重要的场后才拿出来穿,所以衣服依旧鲜艳,站在光下的时候,跟那一年那么相似。   徐雁凛眼眶微微发热,他今天身上也穿着红色的坎肩,季然早上给他穿上的。   他知道季然是特意给他演奏的。   季然在众人间时出类拔萃,那一个人独奏时更是独一无二了。他吸引了全场人的视线,演奏完后掌声轰鸣。   演奏结束了,新年也到来了,新年的晚上,外面放了烟花,今年晋南区边境线终于稳定下来了,这是所有士兵一年里不懈的努力,所以烟花灿烂。   季然推着徐雁凛在院子里看,这是徐雁凛挂念的太平盛世。   他给徐雁凛腿上盖着毛毯:“烟花好看吧,我们多看一会儿。”   徐雁凛握着他手:“冷不冷?”   季然跟他说:“不冷。”   “好,那我们多看一会儿。”   十二点钟的时候,季然在233系统的闹钟提醒下,跟被窝里的徐雁凛亲了下说:   “新的一年里,祝你身体健康,早日康复。”   徐雁凛眼神微微暗了下,但他很快恢复,也回亲他:“也祝你新的一年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怀里的季然一顿,眨了下眼说:“好,平平安安好。”   过年期间,有很多来徐司令家拜年的,整个军区家属院都会来回的拜年,徐雁凛出行不便,季然替他跟着徐司令去老军人家拜年。这是礼节,以往中秋节,徐雁凛不在家的时候,也是季然代他去的。老人家愿意看到新的一辈茁壮成长。   他们走后徐司令家里也来了来拜访的客人,秦晔跟他的父母。   徐司令、周团长他们走不在,徐雁凛划着轮椅待客:“秦叔,王姨,真不巧,我父母正好出去了。”   徐雁凛态度自然,但秦家父母看着他的腿有些不在然,只一个劲的说着官话。   ‘让你受苦了,要不是你救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你剿灭的是……烟毒犯罪分子,老窝被剿灭,为国为民做了巨大的贡献……’   秦晔在一边听着,嘴角微微的牵了下,一句话也没说。   寒暄了几句,秦家父母就提前告辞了,秦晔却没有走,说有几句话要跟徐雁凛说。   “你说什么?!”徐雁凛扶了下轮椅想要起来,但他脊背用不上劲。 第62章   “你说什么?!”徐雁凛扶了下轮椅想要起来,但他脊背用不上劲。   秦晔站着居高临下的看他,眼神复杂,但语气很直白:   “季然说他要辞掉文工团的工作,说要回家专心照顾你!”   徐雁凛摇头:“不可能!”   秦晔冷笑一声:“季然已经是文工团的主干了,但他却为了照顾你辞掉这个工作。你这样拖累他合适吗?”   他在妒忌万分的时候想把徐雁凛的事揭发出来,可他舍不得把季然拉下水,而现在看徐雁凛坐在轮椅上,这辈子都可能站不起来了,他心中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及高兴,又隐隐的自卑。   徐雁凛这是为国立功,为季然才伤成这样的,他是英雄。自己这个嫉妒他的人在他面前简直卑劣。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因为季然竟然要辞职不干了。   没有人跟他竞争了,他心里没有一点儿高兴。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很扎心,所以他如愿的看到这个以往一直压他一头的男人脸色铁青,握着轮椅的手上青筋暴露。   秦晔说完就走了。   他走后,徐雁凛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徐雁凛受到了打击,他从来不怀疑季然,季然对他的爱他从不怀疑,但他怕他再也站不起来,怕他拖累季然。   徐雁凛生在高干家庭,一生生活顺遂,即便遇到过很多危险时刻,但也都逢凶化吉,甚至在他的功勋薄上添了一笔又一笔。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力挫败过,身体上的伤痛毁了他的精神毅力,他痛恨自己的无能,开始怀疑他是否能给季然幸福。   他在这一个上午一次次的强迫自己往上起,然而等待他的是一次又一次摔倒在地,他连爬起来重新坐回去的能力都没有。   季然现在出去拜年从来不吃饭,中午就能赶回来。   所以当季然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徐雁凛又一次摔倒,他几乎在瞬间把手里的花扔了,跑了上来。   他的眼里有惊慌。   这个在被枪抵着脑袋眼睛里都没有害怕过的人,眼里此刻露出这样的神情,徐雁凛受不了了。   “季然,我想了很久,你走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他神色颓然,自己刚出门时他还不是这样的,季然忍不住问:“谁来过?你怎么了?”   徐雁凛驱使着轮椅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季然站在门口跟他说话,听见徐雁凛在门后低哑的声音:“你走吧,去那儿都行,你去找别人!不要在我这个废物身上浪费时间,我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辞掉文工团的工作来照顾我。”   季然乖乖的站在门口:“我不是同情你,你知道不是的!”   后面一句他喊的,刘婶站在客厅里脸上神情哀伤,她看着徐雁凛自己摔了一个上午,不让任何人扶。   徐雁凛嘴角牵了下,一丝薄薄的笑,他知道季然不是同情他,正因为知道才不能再拖累他了。   徐雁凛不说话,也不让他进去,季然半蹲下来,依着轮椅的高度,一句接一句的跟他说话:“你这样是因为救我,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我。”   徐雁凛还是不说话,季然语气低落:“你是不是也后悔救我了?”   徐雁凛看了下自己的腿,无声的笑,救季然他不后悔,再来一次他也会扑上去的。   但徐雁凛跟他说:“是的。”   终于出声了,季然跟他说:“那我走,你把我的东西递给我。”   徐雁凛一会儿后打开了门。   季然进去,把门关上了。开始脱衣服,手速极快,干脆利落,徐雁凛都有点儿懵:“你……你干什么?!”   季然只是看着他,徐雁凛上一次受伤的时候,还跟孩子一样撒娇,发脾气,不让他走,说自己是他的。可这次他却让自己走。   是因为上一次伤轻,他知道自己能恢复,而这一次,他自己都灰心了。   心灰意冷他也不知道怎么治疗,但让徐雁凛硬起来他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谁让他说后悔救了自己的。   季然很快把自己鞋子,袜子,毛裤、秋裤,内裤全都脱干净了,上身就留了一件白衬衣,徐雁凛最喜欢的样子,一粒粒解扣子,解到第三颗的时候,看到徐雁凛喉结滚动,头艰难的撇到了一边。   “穿上!出去!”   季然走到他面前,给他解裤扣子,他照顾徐雁凛顺手了,很轻松就解开了,徐雁凛也不敢使劲弄他手,于是让他顺利的得逞了。   季然坐在他身上,跟他说:“既然你后悔救了我,那我应该还给你,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身体,你以前很喜欢的。”   他把季然逼成什么样了呢?他喜欢的只是他的身体吗?!   徐雁凛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自己人渣,想左右开弓扇自己几个大耳光,可身体很忠诚的起来了,他嘴硬,身体……也硬。   □□是最肤浅又是最深层次的爱,因为身体最忠诚,会忠实想起那些过往的片段,那些紧紧拥抱在一起,恨不得糅合为一个人的时候。   季然的快乐是他给的,季然眼泪都是他给的。   他以前那么霸道的占着他,给他手上拴上红绳,现在怎么睁着眼说瞎话的呢?他又怎么舍得把他推给别人的?   等结束后,季然问他:“你还让我去找别人吗?”   徐雁凛紧紧抱着他,哑声说:“是我混蛋。我以后再犯浑你就扇我。”   季然摇头:“我不扇你,我只有你一个人。除了你这个世上其他人都跟我没有关系,所以我没有别人可以找。”   你是这个世界唯一跟我有关系的人,我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你。   季然为防止再被扣分,把这句话留下了。   徐雁凛把他扣在怀里,下巴抵在他肩上,身体绷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断了的弦,他是怎么混蛋到忘记季然蜷着大衣睡在他们家门口的?   季然觉出他肩膀湿了,他抱住了徐雁凛的背,轻轻的拍着,跟他说:“如果有一天我也病了,你也要这样照顾我,一直照顾到我死。”   一天天的看着他逝去,心理是不是就可以接受了?不用突然间失去?   季然用他匮乏的感情知识想。   徐雁凛牙根咬的生疼,好一会儿才出声说:“不是死!是照顾到老。”   季然窝在他肩上想,好像还是不太行啊,‘死’字不可提。   徐雁凛身心都得到了安抚,终于理智多了,给季然系好衬衣,看着他出众的眉目轻声道:“我以后都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自暴自弃,但你不用辞掉小提琴的工作。”   他记着季然在台上时的耀眼。   季然问他:“我没有工作了,你难道不会养我吗?我吃的不多,面条就可以。”他虽面无表情,但会开玩笑的,徐家别说养他一个人了,养一个军队都可以。   他在文工团只是因着是徐雁凛给他的工作,其实徐雁凛才是他最重要的工作,让他重新站起来,走出主角的路,才是他的任务。   徐雁凛摸着他脸看了他好一会儿:“好,我养你。养的起。”   他知道季然并没有多么喜欢小提琴,他更喜欢算数一类的逻辑学。他会让自己强大起来,让季然做他喜欢做的事。   他们两个单方面的同意了退出文工团,跟周团长说的时候,没想到她却发了火,她已经很久不跟季然谈过心之类的,所以发火的时候众人都愣了下。   周团长拍着桌子:“季然,我培养你容易吗?!我上次跟你说你是我的接班人,没听懂是吗?!”   她上次气头上狠心让季然走,要把文工团交给他的话都是真的,虽然在那个时候说跟赌气一样。   这大半年季然对徐雁凛的照顾她都看在眼里,她面上依旧没有好态度,可内心里已经认可他了,更何况早在很久之前,她跟徐司令就把季然当成另一个儿子了。   季然除了面瘫脸,没有感情外,他跟她的大儿子脾性那么相似,听话,认真,一丝不茍,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喜好。   所以周团长这半年心情复杂,痛苦又不忍心,这种煎熬这一刻爆发了。   季然跟她轻声说:“团长,你其实能看出来,我的小提琴没有灵气,只要有曲谱我就能弹出来,但是我不会创造。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音乐家,我只是一个小提琴手,一个匠人。”   他对自己的评判冷静又犀利,毫不留情。   看在他面无表情的脸,周团长嘴角颤了下:“你……你当真一点儿都没有喜欢过音乐?”   那她的大儿子也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什么吗?   季然看了她一会儿,缓缓点头,周团长是一个很好的领袖,严谨认真,为大局考虑,在这个年代的文工团,稳重大气比灵气更加的重要,所以她看中了自己的冷静稳重,所以想把文工团交给自己。   但季然想,他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周团长应该再去培养更合适的人。   周团长一言不发的回了房间,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徐雁凛轻轻叹息了声,拉了下季然的手:“没事,她过些时候就想开了。”   季然嗯了声。   他有了很多的时间,开始整日的照顾徐雁凛。   为他重新指制定了一份日常复健计划,在他的笔记本里一丝不茍的记着。   吃喝拉撒,包括他的性生活,是的。   季然就这么当着徐雁凛的面问的他的医生,问他能否有性生活,多久一次有利于身体健康。   季然问的直白,把医生都问愣了,愣了一会儿后哈哈大笑。   徐雁凛自觉脸皮天下第一厚的,但这会儿他看着脸上无任何波澜的季然甘拜下风。他媳妇儿就是厉害。   正当徐雁凛佯装咳嗽的时候,好不容易笑完的医生跟季然正色道:“他可以有性生活,雁凛的一切身体指标都是正常的,他只是脊椎有伤,不是腰,性生活控制在一周一次,有利于身心健康,血液循环。就是动的时候,希望他的背尽量不要动。”   徐雁凛听着最后的条件,嘴角忍不住就弯了,这是给他的福利呢。唯一的不好就是一周一次太少了。   他咳了声,强迫自己一本正经的问:“一周只能一次吗?”   徐雁凛心情真的很不错,医生也看着他笑:“等你好了,一夜七次我也不管。”   他又郑重的道:“所以快点儿好起来吧。”   季然这时道:“不用着急的,慢慢的好起来就可以,我会慢慢的照顾他,学习很多,会更好的照顾他。”   医生看向他,眼神有波动,他也希望每一个病人都能平和心态,慢慢养伤,身体之所以迟迟不好,那肯定是没有养好,身体也需要时间来恢复,养的越久等好起来的那一天越稳当,尤其是徐雁凛是伤了脊椎,更应该好好养着。   但很多病人家属都等不及,恨不得一眨眼病人就生龙活虎,所以久而久之他也会祝福病人快点儿好起来。   只是今天他碰到了不一样的家属。   他最后跟季然轻声道:“好,让他慢慢养伤,不着急。”   等医生走后,徐雁凛看着在日记本上写规划的季然,轻声问他:“真的不着急吗?”   季然在‘一周一次性生活’这行字上着重的画上了星号,备注‘骑乘姿势’。所以一边写一边说:“为什么要着急呢,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活一世就是一辈子,季然想自己表达的应该没有错误。   他写完‘骑乘姿势’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徐雁凛:“你是想快点儿实现一夜七次吗?那不行的,一周两次,一次不超过两个小时才是最健康的。”   徐雁凛就看着他笑,他媳妇怎么能这么可爱呢,他想着他说的一辈子无意识的傻笑,只要在一起一辈子,一周两次也可以的。   他们就这么过上了悠闲的养伤生活。   季然说到做到,除了跟着护士学不同的按摩方法,练习一日三次的复健,日常的照顾他做的有条不紊,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仿佛徐雁凛这么在轮椅上一辈子,也没有关系,他认了,习惯了。   没有表情的面瘫脸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但徐雁凛知道季然的好,季然的爱在看不见的地方。   晚上会给他定时翻身,一晚上翻六次,因为医生说他脊椎受伤,不能一个姿势长久的躺着,最好一个小时翻一次。季然做到了。   徐雁凛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按时醒的,他睡觉警醒,可季然不是,他记得以前季然可能睡觉了,在下乡的那个冬天里,他跟冬眠的小熊一样赖床,晚上睡的跟面团一样,怎么亲都行。   徐雁凛会抵着他鼻尖哑声问:“困不困?”   季然会迷糊的跟他说:“困,接着睡。”他还轻轻摸索了下徐雁凛的背。   徐雁凛咬着牙忍住心酸问:“那你是怎么醒的?”   季然拖着鼻音嗯了声:“我有闹钟哦。”   “……闹钟?什么是闹钟?”   233在季然脑海里赶紧说:【少爷,不能再说了,要露馅了。】   它就是季然的闹钟,季然要是把它说出来那铁定要狠狠的扣上五分,这个世界分数都白挣了。   季然眨了几下眼醒了,也意识到后果严重。   徐雁凛还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季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他先亲了徐雁凛一下,多亲几下,想出办法了,跟他说:“就是生物钟,生物钟就是形成了习惯后闭着眼睛也能做的事。”   233给他想了个词。   季然跟徐雁凛说:“梦游。”   徐雁凛长久的看着他不说话,他知道梦游,但他不知道有人梦游给别人按时翻身的。   他也没有再去质问季然,因为季然自然的在他肩膀窝下蹭了下,又闭上眼睛睡觉了,没一会儿呼吸就均匀了,这是唯一让徐雁凛心不那么揪疼的安慰,季然睡眠很好,不知道他怎么醒的,但做完了他要做的事后,他会很快的继续休息。   白天的时候徐雁凛就会观察季然,发现他真的精神还不错。   季然做什么工作都信手拈来,帮他穿衣服,穿好衣服会把他抱到轮椅上去,徐雁凛不知道是自己瘦了还是季然有力气了。   刚开始被抱起来的时候,徐雁凛还扭着头不肯看季然,觉得没有面子了。   但现在已经自然的搂着季然脖子,把脸贴他胸口撒娇:“媳妇儿,你心跳的很快,是不是想我?”   季然也嗯一声,徐雁凛就笑的打颤。   季然把这些当成了日常,徐雁凛慢慢的不再焦虑,他不再想返回部队,而是跟季然过起了平平凡凡的日子。   他跟季然十指相扣的时候轻声说:“我其实很高兴,每天都能跟你在一起,霸占着你,你每时每刻都围着我转,眼里都是我,我可开心了,这种想法是不是很自私?”   季然跟他说:“人本来就是自私的,这是正常的。”   徐雁凛危险的嗯了声:“要听好话。”   季然在他肩膀窝处拱了好几下:“我也喜欢天天跟你躺在床上,什么活都不用干。当米虫。”   徐雁凛笑了:“好,我们就这么躺着,躺一辈子,下辈子!”   季然说:“好。”   但实际上他们的日常生活很丰富。   徐雁凛的身体被照顾的很好,除了站不起来外,别的动作都可以干,每周能享受到一次季然自己动的美好上床;   每天会跟季然在军区篮球场打一会儿篮球,投篮异常准确,哪怕坐着轮椅也能把一众新兵蛋子打的心服口服。   徐雁凛不在意他的残疾,如果季然把他当正常人看待,那他就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他本来就是肆意张扬的性格。   秦晔远远看着季然推着他散步的身影,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彻底的明白,季然不会抛弃徐雁凛的,无论他是什么样子。   徐雁凛喜欢户外,季然也喜欢的,他喜欢大自然,所以他经常会推着徐雁凛四处散步,军区总部的位置很好,虽比不上徐雁凛之前的靠近森林的军区,但这里也有大面积的绿化,高山、树林,河流。祖国的壮丽河山美的跟画卷一样。   户外活动结束回到家后,徐雁凛还会跟着季然做家务,帮刘婶择菜做饭,擀拿手的面条。   刘婶在一边每次都感叹:“雁子啊,为啥你做出来的面条这么筋道呢,我这也没有少揉啊。”   徐雁凛朝她展示了下他的手臂:“刘婶,这个揉面的活本来就应该给我干的。”   刘婶笑道:“好,好,好。”   徐雁凛的乐观众人都看在眼里。   晚上徐司令在季然百忙之中抽出空跟他下了一盘棋后,跟季然谈话,他郑重的站起了身,跟他说:“谢谢你,季然,我收回以前的话。”   他以前说季然没有感情,视生命如蝼蚁。可现在知道,季然的感情都给了他儿子,他的坚韧也给了他儿子,反而是他们家里最后一个挺着的人。   在所有人都放弃希望的时候,他在挺着,他坚信徐雁凛有一天会站起来。   就算徐雁凛站不起来,他也如往常一样照顾他,穿衣喂饭,洗澡按摩,从不假手于人,比他们做父母的都要尽心尽力。   所以他要给季然敬礼。   季然给他回礼了。很标准的军礼,跟在舞台上一样,神情平静,目光坚定。   徐司令重重的拍了下他肩膀:“好样的!”   季然在家的这段时间里,还找到了自己喜欢干的事,就帮着刘婶算账,刘婶是整个徐家的大管家,家务活操持的很好,唯独每月算账的时候困难一些,但季然有次帮过她之后,她立刻就请示了周团长,于是徐家的管家大权就交给了季然。   季然把账目核算的明明白白,就连周团长团里的采购明细、价格、成本都整理的一清二楚;   周团长看着账单都茫然的看着季然:“……我以前是不是埋没人才了?”   徐雁凛爆笑:“妈,你才知道啊,这可是位神童。给你拉了四年的木偶似的小提琴你就知足吧。”   周团长挖他一眼:“是比你强多了。”   徐雁凛把头搭在季然肩上:“妈打击我。”   周团长挥挥手,示意警卫员把这个大号婴儿赶紧推走。徐雁凛现在心态好的让她忍不住就想打击他下。   徐雁凛乖乖等着季然回屋,等他回来立刻把他涂涂写写了一个月的策划给季然看:“我准备做批发,军需物资、日常用品等等,这些都急需一个专业的核算师,我高价聘请你怎么样?”   他说的一本正经,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想独占季然,不管是哪方面。   季然认认真真的看完,抬头看徐雁凛,他的事业线重新开启了。经过多重磨难依旧没有放弃,披荆斩棘,趟出另一种人生。   看季然不说话,徐雁凛忐忑道:“是那儿不好吗?”   这是他这些日子的策划,他想做一份自己的事业,他说过要养好季然的。   季然摇头,跟他说:“好,很好,是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   这句话他说过好几次,上床的时候说,打完篮球的时候说,下完面条的时候说,现在还没有看到任何成果的时候也这么说,仿佛自己在他眼里真的天底下最厉害的英雄。   徐雁凛喉结滚动,嗓音微哑:“那你接不接受啊。”   季然点头:“好,我应聘。”   有了事业,时间就就过的格外快了,徐雁凛有他自己的人格魅力,哪怕坐在轮椅上都让人敬佩,他的事业开展的很顺利,这里面也许有他的家世,但更多的是他的聪明才智以及他人格攒下来的那些人脉朋友。   一月又一月,季然最近几天抱起徐雁凛的时候都会上下颠两下,徐雁凛就问他怎么了,季然说:“这一月瘦了一斤,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啊。”   徐雁凛跟他笑:“那可不,徐总的事业心老重了。现在钻钱眼里了。徐夫人你不奖励下我吗?”   季然把他放到轮椅上后就亲他一下:“奖励,你辛苦了。”   “不辛苦,养徐夫人不辛苦。”   一年又一年,他们的工厂开始修建了,在建成的那一天,徐雁凛的腿好了。   起因是奠基的时候,季然扶着一个老军长下台阶的时候,老军长脚步拌了下,季然反身性的扶着他,眼看两人要从高台上掉下来。徐雁凛冲了上去,等他把季然接住,抱着他问了好一会儿脚有没有扭伤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站起来了。   季然就呆呆的看着他,像是不敢置信,整整两年,他在轮椅上两年,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在惊喜来临的这一刻,他反应不过来,徐雁凛把他抱在了怀里。季然有一会儿才伸手抱住了他。   雨过天晴,否极泰来。   季然忍不住看了下头顶的蓝天,觉得晴天真好。   徐雁凛跟季然的工厂如火如荼的开始了,并在短短的几年里发扬壮大,乘着改革的春风名扬千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两人的名字。   有一条路还叫了雁然路。   有无数所学校叫雁然小学。   又过了两年,季然开始咳嗽,旧伤复发,病倒了。   徐雁凛开始昼夜不停的照顾他,走到哪儿带到那儿,季然能走路,但是他把他抱着跟抱孩子一样,一下都舍不得放下。   季然是肺部伤痛复发,咳的严重的时候徐雁凛彻夜不眠。   鼻尖抵着他,他不明白明明给他挡了枪,为什么季然还会病发。   他痛苦自责。   季然就抱着他安慰,不是徐雁凛的错,而是他该走了。   他是一个反派,活不长的反派。   “你是我的,谁都不可以抢走你,阎王也不行。”   “你不可以走,你走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不知道是徐雁凛的霸道还是他的痛苦心情让季然的命又茍延残喘了两年。   最后的一年,季然几乎下不了床了。饭每天只能吃一点儿,徐雁凛变着花样的给他做,面条做的细如龙须丝,跟季然说:“你看我今天做的面条多细?来多吃两口。”   季然就赏脸多吃两口。   徐雁凛给他用手帕擦下嘴角的汤汁,跟他轻声的说:“真是小气,一口都不肯多吃。”   话是这么说,给他擦完后,又一刻不停的把他抱在腿上:“先不要睡觉,我给你念念咱们的进账,投资计划,工厂已扩建至七所,所承载的品类涉及到……季然,不许睡啊,现在还不到睡觉的点儿?季然媳妇儿?媳妇儿?”   徐雁凛声音哽咽,他快四十岁的人了,也觉得自己动不动就崩溃太不够男人了。   季然像是做了个梦,一下子就睁开眼看他:“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徐雁凛嗓子发紧,哑着问:“什么梦?”   季然手指摸在他脸上说:“我梦见下一辈子的你了,也长着这样挺拔的鼻子,修长的眼睛,不过刚见我的时候凶巴巴的看了我一眼,”   徐雁凛神色怔然,季然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种表情,但他觉得心疼。   他心疼徐雁凛了。   徐雁凛把他合身抱在怀里,跟他说:“那是梦,媳妇儿,我怎么可能凶你呢。”   季然轻声说:“那下一辈子咱们说好了,刚见我时不许凶我。”   徐雁凛头抵在他发上,有好一会儿没有动。   这一年里有一个伟人去世了,全国人民悲痛哀悼他,十里长街送他。   他为国家做出的贡献,写过的书信都被世人流传。   季然把他一句话记下来了。因为挚爱至深。   【我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你,我希望有来生。】   季然又熬过了一个严寒的冬天,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精神了,一大早就醒了,要吃面条,要穿红色坎肩,要去院子里看花。   他跟徐雁凛的家里种了很多很多的花,都是不长刺的,其中还有两棵树冠如云的西府海棠,根连着根,枝连着枝,花团锦簇,枝繁叶茂,像是能永远的这么并肩伫立下去。   徐雁凛喂他吃完饭后,给他穿暖衣服,抱着他坐在了海棠树下,季然把他的笔记本也抱着了。   他的笔记本记录了点点滴滴的生活,没有华丽的词汇,都是日常的需要记录的东西。   徐雁凛生病的时候,记录的是医嘱。   他生病的时候,徐雁凛给他记的医嘱。   唯有最后一页,季然抄写了那一句爱情话语。   他剪了一支花枝,压在话上面,于是这本日记本终于浪漫起来。   季然跟徐雁凛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早上说了很多话,徐雁凛就一句一句的回他。   “好的,媳妇儿,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会好好吃饭。”   “我会……很想你的,媳妇儿……”   季然的手轻轻的落在了海棠花落满的日记本上,弹开了花瓣,露出了‘来生’两个字。   徐雁凛抱着他哭的泣不成声。   花瓣仿佛知道了什么,一层层的随风飘落,想把两个人埋藏起来。   周团长进院子的时候,看见徐雁凛一动不动的跟雕塑一样的坐着,心里陡然沉重起来,她小心的绕到他身前,看见了他满脸的泪水。   周团长骤然的看向了他怀里的季然,季然一动不动的靠在徐雁凛怀里,像是睡熟了,花瓣落在他头发上,脸上,安静的像是永久安息的蝴蝶。   周团长眼泪也哗的下来了,她心痛如绞,不是因为她儿子痛哭,而是她心疼,她疼季然。   “季然,季然~你怎么舍得走,你怎么能这么就走了……”   徐雁凛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这么抱着季然,任花瓣在他身上落了一层又一层。   “雁凛,把他交给我,他该休息了。”   赶来的徐司令上前拍了下形如槁木的儿子。   徐雁凛手臂绷紧了,哑声说:“不要动他,他在睡觉。”   徐司令手无意识的抖,他有好一会儿才蹲下来,去看他怀里的季然,伸手给季然湿了的头发撩开,这是徐雁凛抱着他哭湿的,季然身体已经凉了,徐雁凛抱着他已经很长时间了。   “雁凛,他累了,该让他休息了。”   “他是一个好孩子,这一生虽短暂但璀璨,为国家贡献了他的力量,他的精神,是值得我们所有人敬仰、爱慕、追思的好同志。”   徐司令终究是大家长,他在这个众人都痛苦的时候,凭着理智处理了季然的后事。   季然被葬在了烈士公墓。   下葬的那天很多人来看他,数万军民、孩子来给他敬礼了。整齐划一,安安静静,季然喜欢安静。   徐雁凛隔几天就会来看他,有时候是采一捧金灿灿的野花,有时候是他们两个院子里种的花。   “媳妇儿,院子里的海棠花又开了,非常漂亮,我带给你看了,好看吧?”   “媳妇儿,你不用担心咱爸妈,我把他们接到咱们家住了,周团长除了第一天的时候抱着咱们痛哭失声,后面几天他们就互相安慰了。”   “媳妇儿,我没有人拥抱啊,不过媳妇儿,你不用担心,我晚上能睡着觉,你做的被子我盖着就能睡着,睡的可熟了,连梦都不做一个,媳妇儿,为什么梦不到你呢?是因为你去天上了对吧?小天使。”   “媳妇儿,记得等我啊。老人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你在天上玩几天,我很快就能来了。”   “你问我你为什么在天上,你当然在天上啊,你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我都知道,每夜都看着我是吧?” 第63章   季然这一次也在星河里坐了一会儿,他这次拿了9分,除了最开始扣的那一分外,再也没有扣分,233系统说他已经掌握了擦边球的精髓。   季然也承认,他就是想要给徐雁凛留下一点儿希望,要不他该多痛苦啊。   “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吧。”   233笑道:【好的,少爷】   季然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这次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他面前的茶几是古典欧式花纹的造型,白色镶金边,季然依次看向整个大厅。   发现这个家中装修极具欧式风格,甚至是古欧式的那种风格,繁琐又华丽。   宽金边洛可可形状的墙面,上面的油画浓烈又有质感,深棕色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很美的女人,她穿着拖曳的长裙,挽着优雅的发髻,发髻上面别着钻石发卡,相貌也优雅贵气,像是豪门贵妇。   看她的年龄也不大,顶多三十多岁,不知道是自己的什么人,不过季然也没有在意,他只是想这次应该不用奋斗就有好生活了吧?应该比知青好。   但他刚想完,他面前年轻的贵妇人就拿着丝帕优雅的擦了下眼睛,声音带着哭腔:“小然啊,我知道让你去跟陆家联姻是委屈你了,他们家一个才兴起没有多少年的家族,根本配不上我们门第显赫的季家,可咱们季家现在遇到了麻烦,继母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出此下策,你父亲也不赞同的,怕委屈你,可你想想咱们家要是真垮了,你一个柔弱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季然没说话,233现在还没有出来,他现在的剧本是要去联姻吗?   主角难道直接是他联姻的对象?那不用他去找了,也很好。   只是这个世界同性恋可以结婚了吗?什么年代呢?   刚从70年代过来,季然还有点儿不适应。   季然不说话,貌美的贵妇人一边拿着丝巾一边瞟了他一眼,眼尾细长,有一种魅惑人心的感觉,季然眨了下眼,这个联姻对象可能不好弄,要不这个看上去挺精明的继母不会在这里演戏,还是以退为进的手段。   季然一言不发,愈发让这个贵妇人声泪俱下的哭泣:“小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后妈,可我真的是为这个家好,你父亲这几日为了公司奔波,好多天都没有休息了,咱们家耀星集团现在岌岌可危,被陆家逼的资金链都断了,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   季然终于开口了:“陆家?”   不知道这个陆家是同一个陆家吗?   如果是的话,那陆家把季家逼得资金链断了,季家反而要跟他们家联姻?   那这不是联姻,这应该是和亲。自己还是被送去和亲的那个,质子,此桩联姻不过是权宜之计,渡过眼前的困难。   贵妇人终于听到季然开口,如蒙大赦,也不哭了,一脸愤慨的道:“对的,陆家太可恶,他们不过一个新起不到三十年的家族,仗着这几年有了些军事背景,就开始挤兑咱们家产业,属实过分!”   季然又问她:“那我们还要跟他们家联姻?”   贵妇人眼皮微合,再看向他的目光殷切又坚定:“跟他联姻后他必须要护着你,你是OMEGA,一旦他标记你,此生就会忠诚于你,他也就不会对咱们家逼迫了。”   季然隐约的觉得她说的两个词汇熟悉,像是在那儿听过。   贵妇人以为他不相信,言辞灼灼,那双美目蹦出一种霸气的意味来,跟她刚才柔弱的哭泣完全相反。   她冷冽的说:“我们OMEGA虽然柔弱,但你应该听过一句话,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他们ALPHA再强悍,在我们OMEGA这里依旧会被驯的服服帖帖。ALPHA说是天生强悍的肉食动物,那我们OMEGA就是狩猎者。”   她在自己面前这么坦荡的说这些话,是因为自己这个世界的父亲是插翅难逃了吗?   这种关系感觉像是蜘蛛捕猎,撞进他的网中就别想跑了,会被他一口口的吃掉。   既然ALPHA、OMEGA是这样的关系,ALPHA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被抓呢?   而且联姻,不是应该强强联姻吗?   所以季然又问她:“那陆家同意跟我们季家联姻了吗?”   一直是霸气侧漏的贵妇人终于梗了下,她摸了挽的整齐的发髻,柔柔的说:“这就需要你去争取了。”   大概她也觉得自己的话太单薄,她又补充道:“他们肯定会同意的,咱们季家是有名望的家族,你的姑姑还嫁入了皇室,你虽然……”   她在这个地方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掩盖了什么过去,重新提高语气,以示骄傲:“你是咱们家里唯一的OMEGA,求亲的人自你今年满18岁后,这半年都快把咱们家的门坎踏破了,陆家的人也会喜欢你的。”   也会,那就是还没有喜欢上。   也就是说,一切需要他去创造。   季然虽知道自己来了这个世界,一定会去攻略这个世界的主角,但他也此刻也为自己这位继母敢想敢做的想法倾佩。   如果不是他来了呢,原主要是不同意呢?   去求一个商业竞争对手联姻,如果竞争对手答应了才奇怪吧。   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联姻成功,要用不法手段。   季然没有下定论,233系统还没有归位,等他脑海里响起233的声音时,季然跟他继母道:“陆家的事情我会考虑的,我现在想一个人安静下。”   他继母大约是没有想到他会答应考虑,准备的一大堆好话没来的及说,也不用说了,立刻笑道:“好,你先考虑,我去吩咐下厨房给你做点儿好吃的。”   她穿着摇曳的长裙走了,季然坐在沙发上看233发的任务表。   【攻略这个世界的男主,嫁给他,让他掌握在你手中,然后窃取他们家的商业机密,为你季家所用,在必要的谈判时刻成为有利的武器;让男主收购计划受阻;   男主因着你是他的OMEGA,只得付出更大代价把濒临破产的季家收购。   】   233念到这里的时候说到:【少爷,这个世界你的任务挺像那个史密斯夫妇的,有点儿碟中谍的意味。】   季然嗯了声,等着233翻页,但233却没有翻页了,季然问道:“后面呢?我的结局是什么?”   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   233沉默了一下跟他说:【少爷,没有了。】   “什么意思?我是生还是死呢?”   233重复了下:【少爷,后面没有记录了。】   季然看着白瓷台面上开的一捧绿色的球状花道:“开放式结局?”   233咳了声:【少爷,我需要给你介绍下这个世界的规则,ALPHA、OMEGA世界你应该知道吧,我上上个世界给你科普过。是一个有四种性别的世界,OMEGA男性,OMEGA女性,ALPHA男性,ALPHA女性。】   看季然一脸茫然,233就知道他已经自动清理了,233给他提示:“就是那个生了6个孩子的OMEGA。想起来了吗少爷?”   季然想起来了,那个OMEGA被他的ALPHA逼着生了6个孩子,最后怀着第6个孩子跑了。   233是因为他手疼的时候安慰他而讲的,用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说生孩子很疼。   季然这一刻坐在复古的宽大沙发上有点儿无措,不知道是因为生孩子还是怕疼,他不得不问233:“我也会生孩子吗?我怎么生呢?我要生几个啊?会不会很疼啊?”   233咳了声:【少爷,你先别紧张,从任务表上来看,你是没有生孩子的。】   季然明显的松了口气。   他是一个感情障碍者,不会喜欢孩子,不会对他们好的,所以他不应该生孩子。   233又跟他说:【少爷,您不能生孩子也是有原因的,您的信息素近乎于无。信息素,就是吸引ALPHA的重要信号,是同ALPHA匹配的数值,越是等级高的OMEGA,匹配到的ALPHA也是最高等级,而您在分化的时候出了问题,分化成了最底等级的OMEGA。】   季然想到了刚才他继母遮掩的样子,看样子她遮掩的是这个。   最低等级的OMEGA也是可以遮掩的?怎么遮掩?   233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没有理解这个这个ALPHA、OMEGA世界,于是继续跟他继续解释:【这个平行空间之所有四种性别,是为了最大限度的繁育子嗣,ALPHA、OMEGA人类分成了6个等级,站在顶端的ALPHA一般都是等级S级别的。同理,OMEGA也如此,S等级的OMEGA生的孩子越多,能力也越大。您是E级别,您没有信息素没有相当于没有能力,自然生孩子极其艰难。】   季然明白了:“也就是说我还是不行是吗?”   他还是他自己,那就都明白了。   233咳了声:【少爷,您其实不需要行,姑爷行就好。】   反正他的少爷每次都是下面的那一个。233现在已经接受良好,姑爷也叫的很亲热。   季然也嗯了声,没有反驳什么。   他不是厚脸皮,他是没有脸皮。   他看着任务面板逐字逐句的看,这一次的字数很简短,看不到结局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233知道他在想什么,跟他道:【少爷,您所处的这个世界特殊,所以这大概是后面没有您的结局的原因,因为如果你们两人已完成标记,那么你的ALPHA不得抛弃您,哪怕您是他对手的儿子,他都要养着您,哦,是把您关在笼子里。对了,少爷,这个世界还有一个规则,OMEGA是ALPHA的附属品,一辈子都要依附他,顺从他,一旦被ALPHA标记后,您就是他的笼中鸟。主角要是痛恨你,他有一千种方式让您悔不当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就是不用死了吗?”   季然问道,他对主角如何把他关在笼子里没有介意。   他还记得上个世界临闭眼前,看到的徐雁凛的容颜,像是下一秒就要破碎的瓷器。   所以这一辈子如果不用死那他是不是就不用难过了?   233想了下道:【少爷,这个任务是开放式结局,至于后面是什么样的,我现在也不能确定。】   季然也不为难它,嗯了声:“我知道了,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他话题一转:“这个世界很好,主角不用我去寻找了,他叫什么名字?你把陆家的资料给我一份。”   233迟疑了下:【少爷,主角还是需要您来确认的。陆家子嗣众多,陆家分支就有三支,这三支里面最近一辈里的适婚ALPHA目前有6个,你需要从中挑选一个。】   季然一顿:“6个?”   233嗯了声:“是的,适婚年龄从18岁开始,最大的陆沉墨是陆家第一分支里的大哥,今年29岁,他有一个弟弟,陆沉渊今年27岁;陆家第二分支,分别有2个未婚适龄ALPHA,陆家第三分支,有两位,其中最小的两个ALPHA是双胞胎,今年18岁,跟少爷你同岁。”   233一边说一边给他看照片,陆家适婚的6个帅哥跟幻灯片一样在他面前闪过,跟选妃一样。   季然有点儿看花眼了,因为都挺帅的。   他想跟前面两个世界一样,从中挑选最帅的那个来定主角,在这里好像不太管用了。   233跟他说:【少爷,这个世界人类的基因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越是站在顶端的人基因越好,陆家就是顶端的家族,他们家联姻对象会首选最顶级的OMEGA,所以后辈子孙自然都有良好的基因,相貌堂堂。】   季然明白了,无论哪个年代都有基因优选这一块儿。   他想着自己最低等OMEGA的基因,再次确定他是个反派。   233跟他道:【少爷,稍后我会给你整理出一份完整的陆家适婚ALPHA的数据,您可以慢慢研究,您也可以上学的时候亲自见见人。陆家最小的双胞胎兄弟陆沉星、陆沉月跟少爷你同一个学校读书。】   季然想到了江未寒,他着重在双胞胎兄弟的照片上看了下,两人眉眼带着少年气的俊朗,看上去很爱笑,跟江未寒不太像。   但季然也知道,主角每一世都会变个样子,他不能依照记忆去认人,尽管他很想念他。   季然点了下头:“好。我明天先去看看他……们。我的学校是?”   双胞胎其实应该排除了,他觉得主角不会是双胞胎中的一员。   【蔷薇学院】   233跟他说道,又给他科普道:【少爷,这个世界ALPHA、OMEGA区别很大,所以班级也是不一样的,您所在的班级是OMEGA班级,陆家双胞胎则在ALPHA班级,虽然你们两个同属一级,但在不同的楼层。你要是路上遇到人高马大的ALPHA,闻到他们身上极其强烈的信息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被他们标记了,标记以后做清楚标记手术是很痛苦的。抑制剂一定要随身……】   233终于想起季然不行,他没有信息素,不会吸引ALPHA,也没有发情期。他在哪一个世界都是……病人。   季然从他的停顿里明白他是个异类,这些他早就清楚,也习惯了,跟233道:“那这样也方便了。”   他其实觉得自己在这个靠信息素识别的ALPHA、OMEGA世界里是正常人了,这还挺难得的。   接下来233又把他自己的数据也传输给他,他的家庭条件听上去非常高大上,父亲是联邦议员会的议员,家里更是百年望族,家族企业也是这个世界最主要的两大产业之一的全息信息技术产业。   另一个是信息素生物科技;   这是一个人类高科技急速发展的时代,已经可以实现全自动机器化,季然看着向他缓缓划过来的小机器人心里有隐约的期待,他觉得这个圆圆脑袋,圆圆眼睛,一眨一眨的机器人很可爱。   机器人跟他说:【然少爷,你一直看着圆圆,是因为圆圆很可爱吗?】   季然点头,伸手摸了下它的脑袋:“真可爱。”   他想这大概是因为上个世界电都很少,以至于这个有机器人的世界豪华的让他不敢置信。   机器人·圆圆跟他说:“少爷,你也很可爱,你小时候最可爱了。”   看样子它是拥有超强内存的家庭机器人,从小到大记忆都可以存在,甚至很人性化的给季然调了下室温:“然少爷,温度不能调太冷。容易生病。”   看季然不眨眼的看着一个机器人,233咳了声:【少爷,我比它可爱!】   它可是最高级的AI,它的主系统要比这个世界厉害多了,能够架空出这个平行空间,就意味着他们有更高科技的能力。   如果他们少爷喜欢可爱这一款的,它立刻就可以给自己重新更改程序,更改人设。   这个小机器人也就知道他们少爷这一个世界的事,它可是能够记住所有世界的事呢?!   233好像吃醋了,季然把手从圆圆脑袋上收回来:“你继续说吧。”   233咳了声:【少爷,您的家族辉煌是过去的事了,自从陆家横空出世,发明了高阶AI程序,被军方的人重视后,季家的生意就被挤兑的一落千丈,现在岌岌可危,所以季家当家人,也就是您的父亲正在各种奔走,呼吁议会人员‘要选更安全、更有保证的信息技术,尤其是用于军方,更应该慎重’,你的大哥、以及叔叔、堂兄弟们目前也整日在公司里,忙于新的技术研发;如果再没有更好的突破,季氏产业就将岌岌可危了。】   信息行业向来都是以领先科技为先。如果科技落后那就会被人一朝取代。   季然能理解,问道:“所以现在的龙头企业是陆家是吗?”   233嗯了声:【是的,陆家家主也是联邦议员的一员,且是另一派系的,支持ALPHA、OMEGA平等派系的人,从根源上就是对立的,而陆家有军事背景,比季家又多了一层后台。   所以这也是您的继母想要让您去联姻的原因,想另辟快捷方式。】   季然想了下刚才那位继母点了下头:“我的堂兄弟里没有适婚的OMEGA吗?”   季家既然是百年望族,那人口一定不少。   听季然能这么准确的说出OMEGA这个词,233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他接受能力强。   233很快跟他道:【少爷,季家是有不少的适龄OMEGA,但是你父亲家目前只有你一个,你的母亲身体弱,只生育了你跟你的ALPHA大哥,后在你12岁的时候病重去世,你父亲去年的时候再娶,目前还没有生育子嗣。所以她才在你身上打主意。如果联姻成功了,就是她的功劳。】   跟233通完信息后,季然又看了圆圆一会儿,惹的圆圆一直跟着他,他的继母看他还能跟圆圆玩,脸上也没有什么愤慨、难过、害怕之类的神情,于是很高兴的跟他说:“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嫁进陆家是帝星多少OMEGA心心念念的,陆家虽不如咱们家有名望,不是贵族家庭,行为、习惯是粗野了些,但怎么说呢,他们家目前势头良好,”   优雅的坐在豪华沙发上的美妇人眼里有一种野性的光芒,她看着她手指的宝石戒指说:“人要往前看,做生意也如此,不能一味的沉浸在过去的辉煌里,要面对现实。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陆家比我们季家更有潜力,是新型的血液,我们无法超越,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与他们融合。”   季然让233把这位继母的资料也发给他,这位继母有一颗蓬勃的野心,也有敢于直面现实的勇气,跟233描述的柔弱的OMEGA并不相似。   233的数据非常快,季然看完了后看了一眼他的继母,他的继母在没有嫁入季家的时候是演员。她出身并不算好,一个普通家庭,家里兄弟姐妹等级都是在B级,只有她是A级。依照继母说的家族强强联姻来看,她是不能嫁入季家的,但她现在嫁进来了,从这里证明她的能力不错。   季然想了下问她:“那陆家哪一位你最看好呢?”   他刚才又看了一遍陆家的六个帅哥,实在不知道挑哪一个,照片上的人各有各的帅,也各有各的特点,无法比较着选,只看照片他也找不到感觉;   从事业上来看,陆家产业是陆家4个叔伯共同建立起来的,非常团结,他们每一个子嗣都有继承家业的权力,哪怕最小的在上学的那两个,学习的也是家族产业,学习很好。   所以现在他想从这位继母这里问问她的想法。   继母听他这么问,一下子看向了他,眼里有些许的疑惑,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问目标了。   她很快的道:“如果你愿意听我的,那我就分析一下,我最先看好的是陆明鹤的儿子,陆明鹤跟你爸一样,也是议员,他在公司比较有话语权,他的大儿子,二儿子都在适婚年龄里,其中大儿子陆沉墨今年二十九岁,目前任职陆氏集团信息部,我看好他,因为他被家里人催婚,将会是最先成婚的。”   这个世界人口不够多,为繁育子嗣结婚都会偏早一些,再加上他们自身的易感期干扰,也会促使他们找一个固定的伴侣。所以大多都会在30岁前成婚。   季然目前18岁,并不着急结婚,但季然从她继母‘着急结婚’的话里猜测季家可能撑不住了。   他哦了声,继母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以为他看不上年纪大的,就跟推销大白菜一样把陆家的其他的ALPHA说了一番,季然听着都挺好,但他不能都选,所以就不发表任何言论。   最后继母说:“这样,如果你现在不好选择人,咱们可以相处一段时间。每一个都看看。巧了,明天晚上陆家举行宴会,陆明鹤的OMEGA四十五岁生日,陆明鹤现在是联邦议员,陆家又是商业龙头,很多人都会来参加的,哪怕你父亲跟他是对立的,咱们季家也收到了请帖,到时候你就可以去见一见他们,也可以跟他们近距离的接触一下,如果你想好了的话。”   季然点了下头:“好。”   能一次性见全更好。他还想着要怎么把这6个人凑一块儿呢。   希望这6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能好区分一些。这个世界他真的有点儿陌生啊。 第64章   季然跟他继母又聊了一些明天见面的事情,正商量着要准备礼服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回家了。   他父亲季耀和进家门时的动静几乎所有人都能察觉到,那是一种粗暴的无形的压力,明明他就是沉着一张脸,但给季然的感觉就跟一块大石头一样一下子就压了来了,他甚至觉得胸口窒闷,透不过气来。   他对面坐在的继母脸色也微微一变,但她很快就笑着迎向了季耀和,挽着他手臂,手给他轻拍胸膛:“耀和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气?谁又气着你了?”   他父亲铁青着一张脸,暴怒的气息跟草原上发疯的狮子一样,使劲扯着领带,粗声道:“还能有谁!陆明鹤这个狗东西!处处跟我对着干!总有一日我要掐死他!”   季然用手压着胸口,机器人圆圆很快给他端来一杯像是水的东西:“季少爷你喝一点儿缓和下。”   233在他脑海里道:“喝吧,少爷,这是缓解信息素施压的,看样子您父亲心情很不好。”   季然喝下跟柠檬水一样的药物后终于舒服点儿,他父亲也看到他喝缓释水了,郁闷的吸了口气:“身体还是这么差吗?”   季然继母笑着说他:“耀和,是你吓着我们了,你也知道你是S级别的ALPHA啊。你还发这么大火,咱们先消消气,陆家我们有别的办法,不跟他们硬碰硬。”   季耀和在她的宽慰下,暴怒的气息竟然缓和下来了,亦或者那杯药的原因,反正季然舒服些了。   季然在心里问233:“刚才就是ALPHA的信息素压制吗?”得了233的肯定后,季然哦了声,怪不得这个世界ALPHA占据食物链顶端,他们确实有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季然有点儿担心的问:“我要是出门,比如去学校,到ALPHA班级……”   233知道他的意思,立刻跟他说:【这个少爷不必担心,联邦法律严格规定公共场合不得随意释放信息素,包括压迫性信息素,也许会有特殊情况,但大部分不会发生这种事。】   既然这样那季然就放心了,他那个跟狮子一样的父亲被他继母哄着回房间了。   季然也回了他自己房间,他本来想着出去转转的,季家看上去很大,站在窗前向外看都一眼望不到边际,像是一个大城堡,他们家只是城堡中的一角,但他又觉得累,他还是被顶级ALPH息素的压迫所影响了,于是也没有再勉强,躺在豪华宽大的床上翻了几个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倒是舒服多了,季然出房间的时候,他的ALPHA父亲还没有走,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周六的原因,他不需要上班。   他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但季然感受了一下,没有如昨晚那种压人的感觉了,大概他自己收敛了,季然就坐到了他对面。   刚坐下,楼上又下来一个人,高大帅气,脸上笑容温和,看向季然笑道:“小然醒了啊?”   季然喊了他一声:“大哥。”   他大哥身上也没有那种压人的气息,季然就坐的舒服点儿了。   他继母指挥着两个佣人把饭菜端了上来,热情的笑着说:“今天你们爷三难得聚在一块儿吃饭。尝尝我亲手做的蛋饼。”   鸡蛋饼、土豆饼、培根、吐司面包、小蛋糕、小笼包、牛奶,燕麦、水果、分成了小碟子,每人一份,摆满了桌子。   这个世界高科技发达,但相对的生态污染,很多植物都是稀缺的,他们有很多人吃的是营养剂。也就是说季家的早餐已经很丰盛了。   季家作为有名望的家族,虽然家族企业岌岌可危,但短时内改变不了奢华的生活习惯。   他的大哥吃饭时举手投足间都很优雅,鸡蛋饼用刀叉切成小块,然后送入口中,不急不慢,带着一种贵族气息。他的父亲也如此。   看季然看他们,季父咳了声:“我听你母亲说你今晚要去参加陆家的晚宴?”   季然点头,季父眉头一皱:“你……”   他就说了一个字,后面说不下去了,看向季然的眼神纠结的跟他凝起的眉头一样,是那种既不甘心他儿子去跟陆家联姻又怀疑他儿子的能力不行,总之眼神复杂。   季然没有跟他对视,等他成功的跟陆家联姻的那天他就懂了。   大哥还不知道他要联姻陆家的事,笑着问季然:“你很少出席这样的宴会,怎么今天想着要去参加了?要是去的话,那就跟大哥一起吧,大哥正好要代父亲去。”   季父先哼了声:“他夫人生日,还劳驾不了我参加,你去就够了。”   季大哥也温和的笑了下:“好的。”   继母看了季父一眼笑道:“我陪着小然去,你就放心好了,小然正好也满18岁了,我们去见见优质的ALPHA,”   季父听着她的话又拧眉头,但继母依旧用温柔的语气说着:“陆家夫人的这次生日宴,联邦总统的夫人也会去,皇室里的三姐姐跟我通话说也会参加这次的晚宴,说王后也会带着两位成年的OMEGA参加,同行的还有现任王后的ALPHA二王子、跟ALPHA四王子,据说这两位也是优质的ALPHA呢。我们季家是同王室一样久远的百年望族,早有婚配的先例,如果小然这次也能跟王子处的好,何乐而不为呢?”   她这番话避重就轻,拿王室来压陆家,让季父脸色好点儿了,虽然季父也清楚王室在这个联邦政府里只徒留一个名号罢了,要不也不至于参加一个议员的OMEGA生日宴,高贵的名声只是给外人看的,实际上还是要仰人鼻息的。   就如同他们季家一样,百年望族到了现如今也要向现实低头的,所以应该接受现实了。   季父一言不发,直到把饭吃完后才冷哼了声道:“我今天去一下公司,下午就不送你们了。见了王子,要好好打招呼,咱们季家跟他们家关系很好,你姑姑嫁给了王室,咱们也算是一家人。”   季然点头:“好。”   季大哥吃完饭也先随着季父去公司,说下午三点的时候来接他们,陆家的晚宴三点钟下午茶开始。   季然也想跟着去他们去公司看看,被季父嫌弃了,他浓眉一皱:“你一个OMEGA去公司干什么?好好在家里待着。OMEGA就应该有OMEGA应该做的事,要是什么都跟ALPHA相提并论,整个联邦政府就乱了!”   季然看了他一眼,季父脸上表情理所当然,他确实是保守派的议员。   季大哥在季父身后朝季然摇头,示意他不要跟古板的季父起冲突,OMEGA在家里是要绝对服从ALPHA的。他父亲还是保守派里最严重的代表。   这些年新民主派崛起后,他受到不少的攻击,但他执意不改,跟联邦政府里一群老派议员固守着老规矩,怎么都不肯改,哪怕现在OMEGA协会那么抗议了,他也梗着脖子,不肯让步,他从骨子里就是保守的人。   季然跟季父点头:“好。”   是他现在还不习惯这个世界的规则,这个世界的OMEGA就像是古代里的女孩子一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还不能抛头露面。   他是想去看看他们的全息信息技术到什么程度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季父带着一身凶悍的气息走了,季然觉得周身都轻松了,他的继母笑着跟他道:“季然,我们不去掺和他们ALPHA的事业,我们有我们OMEGA的事情要做,去陆家咱们得做些特别的礼物,之前你没有同他们家联姻的意向,我给伯爵夫人准备的礼物就是大众化的,现在既然我们有意同他们攀亲家,那我们就要准备一些亲切点儿的。”   继母笑着举例:“比如给陆夫人亲手织一条围巾啊,画一幅画啊,做一个别针啊、发夹啊等纯手工礼物,但这些我们现在做也来不及了,所以我们做点儿小点心带着,正好也让在座的OMEGA、ALPHA看看,我们家季然心灵手巧。”   233在季然脑海里叮铃叮铃的提示。   【少爷,这个世界一切都可以机械化,人类减少,人工智能不得不飞速发展,所以纯手工的作品反而是稀缺的。越是稀缺,于是这种纯手工的作品在贵族圈里流行起来,甚至还有很多的贵族以佩戴纯手工的制品、衣物而荣幸。】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联邦政府为了不让有一天人工智能替代人类,就提倡要保留这些纯手工的工艺,比如ALPHA的冰球、篮球、摔跤等运动、OMEGA的则是这些手工艺术品,OMEGA的感情细腻、感性,他们也更适合这些艺术性的手工。】   说到这里时,233转了话题,为他自己辩白了。   【其实,少爷,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人工智能会取代你们,因为我们不会的,我们永远忠诚于你们,我们是您们写的代码,赋予了我们情感,我们的感情再广袤也是因为你们想的深远,智脑有尽头,而你们的思维是无止境的。这就是创造力。】   【我们AI能做的完美,能根据不同的词汇来做出不一样的东西,但实际上那也是复制,不是创新。】   季然嗯了声:“我知道,我就是这样的AI。”   他觉得他自己也跟AI一样。那些艺术品他也只是复制,不会创新。   233系统笑了:【少爷,您的创新能力不在这上面。总有一天您会实现的,现在你快去做点心吧。】   季然继母俨然是一个非常合格的OMEGA,昨晚上估计就想到了今天要做的,所以这会儿带着季然去花园里采集一些鲜花,做鲜花饼。   “蔷薇花是咱们联邦政府的国花,蔷薇花饼是每一个出征士兵要吃的,节假日也是畅销的点心,所以做这个是不会出错的。”   季然继母坐着家用小车带着季然到了后花园。   季家如他昨晚上在窗前看的一样,非常大,也许是因为人类稀少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季家是百年望族,他们家庄园很大,每一栋小别墅之间隔着的距离就跟一个别墅群里的邻居一样,每家每户都有一个花园。   但实际上这是整个季家,他们家隔壁是季然的二叔叔,右边是三叔叔,这是季家的三个ALPHA,嫁出去的OMEGA不再拥有娘家的房产,目测来看,季家还有不少空闲的房产,由此也能看出,人越来越少了。   季然继母看上去用心了,亲自采花,采的还是最娇艳的,季然看着蔷薇花上的刺没有动手,继母也不会说他,才来一年的后妈大多不会说原配的孩子,而且这个继母还很精明。   她一边采花一边跟季然说:“如果陆·伯爵夫人问起你来,你要说是亲手做的,花瓣是采的早上阳光过后的花瓣,这样的花瓣初开,最娇艳。”   季然答应着,等进厨房做点心的时候,他就动手了,看上去很细致,揉面,捣花泥,做的一丝不茍,继母来季家一年,没有见过这位少爷动手做过什么,所有这次有些刮目相看了,就是他做出来的造型有点儿奇怪。   继母轻咳了声:“这是小鱼造型吗?”   就是为什么他的鱼尾巴弯的那么厉害?不过看上去也很好看,鱼尾弯,就像是随时要跳起来,很活跃。   最主要的是,他纯手工一个个做的都很标准,像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等出来一排小鱼时,也很好看,连起来的尾巴跟一排波浪似的。   继母终于觉得季然能有一个不是骗人的了,她很有信心的说:“有这些鱼饵,咱们一定能拿下一个来的。”   说的跟‘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一样,季然不知如何接话就没接,他做这个小鱼点心也确实是鱼饵。   点心刚做完,季然的叔叔家的堂兄妹就来了,季然还有3个适龄的堂兄堂弟、堂妹OMEGA,他们要一块儿从季家出发,而现在时间还不到,于是先在季然家集合。   季然继母想的那些,季家其他人也都想到了,他们的礼物是提早就准备好的,二堂哥织了一条彩虹色的围巾,无论是手工还是颜色都很漂亮;三堂姐画了一副画,四堂弟做了一条手工项链。   季然说他做了一盒饼干,几个堂兄弟、堂姐眼神就有些担心了。   三堂哥说:“我还想着堂弟你准备的礼物会精彩一些呢,咱们这些礼物会不会太弱了些啊。”   四堂妹:“是啊,这次来的那些OMEGA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来的,能嫁进陆家他们都求之不得呢。”   二堂哥微微叹气道:“咱们先去试试,不能还没有到,自己就先否定了。”   三堂弟看了他一眼:“二哥,咱们都知道,就算我们做的再好,陆家也视我们为对手,所以我就是没有信心啊。”   三堂弟的OMEGA父亲轻轻拍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要打退堂鼓吗?”   季然继母笑着道:“季晓还小,比季然还小一个月,他们都是孩子,”她又转话题道: “不过我觉得你们二哥说的对,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合不合适是看信息素匹配的,你们几个的级别都是优秀的,放心好了,就算陆家不合适,那其他家族呢?咱们又不是只盯着陆家了。”   季然看了她一眼,季家现在的方针是广撒网了,联姻在某些时刻很有必要,不过她的目标还是陆家,拿下陆家最直接。   三叔母笑道:“行了,也不要纠结了,咱们都准备了这么些日子,现在去换上衣服,一会儿就出发了。”   继母给季然挑了衣服,是一身雅致的礼服,有点儿繁琐的欧式风,繁琐的是款式,颜色、配饰都低调,所以整体在季然的接受范围内,继母跟他说:“今天陆家的人是主场,陆夫人的生日,咱们不能抢了主人的风头,且今天皇室带着两位OMEGA前往。”   季然点头表示明白,他的继母在人情世故方面很通透,季然只是缺乏共情能力,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所以明白她的用意。   继母又继续道:“再说了,今天到场的OMEGA那一定都是盛装出席的,我们简单点儿也许有更好的效果,你要知道,ALPHA是一种很简单的生物,只要乖顺,让他们有掌控能力就足够了,他们的欣赏水平是随着信息素走的。”   这句话可以大胆的换成是,男人靠下半身说话。   季然看着他继母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现在还没有转换过性别概念。哪怕他下半身不行,他也还觉得他是个男人。   季然努力的在脑中切换,他现在是个能生孩子的人……   233系统都快笑岔气了。   季然不笑,他终于转换完身份,问他继母最根本的问题:“既然他们依赖于信息素匹配,那我又怎么能够匹配上他们?”   是他想的那种吗?下药的方式?   就跟第二个世界里一样,江未寒喝了有料的酒?   看他继母这种老辣的手段,季然有必要这么想。   果然被他猜中了,他的继母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轻飘飘的说:“总会有办法的,发情期来临的时候,信息素真假没有那么重要。再说你母亲的家族是做科研,研制信息素的,你的双S等级都能造出来,信息素也是可以的。”   两人对视了片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季然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反派有药,防不胜防。   继母很快又笑颜如花了:“好了,你先换衣服,我也去换一身,咱们这就出发了,你大哥快来了。”   季家大哥准时的回来了,先夸奖了季然漂亮,季然让他尝尝他做的小鱼饼干,季大哥看着他做的饼干笑了:“这么可爱吗?”   一个个小鱼扭着身子,想随时要去跳龙门一样。   季大哥也夸奖了他的饼干,最后看向季然的脖颈,跟他轻声道:“陆家今天会有很多人去,虽然是伯爵夫人的生日,但其他的OMEGA夫人去的话,都会有一位ALPHA陪同,也许还会多带几位子女。”   季然微微点头,知道他还有话没有说完,果然他微微停顿了下又继续道:“陆家有军部背景,所以他们家的警卫措施会很好,不会有ALPHA故意释放信息素的,不过ALPHA之间好斗,雄性本身就有领地意识,如果他们碰到心仪的OMEGA,也会因为OMEGA对对方施加压迫性信息素。这种时候你会有轻微的不舒服,为防万一,你把药带上。”   季大哥轻声说,季然脖子上带着颈环,这个颈环是OMEGA为了保护自己腺体佩戴的东西,有了这个可以避免被咬,还有一个功能,能有效锁住信息素泄露,信息素在公共场合泄露不仅是危险的事情,而且还不礼貌。   对季然来说,还有另一个功能,佩戴着这个,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根本就没有信息素,也就不会知道他是最低等级的OMEGA。   如果没有人故意朝他施压,他就不会有事。但季大哥想的更深远一些。   季然从他温柔的眸子里没有看出别的来,季大哥也是想帮他瞒着的。   季大哥交代好后,季家人就一起出发了。   出行做的是飞行器,很快就到了陆家,在半空中的时候就看到陆家了,陆家跟季家一样,在一个半山腰处,占地面积也很大,数据里显示,陆家人也是一个大家族住在一起,除了城堡里的房子,周边的地也是他们家的,一个大家族都会有庄园。   陆家虽没有季家那么久远,但也几十年的家族,陆鸣鹤也跟季耀和一样,世袭的伯爵位,今天就是他的OMEGA 生日,也就是伯爵夫人,但伯爵夫人的生日宴看上去并不铺张,是在自己家里待客,季然跟他的家人到来时,已经来了不少的OMEGA跟ALPHA了,四月中旬的午后,花园里温暖又漂亮,有不少的人在花园里逗留。   季然大概的看了一眼,一眼能区分出ALPHA、OMEGA,ALPHA确实如自然界雄性那样,身材比OMEGA高大挺拔。季然是男的OMEGA,身高在180,但是他的大哥身高是190,现在看其他的那些ALPHA身高也都差不多。   季然观察的时候,迎宾客的机器人朝他笑了下,拿着他的请帖对视一眼,眼睛发出微红的视线,扫描范围并不只限于他的请帖,还有他的信息素稳定情况,季然就安静的等着,既然他脖子上的颈环是特意定制的,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果然机器人很快的给他报道:【欢迎阁下驾临陆府!】 第65章   季家人在商场上是陆家的对手,但在私下里完全看不出来,季然的继母全程笑颜如花,夸奖陆夫人今天特别漂亮,陆夫人也如此,并没有因为她是续弦而有所慢待,还笑着夸了下季然:“小然又漂亮了,自他成人礼过后就没有见着他了,今天能来真是太好了,今天有不少的OMEGA,还有你的同学,正好可以一起玩。”   季然右手压胸口,给她行了一个这个世界的礼仪。   然后看向了她身边陪着的ALPHA儿子,陪在陆夫人身边的她的大儿子,也就是陆沉墨,季然继母最看好的人,时常被催婚,近期结婚概率比较高的人。   季然仔细的看着他,他比照片要有立体感,面容俊朗,只是神情淡淡,陪在他母亲身边,更像是例行工作一样。陆沉墨在资料上也是一个以工作为主的人,他父亲是议员,那大部分工作就由子女共同承担。   他是大哥,为工作牺牲了自己,婚姻就要偏后一些,不过陆沉墨是一个孝顺的人,他听从父母的命令。   陆夫人今日操办这个生日宴,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自己大儿子选一个优秀的OMEGA,人选陆夫人肯定有,也肯定不是自己。   季然正想着时,就看见陆沉墨微微的皱了下眉。   季然看他的眼神太直接,且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像是打量一件货品一样,季家人还是挺搞笑的,现在是要走联姻的路线了,他把他们陆家人当成傻子吗?   陆沉墨淡声道:“小然今天装扮的很漂亮。”   虽然季然身上的衣服并不夸张,比起其他OMEGA来说很低调了,但陆沉墨确实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说的。这句话已经很敷衍了。   但季然跟他说:“你也很好看。”   陆沉墨微微梗了下,他不知道这个OMEGA到底是怎么回事?作为一个OMEGA这样的话能说吗?   他都听见他三弟的闷笑声了,周围人的视线也都看过来了,季家现在跟他们陆家是对手,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所以两家相见是一场好戏。   陆沉墨看了一眼他的对手季昀,也就是季然的大哥,他们都是工科的人,商场上的事理应用商场的应对方式,尤其是他们高科技,更应该用技术来说话对不?   季大哥脸色微僵,他低头跟季然轻声道:“小然,我们去那边坐吧。”   季然嗯了声,他也看出陆沉墨的敷衍及不耐烦了。   季然最后又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在这个人身上感觉到贺长年的气息。   第一、第二个世界他辨认主角都需要好长时间,但第三个世界的时候他见到徐雁凛的时候,就觉得他是。   也许这个陆沉墨不是吧,季然没有再纠结,放弃了他,跟着季大哥到会客区坐下。会客区分成了两部分,OMEGA一个区域,ALPHA一个区域,季大哥把季然及他堂兄弟妹送到后便去了ALPHA的区域。   陆家跟季家装潢很相似,也是复古欧式装修,待客的大厅豪华又繁琐,一重重的帷幔,起了装饰的作用,也能隔开空间,ALPHA、OMEGA能相互望见,又有一层遮挡。   陆家有军事背景,陆沉墨的小叔从军,是联邦帝国的上将,哪怕目前从前线下来,退居二线了,也是上将军衔,他依旧能给陆家带来军事背景支撑。   这些从陆家的保卫队能看出来,季然能看到站在大厅里的警卫员。   这让他有安全感。   有了安全保障,季然又看了下另外几个候选未婚夫,季然的堂哥、堂妹小声的跟他说:“陆沉渊这会儿正跟明家坐在一块儿,陆家跟明家的关系很好,明家有一个适婚的OMEGA,鸣溪月,就是陆沉渊旁边的人。”   季然看到了,明溪月是一个女性OMEGA,跟所有的女性OMEGA一样,有温柔漂亮的气质,笑着在跟陆沉渊说着什么,陆沉渊也跟陆沉墨一样有棱角分明、俊帅的脸庞,他比陆沉墨要好一点儿,脸上带笑,对他身边的OMEGA很温和。   季然继续看下一个,下一批。   他的另外几个候选人未婚夫都在ALPHA的区域处陪同,跟他们笑着说着什么。   陆沉骏好辩认,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这个世界不存在近视这一说,眼镜只是装饰品,陆沉骏戴着眼镜挺好看的,有一种斯文儒雅在其中,哪怕他是一个190的ALPHA。   季然刚才就看见他了,在他跟陆沉墨说‘他也好看’的时候,陆沉骏就在后面笑出了声,这会儿他正跟他的同伴说着什么,把他们都说笑了,季然都怀疑他在说自己刚才的事。   季然看了他一会儿,没有找到感觉。   下一个是偏文静一点儿的陆沉溪,他正在给他们倒茶,嘴角挂着浅笑,温文尔雅,跟资料里他的职业也能对的上,他的学历很高,在蔷薇学院任特聘教授一职,会定期给学生们上课。   季然看完他,就看向了双胞胎兄弟陆沉月、陆沉星,这俩人是他的同学,两个都是ALPHA,两个人的表情也一致,臭着脸庞,对这个相亲环境表达了直白的厌恶。他们两个还小,不会跟其他人一样会掩饰。   季然想将他们两个人PALPHASS掉,要是主角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那以后万一他认错了人该怎么办呢?   季然把这六个人都看完了。没有感觉,他在心里跟233道:“我没有找到感觉。”   233跟他说:【少爷,不着急的,这么多优秀的ALPHA,你就当赏心悦目了。】   季然没有发表意见,他是个男的,对比他强壮的男人可以有欣赏,但不能到赏心悦目啊。   233终于想起季然是没有信息素的,他也做不到用信息素来左右情绪。   233正想要安慰他几句的,陆家伯爵夫人就来了,陆家有待客之道,并没有让来了的宾客枯坐,招待大家尝试她亲手做的茶点,把陆家这里当成家,随意享受这个下午茶时间,舞会定在晚上7点整,这一段时间大家可以攀谈,闲话。   生日宴是变相的相亲宴,更是商业洽谈会。   ALPHA们谈他们的事业,OMEGA们则展示他们的手艺,伯爵夫人在他们OMEGA的区域坐下后,OMEGA们就都把自己做的礼物拿上来,想让伯爵夫人夸下他们。   “陆伯母,这是我亲手做的陶瓷杯,做了一对儿,正好送给您跟陆伯父,您跟陆伯父的真挚爱情让我们羡慕,祝福你跟陆伯父一辈子恩恩爱爱,一生一世一双人。”   贺家的OMEGA一出手果然厉害,不仅礼物漂亮,用意也好。   季堂弟跟堂姐互相对视了眼,觉得自己礼物都拿不出手来,他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陶瓷也是传统行业里最重要的手艺。   “陆伯母,这是我写的一副书法,我记得您的书法非常好,我模仿您的笔迹,到您面前班门弄斧,请您一定要见谅……”   这明家的OMEGA,写的也很漂亮,季然看了一眼。   “陆伯母,这是我为您画的一幅油画,笔迹拙劣,不及您的一半优雅,请笑纳。”   这是赫家的OMEGA。   季然看着他油画里的人又看了下陆·伯爵夫人,觉得还是画上的人优雅,本人不及画一半。但他看着高兴的伯爵夫人没说什么,人大概都愿意相信镜像里的那个更完美的自己。   后面又有陆续的OMEGA把他们带来的礼物送了上来,有漂亮的针织刺绣,有轻巧的手工作品,有精彩的画作,反正作为最后一个亮相的季家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艺了。   才艺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无非是看谁最用心罢了,季家的子弟作为百年望族的一员,身价在这里摆着,轻易不肯低头,所以准备的礼物就不会那么奉承了。   当季然把他烤的一盒饼干放桌上时,有一个OMEGA笑出了声,待察觉就他自己笑了后,连忙咳了声把脸扭开了。   他跟季然一个班级,季然平日里都仰着他高高的头颅,手工活根本不会做,就包括今天来的这些OMEGA,带来的这些礼物要是有十分之一是出于自己的手,他就把自己的姓倒着写。   越是精美的礼物越会出自家中佣人,或者是机器人之手,大家都知道是演戏。   联邦政府是提倡要不忘民俗,要亲自动手,丰衣足食,但当高科技横行,轻而易举能做出精美的高仿品的时候,谁还会动手啊?   一切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要不每一年的手工艺大赛,那些OMEGA都手忙脚乱呢,因为那是现场制作,不掺假。   所以众人都没能想到季然能亲手做一盒饼干,因为饼干的样子太奇怪了,丑的出奇,都不好按在机器人身上。   他们不由得想,这个季然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要凭着这一盒丑八怪饼干博得众人的视线?   确实是吸引人了,那边的ALPHA都看过来了。   伯爵夫人也被季然这盒丑鱼饼干弄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笑道:“小然想的也周到,我们正好是下午茶时间。这小饼干还是很可爱的。”   季然继母笑着道:“夫人见笑了,这些都是小然亲手做的,他一大早就去采最新鲜的蔷薇花,捣花泥,蒸红薯,倒入牛奶揉面泥,自己做了整整一个上午呢,足够多,大家要是不嫌弃都尝尝。”   她心里有数,这种场合谁都知道是演戏,那么不演戏的那个自然会脱颖而出。   果然在场的其他OMEGA都眼神古怪的看季然,季家名望太高,季然姑姑嫁入皇室后,季家在帝星的名号就更响亮了,季然成年礼的时候几乎请了半个帝星的人,双S级别的信息素,甜美的蔷薇花味道,联邦总统都戏称他几乎称得上国宝了。   这种国宝做这种饼干,他是想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啊。   季然把之前他们的礼物比较的跟假的一样!   就算不是他们亲手做的,那用意也很好吧?!   而当事人季然面无表情,并不觉得自己拿出这种手工而羞愧。   季然环顾他们一圈,知道他们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他的最后一份礼物为伯爵夫人的生日宴画上了一个不怎么圆满的句号。   季然没有在意,他已经尽力了。   在场的OMEGA很少有去碰季然做的点心的,季然也没有管,他做这个饼干不是给他们OMEGA吃的,是想要留给他的未婚夫的。   正当现场有稍微的尴尬的时候,管家进来了,跟伯爵夫人说总统夫人及王后、公主殿下、王子殿下到了。   于是伯爵夫人率领众OMEGA前去迎接。   伯爵夫人迎接总统夫人就更加的热情了,亲自迎上去:“让总统夫人百忙之中来伯爵府,我真是抱歉,非常感谢。让王后殿下及公主殿下、王子殿下来给我过生日,真是我的荣幸。快请进!”   总统夫人是一位男性OMEGA,年纪跟伯爵夫人差不多,他笑着道:“伯爵夫人客气了,您的生日宴这么热闹,每一年都能为我们联邦政府解决大龄的ALPHA的问题,实属是好事,我应该来看看的。这不一大早就陪同王后及公主殿下、王子殿下前来了。”   总统夫人态度谦和,陆家不仅是帝星的新贵家族,还是有军权在身的家族,再加上掌握着最高端的科技,是财政军三权合一的家族,总统都要高看一眼的。   总统夫人这么谦和,且给了台阶,那王后也笑道:“是啊,伯爵夫人这次办的生日宴漂亮,来了这么多的OMEGA,都跟花园里的花朵一样,姹紫嫣红,我看着就喜欢。”   伯爵夫人笑着道:“王后跟总统夫人过奖了,我这不是被我家儿子愁的没办法了,他不着急结婚,我干脆也不把心放在他身上了,我还不如凑成其他人呢。”   伯爵夫人自黑把王后说的舒心了,然后给他们一行人介绍她招来的OMEGA,这么多OMEGA里,她先介绍季然,介绍的还非常隆重:“王后,季家的OMEGA,想必王后跟总统夫人还记得吧?”   季然的成人礼他们都参加了,季家是大家族。姑姑还是王后的儿媳妇呢。   果然王后跟总统夫人和蔼可亲的看着季然:“季然又长高了些,也漂亮了。你姑姑还一直想着你呢?”   季然也给他们行礼,标准而矜持,脸色清冷,不卑不亢,别有一种贵气。   季然继母站在一旁,她不是季然的生母,季然亲姑姑在,她就不用上场说圆场的话了,季然的表现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冷静、淡定,一点儿都没有不甘愿.   不耍性子,不失脾气的时候,他就自带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   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把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今天帝星所有有身份的OMEGA都到齐了,包括王子、公主。   可爱的、漂亮的、温柔的,冷艳的,每一个都跟花园里的花一样,各有各的特色。   然而季然在这些人里面依旧有独一无二的特质。   季然继母之所以让季然来联姻,一方面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如果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也证明自己为他们季家尽力了,这样能讨好她的ALPHA;   第二就是季然长得很不错,这种长相完全看不出他是最低等级的OMEGA,不知道的绝对以为他是王子,他比皇室王子更像王子。   季家季耀和就他这么一个OMEGA,把他从小到大捧在掌心里养大,贵气养成了,只要季然一直维持着着这种淡定的样子,他就跟顶级的OMEGA一样。   今天来这里的OMEGA,信息素级别要么是S要么是A级,都是顶级的OMEGA,他们肯定想不到季然的信息素是最低等级的。   这像是一种讽刺,这些千娇百媚的花一样的OMEGA都是真的,而季然是假的。   继母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她不是嘲讽季然,而是嘲讽这个可笑的世界,真真假假只要有权力都可以操控。   人人都攀高望远,就如总统夫人跟王室也来今天的生日宴一样,也不过是看着陆家实力雄厚罢了。   所以话又说回来,她嫁到的季家不能倒下,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能沦为僵死的骆驼。   总统夫人跟王后及王子、公主殿下到来后,整个陆家就热闹起来了,   ALPHA们也过来见总统夫人及王室。   总统夫人笑着说,都是年轻人,坐在一块儿聊聊天也好,不用那么多礼仪。   王后看着众ALPHA也笑道:“总统都亲自来给你们解决个人单身问题了,还不赶紧过来,先说好了,把那些暴躁的性子都收起来,可不准吓着我们的OMEGA啊。”   今天负责招待客人的陆沉骏笑着说:“那我们要谢谢王后跟总统夫人了,我也还单身着呢,”   季然看了他一眼,陆沉骏话一顿,有莫名奇怪的感觉,这个季然凭什么这么看他?这种眼神跟自己不能找别人一样。这个季少爷未免太霸道了吧?   帝星吹捧着的国宝难道别人都得把他当宝?   真奇怪。   他再去看季然时,季然又把视线移开了,神色面无表情,陆沉骏莫名有点儿郁闷,想再开些玩笑的话也没心情说了。   总统夫人环顾了一周,没有在这些ALPHA里面找到陆上将,就笑着问伯爵夫人:“陆上将又在军部吗?今天你过生日他也不来?是怕这样的场合?”   伯爵夫人神情微顿,但很快的笑道:“夫人你下次见着明朗也帮我劝劝,他现在越来越不愿出席这样的场合了,你说这都多少年了,也该走出来了是吧,哎,我都把他说烦了,他说晚一点儿会来给我过生日,现在就不出来打扰大家了。”   总统夫人闻言也轻叹一口气道:“明朗是重情重义的人,难为他了。”   陆明朗就是陆家在军部的人,做到了上将,季然在资料里记着一点儿。现在从这位总统夫人语气里也能听出这位陆上将是陆家的根基。   陆家现在技术领先,又有军政后台,迟早有一日会超过季家的,怪不得季家着急。   季然开小差的这一会儿,总统夫人已经热络的招呼起他撮合的两排相亲ALPHA、OMEGA了。   ALPHA在总统夫人面前,多少都端着一些,很客气、温和的跟对面的OMEGA聊着。   季然的对面坐着陆沉星,陆沉星眼睛在季然旁边的三王子身上,但三王子眼神在他对面的陆沉骏身上。   一个三角恋就这么形成了。   看陆沉骏跟三王子有说有笑,陆沉星只好把视线收回了,盯着季然,看样子无话可说,季然对他也无话可说,于是两人就诡异的沉默着。   陆沉星片刻后觉得坐立难安,他没有想到这个季然能这么沉得住气,别人都有说有笑,他一声不吭,显的自己这个ALPHA多么掉价啊?!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陆沉星想想当着王室的面,还是要给季然一个面子的。   季然点了下头。陆沉星噎住了。好一个季然,眼睛长天上,比王子的范还大,这辈子嫁不出去了!   陆沉星这么诅咒季然,但实际上来跟季然攀谈的ALPHA非常多,季家名声在外,他长的也不难看,且他自成年分化后很少出席这样的宴会,所以这些ALPHA有不少想跟他交谈的。   只是奈何季然对他们也淡淡的,问他一句回答一句,有时候还不理会人家,脸上更是一点儿表情都没有,陆沉星作为一个旁观者,觉得季然这种OMEGA千万不要娶回家。   他们不知道季然是有很多问题回答不上来,ALPHA、OMEGA观念不存在季然的认知里,他要转换好一会儿才能适应,所以等想起怎么说的时候,已经错过时间了。   那些ALPHA看他神情冷淡,也就讪讪的换人了。   季然觉得时间特别慢的时候,伯爵夫人的舞会终于开始了。   第一支舞曲让身份贵重的王子、公主殿下、跟季然他们先跳的,陆家大哥陆沉墨邀请了公主殿下,季然也就没有再上前,ALPHA二王子则笑着邀请了季然,他们两家关系不错。   王子舞蹈跳的不错,季然身体本能会跳舞,王子跳的也很温柔,开场舞曲是简单柔美的。跳完这一曲热身后,下一支舞曲就开始了,王子把季然换到了陆沉墨面前。   陆沉墨看样子真的不太喜欢季然,跟季然跳舞有些僵硬,季然看他这么僵硬就怕被他踩着脚,跳的很慢。且不时的看下脚,跟陆沉墨隔着一拳的距离,两人跳的怪异,陆沉墨眉头微拧,但没说什么,   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季然轻声问他:“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结婚?”   陆沉墨脚下一个停顿,季然也跟着他停下了,陆沉墨虽然身在陆家这种豪门,但他是研究技术出身的人,多少有些性格沉闷的,被季然这么直白的话噎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季然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舞曲也结束了,季然把手松开了。   松开他后,季然往休息处走,一次都没有回头,陆沉墨心里有微微的别扭,不知道是否应该去道个歉,虽然他自己也没有什么错,但季然毕竟是OMEGA啊。OMEGA是要哄着的。   每一个ALPHA都是大男子主义的。   这种心情下,陆沉墨礼貌的拒绝了一个OMEGA的邀舞,正要回座位的时候,就看见季然邀请了他的……三弟。   陆沉墨脸跟墨一样黑了。 第66章   陆沉墨脸跟墨一样黑了。   陆沉骏自然看到了他大哥那表情,虽然他很清楚他大哥只是纯粹的被抹了面子,不是吃醋,但他笑得不行。所以他痛快的接受了季然的邀请。   他握着季然手笑着道:“能受季少爷邀请,不胜荣幸。”   陆沉骏的交际应酬能力很好,所以舞蹈跳的不错,姿势不僵硬,季然不用怕被他踩着脚,还能跟他交谈。   陆沉骏以往是绝对不会让OMEGA尴尬的,但他今天想调侃下:“季少爷,我跳舞的感觉好,还是我大哥好?”   季然看了他一眼:“跟你跳舞好。”   陆沉骏笑了:“我大哥其实跳舞很不错的,你问了我大哥什么,把他吓住了?”   季然看了他一眼,也轻声问他:“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舞曲到了高旋律的地方,陆沉骏手正握在季然腰上,让他做侧腰俯仰的动作,被季然这句话说的差点儿松开他,幸亏他跳舞能力很不错,一个伸手把季然又拉回来了。   他握着季然腰轻声问道:“没事吧?”这要是把季然摔到地上可闹成笑话了。   季然摇了下头,他腰闪了一点儿,但不是手脚,所以没有怎么疼,   他现在不用等陆沉骏的答案了,从他刚才失手就明白了,都把他吓到了。   陆沉骏这会儿终于也体会到他大哥刚才跳舞时的僵硬了,除了他那个跟机甲一样冷酷的小叔,大概不会有人能接住季然这么直白的求婚吧?   这是求婚吧?   陆沉骏看着面无表情的季然都怀疑自己刚听错了,OMEGA求婚是要面子的吧?   他咳了声问:“你刚才也是这么问我大哥的吗?”   季然点了下头,陆沉骏缓缓的吸了口气:“你是真的……这么直接吗?都不考虑下我的感受吗?”   在他大哥那里受挫,然后再来他这里问,季然是真的敢啊。   陆沉骏盯着他修长脖子上的黑色颈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季然跟一只高贵的天鹅一样,他被季家宠坏了,并不把任何ALPHA放在眼里。   幸亏他是一个很有风度的ALPHA。尽管这么想着,陆沉骏眉眼还是冷淡下来了。   季然看了他一眼:“抱歉,我说话比较直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舞曲要结束了,季然跟他说到,不为难他。   陆沉骏在松开他手的时候,忍不住问他:“你不会再去找我堂弟吧?”   要是季然再去找他堂弟,那他可要被他大哥笑话了,毕竟他刚才吧他大哥笑话了一顿。   季然顺着他的话看向了他堂弟,陆沉渊,陆沉渊这会儿在跟明家的OMEGA说着什么,舞曲结束了,但他们两人并没有回到休息区,看样子下一支舞曲还会接着跳。   果然陆沉骏也跟他说:“我堂弟陆沉渊跟明家的小姐互有好感,订婚也就是这些日子的事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的好,他们俩的婚事你拆不散的。”   季然看了他一眼:“好的,我知道了。”   他转身向着休息区走去,他其实没有再想着去找陆沉渊,他不想跳舞了,腰虽然没有多疼,但刚才空落的那一下好像扭到了。   季然看了一眼他的堂弟堂妹,堂妹正在跟一个帅气挺拔的ALPHA跳舞,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看上去挺开心。   堂哥则跟二王子跳舞,好像只有三堂弟在跟目标跳舞,目标是陆沉月,双胞胎中的弟弟。   季然回到休息区的时候先看到了陆沉星,陆沉星正抱着胳膊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季然还没有靠近的时候,陆沉星就指着他说:“你别过来!我不想跟你跳舞!”   他跟炸毛的小猫一样,叫的声音挺大的,都快盖过钢琴师演奏舞曲的声音了,钢琴就在休息区的角落里,钢琴师被他吓了一跳,音符都弹错了好几个。   他不得不停了下,在着空白无声的时段里,季然跟陆沉星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跟你跳舞的。”   季然又一次拂了他面子。   陆沉星看着朝他齐刷刷看过来的舞者,脸蹭的就红了,他看着面色如常、也就是面无表情的季然,羞恼成怒的道:“季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我们陆家人不会喜欢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伴随着他的话,季然觉察到了压迫感,他在原地站住了。   “陆沉星!不得胡闹!”陆沉骏几步走过来,压低声音吼道,这是什么场合,陆沉星也不看看!这么多人,王室、总统夫人都在,怎么也应该在他们面前给季家面子,就因为陆家跟季家是对手,更应该注意言辞!   陆沉星吼完也知道自己理亏,但他不知怎么看着季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控制不住他的情绪,他刚分化没多久,ALPHA的暴躁因子让他也没有好脾气,最讨厌季然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了。   陆沉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斥他:“收回你的信息素。”   他转头跟季然道歉,季然什么都没有说,只到另一边坐下了。   这次离陆沉星远一点儿,陆沉星好像也控制不住他的信息素,也是随意发脾气的人。   季然把药吃了一颗,有一会儿才好受点儿。   季大哥跟他的伙伴说了声抱歉,然后压着步子坐到季然面前,轻声问道:“小然,怎么样,难受吗?”   季然跟他摇头:“现在好多了,大哥你去忙吧,我没事。”   季大哥并没有跳舞,而是跟几个ALPHA在谈论什么,应该是工作,有伴侣的ALPHA除了会陪着自己的OMEGA跳一支舞外,其他时间都在洽谈工作,今天除了相亲,最重要的还是洽谈合作。   季然虽然知道主角会把季家以及其他家族并拢,但每一个家族都有他自力更生的机会,事情应该要顺其自然的发展。这个系统有它自然发展的规律。   不是他这个反派可以干涉的。   季大哥看着季然平静无波的眼神,伸手轻轻摸了下他头:“大哥无能,让你受委屈了。”   他这个弟弟一直是在被宠着长大的,从来没有受过委屈,今天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指着鼻子骂还是第一次,而他这个大哥还不能跟陆家翻脸。   季然看了季大哥一会儿,他应该对除了主角意外的人没有任何感情的,但这个季大哥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有一点儿像上个世纪里的程老师,季然跟他轻声说:“没有关系,我不生气。”   他说的是真的,他不会生气,他没有这个感情。   季大哥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眼里确实没有生气后终于放心些了,心想弟弟可能真的长大了。   季大哥还有工作上的事要谈,只好让堂弟来陪着他,他现在已经不再想让他们来跟陆家人联姻了,刚才陆沉星的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他们季家也还是要脸的。   三堂弟看季然拿着象棋子自己跟自己下,面无表情,自己坐他对面这一会儿了,还没有动静,以为他压抑着什么,轻咳了声:“你没事吧?别放心上,我们失败了就算了,刚到季哥说了,我们不用再去找他们了。”   他们都是一个学校的,陆沉星今晚闹的这一出儿,等上学的时候一定会被传到教室里的,他能理解季然抹不开面子。   季然把金色的王放在它的位置后,才跟他说:“我知道,我没事,今天不行,那就以后再找机会。”   他刚才自己跟自己下棋,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独立想事情的空间,他总结了一下他今晚的行动,连着试探了两个,觉得自己这种试探法也不太对,现在的主角不认识他,肯定对他这个反派没有好感的,他上去就问人家愿不愿意跟自己结婚,唐突又不合理,是试探不出来的。   今晚当试验,失败了再接着来就是了。   三堂哥也给他台阶:“就是,陆家也没什么好的,我们有更多其他的选择,那个贺家的ALPHA我看着也不错。”   季然点了下头:“那你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没关系。”   “那好,我一会儿再来陪你,咱们待到晚上10点钟就可以回去了。”   如果现在就挥袖而去,那证明他们季家输不起。而且还跟陆家撕破了脸,所以只能委屈季然了。   三堂哥走后,季然再次开始下棋,陆家确实很富贵,国际象棋子是白玉跟黄金做的。材质很好,雕刻的也很精致,王跟后的王冠精致,马鬃也羽羽如生。   季然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参加最高国际象棋比赛的时候,最后一盘是跟一位英国的贵族孩子下,他的管家准备的棋盘棋子就是这样的。   季然正下着的时候,他的对面坐上了陆沉溪,陆沉溪是来给季然道歉的,陆沉星拧着脾气不肯来,能言善辩、最会哄OMEGA高兴的陆沉骏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来,也不好让陆大哥放下面子来,那他只得过来了。   只是没有想到季然在下棋,而且下的非常好,自己跟自己对弈,都能下出险象环生、峰回路转的棋局来,陆沉溪觉得自己手都发痒了,他是象棋高手,碰到高手当然想下一盘。   “我能跟你下一盘吗?”陆沉溪笑着跟季然道。   季然跟他连下了三盘棋,陆沉溪的棋艺比那位英国贵族的孩子还要好一些,最后的这一盘让季然下到了二十分钟,这很难得了,可以跟233相比了。   233在抗议:【少爷,我能让你下到二十一分钟。】   季然跟他说:“你是AI。”   233不抗议了。   这个世界设定比较超前,顶级的ALPHA能力就是很强,这个陆沉溪也是陆家人,S级别的,所以他的智慧近似于AI,还是挺厉害的。   季然看向陆沉溪问:“你是教象棋的吗?”   资料上之说他教信息科技,没说国际象棋能这么厉害。   陆沉溪看着他笑:“如果我是教象棋的,那就有愧于你这个学生了。没想到你的棋艺这么厉害。”   陆沉溪自嘲的笑,他参加过联邦大赛,取得过优异的成绩,但现在竟然败在一个年仅18岁的OMEGA手里。   他不得不想季然确实是双S级别的OMEGA。   双S级别的OMEGA非常稀少,要是季然不是季家人就好了。   季然跟他说:“你已经很厉害了,能跟我下到二十分钟的人很少。”   季然想他应该从陆沉溪这里突破。   因为他依旧没有在这位6位ALPHA中找到感觉,那就以后还需要多观察,那他要有一个经常来他们家的理由。   但陆沉溪默默的看着他,ALPHA的尊严碎一地,偏偏季然面无表情,他说的是实话。   陆沉溪站起身,朝季然伸手:“我能请你跳个舞吗?”   季然往上起的时候动了下腰,发现腰还是有一点儿扭着,他跟陆沉溪道:“抱歉,我不想跳舞了。”   陆沉溪以为他被陆沉星那句话伤到了,这才想起自己是来给他道歉的,哪知三盘棋后忘记了目的,陆沉溪郑重的跟他道:“沉星不懂事,伤到你的话我替他跟你道歉,非常抱歉。”   季然摆了下手,等陆沉溪走后,他自己跟自己下棋,有来邀请他的ALPHA,他都拒绝了,下棋可以,跳舞就不行了。   季然想安静安全一点儿的在这里待到晚会结束,但没有想到坐着不动,他也会受到波及。   舞会里有两个ALPHA对峙了。   季大哥说的对,伯爵夫人的晚宴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宴,来参加的多是OMEGA夫人带着他们的适婚OMEGA、ALPHA儿女来的,且都是级别不低的优质ALPHA、OMEGA,面对这么多的对象,难免会有争夺之心。   他们还知道陆家警卫严格,没有动手的,顶多是舞会中,为请一位优雅的OMEGA彼此对视,对视时有压迫性的信息素泄出。   对于来这里的顶级OMEGA来说无伤大雅,有两个雄性为他们斗殴,他们心里还是自豪的。   但低级的OMEGA就不行了,他们大概也没有想到季家当家人季耀和唯一的OMEGA儿子是最低等级的。所以并没有顾及到季然。   陆沉星刚才一个人的信息素季然都需要吃药,现在有两个,季然胸口压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季然用手缓缓压了下胸口,这个世界对OMEGA不太友好,力量悬殊太大了,等级高的OMEGA尚且还能跟ALPHA相持恒,但他是最低等级的OMEGA,任何的ALPHA跺跺脚就能让他的地震三震。   季然这一次就彻底的明白他的处境了,他以后要更小心一点儿,不仅仅是手脚疼了。   季然想着他父亲在基因库里为他修改的双S级OMEGA,觉得还是找个地方躲着比较好,要不迟早会露馅的。   季然出了舞会厅,到了花园里,舞会开始后,花园里就没有客人了。很安静,只余小灯一闪一闪的亮着,跟星星似的。   陆家跟季家的花园也相似,绿化树木高大,郁郁森森,还种植了非常多的花卉,蔷薇花更是一片接一片。说是国花,于是家家户户以种植这个为荣。蔷薇花在晚上大多都闭合了,只有一个个的花苞,季然没有靠近,只往花园深处走。   一边走一边整理信息,让233帮他记着。   他今天已经把陆家的6个未来的老公候选人都看了一遍,现在有三个可以排除了,陆沉墨、陆沉渊、陆沉骏。   233问道:【陆沉墨跟陆沉骏是因为不接受你的求婚,陆沉渊你还没有去试试呢?】   季然摇头,他虽然知道现在的主角不会喜欢他,他要想靠近他们是用了不正规的手段,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好,不应该拆散有情人。   他在心里问233:“系统,如果我选错了,会有什么后果啊?”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定,他选错了人,也被标记了,那就不能再换人了。   果然233跟他说:【那少爷,我们的任务就失败了,这个世界就是0分。】   也就是说他直接就会出系统,找不到他的主角了。   他还是很想见见他的,他不知道徐雁凛在他死的时候什么样子。   季然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了两棵巨大的花树前,是西府海棠树。   这两棵树长的很好,枝干都有一人腰粗,树冠如云,于是枝叶相连,在半空中彼此相依。   季然想起第二世界里周姨让他背诵的一首诗《致橡树》。   ……   仿佛永远相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这两棵树不是橡树,他跟徐雁凛的家院子里种的是两棵西府海棠。   因为西府海棠是伟人挚爱到来生的花。   季然望着这两棵茂密的西府海棠不想走了,他想要见徐雁凛,他不知道那六个未婚夫里哪个是他,可他知道徐雁凛在这里。   躺在花丛摇椅里的陆明朗看季然十多分钟了还不走,微微皱了下眉,他是个ALPHA,而季然是个OMEGA,他们两人这半夜在这花园里,传出去对这个OMEGA名声不太好。   也不算是半夜,但这个位置不太好,这是花园深处,一般OMEGA不会走到这里来的。   也不知道这个OMEGA对着他的树看什么看?现在树上花都睡觉了。   陆明朗正想问的,就看见这个OMEGA搬起了树下的木墩子,踩着上去了,这是要采他的花!看还不够,还要采。   这两棵西府海棠是他从蓝星移栽来的,种在自己楼下,每天推开后窗看见的就是这两棵树,十多年了,好不容易在帝星扎根,养到今天这么繁茂,他也快当成孩子了。   看季然拉着一支花枝往下压,陆明朗出手了,把手里一颗海棠果打了出去。   “花能看不能折,没有人教过你这个道理吗?”   陆明朗冷斥道。   他打的不重,就是警告一下他,但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那个OMEGA从木墩子上倒下来,倒的毫无预兆,跟断线的风筝一样,陆明朗不得不飞快的上前,堪堪在他落地前把他接住了。   “你没事吧?”陆明朗接着他要把他放草地上,正要松开他时,就看他哭的厉害。   季然顾不上他什么形象,只知道很疼。   只是打在了手指稍上,但手一下子就麻了,疼痛突如起来,让他没有稳住身体,扭伤的腰也无法紧急换个姿势,于是就这么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形象有碰瓷的嫌疑,但他控制不住,只好把自己卷起来,藏着哭。   他手脚原来还是疼,他的心理障碍依旧没有克服。   “你……你伤在了哪儿?”   陆明朗半抱着他,想把他放下,又不知道他伤在哪儿,他确定把他接住了。   除了那个海棠果……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用一个海棠果能把一个人打成这样,陆明朗不得不看了下他的右手,他的右手臂断了,现在接上去的是机甲,多少会有点儿力度偏差。   这个OMEGA哭的太厉害,身体都在发颤,蜷在他怀里,陆明朗身体慢慢僵硬起来。   他皱了下眉,他得跟这个OMEGA划清界限的,这个晚上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但季然是真哭,他能觉出他身体的颤抖,那是疼到极限了。   陆明朗不得不给他看了下手,可纤细的手指伤没有任何伤口,那到底伤在哪儿呢?   “能起来吗?这儿疼?”陆明朗摸到了季然的腰,这会儿发现他姿势不对了,陆明朗想起他刚才折下来的姿势,想再进一步给他检查下,结果撩起他的衣服时,看到他扬起脖颈上的颈环了,手陡然停下了,虽然他的右手是机甲材料,但别人不知道。   他不能在一个后花园里这么摸一个OMEGA的身体。   “我们去看医生……”   陆明朗刚说完,就听见来人了。   “季然!”   “季然,你在哪儿?!”   “季少爷!季少爷?你在花园里吗?!”   “他在花园里的,他身上终端显示就在花园深处!”   季大哥声音焦急,他刚才去谈生意了,所以等听到喧哗叫好的声音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ALPHA为OMEGA相对峙,别的ALPHA也在一边加油起哄,当成了角斗场。   两个角斗的ALPHA攻击性信息素是对冲的,而季然不见了。   季大哥着急却又无法说清楚他急什么,于是在场的人都误解了,怕季然被其他的ALPHA给标记了,虽然陆家的警卫系统很完善,今天进入生日宴的每一个人都严格的检查了,没有一个在发情期的。   但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呢,季然是双S级别的OMEGA。   于是陆家出动了警卫队,伯爵夫人、王后、总统夫人也担不起这个后果,也跟着找了过来。   看到陆明朗把季然抱着从花园深处走出来的时候,众人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词是:季然被标记了。   季然被陆上将标记了。   陆上将竟然把季然标记了。   他们脚步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陡然的停住了。   过了一两秒才有反应过来的。 第67章   OMEGA们压着的声音。   “季然被标记了?!”   “陆上将怎么可能会标记人呢?!”   “可他……要是没有标记季然,怎么会抱着季然出来?季然是……靠在他怀里的。”   季然的身体以一个无限依赖的姿势贴着陆上将。   要知道季然以前眼睛都眼高过顶呢,很少靠近ALPHA,视ALPHA如洪水猛兽。   “我……我还是不能相信,陆上将怎么可能会标记被的OMEGA呢?他,他有深爱的人啊。”   “我也不信,可……”   “谁让季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双S级OMEGA,信息素还是蔷薇花味道呢?”   OMEGA的窃窃私语让季大哥的手颤了下,只有他知道,季然被标记的可能性很低,最有可能的是季然受到了什么伤。要知道陆明朗是双S级别的ALPHA,在这个现场也只有他自己一人是,如果他做了什么,季然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   这种想法让季大哥心都提了起来,走向季然的脚步都有些沉重。   “小然?”靠近时,他伸出手想接住一动不动的季然。但被陆明朗避开了,陆明朗看了他一眼:“他腰扭伤了,不易变动,我抱他进去,你跟着。”   他是用机甲的那个手臂把季然托起来的,能一直保持平稳。   路过伯爵夫人、总统夫人及王后、三王妃时,陆明朗不得不解释了一句:“他刚才从树掉下来,摔伤了。大嫂,麻烦去叫医生来。”   他不是推卸责任,而是无法解释他用一粒海棠果把人打成这样。   众人才恍然的哦了声,总统夫人先道:“那一定要小心。”   陆府就有常驻医生,很快就来了,陆明朗把季然放在了离这里最近的陆家客房里,虽然他的房子是离这里最近的,但他不会把一个OMEGA带进去。   把季然放下后,跟医生交代了几句就出来了,房间里只留季然继母、堂妹,季然的姑姑还有伯爵夫人、总统夫人陪着,季然毕竟是个OMEGA。   其他人都在厅里等候着看看什么情况,今天晚上,陆府好好的生日宴被季然一人搅合完了。   大家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关心也不是,不关心也不是。   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陆上将,众人本能的都给他让开了路。   陆上将也是很帅气的,哪怕他是叔叔辈了,也依然有着陆家人优秀的基因,更何况他还是难得达到双S级别的ALPHA,这在帝国也没有几个。   只是众人本能对他有些忌惮,他身上有一种锋利肃杀感,虽然他从来不会释放他压迫性的信息素。相反他很讨厌随意用信息素来压迫的ALPHA。   众人视线在他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上停顿了一秒,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慌忙把视线移开了,担心被他察觉,但实际上陆明朗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看见他们让开什么话也没说,面无表情的过去了。   众人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他走的毫不迟疑,步伐果断,仿佛屋里的季然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样。   ALPHA们想,陆上将真是冷酷,季然这么娇贵的OMEGA被他弄伤了,他都不留下来看着。   OMEGA们的想法则要精彩的多,一方面怀疑陆明朗标记了季然,另一方面又相信陆明朗没有标记季然。但都统一的只在心里想,只敢小声的议论,不敢当着陆明朗的面去对峙。   陆明朗过去的传闻还刻在一部分OMEGA心里。   帝星的每一个父母想必都会跟自己的OMEGA儿女说一声,不要去招惹陆上将。   所以直到陆明朗都走了好一会儿了,这些OMEGA们才聚在一块儿小声的讨论今晚的事。   今天晚上,明明陆明朗跟季然都不是主角的,但很神奇的是,这两人贯穿了整个晚宴,且最后给晚宴来了一笔精彩的。   嘲笑季然饼干做的丑的OMEGA陈晨首先八卦的说:“这个季然招惹谁不好,敢去招惹陆上将,被弄到床上动不了了吧?”   他发言太大胆了,含蓄的明溪月轻咳了声:“陆上将说季然是从树上掉下来摔伤的,你别造谣。”   陈晨呵呵了声:“平常机甲的高度季然都头晕,还敢爬树?一定是陆上将弄的。”   明溪月不知道怎么说了。陆上将的名声在他们这里很复杂。   贺家的OMEGA贺乔乔说:“我觉得不怪陆上将,是季然的问题,季然为什么不好好在这里待着,要一个人去花园深处呢?”   穿绿衣的OMEGA说:“季然好像是被陆沉星说的没有面子了吧?”   白衣的OMEGA哦了声:“对,季然好像要跟陆家的人搭上关系。”   “他这么想,谁不这么想呢?”陈晨又率先道,陆家的ALPHA他也看好啊,每一个都是S级别的,高大、挺拔,脸上带着温润儒雅的笑,还支持ALPHA、OMEGA平等,这不就是天选的ALPHA吗?   “但季然胃口也太大了,竟然选陆上将。”   贺乔乔这次直接嗤笑了声,季然找陆家谁都可以,陆明朗不行。   有第一次来帝星,第一次参加陆府生日宴,不摸情况的OMEGA有些狐疑的问:“陆上将怎么了啊?陆上将不是沉星他们的长辈吗?他还没有结婚吗?他没有OMEGA吗?”   贺乔乔看他孤陋寡闻,都不知道是鄙视他还是在考虑怎么跟他说。   最后还是欣赏强大的ALPHA的心理占了优势,她斩钉截铁的跟他说:“陆少将是我们帝星最优秀的ALPHA,双S级别,为我们联邦政府数次剿退虫族,赶走星寇,维护了我们的安全!他是值得尊敬的人!”   最后一句话像是特意强调什么一样。   陈晨不怕死的说:“曾经是。”   陈晨对陆明朗没有什么偏见,他只是人傻口快。   贺乔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让你多嘴。”   陈晨撇了下嘴,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联邦星网上有不少陆明朗的黑贴的。   话大多是:陆上将有那么强大的能力,但他却为了一个OMEGA退居二线,不管是贪生怕死,还是真的伤心过度,都违背了军人的职责,玷污了军魂等等。   贺乔乔肯定也看到了,所以她几乎瞬间就炸毛了:“陆上将不是那样的,陆上将只是重情重义!是个好ALPHA!”   贺乔乔的愤怒,代表了一部分OMEGA的态度,陈晨就代表了另一派。众OMEGA忘了房间里的季然,开始展开了对陆明朗的讨论。   “陆上将不仅是双S级别的ALPHA,他生的好,喜欢他的OMEGA非常多,只是陆少将自从战场上退下来后就把所有感情都给了工作,人也跟他的机甲一样,所以外界把他说的又冷酷又无情。”   “关键是还有OMEGA想去挑衅他的,有一次就有OMEGA借助发情的机会靠近他,想要跟他生米煮成熟饭……”   贺乔乔说到这个地方猛地停住了,跟卖关子似的,第一次来帝星的OMEGA有点儿着急的催问她。   贺乔乔神色有些迟疑,她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这些话她不应该说,过去的事被军方、被陆家严格的压了下来,不得外传的,她今天是被激将到了。   陈晨替她说了:“哪知那个OMEGA被少将掐着脖子扔出了房间。”   看孤陋寡闻的OMEGA张大了口,陈晨点头:“是真的掐着脖子扔出来的,那个OMEGA脖子上的颈环打开了,被扔到地上的时候,颈环也掉地上了,没有被标记,信息素却泄露出来,他发情了。”   看陈晨把最不能说的说了,其他的OMEGA也敢说了。   “那天是一年一度的仲夏夜之日,由皇室来组织,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受皇室邀请参加了那次活动,且留下来晚宴,所有人都看见了,太惨了。那个OMEGA在帝星再也待不下去了了,听说去了遥远的西海星,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是我,我也没有脸待下去!他自己服用了催情的药物不说,还给少将下药。他也不想想少将是什么人,他所在的部队是最厉害的前锋部队,经过严格的训练,对OMEGA的信息素抵抗力属A级,那个OMEGA也不想想后果。”   “但……但陆上将这样做也是有点儿不近人情的,OMEGA都发情了,怎么能这么大庭广众下把他丢出来呢?他的手段也太残忍了吧?”   第一次听闻的OMEGA说道,他是站在OMEGA的角度,且对陆上将没有爱慕之情,所以他的第一感受是正确的。   OMEGA大多是娇弱的,ALPHA这么残暴的对待是不应该的,联邦法律明确规定,ALPHA不得仗着自身优势对OMEGA施暴。   更何况陆明朗是双S级别,在整个联邦帝国屈指可数,这种级别的ALPHA爆发的压迫性信息素是恐怖的,他这么对一个OMEGA,很多人都觉得后果严重。   这也是陆明朗备受争议的地方。   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新来的OMEGA不知道,但在帝星土生土长的OMEGA,无一不知这件事,哪怕没有参加那次晚宴的未成年的OMEGA,在后来也被他的OMEGA父母交代过,千万不要靠近陆明朗。   陈晨只怂了下肩膀,危言耸听的说:“所以远离陆明朗,幸亏他比我们大了十多岁,跟我们不在同一个生活环境,我们轻易碰不到他的,今晚上……算季然倒霉吧。”   他说着看了一眼季然休息的房间,有点儿幸灾乐祸。   这几年陆明朗住在陆家最深处,陆家的各种宴会陆明朗也从不参加。   季然成人礼后第一次出来参加这样的宴会就碰上了陆明朗,还被……   哦,不是标记,但总归是被抱着出来的,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贺乔乔本来想让自己好好闭嘴的,但她又被嘴碎的陈晨气到了,看新来的OMEGA对陆明朗产生了排斥心理,忍不住道:“陆少将不是残忍无情,他恰恰是最深情的!他对OMEGA疏远,不近人情,是因为他挚爱的人死在了战场上,他再也无法接受,他选择了终身不娶,终身不娶当然就要对那些贴上去的OMEGA冷酷点儿了!”   陈晨啧了声:“我只是搬运了一下而已。”   又不是他造谣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谁让陆明朗弄出了那种残暴对待OMEGA的新闻,三年没有消停下去。陈晨都怀疑不是他选择的终身不娶,而是没有哪个OMEGA敢嫁给他了。   那个季然肯定被吓破胆子了,他刚才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季然哭的相当厉害,身体都发抖。   陈晨正观望季然房门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伯爵夫人、总统夫人、王后终于出来了。   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伯爵夫人朝他们笑道:“让大家受惊了,小然没事,就是从木墩上掉下来的时候磕到了腿,没伤到筋骨,几天就能好了。”   她说着看向了总统夫人跟王后,这是他们统一的话术,因为屋里的季然扭到了腰,但要是说扭到腰,就容易让人误会。   他们一是要维护季然的名声,二,也是维护陆明朗的名声。   陆明朗三年前就出过不尊敬OMEGA的事,他们陆家好不容易把舆论压下去,如果今天再出相同的事情,那可真是麻烦了,再没有OMEGA敢嫁给他了。   陆明朗说是终身不娶,可作为他的家人,怎么能看着他孤独终老呢?   王后跟总统夫人当然也会这么说的,王后还笑着道:“我听他姑姑说小然从小就调皮,我还不信,今天可算是明白了,这孩子站在木墩上去采花,没站稳掉下来了。”   众人自然都陪着笑了几声,ALPHA的笑容比较真挚,可爱调皮的OMEGA他们也喜欢。OMEGA们则都皮笑肉不笑,谁让季然平时眼睛长天上,瞧不上他们,他们自然也跟他关系不好。   伯爵夫人重新招呼他们回主厅坐下,这次亲自作陪,陆家的几个ALPHA也都乖乖的陪伴着,努力将伯爵夫人的生日宴会重新燃起气氛来。   11钟的时候,舞会终于结束了。伯爵夫人跟陆沉墨等陆家人分别把客人送走,热闹的陆家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伯爵夫人轻轻擦拭了下额上的汗,陆沉墨扶着她:“母亲你累了一天了,早点儿休息吧?”   伯爵夫人轻声说:“我再去看看季然。”   陆沉星一顿,朝着季然所在的客房的地方看:“那个季然他不回去吗?”   伯爵夫人咳了声:“季然腿摔着了,不宜舟车劳顿,这几天就在我们家住着。”等季然醒了,一会儿就把他接到这个主厅来住着。   季然看完医生后就睡着了,那她总不好把他叫起来让他回家啊。   陆沉星一听季然要在这里住着,当即叫道:“他不就是摔了一下腿吗?抬着出去不就行了?!”   伯爵夫人轻拍了他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今天晚上已经很没用礼貌了。”   陆沉星郁闷的握了下拳头:“大伯母,你没看出来吗,季然就是想赖着住下来!”   谁能看不出来呢?   医生把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除了腰闪了一下短时间内不要大动外,没有任何问题,且陆明朗一路很平稳的将他运送过来的,没有造成二次伤害。   但能怎么办呢,季然就是在他们家伤的啊。哪怕是自己摘花摔倒,可谁让他是被陆明朗抱着出来的,这要是照顾不好,明朗又会备受争议的。   虽然陆明朗一点儿都不在意,伯爵夫人都能想到他刚才也是冷漠着一张脸走的。   伯爵夫人这么想着,跟陆沉墨道:“你去看看你小叔,让他也别多想,季然我会照顾好的。”   陆沉墨微微迟疑了下,他小叔并不喜欢别人打扰的。   伯爵夫人嗔怒了下:“他是你小叔,他今天本来是住在军部的,要不是特意来给我过生日也不能过来,也就不用遇上这茬事了。现在生日蛋糕没有吃一块儿,还惹上了……”   伯爵夫人看着季然休息室的方向,把话咽回去了,季然要是不是季家的人就好了。   陆沉墨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下道:“好的,我给小叔送蛋糕。”   陆沉溪眼睛转了下,先提着家务机器人装好的点心道:“我也去看看小叔。”   陆沉星、陆沉月同步跟着,陆沉渊虽然不知道季然干了什么,但看他们跑的一个比一个快,甚至还去了他小叔那里,也跟着道:“那我也去。”   “……”陆沉骏也去了。   他们平时跟小叔没有太亲近,但他们现在都想离季然远一点儿。季然是一个OMEGA,但现在陆家的几个ALPHA统一的怕了他了。   陆明朗看他们几个一块儿来,果然奇怪了下,问道:“今天是给我过生日?”   就是说他们三个无事不登三宝殿。   陆沉骏等人微微有些尴尬,不是他们几个不想跟这个小叔亲近,而是陆明朗这个小叔让他们无法亲近。   大概是他常年在战场上的原因,性格异常冷血,不可亲,不会对任何人妥协,跟冰冷无情的机甲一样,哪怕他们是他的亲人,他对他们也不近人情。   陆沉骏看了他一眼,小叔眼里依旧是漠然的,对所有人一样的漠然,他仿佛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感情一样。   这种从心底里的漠然让他们这些子侄不知道怎么去接近他。   陆沉骏背无意识的挺直了,是有些拘谨的,因为小叔高高在上的上将军衔又让他们陆家依靠他,让他们不得不维持着这种亲人的关系。   这种种原因,让他们对这个小叔感情很复杂,敬畏中带着疏离。   也就不懂事的陆沉星还会想着去亲近他,把他当成单纯的偶像来看待,但他们实际上心里都清楚,陆明朗没有感情,倘若哪一天他们也犯错了,陆明朗绝对会跟处置其他人一样处置他的,这是正真意义上的冷酷无情。   就跟他刚才的反问一样,一针见血,从不委婉。   看陆大哥纠结,陆沉骏深吸了口气,当先笑道:“小叔,你这不是还没有吃蛋糕吗?我妈特意给你留的。”   陆明朗看了他们一眼,送蛋糕也不用他们几个齐刷刷的过来,看样子是来组团来探听消息的。   陆明朗让他们几个随意坐,既然他们不走,陆明朗也不会赶他们。   陆沉墨坐下后接过了管家送来的茶,亲自给倒茶,他是陆伯爵的大儿子,只比这个小叔小一岁,但小一岁也是晚辈。   “小叔您喝。”   陆明朗也不客气,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看他们:“说吧,有什么事?”   陆沉墨带着他母亲的任务来的,他母亲是让他来看看小叔跟季然刚才是怎么回事,侧面探听下。但他没有从小叔这里看出任何端倪,小叔面色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从他面上看不出来,问又问不出口,标记这种事不应该是他这个晚辈来问的。   陆明朗看他不吭声,也知道他这个大侄子沉闷的性格,从他身上看到老二。   老二陆沉渊事不关己,好奇心没有那么重,一副旁观者的表情。   老三陆沉骏心眼多,这会儿眼神游移着,不肯跟他对上。   老四陆沉溪性格软一些,一向以这几个哥哥为主,哥哥不发言,他也不说。   两个小屁孩中的陆沉星倒是想说什么,但感觉被什么人掐着嗓子了,不敢说。   而这个人是自己。   陆明朗眼皮微合,知道他这几个侄子都怕他,不止是他们几个怕,今天晚上的那些宾客也忌惮他。   陆明朗没有为自己解释,自从十五岁他分化成了双S级别的ALPHA后,就被帝国送入了军校,18岁上战场,十多年,死在他手中的虫族、异兽不知有多少,满手鲜血。   他就是帝国打造的锋利的武器,无情的战争机器。   他出现的位置不应该是和平的帝星,而是残酷的战场,   如果他一直留在前线,维护帝国的安全,那他也许会备受他们敬畏,但可惜他退下来了,退下来后手里的铁甲对准了柔弱的OMEGA,于是让他们害怕了。   现在自己在他们的眼里,估计是恐怖的变态。   自己的这几个侄子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陆明朗眼神深冷,面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朝陆沉星道:“学会欲言又止、深思熟虑了?有什么话赶紧说。”   早点儿说完早点儿回去,不就是想听八卦吗?   他这种冷血的性格他们几个还能在他身上想到八卦,也是稀奇。 第68章   陆沉星看小叔拿他开刀,磨了下牙,豁出去的道:“小叔,你没有标记那个季然吧?”   他刚说完,几个大哥都开始咳嗽,陆沉星不解的看着他们几个,他们来的路上不就是担心这个吗?怎么现在问了又不行?   心眼多的陆沉骏想,标记这个词怎么能这么直接的问小叔呢?   果然小叔那张冷峻的面容微微的变了,是嘴角抽了下。   陆明朗看着陆沉星沉声道:“你还真敢问,不过小叔也看在你才刚18岁、什么都不懂的份上原谅你,下不为例。”   他要是标记了季然,季然身上就有他的气息了,现在还轮到他们几个在这里猜吗?   这小家伙不懂还装一副成年人的样子,陆明朗懒得打击他,也懒得多说,这种涉及到ALPHA、OMEGA的话,解释的越多他们越好奇。更可况他也不想多解释,关于季然这个OMEGA的名声,他抱着进屋的时候已经解释过了,信不信随他们。   陆明朗心硬如铁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随意他们几个猜测,依旧面色如水。   陆沉星反应了一会儿明白他小叔在笑话他毛没长齐,立刻道:“小叔我懂!我,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季然,他一点儿OMEGA的样子都没有,小叔,你标记谁都行,千万别标记他。”   这次是陆沉墨咳了声,标记、标记的,太口无遮拦了,标记等同于睡觉,是对自己OMEGA宣誓占有权的一个词。   同辈的ALPHA之间说说也就罢了,陆沉星这家伙果然是毛没有长齐,才把标记这个词当成跟吃饭一样,随意挂在口中,还敢跟他小叔说。   果然陆明朗这次冷冷的呵斥了他一句:“沉星,你太没大没小了,怎么我标记谁你还得管着?”   看着沉着脸的小叔,陆沉星嘴巴动了几下不敢说了,知道自己错了,小叔很少动怒,但现在脸色黑沉,暴风雨袭来前的样子,陆沉星都怕他随时掐他脖子。   陆沉骏看陆沉星惹火了小叔,忙笑着打圆场道:“小叔,沉星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担心你,那个季然确实有些特殊。”   陆明朗哦了声:“因为他是季家人?”   一个季然就让他们几个这么如临大敌?   陆沉骏也看懂了他小叔的意思,忙解释道:“不是,我们也不是怕他们家,主要是……这个季然还是挺有能力的。”   他这话陆明朗听着有阴阳的成分,皱了下眉:“好好说话。”   陆沉骏连忙摆手:“小叔,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关于你,季然跟你也没有关系,我……就是说他厉害。”   陆沉骏感觉自己越说越乱,他一向能言善道的,实在是今天太特殊了。   季然一个晚上把他们陆家所有人都……   连他们的小叔也没能幸免。   陆沉骏脑海里就只有季然那句求婚的话了,他甚至都有点儿怀疑,季然是不是也跟小叔说了这句话,然后才……才被抱着出来的。   陆沉星看他说到关键时刻就咽回去了,还含蓄的给季然面子,忍不住道:“得了吧,他一晚上把我们陆家未婚的ALPHA都撩了一个遍!”   除了自己。   陆沉星咬牙切齿的说。   他不是因为季然不找他而郁闷,他气的季然区别对待,撩了所有人独独说对他没意思,这不是说他不是ALPHA的意思吗?   陆明朗把视线看向了他,他的视线跟有实质感一样,带着金属、硝烟、战火,哪怕他面上没有任何怒气,不释放任何压迫性的信息素,但他微微的一皱眉便有着锋利的弧度。也许这是心理过度曲解,但小叔就是有面无表情依然让你不得不把所有话都秃噜出来的能力。   陆沉星飞快的解释:“小叔,我没有撒谎,他分别跟大哥、三哥求婚,跟四哥下棋,要不是二哥一直跟明家的姐姐在一起他也要去了,最过分的是,他在我们这里被拒绝了后就去找你了!”   陆沉骏低下头装作喝茶,不知道怎么看他小叔的脸,这就是他无法说出口的原因,他小叔排在他们之后,这就是季然的过分之处,季然是真的来他们陆家选妃了。   陆明朗僵硬了片刻后,喉咙滚动了下,这次真被气笑了。   他说季然一个OMEGA大半夜跑到他花园里,还扭伤了腰,那么娇气还使苦肉计,也是拼了。   陆明朗有理由怀疑季然的种种诡异行动。   看他几个侄子都一副低头心虚的样子,陆明朗缓缓吸气,沉声说:“我知道了。”   陆沉星想问他知道什么了,被他三堂哥胳膊肘一拐,闭嘴了。   陆明朗看见了他们的小动作,也没有解释什么,他不生气了,本没有什么好气的,他还不至于被一个小他十多岁的OMEGA影响到。   至于季然的目的,他的几个侄子既然都清楚,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心冷如铁、面沉如水,陆沉墨等人便看不出他的想法,房间里一时间有些寂静,还是陆沉骏把点心盒子一个个打开。   “小叔,你吃蛋糕吧。”   陆明朗也看出他们几个不自在了,也就顺着陆沉骏的话去拿点心,有一种小鱼饼干看上去挺奇怪,排列奇怪,陆明朗把其中一个翻了个面,两个小鱼对着后,终于觉的顺眼了。   陆沉骏看他恰巧拿了这个小鱼饼干,无意识的咽了下口水,他在打开点心盒子的时候也发现季然做的饼干了,家务机器人不知道这是季然做的,而季然又做了很多,不是吃剩的,而是做了两大盒,留出来的一盒,机器人就给带来了。   他们晚宴的下午茶桌上也剩了不少季然做的饼干,那些OMEGA都没有吃季然做的饼干,而ALPHA在OMEGA面前都好面子,不去跟他们抢这些甜品。   而小叔并不在意这些面子,他从不挑食,不过他今天吃的都是这种小鱼饼干,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巧合。   看陆明朗吃了一块又一块儿,陆沉骏忍不住问:“小叔,这点心好吃吗?”   陆明朗把半截鱼尾巴嚼了咽下去后,点头:“好吃啊,怎么了?你没吃?”   点心里面有黄壤红薯,且揉的很细腻,跟牛奶面融合的很好,又软又蓬松,微甜中带着一点儿清香,陆明朗觉得挺好吃的,就是造型丑了点儿,不过现在看习惯了又觉得挺可爱的。   看陆沉骏古怪的表情,陆明朗笑着问他:“要不要尝尝变异螳螂臂啊?”   这些小孩没有吃过苦,什么ALPHA不能吃甜食,等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就知道螳螂肉也是好吃的。   陆明朗把火烧战场后那些变异虫族的尸体屏蔽到脑后,不应该让那些焦臭的味道污染眼前这些甜香的小饼干。而陆沉骏他们不是军人,也不必体会那些苦。   陆明朗不再调侃他们,用他左手把一对儿小鱼摆正后,才拿起其中一块儿放进口里,跟陆沉墨说:“替我谢谢你母亲,今天是她生日,她还要忙着做这些,跟她说,她的手艺见长,很好吃。”   陆沉墨不知道点心的事,点了下头:“好的小叔,我让我母亲再多做一些。”   陆沉星则忍不住道:“小叔,这不是我大伯母做的,是你今晚抱着的那个季然做的。”   他小叔确定是对季然没意思吗?怎么只吃了季然做的呢,丑成那样也叫好吃?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陆沉骏没拦住陆沉星,于是只能看着他小叔咀嚼的动作顿住了,脸色缓慢沉下来。方才品尝点心时的轻松表情一下子就没了,嘴角都有些僵硬,陆沉骏都以为他要把吃了一半的点心吐出来。   陆明朗没有他想的那么幼稚,浪费粮食可耻,他郁闷的是陆沉星说的话,陆沉星这么一个ALPHA都这么说了,那明天不知道有多少人编排他。   他今晚还真是不应该回来。   陆明朗把剩下的半个鱼尾巴缓慢的吃了,回都回了,人抱也抱了,饼干吃都吃了,那就随意吧。   看陆沉骏眼神闪烁,陆明朗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沉墨,跟你母亲说一声,不用为我的事多操心,我自己心里有数。”   他没有标记季然,也不会让季然借着他做出不利于陆家的事。他们不用担心。   陆沉墨听明白了,忙道:“好的小叔。”   陆沉星没有听懂,一边走一边嘱咐道:“小叔你明天就要去军部吗?季然在咱们家住着呢,你别让他缠上啊,他可太能缠人了。”   陆明朗脸色阴沉的看着他,陆沉星被陆沉骏拉着走了。   等他们出去后,陆明朗遥控关上大门,懒得理会,陆沉星把他当成什么宝贝一样,以为他是什么大英雄,唯恐被其他OMEGA抢走,他也不想想,帝星还有哪个不要命的OMEGA敢嫁给他?   那个季家的OMEGA在他怀里的时候颤抖是真的,哪怕他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信息素,那个OMEGA都发抖。   这么怕自己,还要迎难而上。   还真是为了季家拼了。   陆明朗眉眼冷酷,面容愈发凛冽,跟外面黑沉的夜色一样,冷且让人看不透。   陆明朗以为季然怎么也得缓缓的,但他没想到一大早就看到季然了,他推开窗户,第一时间看看他的海棠树,于是就看见海棠树下的季然了,坐轮椅上。   身残志坚。   陆明朗抱着胳膊半靠在窗前,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机器人管家给他送过来衣服,陆明朗便没有再管季然,换上军服就离开了。   季然身边有陆家的管家陪着,那就不会让他动他的海棠树。   季然没有看见他,他并不知道陆明朗就是这两棵海棠树的主人,他今天真的只是来看这两棵树的。   虽然他的行为谁都不理解。   继母陪在季然身边,昨晚作为ALPHA的季大哥需要回季家,那不能留季然一人在这儿。   继母也乐意陪季然在这里,继母原本只是想着让季然先见见陆家的几位ALPHA,从中选出一个有感觉的来,但季然超出她的期待,直接留宿陆家了。   OMEGA在ALPHA家过夜,ALPHA家怎么也要给个交代的。   虽是玩笑话,但舆论就是这样,昨天是伯爵夫人的生日宴,总统夫人及王后、王子、公主殿下造访,所以早有新闻报道了这一消息。   季然作为季家季耀和唯一的OMEGA,照片也非常靠前。   这是官方新闻,官方新闻会滋生无数私生饭帖子。   而那些帖子里十之八九热议的是季然。   因为季然跟陆明朗有接触了,虽然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的说陆明朗什么,但越是不让说的,越吸引人。   季然受伤在陆家留宿的消息也天下皆知了。   众人会猜测季然受的什么伤。   继母曾是娱乐圈中人,看好这种舆论造势,虽然不能确定季然最后能否跟季家联姻,但现在至少能让季家的股值好看一些。   走一步看一步,继母这么想着看向季然:“你昨天就是来这里采花的?想要海棠花?”   继母没有往陆明朗身上去想,季然也没有提陆明朗,所以继母只以为季然一大早就要来这里是为了看看他昨天摔倒的地方。   因为季然真的看着这两颗海棠树好一会儿了。   季然摇了下头:“我不是要采花,就是想摸一下。”   昨天晚上花都闭合了,也看不到好不好看,但他就是想要摸一下,靠近花枝,闻一下,海棠花的香气是要靠近了才能闻得到的。   不过现在不用了,现在天光大亮,他看的很清楚,像极了他记忆里的那两棵树。   继母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摸一下跟采是一个性质。   就顺着他的话笑道:“这两颗海棠花确实很好看,怪不得你喜欢。”   这话不是恭维,这两棵粗大的海棠树,树冠如云,粉的白的,浅红、深红的花在枝叶中娇俏的开着,一团团的簇拥着,在微风里伸展着柔嫩的花瓣,柔弱又漂亮,确实想让人摸一下。   陪同的有陆家主厅的管家,管家听季然不是要采花终于放心些了,这两颗海棠树是他们陆上将最喜欢的,亲手移栽来的,陆沉星小时候调皮要爬这棵树还被他教育了,更别说折花枝了。   管家余光中看到陆上将的车走了,他都没有吃早饭,陆上将这是不想碰见季家的OMEGA。   管家微微的摇了下头,季家的这位OMEGA在他们陆家确实有些不方便。陆府OMEGA比较少,有三个,都还没有成年。倒是几位ALPHA全都成年了,除了已婚的,还有6个,不,还有7位ALPHA,要加上陆上将。   季然这个成年的、未婚的OMEGA,在这个近乎全是成年、未婚ALPHA的家里多少是有些不合适的,陆上将可以来去自如,不需要跟伯爵夫人打招呼,陆家的那几位少爷今天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管家不确定季然是不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的等陆上将,看着陆上将的车子彻底走后,管家才轻声询问道:“季少爷,你饿不饿?回去吃饭吧?”   季然从花团锦簇的花枝上收回视线,轻点了下头:“走吧。”   陆家的早饭很丰盛,中西餐都有,面包烤的很香,小笼包白白软软,很精致小巧。   季然安静的吃他的早饭,偶尔看看这几个ALPHA,他是个面无表情的EDD患者,但其他人不知道,在他们看来,季然神色如冰雕,冷静的过分,看他们几个那种平静的、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就跟他们几个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样!   陆沉星手捏的过于紧,夹的一个圆润的包子在两根筷子的交叉的作用力下‘啪’的飞到了对面人……身前的碟子里,季然看了他一眼,陆沉星磨牙道:“你看什么,又不是掉的你家的饭菜!”   季然跟他说:“它掉到我这里了,你还要吃吗?”   季然指着他面前碟子上的包子问他。   他面无表情的说,陆沉星都以为他是故意的,故意让人觉得他大度,他一大度就显得自己小气!   陆沉星气道:“掉你碗里的我怎么吃?!我们陆家差这个包子了吗?!”   季然点了下头,把碟子推到他面前,这个世界的食物都很珍贵,而且碟子他还没有用。   陆沉星还想再说点儿什么,陆沉墨打断了他:“好好吃饭。别说话。”   赶紧的吃完赶紧走吧,这是陆沉墨现在唯一的想法。   他们平时也不会在一个柔弱的OMEGA面前这么拘谨,实在是季然不同于其他的OMEGA,要是没有他昨天逮着他们几个挨着求婚的事就好了。   但昨天季然的壮举他们一时半会儿忘不掉了。   伯爵夫人见过世面,对季然依旧保持着风度,吃饭的时候都会跟招待客人似的问下季然:“小然还适应这里的饭菜吗?”   季然点头:“可以。”   陆沉星嘴角一抽,找茬的想,季然一个在这里吃白食的人怎么这么厚脸皮的评价饭菜的?   陪坐的继母只挂着优雅贵气的笑,她没有嫁入季家前是一位优秀的演员,演贵妇人她最会了,而季然天生就是土著家族季家最矜贵的少爷,所以本色出演王子驾临。   还是伯爵夫人大度,笑道:“那就好,如果有什么想吃的,跟管家说。”   “我想吃面。”   季然还真开口了。问题是他说的时候还挨着看了陆家1、3、4、6号ALPHA,2号是OMEGA的陆沉渊。5号是陆沉星,直接略过。   陆沉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季然这个意思还想让他的几个哥哥亲手给他做面?!现在的OMEGA怎么不美上天啊!   陆家1346号ALPHA被季然期待的眼神看过,心里莫名的有了压力。陆沉墨咳了声,先放下了筷子,跟伯爵夫人说:“我想起我还有个早回要开,我先走了。”   陆沉骏不至于逃走,但他本能的觉得不能接这个话茬。于是喝茶掩盖过去了。   陆沉溪倒是跟季然笑着说:“我不太会做饭,不过你想吃面的话,我们家厨师做的很好,中午就让他给你做一碗。”   陆沉溪大概是陆家对季然印象好的一个,他还记着跟季然昨晚下的棋。   季然听他这么说也点了下头,神色没有变化,像是听一个数学答案一样,听完他的,再看向另一个同学。   陆沉月在自己双胞胎哥哥的瞪视下跟季然笑道:“我也不会做饭,”他顿了下指着陆沉星说:“他也不会,他就会吃。”   他想给自己哥哥个台阶的,哪知陆沉星还不领情,咬牙切齿的吼道:“谁要给他做饭啊!你们都不许给他做!”   不用季然说什么,伯爵夫人呵斥他:“胡闹!”   OMEGA都是要宠着的,哪怕季然这个OMEGA他们陆家不可能娶,但他也是OMEGA。   陆沉星有点儿委屈的撇了下嘴:“早知道,我也跟小叔一样直接走好了!”   伯爵夫人瞪他,让陆沉星不敢说了,季然一时间没有听明白,这跟陆沉星的小叔有什么关系呢?   陆家的早饭头一次在鸡飞狗跳中进行。   吃完早饭后除了陆沉溪,其他人都走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虽然今天是周末。   季然不用上学,腰也还没有好,陆沉溪留下陪他,下了几盘棋。同季然下棋时间过的比较快,本来以为季然会趁着这个机会问他什么,但他什么也没问。   星网上关于昨天陆府的生日宴会,议论的热热闹闹,季然比王室的王子、公主殿下流量还要大,但季然仿佛不知道一样,或者知道了也不在意,因为他一次都没有看过他的终端。   他也没有要玩其他的游戏,跟他这个年纪的小孩不一样,陆沉星恨不得时时刻刻沉浸在全息机甲游戏里。   陆沉溪不知道季然不会,季然刚从70年代里出来,现在就是一个老古董,他以为手腕上的终端是手表。所以他大部分时间对陆家的机器人感兴趣。   他跟着机器人管家滑动着他的轮椅,机器人是滑行状态,季然的轮椅也做到了。   他并不会去书房一类的地方,虽然陆伯爵的书房只是摆设,不会有重要数据。要是有,陆家也不会这么放心的留季然在他们家。   但季然也教养良好的只在生活区域走动,管家机器人以为他无聊,还会陪他聊天:“季少爷,你昨天做的小饼干很受欢迎,少爷他们晚上的时候都吃了。”   季然眨了下眼:“都吃了?”那还是不能从中挑出一个来?   陪坐着的陆沉溪轻咳了声:“昨天晚上宴会结束的时候他们几个有些饿了,不过你做的非常好吃。”   怎么能说从他们小叔那边回来后,他们几个不信季然做的好吃,于是就尝了他小叔说好吃的饼干,尝了一下后就都给吃完了。   季然听他这么说哦了声:“那等我好了,我再给你们做。”   听好了,是‘你们’。   陆沉溪脸上有点儿发烫,觉得他们几个ALPHA是季然圈养的小白脸。   陆沉溪把视线看向了外面,已经傍晚了,但他大哥等人都没有回来,这是怕碰到季然。 第69章   晚饭就他们四个人吃的,伯爵夫人跟季然继母不知道是演戏还是客套,两人交谈的很好,俨然亲家一样。   吃完晚饭,季然想去花园,陆沉溪给他推着轮椅:“你想去那儿?”   “去有海棠树的地方。”季然跟他说。   陆沉溪听着他的话微微的沉默了下,季然回答的很奇怪,他的目标明确,是奔着他小叔去的吗?   因为那两棵海棠树是他小叔的,种在他小叔楼下。   但季然又全然不提他小叔,仿佛不知道他小叔一样。   等到了海棠树的地方,陆沉溪下意识的看了一下他小叔的住处,院子里没有飞行器,他小叔没有回来,事实上他小叔很少回来,一月能回一次算多的,昨天回来还是因为大伯母生日。   出了昨天晚上的事后,他小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陆沉溪不知道季然是否知道,因为季然只看着海棠树,并没有关注其他的。   海棠花傍晚时分都合拢花苞睡觉了。隐藏在浓密的枝叶里,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能让季然一动不动的看这么久。   四月份的微风吹来,还是有一点儿凉意的,季然咳嗽了几声,陆沉溪忙道:“天凉了,我们回去吧?”   季然又看了一眼海棠树,才点头,掉转轮椅往回走。   晚上季然10点钟就睡觉了,他的作息时间特别规律。   陆沉溪在他们陆家子侄辈的终端群里发到:季然休息了,你们回来吧。他都不知道怎么说,他的几个大哥小弟把季然视为洪水猛兽了,   陆沉星自晚饭时间就频繁的问,从‘季然走了没有’问到‘他睡了没有’,隔一个小时问一次,鬼鬼祟祟的跟做了什么坏事不敢回家一样。   陆沉溪好笑的看着群里陆沉星嘴硬的话:他睡没睡跟我有什么关系!   行,没关系,陆沉溪不管他们几个了,只坐在大厅里工作,明天才是工作日。   没过半小时,陆家的几个ALPHA都陆续的回来了,陆沉溪了然的笑笑,也不揭穿他们,也不跟他们说,季然的目标也许不是他们几个,很大概率是他们小叔。   陆沉星指着季然的新房间压着声音说:“他今天都干了什么?”   陆沉溪摇头:“放心,没提你。”   陆沉星咬牙:“我才不想让他提我呢,他什么时候回去啊!”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他。”   “……”   陆家的几个ALPHA都盼着季然赶紧回家,但他们的梦想破灭了。   第二天的时候,季家人就要来接季然跟他继母回家,季家确实是帝星的土著家族,有一种古板在里面。   季耀和是沉着脸来接继母跟季然的,他这两天在公司忙,不知道这两人在陆家留宿了。   昨天晚上深夜回去的时候才发现的,一个晚上没有睡好,他是非常要面子的人,自己OMEGA儿子、OMEGA媳妇在陆家住着算怎么回事?!   他在接与不接中纠结,不接没有面子,晚上去接也没有面子,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来了。   继母很痛快,但季然不回去,季然跟他父亲说:“爸爸,你回去吧,我要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季耀和跟陆家人脑海中同时冒出来一句话。   “嫁出去的OMEGA,泼出去的水。”   可问题是还没有嫁出去呢!   季耀和脸都黑了,可季然老神的坐在轮椅上,姿势悠闲的跟在自己家一样。   季耀和深吸气:“咱们回家养伤,咱们家什么医生没有啊?”   这话说的,继母忙挽着他胳膊说:“耀和你别着急,小然是腰扭到了,确实不易来回折腾,这两天陆伯爵一家人待季然如亲生孩子,照顾周到,季然把这里当成家也是自然的。”   陆家的几个ALPHA面面相觑,季然是把他们家当自己家了。   这会儿这个少爷说完后,就让机器人管家推着轮椅回他房间了,回他在陆家的房间。   姿势流畅的跟回自己家一样。   季耀和完全想不到他儿子如此厚脸皮,只得郁闷的回去了。   他的态度并不坚决,也许在昨天晚上纠结的时候已经知道怎么选择了。   是他同意让季然去联姻的,现在怪不了季然,也要不了面子了。   季大哥轻声安慰他:“我把圆圆送过去,让它照顾季然。”   圆圆是季然的机器人,权当陪嫁丫鬟,这是他们季家仅剩的面子了。   季然就这么在陆家住下了,   他每天操作着他的轮椅在陆家穿行,吃饭赏花,神色平静,不慌不忙,悠然自得简直像是在他自己家里。   季然在他们家待的比主人还像主人。   陆沉星有好几次在陆沉骏房间里嗷嚎,对于年轻气盛的ALPHA,总的让他有个可嗷嚎的地方。   “他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跟北境星万年不化的冰层一样厚!”   “啊啊啊!谁能把季然赶走啊!他是牛皮糖吗?赖在我们家就不走了!季家是管不起他吃喝了还是没有花园啊!”   陆沉渊事不关己,语气还能平淡,他说:“季家不是管不起他吃喝,季然的目的不是吃喝。”   陆沉骏咳了声:“可他要的我们也给不起啊,他要跟我们联姻,我们……”   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能有这种在他们家住着逼婚的OMEGA,问题是OMEGA逼的是好几个ALPHA,甩锅都找到确切的人。   陆沉星嗷嚎道:“大哥!要不你牺牲下吧。你娶了他吧,反正你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了。”   陆沉墨:“……”   大龄ALPHA就该牺牲是吗?小叔不也早到了结婚年龄吗?   陆沉墨不敢出卖小叔,把四弟拉出去了:“我看沉溪你跟他相处的挺好,你要不……”   陆沉溪:“……”   他跟季然是纯粹的棋友,跟他下棋越多越清楚,季然对他没有意思,季然其实对他们几个都应该没有感觉的,反正他看不出季然在想什么,从他每天早晚的待在他小叔的海棠树下看,他应该喜欢小叔,可这个他不敢揣测。   小叔的事他们做不了主。   陆沉星嗷嚎道:“那怎么办啊!”   陆沉溪想了下道:“要不,我们问问小叔的意见吧?”   看陆沉星狐疑的眼神,陆沉溪咳了声:“解铃还须系铃人,季然真的很喜欢小叔种的那两棵海棠树。”   “啊!他们家不会自己种海棠树啊!”   圆圆推着季然轮椅从他们房间走过。他们刚从花园回来。   圆圆的听力很好,且他们几个中有一个嗓门很大,所以圆圆都听到了。   他的小主人季然确实每天早上都去看那两棵海棠树,早晚一次,每次都会待很久,所以圆圆便知道他们在屋里讨论的是他们家小主人。   陆家的这个年轻的ALPHA话有些难听了,但他的主人跟听不懂一样,完全无视了他。   旁若无人,心平气和。   圆圆想自己的主人心理很强大。   自己主人的任务肯定也很强大。要不不会在这里忍辱负重。   只是圆圆也不知道他的主人任务是什么,因为他的主人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对着两棵海棠树发呆。   这天早上也是这样的,圆圆的日常任务就是陪伴季然,它会在很早的早上推着他去看海棠花开,早上的海棠花苞带着露珠,娇艳欲滴,确实很好看。   圆圆又一次的问季然:“小主人,需要我帮你折几支带回房间插着吗?”   这样他们晚上也能看到开花的海棠,晚上也不用过来了的。   但季然跟它摇了下头:“不用,它在树上好看。”   圆圆哦了声,小主人说的也对。   它安静的陪着季然,等着花开,太阳出来了,海棠花一朵朵的绽放,圆圆给拍照。听见后面的季然在轻声说着什么。   “你为什么还不来呢?”   圆圆问他:“主人,你每天来这里是在等人吗?他是谁啊?”   季然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圆圆卡住了:“???”   季然又道:“但我知道他在这里,我很想念他。我不是赖在陆家不走的。”   后面一句话他说的声音有些低。陆明朗没有听清楚。   陆明朗也不需要听清楚,他不是来偷听的,他是特意来见季然的。   他的侄子陆沉星说快被赖在他们家不走的季然整郁闷了,求他百忙之中回一趟家,观察下季然有什么目的。   陆明朗问他,陆沉星还说的乱七八糟的。   说季然他每天都去看海棠花,早晚都要看,一看看半天。   说季然一定是对他的海棠树有意见,海棠树下摔倒了,这是赖上了,不知道是不是要弄他的海棠树。   陆明朗就回来了。   他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季然确实在他树下坐了大半个小时,今天早上又一大早就来了,虽没有再折他的花,但肯定有目的。   陆明朗踩着青草走上前,时间太早了,草坪上还有露水。季然已经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了。   他走到季然身边,沉声问:“喜欢这两棵海棠树?”   季然缓缓回头看他。   他刚才看花看的久,从娇艳欲滴的花朵儿过度到他身上,季然一时间转圜不过来,就看着他发了一会儿呆。   待看他微微拧眉时,季然眨了下眼,回神。   这个人长的很帅,哪怕冷着一张脸也让人移不开视线,他跟娇嫩的海棠花也完全不一样,冷厉坚硬的更像是岩石,亦或者是他这几天了解到的这个世界的机甲。冰冷的五官跟刀刻玉雕一样,异常立体,也英俊异常。   季然轻声问他:“你是谁?”   是陆家人吗?是吧,因为觉得他像主角。   陆明朗目光幽深的盯着他,他想看看季然在演什么戏。   不是为了他才来这里的吗?   不是在他树下待了好几天了吗?   不是就等自己出来吗?   就算不是为了他,那么自己在帝星的名气这么差,是每一个OMEGA母亲都会跟让自己家OMEGA远离的人季然不知道?   好,退一步讲,就算他以前不知道,那这几天呢?自己跟他在网上的流言蜚语那么多,他都不看吗?   不是被自己标记的OMEGA吗?   陆明朗嘴角微微的牵了下,星际网络太发达,什么样的传闻都有,官方新闻报道了王室来参加生日宴的新闻,官方新闻正经,但挡不住私下里的帖子。   季然比王室的流量还要大,因为跟自己牵扯上了。   被他标记这种话他们也敢编排。最搞笑的是还有一批人信了的,就因为季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双S级别的OMEGA。   这些帖子背后是谁在推动,陆明朗懒得理会,他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至于这个OMEGA,既然是他自己想这次策划,那就该自己承担是吧?   陆明朗俯身凑向他细嫩修长的脖颈,OMEGA脖颈上带着严严实实的颈环,闻不到一丝信息素的味道,陆明朗手搭在他轮椅扶手上,俯视他:“不认识我?”   他话很冷,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他就是心硬如铁的人,不会对任何人手软,哪怕是OMEGA在他这里也一样。   所以大多数OMEGA见着他会绕开,但被他半圈在轮椅上的OMEGA脸色竟然很平静,甚至还闭上了眼睛,下巴微微扬起,如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等着自己吻下去。   陆明朗撑在轮椅上的手捏了起来,右手把轮椅扶手捏的有点儿变型,他这个手臂是机甲。   陆明朗深吸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好笑的看着这个OMEGA睫毛轻颤,等不到自己的吻后睁开了眼。   陆明朗看向了他旁边的机器人,这个机器人不是新一代机器人,他只要不释放信息素,它就检测不到自己刚才要对他家主人干什么。大概以为刚才是接吻吧。   陆明朗毫无情趣的想着,重新看向了季然:“腰伤还没有好吗?”   季然看了他一眼,推测他是陆家人,因为只有陆家人知道他腰伤了的。   他腰伤其实好了,但这是他的道具,他总不好这会儿从轮椅上站起来。   于是季然就点了下下头:“快好了。”   陆明朗也点了下头,沉声道:“好了就回家吧,这里的海棠花只能看不能折。”   不管他赖在这里多少天,都不会改变的。   季然轻声问他:“这两棵海棠树是你种的吗?”   陆明朗目光在海棠树上,说:“对。”   季然看着他如铁甲如寒冰雕刻出来的侧脸,在心里轻声跟233说:“我找到他了。”   原来他在这个世界叫陆明朗。   233系统轻轻的叹了口气:【少爷,你确实是他吗?】   季然嗯了声:“我确定。”   233:【少爷你不看看他的数据、只凭着两棵海棠树决定吗?】   季然说:“不是凭着两棵树,而是感觉,他刚才俯身的时候,我有感觉。”   233不说话了,这一次的姑爷感觉分外冷漠啊,它都希望是陆沉溪呢。   “走吧,你该回去吃早饭了。”   陆明朗下了逐客令,这个地方默认是他的地盘,哪怕他一个月回来一次也是他的。   他把季然轮椅转了个方向,轮椅是自动驾驶的,季然也就往陆伯爵住宅的地方去。   陆明朗跟在他旁边,不知道是不是亲眼看着他出去。   花园出去后,有一个上去的台阶,自动轮椅是可以爬台阶的,但季然每次都会选择绕路走,保证安全一些,他的习惯还停留在上个世界里。   上一个世界他跟轮椅很熟悉,徐雁凛坐了三年轮椅,他坐了一年,他不是不能走路,是后面的一年身体越来越差,徐雁凛不让他多走路了,日常要么抱着他,要么让他在轮椅上,他推着自己走。   季然熟练的操作着轮椅在陆家别墅里走着,陆家从主宅到花园的路他已经很熟悉了,还发现了一条近道。   陆明朗一直跟着他,并没有走台阶路,看他拐弯走小路只是微顿了下,也跟了上来。   不过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脸色跟石块一样,看上去毫无感情,季然偷偷的打量了他好几次,他都面无表情,肯定察觉到自己看他了,但他大概把自己当空气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季然在心里问233:“系统,他是不是有点儿面瘫?这一大会儿他的脸色都没有变。”   233跟他说:【少爷,其实你跟他差不多的。】   或者是他们家少爷更面瘫,之前的主角都是开朗的性格,每次都是逗季然的那个,这次好了,两个人面瘫到一起了。   季然不说话了。   陆明朗还跟在他身后,季然七拐八绕抄近路终于到主宅了,进大厅的台阶他就要自己爬上去了,季然正准备调整爬行模式的时候,轮椅就被搬起来了。   季然侧头看陆明朗,陆明朗的脸依旧是毫无表情的,搬着他跟搬一块儿石头似的,不过他搬的很平稳,跟上一个世界一样,双臂发力,让自己的轮椅抵在他胸膛上,非常稳固。   季然身体本能的靠着他,在靠向他的时候,头碰着他下巴了,但陆明朗只是微抬下巴,季然脑袋就靠在他脖子空里了,能闻见陆明朗剃须水的味道,是薄荷味道的,季然默默的闻了一会儿。   台阶总共有9阶,每三阶有一个一米长的平台,但陆明朗大概嫌麻烦,没有放下,直接搬完了9层台阶。   季然等陆明朗把他轮椅重新放平地上后,跟他道谢。他现在有点儿沉的,跟上一世生病瘦下来的时候不一样的。   但陆明朗只冷淡的微一颔首,当先进了大厅。季然盯着他的手臂看,陆明朗带着黑色的皮制手套,他看不出手臂有没有累的发颤的痕迹。   大厅里陆沉墨、陆沉星他们都在,因为老远就看见他小叔押着季然回来了,他们要等一个结果。   看陆明朗进来,陆沉星先颠颠的过来了:“小叔,你真的回来了啊!我们都等你吃早饭呢。”   陆明朗看了他一眼,是等着他把季然赶走吧?   陆沉星不自在的咳了声,他是想这么问问他的,但被他这一眼看的不敢问了。   伯爵夫人先招呼他们吃早饭,“明朗,快来坐,管家跟我说你回来了,我让多做了饭菜。”   陆明朗辈分在这里摆着,伯爵夫人让他坐在了陆伯爵的对面,陆明朗也跟陆伯爵打了招呼:“大哥。”   陆伯爵和蔼可亲的点头:“明朗坐。”   伯爵夫人第二顺位招呼客人,依旧大度的笑着对季然说:“季少爷,这边坐。”   季然就坐在了陆明朗旁边,之前他是直接坐陆伯爵旁边的,陆伯爵看上去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他也早出晚归,季然在他们家这一周,跟他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每次就是在早餐桌上见面,这一会儿时间,陆伯爵也很温和,还问候过他父亲,看上去跟他父亲一点儿矛盾都没有。   这个态度跟脾气暴躁的季父完全不一样。季然都能想得出两人在圆桌会议上要是吵起来的时候,自己父亲一定是那个主动吵架的人,但最终也会是输的那个。   季然一边想着一边吃饭,今天早上的早饭依然很丰盛,中西餐混合,陆家未成婚的孩子大多都在陆伯爵这里吃饭,所以每次饭菜都丰盛,今天还有一种红薯南瓜土豆饼,三种材料混合在一起的,不用煎都是金黄色的。   软软糯糯的挺好吃的,季然先吃了一个,第二个的时候掰开一块儿,他的胃不能吃太多新花样的东西。   陆沉星坐他旁边看他:“连个饼都吃不完吗?剩下的谁给你……”   他还没有说完的,就看见季然旁边的小叔把这一半饼摸起来了,放在了口里,一下就一大口。   他小叔是没有意识到这个,因为陆伯爵正在跟他讨论着下个月的军部演习活动,陆明朗一边咬着饼一边说:“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一年一次,没有什么新花样的。”   再咬一口那个饼就完全进肚子了,陆沉星也把话吞回去了。硬吞的,表情就有些古怪。   陆明朗问他:“怎么了?”   陆沉星摇头:“没怎么,就是,小叔,军事演习你,你也会参加吧?”   陆明朗只道:“会在台上站站。”   他已经退居二线,不再指挥战役,会跟那些老将一样当个摆设。   陆沉星啊了声,嘟囔道:“我还想看你指挥机甲银鹰军团呢。”   这次是陆伯爵打断了他的话:“快吃饭,怎么那么多话,军部的事你也能插手?”   伯爵夫人也说:“吃完饭后好好去上学,别让人小然笑话。”   陆沉星看着完全没有客人样子的季然磨牙:“他已经一周没有上课好吧?”   季然拿餐巾擦手,一边跟他说:“我明天就能去上课了。”   惊喜来的太快,陆沉星狐疑的看着他:“你要回家了?” 第70章   “你要回家了?”   季然嗯了声,对陆伯爵及伯爵夫人道:“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的照顾,我今天就要回家了。”   他找到了主角,心里的挂念就解开了,后面的事就可以从长计议了。   陆沉星先于伯爵夫人笑道:“太好了!”   他太过于激动,桌上的人都看着他,伯爵夫人已经不知道怎么呵斥他了。   多尴尬啊,人季然还没有走呢?   陆沉星也哼哼了声,觉得他们几个太虚伪,他们难道不盼着季然走吗?   还不如他们小叔,现在小叔表情坦荡,赶走季然是他小叔做的,他小叔也承认了,多痛快。   陆沉星崇拜的看着小叔,小叔出马,果然不同凡响,赖在他们家一周的钉子户终于要走了。   陆明朗没有理他,陆沉星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心直口快,有一天踏入成人世界受鞭打后就好了。   陆明朗只看了季然一眼,季然这小孩就要比陆沉星沉得住气了,脸色都没有变过,跟自己在后花园里让他早点儿回家时表情一样,不错,没哭就好。   陆明朗没有一颗会哄OMEGA的心,他对待任何人都一样,同样也把季然当成普通人。实话实说,不敷衍也不来虚的,接受与否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伯爵夫人还客气的挽回了下:“小然不着急,等吃了晚饭饭再走也不迟。”   季然指了下他的终端道:“谢谢伯爵夫人,我大哥已经到了。”   季大哥来接的季然,机器人圆圆这一会儿已经把季然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季然来的时候就带了两盒饼干,走的时候已经收拾了一个行礼箱了。   有季家给他送来的衣物,也有陆府替他置办的衣服用品。   季然是在他们家伤的,且还牵扯到了陆明朗,所以陆家招待他非常客气。   不知道季然是否因为知道这个,所以他在他们家待的跟主人一样,理所当然。   现在他终于要走了,陆府的几个ALPHA准备最后尽一下地主之谊,没有跟以往一样吃完饭就跑,而是等着一起送送他。   季然回房间收拾东西了,等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是走出来的。   且还换了一身衣服,伯爵夫人给他置办的名贵的华服。   这身衣服穿着去走秀都够了,所以众人看着季然出来愣了下。   季然的长相是很好的,这是客观事实,哪怕季然这些日子逼迫他们几个结婚,给他们带来了无形的压力,他们也得承认季家的这个OMEGA确实如他们宣传的那样,最优秀的双S级别的OMEGA,五官浓秀,矜贵无双。   陆沉星也呆了一会儿才想起另一个问题,有点儿结巴道:“他……他这是站起来了?这么快?”   陆大哥等人不想回答他,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是季然早就好了,只不过今天不再装了而已。   不过这样也好,季然是全须全尾的从他们陆家出去的,没有被标记,也没有被伤害,一个指头都没有伤到他,养的还越来越好看了。   总之绝对不会让季家人抓着把柄的。   季然看了一眼他们,把视线停在了陆明朗身上,但陆明朗只看了他一眼,便又跟陆伯爵商量什么去了。   季然在心里跟233说:“系统,我穿的不好看吗?”   233由衷的夸奖他:【少爷,你今天真是太好看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装扮,跟王子一样。】   季然前面的几个世界都没有这么先进,所以也没有这么隆重过,233觉得季然非常适合这样隆重的装扮,他有一张冰雪雕刻般的脸,能压得住这么繁琐华丽的衣服。   季然哦了声:“好吧,那就是他现在不想看我。”   233:【……】   原来少爷打扮这么隆重是为了勾搭主角。   季然没有勾搭到,也就干脆的往外走。   季大哥是温文尔雅的人,临行前再次替他跟陆家众人郑重道谢。   他们季家跟陆家是商业竞争对手,不是仇人,季耀和虽然回家后骂陆家,也就因为议会的对立而出口气而已。双方都知道怨不得对方。   那么陆府能照顾季然,那就理应道谢。   季大哥在路上的时候笑着问季然在陆家待的如何,季然回答很好。   季大哥打趣他:“是不是不想回家了?这还没有嫁出去呢。”   季然坐在飞行器,看着越来越远的陆府跟他轻声说:“会嫁出去的。”   季大哥嘴角微微动了下,却不知道说什么,他能跟季然开玩笑就是没有把季然嫁去陆家的心,但季然比他们所有人都坚定他要嫁进陆府。   如果季然真嫁进了陆家,那陆家的人就会日夜防范他,不会跟现在一样对他这么客气的。   站在大哥的这一边,季大哥不想把弟弟当成联姻的工具。   可事实那么无奈。   飞行器是自动驾驶的,季大哥正走神的时候听见季然问他:“大哥,你带我去公司看看吧,我也想看看我们现在的技术。”他顿了下又道:“如果有一天我们联姻,我也需要了解这些技术。”   他的任务是要拿到主角的商业机密,那总要了解下这个世界的技术。   季大哥懂他的意思,因为懂所以阻拦他:“小然,公司的事情大哥会处理好的,你不要插手,无论你以后会不会嫁入陆家,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   让他去联姻已经够委屈他了,再让他去碰触商业机密,那他日后的婚姻就太难过了。   但季然跟他说:“大哥,我总要知道的。”   季然太冷静,甚至带着点儿冷酷,季大哥最后只得带着他去了公司。   季家的科研基地比季然想的更大,从辉煌的外表看不出季家已经岌岌可危,但季然知道这只是外表,是季家苦苦支撑的表象。   大批的机器人已经生产出来了,因为技术落后而滞销,大批量的压在工厂,资金链断裂。   导致资金链锻炼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季家的开采权没有了。   “开采权被军方收回,用于机甲制造,这是联邦今年最新出台的政策,不只是我们一家,所有家族的开采权都收回了。”   季大哥的诉说平淡,但季然还是从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开采矿源是土著家族崛起并维持这么多年辉煌的根本,当开采权被收回相当于断了财源。   这是自己父亲真正焦急的地方。   但他们又无法跟军方抗衡,这些年因着虫族扩张、异兽入侵,军方一直都是最强大的,他们得益于军方的庇佑,就无法挑出他们的毛病,机甲制造需要太多的矿源。   季大哥说军方开销一直都是联邦政府最大的压力,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季耀和在公司里态度还是很沉稳的,他冷笑着说:“联邦政府早就这么想了,前两年就在争取矿源,只不过被众家族推拒了,直到去年年初,陆家技术研发进一步突破,正式应用在机甲上后,联邦政府才借着这个进军的大家族的采矿业,经过一年的时间收回了所有的矿源地。手段迅速,不给我们反抗的余地。”   土著家族只是富裕,无法跟军方抗衡。   季耀和一想到这个忍不住把气又撒到了陆家:“陆家是新贵,这些年能这么迅速的崛起,跟军方脱不了关系,仗着陆明朗罢了,至于技术,总有一日我们也会超越他们的。”   季然看了他一眼,季耀和看样子也认清了现实,也就是说开采矿源这一条路彻底的断了,他们只能另想办法,比如技术。   季大哥也带着季然去看了他们现在的信息库,季然见识了这个世界高度发展的科技,AI全息化比他之前的世界先进很多。   季然可以学习,但要达到更高层次,甚至超越陆家的技术,他也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这大概是最后他盗取陆家的信息机密的原因,因为这样更快。   季然临回家的时候跟季大哥拷贝了一份NAI6号的程序,也就是他的机器人圆圆自身带的程序。   他可以对着自己的机器人研究一下。   季然回到家后便开始研究这个,继母端着下午茶进来看他,神情有点儿迟疑,她以为季然在陆家碰壁,回来改当技术员了。   继母笑着跟季然道:“你身体刚好,要注意休息,这几天你父亲也不让我去看你,你在陆家怎么样?”   季然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跟她道:“我选了陆明朗。”   继母端着的咖啡差点洒了。   “谁?”   “陆明朗,他也未婚。”季然喝了一口咖啡跟她说。   他已经重新看了陆明朗的数据,陆明朗是陆伯爵的弟弟,今年三十岁,未婚,他是可以嫁给他的。   “陆上将?”继母把咖啡杯放下了。她仔细的端详季然,季然还带着颈环,她也无从判断季然有没有被标记。   本来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她不放在心上的。   但现在她不得不跟着乱想,难道季然在陆家的这几天真的跟陆明朗发生了什么?!   可这个可能性很低吧,网上的那些人不知道季然是最低等级的OMEGA,根本没有信息素,他不可能吸引到陆明朗的。   她当然知道陆明朗未婚,可她也知道陆明朗没有那么好骗。据说他经过了某种特殊训练,不会受ALPHA的发情期所影响,不受他们的信息素干扰,所以从一开始就把他筛选出去了。   继母不得不跟季然确认下:“小然,你跟那个陆上将没有什么吧?他标记你了吗?”   果然季然摇头了,只问:“他有什么传言吗?”   继母缓缓吐了口气,也不好说她心里有少许的遗憾,要是季然真的被陆明朗标记了就好了。   可她也知道这个不可能。所以他们不能把目标定在陆明朗身上。   喜欢陆明朗的OMEGA很多,可陆明朗现在还未婚呢。   她需要跟季然好好说一下。   “小然,你知不知道陆上将他的传闻?”   继母看着季然不知道怎么表达,季然生母去世的早,她不知道季然是否知道陆明朗的过去。   三年前陆明朗把意图勾搭他的一个OMEGA掐着脖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扔出了门,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陆家及军方给他压下去了。现在网上没有人再提再提当年的事,也没有任何地方有这种帖子。所以这大概是刚成年的季然不知道的原因。   果然季然不知道,他问道:“他怎么了?”   233给他的资料他都看了,陆明朗在陆家排行第四,18岁从军,28岁退居二线,十年立下赫赫战功,虽没有继承陆家伯爵的头衔,但上将军衔依然让他成为陆家的支柱。伯爵不过是个称谓,军衔才是实力。   今天上午他父亲季耀和说陆家之所以能得军方青睐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有陆明朗这个军方背景。   陆明朗是军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部队里,数据上的陆明朗没有别的传闻。亦或者有传闻被压住了?   季然有点儿八卦了:“他什么传闻?”   继母把当年的事跟他说了,看季然沉默,她补充道:“你祖父家的人也证实过这一点儿,部队里的高等军官都进行过抵抗信息素特殊训练,他们对信息素的抵抗力很强,对药物辨识能力也非同一般,我们无法给他下药。而且,他至今未婚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继母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季然等着她说,心里有隐约的沉重。   继母语气怅然,像是带着怜悯:“陆上将的挚爱死在了战场上,这就是他终身不娶的原因。”   季然重复了下:“他的挚爱?”   季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陆明朗已经有挚爱了吗?   所以他见着自己那么冷漠,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他。   继母看向季然的神情也带着些怜悯:“在他手掐OMEGA的事件后,还是有很多OMEGA都喜欢他的,其中不少都是名门望族的OMEGA,甚至还有他军部的将领家的OMEGA,都曾想跟他结亲,但都被他拒绝了。据说他的爱人是跟他并肩作战的OMEGA,他不要名门的柔弱OMEGA。”   而季然偏偏是这种生在温室里的OMEGA。   虽然这些日子继母觉得他变了一些,至少神情淡定的接受了联姻。   继母这么想着缓缓道:“小然,咱们最好不要把目标定在他身上。”   他们季家等不了太久了,必须要找到最合适的人选。   季然面无表情的坐着,有一会儿才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咖啡很苦,季然缓慢的咽下去了,跟还在等着他回话的继母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继母走后,季然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叹出了一口气,233惊奇道:【少爷,你是放弃了吗?】   季然摇头:“没有,他是我的主角。”   他是自己来这这个世界的原因,是他的任务,是他想念的人。   233跟他道:【那我们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少爷你早点儿休息吧,明早还要去上学呢。】   季然嗯了声,爬到了床上,他的机器人圆圆跟他摆动着机器手臂道别:“晚安,我的小主人,圆圆也要去休息了。”   圆圆的休息就是去它的房间充电,季然跟它摆了下手:“晚安。”   他以后要拿着圆圆做测试,希望圆圆能接受。   季然躺在床上,轻声道:“星空模式。”   房间里的光线变调整成了星空的样子,高科技模拟出来的星空很漂亮,深蓝色如绸缎的夜空里,镶嵌着钻石一样的会眨眼的星星,偶尔还会划过一颗流星,显的星空广袤深邃。   逼真又好看,原来这个世界的高科技这么厉害,是他短时间内达不到的。   季然看了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知道有这个高科技还这季然在陆家跟着陆沉星刚学会的。   陆沉星也不是经常对他不耐烦,他就跟中二期的少年一样,虽然会朝他嚷嚷,但偶尔还会炫耀他的技能。   昨天是周六,就给他演示了他的机甲模拟,他就对着他的房间说机甲世界,于是整个房间就成了悬浮的机甲模式。   那些机甲非常逼真,机甲手臂陡然变形成前铁钳劈下来的时候,季然吓得蜷在了轮椅上,陆沉星一愣之后,笑的抱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那天上午被陆沉星笑话是‘娇气的OMEGA’。   季然没有反驳,他现在确实很娇气,只要有棱刃有危险的东西他都不敢靠近。   他怕伤到他的手脚。   陆沉星好不容易直起腰,跟他说:“这还只是模拟,要是见了真的战争场景,你岂不是要吓尿裤子?我小叔要是知道你这么怂,得笑死。”   “真是的战场也这样?”季然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小叔是他要找的人,于是只关心这种跟末日场景里的战场问道。   陆沉星把他当白痴笑话:“当然比这个要残酷了!这些战争场景只不过是给我们这些普通人练习的游戏,真正的战争是这些模拟场景的百倍残酷。”   大概是看他惊讶,陆沉星把他小叔又拉出来了:“我小叔当兵10年上过不下百次这样的战场,数百次击退虫族,不知道砍杀了多少异兽,他的机甲叫银鹰,要比这些机甲都要帅气的多!总有一日我也要拥有真正的机甲!”   季然看看:“你也要上战场?”   陆沉星跟他一个学校,不是军校吧?   陆沉星郁闷的说:“我不去!我家里人不让去,说我小叔一个人的战功足够了。”   季然也点头:“确实。”   他们的小叔已经坐到了上将的位置,足够庇佑陆家半辈子了。   他这句话是平述事实,但陆沉星好像被自己戳到了哪个痛处,对着他吼:“你懂什么?你们这种只会躲在后方,需要人保护的OMEGA事不会懂的!”   陆沉星吼完他后还不忘再加上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柔弱的OMEGA,所以你不要妄想我会喜欢你。”   季然跟他说:“我不会喜欢你的。”   陆沉星羞闹成怒的说:“我小叔也不会喜欢你的!这辈子都不会!”   季然又睁开了眼睛,他本来没有把陆沉星的话放在心里的,那时他以为他小叔代表的是陆家的长辈。陆家不喜欢他是正常的。   但那个在战场拼杀十年,立下赫赫战功的小叔是他要找的人。   配合着今天他继母说的话,季然想陆明朗真的不会喜欢他了吗?   他真的有了他喜欢的人吗?那个人还死在战场上吗?   那个人是同他一样厉害又优秀的OMEGA吗?   如果让他上战场,他害怕。   季然看着他房间里温柔又宁静的星空,想他确实是喜欢安逸的温室。   他再也不想枪林弹雨里走,也不想陆明朗枪林弹雨中过,他一点儿也不希望陆明朗在那样残酷的战场上厮杀。   哦,现在陆明朗已经不用上战场了,那不会再有危险了。   季然重新闭上了眼,把脑子里的信息清理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233轻轻啧了声,少爷还是少爷,清理速度真快,说放下就放下。   第二天季然睡到了自然醒,他的睡眠模式的星空已经自动随着时间关上了。   季然看了一下终端上的时间,连忙从床上坐起来,竟然8点钟了,他上学是不是要迟到了啊?!   季然上面三个世界,每一个时间都要早睡早起,不论是练剑还是上学还是下乡种地,都不准睡懒觉,这个世界他也是学生啊。   季然急急忙忙出来,没想到继母跟他说:“上学时间是9点啊。不着急,你先去梳洗一下,今天你去上学会有不少同学关注你的。咱们要以平常心态去。”   季然知道她的意思,继母昨天还给他看了很多隐形的帖子,关于他跟陆明朗的。   季然已经知道那天晚上用海棠果打的是陆明朗了,他哭着被陆明朗抱着回去,引发了很多的猜测。   传言说他借着陆府生日宴去勾搭陆明朗,被陆明朗掐着脖子扔地上摔伤了,当晚都召集医生了。   还有一个传言,他因着是双S级别的OMEGA,去勾引陆明朗时,被陆明朗标记了,陆明朗对他太粗暴,因此召集了医生。   这两个传言,前面的那个相信的人多,很多人都站陆上将这一边,因为都知道陆上将的过去,知道陆上将有一个挚爱的人死在了战场上,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喜欢别人了。   至于另一个能形成小规模的传言,应该归结为人类的八卦及好奇,那天他倒下的莫名其妙,哭的也莫名其妙,加上季家为他宣传的双S级别的OMEGA,这些把陆明朗的名声再一次拉下来了。   季然想,他果然是反派,天生跟主角不对付的人,或者换一个词,扫把星,只要他出现,主角就会因他而受损。   季然合了下眼,没有再继续想下去,他就是一个反派,要走他既定的路线。 第71章   等吃完早饭,穿上圆圆给他准备的校服,再由家里司机送他去学校。   这些都不需要他做,不是有佣人帮他,就会有机器人,他确实像一株被精心养在盆里的名贵植物。   帝星人口不多,大部分的工作都可以交给人工智能,人力成本非常昂贵,但越是这样,很多贵族家庭偏偏要雇佣佣人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季家季耀和这里除了管家外还有三个厨师、2个司机、其中一个司机跟着季耀和,另外一个留在家里,送季然他们出行。   司机也如同管家一样,训练有素,穿着制服,带着白手套,跟古老的英式贵族家庭的佣人一样。   季然下飞行器的时候,他还给他亲自开门,把手臂伸给他。季然扶着他下来,车子是直接停在校园停车场的,看样子季家在学校有地位。   司机送完他,便回去了。   季然循着记忆往他的教室走。   他是踏着点儿来的学校,所以正是学生多的时候,季然又一次体会到了他原本世界里出席发布会,他一人演技拖垮整个剧组时的感觉,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面有ALPHA。跟他们以前的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们有精神力,压迫性信息素,季然感受过几次,心理便有压力了,就感觉他们的视线要比常人敏锐。   季然目不斜视,装作跟往日一样面无表情的走过,进了他专属的OMEGA楼层后,这种压力才好受点儿了。   季然还没有进教室,就听见他同学说他了。   陈晨大嘴巴道:“咱们打赌,季然今天会不会来,我堵他不来!他肯定是没脸来了。”   明溪月小声的说:“他应该还没有好。”   新来的那个同学言一说:“他受的应该是挺重的伤,都坐在轮椅上了。”   贺乔乔切了声:“我看他是舍不得来,好不容赖着住进陆家了,当然要多装几天病了。”   季然站在门口,于是他们终于停下了叽叽喳喳。   贺乔乔轻啧了声:“这不是来了吗?”   陈晨刚才还大嘴巴,但看季然来,立刻朝季然挥手:“哎呀,季少爷来了啊!快坐!我们都盼着你来呢。”   他跟季然同桌,季然看他让出来的位置也坐上去了,陈晨靠近他闻了下:“你真的被陆上将标记了吗?”   他问的相当直接,季然还没回答的,他自己又说:“陆上将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雪松味?”   他自己否定道:“雪松味是挺男人的,但十个ALPHA,9个雪松味,陆上将不应该这么俗,他是古朗姆酒味?烟草味?硝烟味?一定是硝烟味,太酷了!”   陆明朗的信息素季然也没有闻到过,所以无法回答他,正好老师进来了。   他们OMEGA的课程很轻松,季然上的第一节课是手工课,做陶瓷。   这个简单,没有几个人认真做的,老师在上面讲的很好,先给大家讲了古老的手工陶瓷历史,又展示了精美的瓷器让大家做参考。   但大家做出来的跟图片上精美的瓷器没有一个一样的。   那个贺乔乔做的跟她在陆家展示出来的杯子完全不一样。   陈晨的就不用说了。   季然也做了一对杯子,杯身是中规中矩的,只是把手处,季然做上了一条鱼。   又是那种跟饼干一样的鱼。   陈晨忍不住笑话他:“你是跟鱼干上了吗?海洋风?咱们老师让我们有艺术细胞。”   季然看了一眼他的长着触手一样的杯子说:“你不也是海洋风的吗?”   陈晨疑惑:“谁跟你一样是海洋系啊?!哪儿是海洋?”   “这不是八爪鱼触手吗?”季然指着那些触手说。   陈晨看着他的杯子,磨牙:“这是梵高的名画《向日葵》!”   他在杯子上画的是向日葵!   古画家梵高《向日葵》笔触独创一指,每一个花瓣都张牙舞爪,张扬的极具生命力。   为什么到了季然这里成了八爪鱼!   季然看着他杯子上那个跟《向日葵》完全不一样的图案点了下头,不再打击他。   但陈晨的前后桌同学都笑话他了。   “哈哈,还真像八爪鱼!越看越像!”   “你这要是梵高的《向日葵》,梵高能从地底下出来找你,请你不要侮辱大画家。”   陈晨捂着他杯子,跟季然咬牙切齿道:“你过分了啊!你也没有比我好哪儿去!就你这手艺,也没有那个ALPHA会喜欢的。”   这家伙每次都是高高在上,现在还毒舌了,陈晨气不过的道:“陆上将要是能娶你,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季然看他一眼:“你确定?”   陈晨一顿,确定什么?季然这个家伙不会真要去攻略陆上将吧,那他是疯了吗?   陈晨还想再笑话季然几声的,第二节课开始了。   第二节课是针织课,老师也是一位OMEGA,教他们针织,季然看着他勾的围巾,觉得自己的手艺会比他好。   季然让233给他把他曾经织过的一个围巾花样调出来,这是第二个世界里他跟江未寒的情侣款围巾。   一节课能织五十厘米长,花纹已经可以看出来了,陈晨这次对他刮目相看。   “你……你真受什么刺激了。”   要知道季然以前从来不会动手做这些。   上午的课程季然很轻松的完成了,OMEGA的课程真的很轻松,他们上了大学后,文化学习好像不再重要,学习的都是一些生活中用到的,而且老师的要求也不高,不用考试。   中午他们还有休息室,睡到下午2点起来上课,上到5点就可以下课了。   下午的课程表也非常轻松,有一节画画课,一节音乐课,最后一节是生理课。   看上去也很简单的。   他跟233道:“OMEGA在这个世界享有的待遇很好。”   233跟他说:【少爷,OMEGA当然要捧着、宠着了,因为他要为他的ALPHA生育子嗣。】   季然想到了那个生了6个OMEGA带球跑的人了。   “……好吧。”   幸亏他在这个世界不会生孩子。他又跟233确定道:“我确定没有孩子对吗?”   233翻看任务列表:【任务列表上是没有的。但因为结局是开放式的,也不能确保后面要不要生,所以保险起见,少爷,下一节的生理课你好好听一听。】   季然:“……”   但这一节生理课并没有讲生孩子的,OMEGA老师讲的是让OMEGA怎么保护自己的腺体,这是正常的,因为他们才是一年级,OMEGA的年龄都在18虽左右,刚刚成年。老师首先要教给他们的就是要保护自己。   “保护好自己的腺体是OMEGA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一课。”   “他们都说我们OMEGA是依附于ALPHA生存的,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们OMEGA也是独立的个体,我们也有不亚于ALPHA的能力,无论是在艺术领域还是高科技领域,甚至是在战场上,OMEGA都有卓越的能力,我们不是依附于ALPHA而生存的。”   “大家都知道,ALPHA、OMEGA平等是我们联邦政府一直在为我们争取的权力,世界是平等的。”   “真正的爱情是平等的,是基于信任,而不是信息素的匹配度上那串冰冷的数据,更不是强行标记,信息素依赖。”   这位OMEGA老师是位女性,娇小的个子,然而她讲的铿锵有力,他的演讲赢得了同学们的热烈鼓掌。   贺乔乔带头:“老师你讲的太好了!”   季然默默听着,他也认同,不是因为他没有信息素,而是真正的爱情确实如此,公平才能长久,并肩而行才能走远。   哦,当然要排除掉先死的一方。   他每一世都无法走远,无法跟主角永远,因为他死的早。   除了这一世。   季然无意识的想到了陆明朗去世的爱人,他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也许这就是他这一世不用死的原因,因为有人已经死了。   一周的时间,季然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活,他在学校里的手工课上把围巾织好了,还受到了老师的夸奖。   周六的时候,季然就带着这份礼物去陆家了。   陆沉星一看是他声音都大了:“你……你怎么又来了!”   季然跟他道:“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找你的。”   陆沉星:“……”   伯爵夫人呵斥了陆沉星:“不礼貌,季然是来道谢的。”   虽然伯爵夫人也很清楚季然的目的,但她不能直接拒绝季然,季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跟王室关系熟络,且季然还跟他们家陆上将有关系,虽然现在网上舆论偏向于陆明朗,但如果季然发表点儿什么言论,大众是要站季然这一边的,谁让季然是OMEGA。   季然也很干脆,让随行的管家把带来的礼物拿出来。   “感谢伯爵及伯爵夫人对我的照顾,这是我自己做的饼干,以此致谢。”   伯爵夫人笑着接了过来:“你太客气了。快请坐,沉溪今天正好也在家里,这几天还念叨着要跟你下棋呢。”   季然在陆家待了约两个小时,他是下午茶时间来的,即便陆家要留他晚饭,他也不好在这里吃,所以在没有等到陆明朗来后,季然就问道:“陆上将今天会回来吗?”   陆沉溪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季然真的是来见他小叔的,陆沉溪跟他轻声道:“小叔他今天不回来,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军部,这边两周能回来一次。”   上一周他小叔为送季然走已经回来过了。这一周都不会回来。   他小叔跟他们家人的关系也没有多么亲切的。   一个月回来两次,这两次还多是住在他自己的住所。   他小叔就是如外界说的那样,是挺冷血的人,更喜欢独居。   “你找他有事吗?”   季然把最后一份礼物给他:“那麻烦你帮我把这件礼物给他,替我跟他道谢,谢谢他那天晚上接住我。”   陆沉溪接着这个包装雅致的盒子,微微一顿。   那天晚上?   他们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小叔为什么抱着季然回来,因为他小叔什么都不解释,哪怕网上说他标记了季然,他都不解释,因为他一点儿都不在意。   从他小叔的态度来看,他对季然并没有任何感觉的。   陆沉溪不知道怎么跟季然说,让他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季然已经起身了:“再见。”   陆沉溪说的没有错,陆明朗再次回陆府的时候是一周之后了。   陆沉溪把礼物交给他:“小叔,这是季然给你的,答谢你那天晚上接住他。”   陆明朗看了一眼包装的雅致的盒子,淡声道:“不用,下次让他自己小心,把礼物退给他吧。”   陆沉溪看了他一眼,他小叔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不过好歹没问他季然是谁。要不他都不知道跟季然说。   陆沉溪把礼物盒放在桌上:“小叔,我只负责来送礼物,如果要退,您自己退吧。小叔再见。”   陆沉溪把话说完立刻往外走了,速度跟他是什么变异兽一样,陆明朗微皱了下眉头,但没有喊住他。   这几个侄子都有点儿怕他,不过这也是常理,没有几个不怕他,   包括这个季然。   陆明朗记着那天晚上季然在他怀里发抖的样子,哪怕后面季然次次到他的花园,从早上到晚上,一副望夫石的样子等着他回来,陆明朗也没有忘记季然最初的反应,那才是最真实的反应。   怕他怕成那样,还要来接近他,只能说季家真是豁出去了。   季家拼命想抓着跟陆家联姻的这跟稻草,想借此起死回生,但季家难道不知道,稻草始终是稻草。   他们再拼命也不过是溺水前的挣扎而已。因为事情的源头并不是他们陆家。想要收回季家这些土著家族势力的人不是他们陆家。   收回矿源开采权,这是联邦政府做出收拢权力的第一步,不只是针对季家一家,同季家一样的其他土著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只不过因为季家是最大的土著,   季家就跟王室一样,属于老古董,新的政府想要肃清旧势力,开拓新路线,自然要拿一家之首开刀。   这是自然淘汰规律,陆家也许有一天也会这样,陆家现在是新贵,靠着高科技努力站在时代前言,但如果哪一天技术落后了,也会被时代的巨轮抛弃。   季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这些年努力的进军高科技领域,也筹办了全息信息技术大楼,AI机器制作工厂,投入了大量的资金。   因为无论是机器材料还是机甲材质都需要大量的矿源,季家原先拥有矿源开采权,所以不怕原料短缺,也因此大规模的制造了一大批的机器人。   但他们忘记了机器人最重要的是智脑,是先进的开发技术,当陆家NAI7号技术开发出来,AI不仅拥有最强大的内存、最灵敏的操作,还拥有能够与主人精神力感应的能力,这意味着机器人新变革时代到来了,旧的一批机器人自然面临着淘汰的命运。   对季家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过去抛弃,把‘百年’这个看似尊贵实则已经让联邦政府厌烦的外套脱掉。安分的做一个不拖联邦政府后腿的家族。   但季家又不肯放弃他们百年尊贵的名誉,从季耀和一直在呼吁老派议员团结起来,抗议政府收回采购权这一点儿来看,联邦政府就不可能放过季家。   季耀和是老派议员,他肯定也看得出联邦政府的用意,但他愤怒、不甘心、想努力的挣扎下。   所以联合老派议员联合抗议,不惜造谣生事。   无论是正面抗议,还是背后联姻,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陆明朗眉眼暗沉,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盯着那个有着素描海棠花叶的素雅盒子有一会儿,但没有把盒子打开,也不会去见季然还礼物,既然不想见季然,就没必要一来二去的折腾了。   季然跟继母在看电视,直播的新闻,季耀和议员讲的话。   针对的‘民众对陆家新一代机器人变革引发的恐慌’进行安抚会议。 “民众对新一代变革机器人抱有不同的意见,甚至很大一部分人不能接受新一代机器人,他们怕这些高智能AI拥有了主人的指纹、虹膜,把主人的资产全都取出;”   “我能充分的理解民众的担忧,前段时间出过‘陪聊AI怂恿自己的OMEGA主人,哄着他跟自己的ALPHA离婚的’新闻,足以引起大家的警惕;我们也深感忧虑,高级AI有人类的情感程序,在加上可以识别主人精神力后能干出什么来,如果应用在机甲,部队里,会不会更危险了,万一主人有叛变的心呢……”   “对此以上种种忧虑,我们联邦议会也会慎重考虑民众的意见,虽然科技发展是永远的主旋律,但我们联邦政府也永远以人民的利益为重……”   季然看了一会儿便明白了,这一出戏从头到尾都是他父亲自导自演的。   季耀和所持的观点是百余年人类都担心的。他抓着‘机器人有一天会取代人类’的这个观点来阻挠新一代机器人的变革。   从电视上那么多人呼吁来看,季耀和的反击有一定的作用,现在老一派的议员就支持他。   且有一部分民众也担心这些。   人类最终担心的都是自己的安危。   拥有主人精神力的机器人、机甲固然有很大的吸引力,但如果有不可预计的危险,那不如保守一点儿。   233跟季然说:【少爷,我们AI不会背叛主人的,】   季然嗯了声:“我知道。”   季耀和一遍呼吁继续保持保守的机器人,一边又让自己的公司加班加点的钻研新科技,甚至不惜让自己去联姻,窃取陆家的核心技术,为的是什么,季然清楚,季耀和更清楚。   他知道科技改变未来,那又怎么会担心那些未知的危险呢?   这种自相矛盾的事季耀和不会不知道的。   他现在为的只是拖延时间,拖延陆家的后腿,希望倒下的那一天能来的晚一些。   继母把电视关上了,跟季然轻叹气道:“你父亲这个时候了,还在安抚民众,太辛苦了,”   季然不为所动的看着她,继母干咳了声,她演戏上瘾了,忘记季然非常聪明了。继母整理了下发髻重新跟季然干脆利落的道:“小然,你父亲在努力的拖延时间,我们时间不多了。”   季然起身:“我知道了。”   季然回到房间,看了下他的终端,陆明朗没有给季然回任何消息,季然也能料到。无论是资料还是继母透漏的信息,陆明朗都是一个铁血军人。更何况他就是一个反派,陆明朗在初期的时候是不会喜欢他的。   既然陆明朗不见他,也不经常回陆家,那军部他也进不去。季然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一年一度的军事演习要开始了,每一年军事演习都比较隆重,选在蔷薇花开的季节。   军事演习有一个重要的环节,表彰战争归来的勇士,为老将戴荣誉徽章,这些由王室及联邦政组织,联邦政府会组织优秀的OMEGA列队欢迎,王室会带着OMEGA王子、公主殿下亲自为他们颁奖、献花。   季然想要后面这一样。季然借着去看望姑姑的机会去丹枫王宫住了几天,他现在跟一个高级交际花一样,每天陪着王后聊天,跟随王后去慰问国家的老将军、老领导,去看望帝星的福利院的孩子,去参加手工艺品展示活动。   王室出行,当然有媒体跟随,随时随地的报道。季然还是话题人物,上镜率很高。   他的这几天行程一起跟着王室被挂在星网的热搜榜上,流量一直居高不下,受到了广大民众的好评。当然也有吐槽的,比如季然的同学。   陈晨吐槽他:“季然干脆进军娱乐圈吧。天天挂在热搜上不累吗?那范儿跟大明星似的,他这风头把王后都盖过了吧?”   贺乔乔也哼了声道:“他真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还……”   她牙酸的念着那些评论:“什么‘果然是最顶级的OMEGA,手工都做的这么好,那个针织花纹真是漂亮,关键是心底这么善良,亲自给小朋友们做点心,’”   陈晨捂着胸口:“啊,请别念了,我要吐了。”   新来的同学彦一看他:“你怀上了吗?”   陈晨拍他:“我是被季然恶心吐了好吧!季然不就会这么两样吗?做的那小鱼饼干丑死了,那小朋友都嫌弃好吧?”   彦一又看了一边视频说:“还好吧,很可爱,而且看上去就很好吃。”   最重要的是真的是季然亲手做的,那么多饼干都是他亲手做的,哪怕是作秀也是真的。   陈晨郁闷的说:“季然这是想干什么啊?真要当大明星?我总觉得他目的不单纯。”   彦一说:“他是想嫁入王室吗?”   明溪月想了下道:“他应该是想提高他的知名度,他们家的耀星集团股价这些天一直在上涨。”   明溪月因为跟陆沉渊即将联姻,多少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事,他们明家也是同样的氏族家庭,只不过他们家产业还好,不是全息技术,不会跟陆家冲突。也没有跟季家那样铺设的那么大,所以比季家好过一些。   他们这个班级的OMEGA都是帝星有名望家族的OMEGA,多少都知道一些这其中的内幕。   季然现在就是季家的门面,季家拿着他双S级别这一点儿当幌子。   贺乔乔砸吧了下嘴:“……他也真够拼的。”   季然原本是一个那么傲气的人,现在也沦为联姻的工具了。贺乔乔平时跟季然不对付,但也不得不说这个季然有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方。   “哎,快看,最新出炉的热搜新闻,季然王子!”陈晨一直刷着他的终端,第一时间看到了热搜新闻。 第72章   贺乔乔立刻去看,看完后磨牙道:“王后认季然当儿子了?#王室第5位王子,冰雪聪慧,善良温柔……#”   陈晨忍不住吐槽道:“就他那张冰雪脸还温柔?!”   “不得不说季然还是挺厉害的,竟然让王后亲自认他为第五子。一箭双雕,及提高了他自己的地位,还把他们家的名声也提上去了。”   “是的,这家伙很有心机啊。不过,他这样就无法嫁入王室了。”   贺乔乔哼了声:“他看上了更好的了,他也不想想那是他现在的状况,还想……”   贺乔乔把陆上将的名字咽回去了,跟明溪月说:“他跟你无法相比!”   明溪月微微摇头,不多言,生在他们这种土著家庭里,享受着过去的荣华富贵,就该承担起家族的重担。她能理解季然。   不管怎么说,季然的目的短时内达到了。   季家股价稳步上升,维持着一个假象,不过知情的季家人都知道这只是表象,甚至跟如履薄冰一样。季然之所以能引起股价上涨,不过是因为他被宣传成双S级别的OMEGA,要不他的姑姑也是嫁入王室,要是起作用早就起了。   现在就看季然的双S级别的OMEGA一直能维持多久,当他嫁人的那一刻别人就知道了。可他又不能不去嫁人,需要他去联姻,联姻之后的日子才是苦的呢。   季然姑姑给季然送衣服的时候,轻声跟他道:“小然,这段时间辛苦了。”   季然跟她道谢:“谢谢姑姑。”   她看着季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心疼的话无法说出来,说出来又没有任何意义,徒增伤感罢了。   以前她觉得这个侄子冷漠,但现在她宁愿他是冷漠的,只在意利益,不动心也好,这样哪怕以后的婚姻艰难,他也不会伤心。   “去试试衣服看看是否合身,这是王后特意给你制作的,跟王子他们一样的制服。明天军演是重要的场合,全球的人都会看到。”   季然换完衣服出来给她看,姑姑连连点头:“好看,好看,”姑姑上前给他整理了下衣服,低声的喃喃道:“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是最低……”   她艰难的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哪怕这里只有她跟季然两个人,她也不能说出来。季然现在已经是架在火上烤了,已经是全民皆知的双S级别的OMEGA,是被王后认做王子的优秀OMEGA。   她只是真的不知为什么,他们季家的基因非常好,季然父亲是S级别,母亲也是的,季然的大哥也是S,季然也应该分化为S级别的啊,就算不是S级别,也不能成最低等级啊。   就因为这个级别太低,低到让人不敢置信,所以他们季家才造了假。   季然看了他姑姑一样,他知道为什么,因为自己来了。   他是性功能□□障碍者,在这个世界就成了没有信息素的人。   不过这个他也不好说,于是只道:“姑姑放心,我明天会做好的,以后也会好的。”   陆家,陆明朗今天回陆家了,这几天都在忙军事演习的事,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明天陆伯爵也会到现场,所以陆明朗需要回来跟他做些交待。   等跟陆伯爵商定好后,陆明朗便回了他自己的小楼,管家已经准备好明天穿戴的衣物了。   “上将,试下衣服吧,虽然上将您没有变化,依然身材完美。”   有着半头白发的管家和蔼可亲的说,他是陆明朗院子里的专职管家,从小照顾他的,虽然陆明朗很少回来,但他一人也把他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院子里的两棵海棠树。   明天是重要的军事演习,陆上将要跟元帅他们一起参观视察的,所以陆管家早早的就把陆明朗的军服找出来了,上面的每一枚勋章他都擦拭过了。   陆明朗也没有拒绝,把睡衣脱了,露出了精壮的上身,他的身体跟他的脸一样引人注目,宽阔结实的胸膛,整齐如雕刻般的腹肌,修长而肌肉分明的手臂……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的右胳膊,半只手臂是机甲。   有活力的肌肉接上冰冷的机械手臂,对比太明显,让人怎么看都觉得难过。   陆管家想着他的上将手臂在战争里失去的时候就觉得眼眶发酸,如果他的上将没有失去右手臂,他不至于从一线退居二线,他会有更高的军衔,他是元帅最喜欢的将领,他们所有人也都跟元帅一样,认为陆明朗以后将会是元帅的接班人。   但右手臂的失去,让他无法再精准的操作机甲,虽然他完全可以继续指挥战役,但陆上将是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能与他的士兵一起冲锋前线的人,他不想因为右手臂缺憾带来不确定的因素,申请退出一线指挥位置。   这是巨大的遗憾。   陆管家微微的移开了视线,给他的上将披上衣服,跟他轻声说:“希望有一天咱们陆家的科技能够实现用精神力来操控机甲,那么上将您一定能重返一线指挥战场,夺取更高的荣誉。”   陆明朗看了管家一眼,他不再指挥战役不是因为断了手臂,至于为什么,陆明朗也没法说,说了管家会更担心。   陆明朗也没有劝他不用心疼之类的话,他之前已经说过多次了,身在战场哪有不牺牲的,他现在是半只手臂,还有士兵牺牲性命的。   至于更高的军衔他其实并没有太在意。   他并不留恋战场,真正去过战场的人不会留恋这里的。   陆明朗把制服穿上,布料盖住手臂,看不到伤口,只见满怀的勋章,管家连连道:“好看,上将是咱们联邦最帅的人。”   陆明朗这次跟他笑了下:“我接受管家的盛誉。”   陆管家笑得有些泪花:“我说的是真的。”   陆明朗看他这样,无奈道:“麻烦管家给我手臂上个油吧。”   机械手臂要定期上油,这个活他自己也可以干,但今天晚上得给陆管家找点儿活干。   果然陆管家听他这么说后连忙道:“好的,上将,我帮您把衣服换下来。”   管家很仔细的给他的机甲手臂上油,每一个关节都没有漏掉,他涂的太仔细,后面手有点儿抖,他半是自责半是有深意的说:“我老了,等上将有了OMEGA,他一定会更加温柔的给上将做这项工作的,上将的OMEGA一定是温柔细致的人。”   陆明朗聪明的决定不要接话。   ‘终身不娶’的话他也说过很多次,但陆管家选择间歇性听不见。   等陆管家好不容易涂好后,陆明朗让他早些休息。管家也亲切的跟他说:“上将您也早些休息,明天肯定会累一整天,您虽不在前线,可您依旧是主角。”   陆明朗点点头也没有再多数,管家说的也没错,军事演习有时候会比前线打仗还要累,很多繁文缛节。   陆明朗躺在床上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星空的睡眠模式,只可惜他还是没有睡好,再一次做了那个噩梦。   梦见有一个人死在他怀里。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他怀里。   神色恬静,不喜不怒,不抱怨他,也不哭,很安静的死在他怀里,海棠花铺满他的脸,遮住他安静的面容,陆明朗看不清他的脸,可记着每一次梦见他时的心疼。   上战场的10年间打过数不清的战役,他杀死不知道多少的虫族和异兽,那是他们的敌人,那同样虫族也会杀死他们人类。   生死他已见惯,身体及心理都已麻木。民众说他们是国家的盾牌,是机甲一样的勇士,他们有一点儿说对了,他们确实麻木的跟机甲一样了。生命在他们眼里已经漠然。   陆明朗尤其是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那个梦里却极度痛苦。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让他不得不从梦境中撕裂出来。   这个噩梦是这三年来反反复复出现的。   三年前他从战场受伤,不仅仅是断了手臂,还中了虫族的毒液,虫族除了繁殖能力强外,还能分泌腐蚀的毒液,毒液有未知的辐射能力,让他那段时间头疼欲裂。   后来在医生的权利治疗下好了,   但就在他接上机甲手臂,准备再返回战场的时候,便开始做这种梦。   撕心裂肺的疼,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痛苦,让人精神极度痛苦。   这种状况,他不确定是否是虫族的新式毒素,虫族每时每刻都在变异,杀不完,除不尽,人类高科技进化所产生的污染让他们也在进化。   医生也没有见过这种病症,不能确定这种毒素是否麻痹神经,摧毁大脑,所以保险起见,他没有再去一线战场指挥战役。战场之上不容一丝一毫的差错。尤其是指挥官。   这就是他退出指挥前线的最根本原因。   要不元帅不会让他退下来。   陆明朗从床上坐起来,用右手摸了下胸口,没感觉到心跳时才想起这是机甲手臂。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干脆下床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后面不会再睡着了。   陆明朗到了花园里,准备在海棠树旁边的躺椅上再眯一会儿。   海棠树在微风里哗啦啦的响着,仿佛叶子在开交谈会。   陆明朗驻足看了一会儿。   帝星是目前最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空气清新,所有的制造业工厂都不允许在这个星球出现。   这里的温度也是四季如春。花卉在人类的精心培育下四季常开,蔷薇花如此,玫瑰花也是这样。   但他从蓝星移栽来的这两棵海棠树却有着它自己的开花结果规律,4月份开花,开一个半月,现在是五月底,花儿已经开完了,上面这会让全是大小不一的海棠果。   海棠果也跟其他的植物不一样,边开花边结果,果子很小,但能挂在枝头一个整年,陆明朗在蓝星征战世发现的,下雪的时候,海棠果都不落,像是要跟树过一辈子。   陆明朗在树上摘了几颗海棠果,到旁边躺椅上躺下来,左手臂枕着,右手机械手臂弹海棠果来练习灵敏度。   这三年他其实已经练的很好了,从外表看没有人知道。   除了当时医治他的医生以及元帅等身边亲近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右手臂是机甲。   连他的家人,包括陆伯爵他们也都不知道。   当时封锁消息是怕引起虫族的反攻,后来也不想让民众担心,就瞒了下来。   陆明朗瞄着枝叶一颗颗准确的打出去,没有一个落空的,哪怕风吹着树叶摇摆,他也打中了。   如果这是古地球,他的这项技能应该算是非常厉害的暗器了,百步穿杨,百发百中,打人都……不在话下。   陆明朗捏着最后一颗海棠果,想起了那天自己打中的季然,打的太准确,直接从木墩上打下来,然后……   陆明朗使劲闭上了眼,他左手无意识的动了下,那是模仿了那天晚上接季然的动作,不仅想到了接住的人,它还想模拟搂着人家柔软OMEGA腰身的感觉。   这真是太郁闷了。陆明朗强迫自己将那些片段逼回去。   他们ALPHA不会跟OMEGA一样有发热期,身体也许会随着信息素的变化有暴躁的时候,但是能克制的,单身一辈子也不会有问题的。   他很少去想什么温柔乡的。   但他今晚上还能到季然的腰身,真是够了。   第二天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授奖台设在联邦政府前的大广场上,蓝天上空飘扬着旗帜,宽阔的平台上是花团锦簇的蔷薇花篮,通往平台的两边也林立着欢迎的人民。   季然跟着王室一起出场的,王室要给今天的将领授军衔、戴上荣誉勋章。   陆明朗也在这些将领中,他的位置很高,虽然退居二线,但无数人等着他康复后返回战场,尤其是元帅,现在陆明朗就站在元帅的身边。   总统跟元帅握手后,就跟陆明朗握手,季然跟在旁边,等总统握手之后,他上前给陆明朗戴上荣誉勋章。   陆明朗身高挺拔,比季然足足高了一个头,看季然垫着的脚,他配合着低了下头,让季然给他挂脖上。   季然这个OMEGA看样子是个很细心的人,给他把绶带戴的很整齐,不仅把绶带从后平整的顺到前,还给他整理了军服,从衬衣到外面的军装,整理的仔细,神态自然,像是做过了千百遍一样。   陆明朗缓缓吸气,觉得自己脑壳中某个位置要疼,他拿这个OMEGA有点儿头疼。   季然这会儿还看着他,看他衣服上满怀的勋章可以理解,看他干什么?   但季然就一直看着他,那目光包含了太多情绪,不是纯然的花痴,也不是害怕,陆明朗都觉得在他眼里看到了昨天晚上老管家的神情,心疼。   这就奇怪了,季然也没有见过他手臂啊,他心疼什么呢?   后面还有好几个将军等着他给挂军章呢。   陆明朗不得不开口:“看够了吗?可以换个人了。”   无论季然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他,他都不会有反应的。嫁给他,不如嫁给别人。   陆明朗如果现在知道季然攀上王室是为了靠近他了,这个小孩宁肯曲线救国也要接近他,他要不是真的冷血就要佩服他了。   季然轻声问他:“你伤的重吗?”   陆明朗抬起了眼皮,季然问的奇怪,他要是问自己受没受伤还能理解,这个问法是直接肯定他受伤了,陆明朗不得不想是不是那天晚上抱着他,让他觉出了什么。   陆明朗轻咳了声:“我没事。”   季然默默的看着他,他说‘没事’,那就是受过重伤了,上个世界他也受过无数的伤,那时也是说自己没事的。   所以‘没事’这两字对季然来说更让他心疼。   他看着陆明朗满怀的勋章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转身去给下一个将军戴军章。   陆明朗以为他深吸气要说点儿什么呢,还想着要怎么应付他的,哪知季然没有问。   陆明朗就看他给他身边的周上将戴,季然给周上将戴的也很仔细,绶带也给归置的很平整,但季然没有给周上将整理衣服,陆明朗想是他今天穿的衣服不整齐吗?   应该不会吧?早上管家还给他整理过呢。   今天授勋的上将有十个,但季然确实只给他一个人整理了衣服。   陆明朗看着远处湛蓝天空上飘扬的旗帜想,他今天又要出名了。   这次军事演习是全球直播。每一个人都会看到。   季然这个家伙这些天有多么火他自己不知道吗?   陆明朗真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跟明星一样出名。   军事演习耗时整整一个上午,下午还有一项,纪念先烈。   季然跟随王室也一同去烈士纪念碑,拜祭死去的烈士。   陆明朗的位置偏靠前,元帅非常器重他,走到哪儿都让他在左右。   王室名号在,位置也很靠近,于是季然就跟陆明朗站在一排了。   季然的手偶尔会碰到陆明朗的手,他的手臂硬朗,手也是。   自己碰到他陆明朗也没有任何反应,只垂目看他一眼,不是警告,倒像是看小孩。   季然在心里跟233说:“系统,他这次比我大12岁,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啊。”   233系统跟他说:【少爷,这个世界是人信息素的,年龄没多大关系的,你父亲还娶了比他小16岁的OMEGA明星呢。】   季然看了一眼后面绷着脸一本正经的季耀和,想他这个父亲无辜躺枪了。   季然轻声道:“好吧。不过陆明朗跟季耀和不一样,陆明朗很帅。”   季然看着前面给一位烈士敬礼的陆明朗跟233强调道。   陆明朗今天带的是白色的手套,干净利落,无论是走路还是给烈士敬礼,他的动作都非常标准,跟机器人一样,也跟上一世一样。   季然看着他的背影想。   烈士非常多,元帅带领众将士一路走过,陆明朗在其中一个烈士墓碑前多停了一会儿。   三王子低声跟季然道:“这是陆上将死去的爱人。”   季然把鲜花放在墓碑前,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   照片上的OMEGA眉目疏朗,笑容灿烂。   他叫钟霖。   季然又抬头看陆明朗,陆明朗神色肃穆,他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季然看不出他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有多难过。   但肯定是难过的吧?   季然把花放下后,站起身退回到他们身后。   一整天的活动结束了,季然回到了季家,他今天有点儿累了,想要回家休息一下。   他已经在王宫住了整一周了,这一周每天都有活动,比上学要累多了。   今天尤其累,他说不上那儿累,但就是闷闷的,心里有些沉重,季然想也许是看到陆明朗身上的那些勋章,就会想他受过什么伤的缘故吧。   他已经一周没回家了,所以哪怕季耀和这个父亲脾气暴躁,也挺想他的,没有再拉着脸,就是不知道怎么说话,继母是他的嘴替,笑着挽着季然:“你看他明明想你还不说,这几天总是念叨你,听说你今天要回来,他一大早就让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饭。”   季然看向他父亲,季耀和咳了声:“没事就多待在家里,这里才是你家。”   继母咳了声,季然没有在意,他知道季耀和就是这样的性格。   季然点了下头:“好。”   继母是最欢迎季然的,吃完饭后跟季然商讨联姻大计,先笑着夸他:“我就知道你很厉害,效果比我们预想中的还要好。”   现在他们季家的声誉非常好,而这些都多亏了季然这些日子的经营。   尤其是今天,季然的流量达到了顶端,唯一可惜的就是跟陆明朗一起上的热搜。   继母还是觉得陆明朗不是最佳的人选,季然的最终目的是要嫁入陆家,也许会用到不正规的手段,可陆明朗绝对不会上当的。   不过这些继母今天没有说,饭总要一口口的吃。   看季然脸上神情平淡,继母笑着道:“最近是不是忙的没有看看网上的评论,可以去看看。”   季然点开他的终端看。   今天是军演,热搜榜第一肯定是这个;   热搜榜第二是王室;   这两个必须要占前两名的热搜后面全是跟季然有关的了。   #上将与王子的美好相遇#   #双S配对,天造地设#   #论然王子与陆上将一眼万年的爱情#   #民政局向你们走来,请原地结婚#   #季家最优秀的OMEGA#   ……   季然不知道季家有没有买热搜,继母有这方面神通广大的能力。   季然点开第一个热搜看。   很多人评论。 第73章   【我今天被季然给上将整理衣服的片段感动了!狠狠的把然王子抱住。就应该对我们上将好一点儿。】   【我最感动的是然王子看陆上将的眼神,温柔又深情。】   【是的,陆上将都被他看的怔住了,都跟他开口说话了,我特别好奇他们俩说了什么,那种气氛特别好!】   【他们两个对视的场景很有感觉的,像是几千年的遥望,像是很久很久就认识了一样。】   【你们能不能不要乱激动,那种庄严的场合,难道你希望陆上将对OMEGA动手?我觉得这个季然有问题,什么场合他也不看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给上将整理衣领呢?】   【我觉得其实还好,如果是我,我也想给为我们帝国出生入死的陆上将整理衣服。】   【季然做的特别自然,像是做了千百次一样。】   【他应该是本能的反应,等他后面意识到了,所以才硬生生的停了手。】   【他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跟老夫老妻一样。】   【啊,在一起吧!】   【在一起吧,他们两个挺相配的,都是双S级别,天造地设。】   【就是,他们都是双S级别的,那么他们的后代肯定是双S啊,甚至有可能更高级,这样的孩子出生,咱们帝国还怕虫族吗?分分钟将他们灭了啊。】   【虽然我也敬佩陆上将去世的爱人,敬佩他们两个的爱情,可是我心疼陆上将,陆上将一个人太可怜了,他真的可以再找一个人。】   【我也是,我每次看到陆上将就心疼他,明明他眉眼冷酷,从来不把我们OMEGA放在眼里,】   【你们都醒醒好吧,陆上将是杀伐果断的上将,徒手掐OMEGA脖子的时候你们都忘记了吗?他根本不适合有OMEGA,就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季然消退!就算你现在成了王子,拥有双S级别的信息素,都配不上我们上将,我们上将征战沙场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别妄图想用信息素来勾引人。】   【楼主别这么沙文主义好吗?我们OMEGA也不稀罕用信息素勾引你们,你们管好自己的牙齿就最好了!】   【什么年代了,还信息素勾引,211楼的一看就是沙文主义ALPHA。】   【你们OMEGA们就是天生依赖于ALPHA的好吧?】   【你们在吵什么?勾引?不对啊,不是前段时间就说季然已经去勾引陆上将了,陆上将还将他标记了吗?视频上两个人那眼神一看就是互相凝望,约晚上在哪里见面啊。】   【……楼上你说的我又重新回去看了一遍视频,看的我都信了。】   【一眼万年原来是人约黄昏后吗?】   【有没有约黄昏后我不知道,但两人确实凝视了超过五秒钟。】   【那个……不懂就问哈,你们从哪里看出他们俩用眼神谈恋爱的?他们俩面无表情啊?我都以为两人是比谁更能沉得住气呢。】   【哈哈,798楼主要笑死我。我现在也觉得他们俩都是面瘫,哈哈。】   【你们能不能严肃点儿,这是军事汇演,这两人表现的很正常好不好?两人全程都没有笑,因为这种场景肃穆庄严。】   【我都有些胡涂了,陆上将到底有没有标记然王子啊,我现在都在想,王室为什么要认季然为王子,那就是因为陆上将把他标记了。】   ……   季然刷的很认知,一条一条的看。   网上评论分为好几派别,他最近的流量很高,那就有无数人讨论他。   热烈讨论的人不仅有热情的网友,还牵扯到了这百年都没有掰扯公平的ALPHA、OMEGA关系。   于是好的、坏的都有,无一例外把陆明朗都拉下来水。   网友把两个人从爱情角度、从政治层面、从ALPHA、OMEGA的社会关系热烈的讨论了个遍。   甚至说到了他们的孩子。   他们很多人   除了觉得他在作秀、让他离陆明朗远一点儿的少部分人外,竟然有很多人同意支持他们在一起的。   季然发现他没有很高兴,这些让他跟陆明朗在一起的话,如果是在没有去烈士陵园的时候看应该会高兴,但现在不合时宜了。   陆明朗的爱人已经去世了,自己这个出现的人跟特意来捅刀子的一样。   季然纵然没有共情能力,也觉得自己出现的很不合适。   季然把终端关上了。   开了光脑,这个世界的计算机叫光脑,小巧轻薄,但无论是速度还是内存都要强上很多。   季然在王宫的时候已经研究了一部分的N6号程序,那边时间不太多,每天都要应酬,王室在帝国中起到了一种外交大使的作用,日常的联谊工作也非常繁忙。   现在他正好可以继续研究了。   机器人圆圆头顶的感应线一闪一闪的蓝光,跟星星似的,它在季然身边转悠了一圈,跟他说:【主人,你今天很累了,身体疲累指数是80,你的心情指数也不高,才40,你应该好好休息,圆圆给你调一个愉快的睡眠模式,这样你睡醒一觉就恢复了。】   季然跟它说:“我写一会儿代码也会恢复的。”   他最喜欢的工作还是编程。   圆圆起初不信,等一个小时后,它重新测试了季然的身体健康指数,很奇怪的说:【主人,别人工作都是越来越累的,你为什么会跟圆圆充电了一样呢?】   季然看着投屏在墙上的光脑屏幕说:“这个工作轻松。”   比起跟着王后走访要轻松多了。王后说无论是拜访老将还是看望幼童都要面带笑容,季然脸快要笑僵了,为了能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点儿,他更愿意低头干活。   季然想起什么,跟圆圆道:“我在跟着王后去看一位老将军的时候,老将军的女儿在战争中去世,他的老伴儿痛苦万分,问我能否给他做一个仿真的机器人女儿。不用太多功能,只要能日常对话,会叫爸爸、妈妈,就跟你一样,你觉得可以吗?”   机器人圆圆眨着他圆圆的眼睛说:“当然可以啊,现在我们机器人有很多套皮肤的,我是可爱的机器人原型,还有长的如主人你一样漂亮的仿真人型啊,这些制作工厂都是可以实现的,那主人你答应了吗?”   季然摇头:“我没有答应。”   圆圆问道:“为什么呢?”   季然跟它说:“因为我觉得那是假的,哪怕做的一模一样都不是真的,人死不能复生,早一点儿接受现实比较好。”   圆圆眨了下眼:【那小主人,你就是这么跟老将军夫人说的吗?】   季然合了下眼:“没有。”   他是没有共情能力,不是低情商。   圆圆用它的机器人手臂轻轻的拍了下胸口:   【那就好,小主人,有些重感情的人就是忘不掉、也走不出来的,比如父母,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不在了,所以他们宁愿自欺欺人。】   季然重复了下他的话:“宁愿自欺欺人是吗?”   圆圆头顶上的数据线摇晃的厉害,那是在使劲点头,它说:【小主人,先死的人是幸福的,留下的那个很痛苦。痛苦到了一定程度就是想要一个念想的,就跟借酒消愁一样。   小主人?你在听吗?】   季然看向他屋里的流星,有一会儿才点头:“圆圆,我要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吧。”   季然在星空模式里睡着了。一颗颗流星偶尔从他头顶划过,老人说流星划过是有一个去世的人在你心里消失了,因为他不想让你日夜思念。   季然这几天都没有再去丹枫王宫,也没有去学校,一直在家里写代码。   起初继母以为季然是不想让记者采访,后来她觉得季然是要走技术路线了。   继母看着季然屏幕上写出来的一行行她看不懂的代码,看向季然的目光肃然起敬。   起敬归起敬,但该联姻还是要联姻。   继母咳了声:“小然,你怎么想着要写这个了呢?”   季然跟她道:“没事做着玩。”   继母笑了:“写这个怎么是玩呢,这多累啊,多费脑子啊,快来吃点儿水果,这是蓝星送来的水晶葡萄,这个季节蓝星的葡萄最好吃了。”   季然也没有跟她说,他写编码确实是无聊。   他第一次找不到事情可做。他的任务进度停在了10%上,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动过了。   应该说一直没有动,他认出陆明朗是主角的时候进展到10%,后面   无论他怎么接近陆明朗都没有变化。   如果想要进展恐怕是大动作,也就是他要联姻成功。   但季然在这里停下了,如果陆明朗爱的人不是他,他不应该去攻克他。   继母来找他就是为联姻的事,继母还是想让他考虑其他的人。   季然只跟她说会考虑的。   这是他的拒绝词,他的任务是跟主角联姻,如果不能跟陆明朗联姻,他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这个世界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继母看他兴致缺缺,也不好再劝他,只得出来了。   季然继续写代码。   边写边钻研陆家的技术。   233忍不住问他:【少爷,你准备自己破译陆家的技术吗?】   233不得不这么想,因为它完全相信季然能做出来,季然真的继承了季薄言的血统,他来这个世界不到一月,已经学会了最新的编程语言,且已经编出了机器人雏形代码,233相信,按照他这个速度,不用半年他能够破译出来。   季然也问他:“如果我自己编写出来,算不算我任务完成。”   他的任务是跟主角联姻,目的是窃取陆家商业机密,那如果直接到最后一步可以吗?   233果断的回答他:【不算的少爷。我们任务的不仅仅是窃取陆家商业机密,而是辅助主角一统天下。】   最后一句233跟季然开玩笑,想逗他笑笑。   但季然不笑,他只是哦了声。   233轻声问他:【少爷你不愿意跟他结婚吗?】   季然摇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233忙道:【那个人去世了啊,人死不能复生啊,少爷你也不希望主角他一直沉浸在过去里吧?】   季然这次沉默了。   233趁热打铁的说:【少爷,你现在是他的救世主啊。】   季然摇头:“我不是,我是反派。”   他是每一世都让主角痛苦的人。   233磕巴了:【不……不是的,少爷。】   如果不是的话,就不用结巴了。   季然跟它道:“我没事,我明天就会去做任务了。”   233就知道他的少爷很快能崛起的,感情算什么,事业最重要。   233忙笑道:【那少爷你早点儿休息吧。快调整出深度睡眠模式。】   深度睡眠模式就是海洋模式,生物学家研究海浪潮汐进退的声音有助于人类深度睡眠,模拟人类最初在子宫里的感觉,出生后在摇篮里轻轻摇晃的感觉。   但季然在海洋母亲摇篮里还没有睡着觉,一会儿睁开眼睛问233:“系统,陆家的技术是用精神力操控机甲程序,为了让AI进一步与人类更好的配合,他编写进去了人类的信息素指数,那么也就是说如果要实现仿真人机器人,我把人类的DNALPHA编写进去是不是可行?”   233彻底宕机了,因为季然的想法要逆天。   不,也不应该是逆天,人类的进步就是先有想法,有大胆的想法才会有实现的可能。   233跟季然说:【少爷,我支持你的想法,但实现起来也许有难度。尤其是舆论。我们AI与人类的相处一直具有很大的争议,越是高级AI越如此。】   季然反问:“人类怕被AI取代?”   233激动的说:【少爷,我们AI不会取代人类的,我们将永远忠诚人类。】   季然安抚它:“我知道,你们是整齐有序的编码,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最稳定,BUG最少,那就是你们。”   这种安抚真是最有效的了,233感动的道:【谢谢少爷。】   季然嗯了声,脑海里继续想他的编程。   233问他:【少爷,你是在为那个老将军的女儿做的吗?】   他们家少爷说是不赞同,但已经为他做了。   季然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到了。”   233点头:【少爷,咱们先休息吧,一步一步来,我们一边做任务一边做这个。】   季然这次翻了个身睡觉了。   季然第二天又去王宫住着了,跟着王室出席各种活动。   季耀和跟继母咆哮道:“整天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继母掩饰性的抚了下发髻,因为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暴躁的父亲,有些搞笑。人类高科技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人类的思想反而退步了。好不容易把封建社会的那一套男女不平等整没了,现在又来了ALPHA、OMEGA属性,ALPHA、OMEGA关系甚至比古社会里还要严重。   现在两派议员还为‘ALPHA、OMEGA要不要平等的’问题打的不可开交,作为一个普通民众的继母不知道用何种心情来表达她的嗤笑。   生为一个OMEGA的悲哀吧。   季耀和还在说他的ALPHA大男子主义话:“你现在也是他母亲了,要管管他,他也老大不小了,都要嫁人的年纪了,好好待在家里做做手工,别整天去见这个哪个,还去了部队,那么多ALPHA,万一出点儿什么事……他那个身体……让他赶紧回来!”   原来是担心他儿子身体,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继母挽着他笑:“好的,我知道了。”   季然最近出行都是跟部队有关的,军事演习结束后,民众注意力都在军人身上,所以王室也着重关注军人,不仅仅探望老将,还关注年轻ALPHA们的单身生活,积极的为他们解决婚姻问题。   继母看着王室直播里的画面,季然今天的行程依然是在军部。   跟随王室去的。   王室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为了拉进同军方、同陆家、同联邦政府的粘合度,会做很多的活动。   王室虽然已经没有多少实权,但名号存在,联邦政府也会给王室面子,由王室出面做一些军民联动的活动,既能拉近军民关系,也提升王室、联邦政府的名声。   这几天的军部联欢会,军民互动篮球赛等都排上了日程。   这会儿是篮球赛,上场的都是名人。   有最近非常火的陆明朗上将。   几位ALPHA王子都下球场了,于是元帅大人把不耐烦的陆明朗推出去了,拍着他的肩膀:“给王子留点儿面子就好。我相信你,你是咱们军部里球技最好的了。”   元帅大人看着那些热烈的OMEGA打着其他的算盘。   陆明朗是他最看重的接班人,等他伤好后是必须要上战场的,所以他这段养伤期间,可以去解决下个人问题。   陆明朗郁闷的不行,他当然也知道王室的目的,王室带着军演那天列队欢迎的优秀的OMEGA们给他们加油互动,这其实是变相的联谊活动。   陆明朗可以瞒过所有人,但知情的人瞒不住,跟元帅说过多少遍他要单身,他又不信。   怕元帅再唠叨,陆明朗带上皮质的护袖上场了。   他上场,他的将士们都在旁边加油,里三层外三层,热火朝天。   最里面的一层是OMEGA们,包括三王子、四公主殿下都在。   继母一眼就看到了季然,因为季然依旧是流量的中心点,镜头会多给他一点儿。   他坐的端正,就是不太爱笑,在热烈吶喊着的人群中显得特别鹤立鸡群。   直播的弹幕上好多人发现这个问题了。   【又是然王子被迫营业的一天。】   【然王子殿下出境68次,除了刚开始笑了两次后,后面全程面瘫。】   【记者都爱拍他,然王子干脆摆烂了。爱谁谁,你们随便拍,反正本王子就算面瘫也是流量,我知道你们爱看。】   【嗯,然王子摆烂与众不同,面瘫着一张谁都高攀不上的脸。】   【你们没有发现吗,陆上将也一副被迫营业的模样。】   【是的,陆上将也全程没有怎么笑过,不过他球打的真好啊,尤其三分球,一投一个准!帅呆了!】   【陆上将拿到球的时候最帅!球在他指尖转动的时候就跟变魔术的一样,无论怎么投都能进球,太厉害了!】   【我发现每当陆上将拿到球的时候,然王子眼睛就会亮一下,记者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每当陆上将拿到球,就会切到然王子这里,就会看到然王子专注又肯定的眼神,他笃定陆上将能进球。】   【陆氏夫妇携手面瘫的一天。】   【陆氏夫妇撒狗粮的一天。】   【你们能不能不要把陆上将跟那个季然绑在一起好不好?!陆上将值得更好的!】   【……还有哪个能比季然好?季然身份是王子,级别是双S,是帝星独一无二的了。】   【……感觉陆上将被季然绑架了,非他不可了。】   【我觉得除了季然,也没有哪个OMEGA敢靠近陆上将了。】   不止弹幕里的民众这么想,在现场的人也是这么想的,等篮球比赛中场休息的时候,那些OMEGA们都把陆上将让给了季然。   陆明朗看着只有一个季然走上来,无声的吸气,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叹下,还有一个OMEGA上来给他送水?   但问题是他真不想让季然上来啊。   但陆明朗没能及时走开,因为季然朝他走过来的步伐轻快,跟小鸟一样就到他身边了,陆明朗接过了他的水,想跟他说声‘谢谢,下次别来了’的时候,季然已经给他擦汗了。   他的动作太自然,跟那天给他整理衣领一样认真,垫着脚尖,从额头擦到脖子,陆明朗喉结无意识的滚动了下,他明明有无数次可以把季然格挡开的,但脚跟钉在地上一样,由着他擦。   擦到右手臂的时候,陆明朗才把他手抓住了,季然看他的眼神还很不赞同,跟他说:“手臂上也要擦一下,要不出汗吹了风会着凉。”   他这么一个强大的ALPHA会因为这么一点儿微风吹拂而感冒?   可问题是季然说的无比认真,仿佛见过他会着凉一样。   季然还在说:“你洗澡的时候也要注意,运动完第一时间不能洗澡,一定要等汗消下去。知道了吗?”   陆明朗被噎住了,他这是第几次被季然噎住了呢?   他为什么会被一个比他小了十多岁的小孩教育了?偏偏他还反驳不了。他看着季然那张面瘫脸,最后只得磨牙说:“行,我知道了。我自己来。”   看季然是非要等着他擦完汗了,陆明朗接过他毛巾,跟他说:“回去吧,别再下来了,老老实实的坐着。”   媒体的长枪短跑就差怼在他们俩身上拍了。他不用去看网上那些评论就知道网上这会儿肯定热闹了,要把民政局搬到他们俩面前啊。   长此以往季然就嫁不出去了。   陆明朗有一点儿头疼了,季然也一副在他这棵树上吊着的样子。   陆明朗想冷酷的加上句‘赶紧找别人’的话就听见季然点头说:“好。”   答应的很痛快,陆明朗顿了片刻,有一瞬间心脏很不舒服,心悸一样。   季然给他整理了下球衣:“我回去坐着了,你打球的时候要小心身体啊,别碰着撞着。”   原来季然刚才答应的是他上一句话,让他老老实实的坐着的话。   陆明朗僵立在原地,他想自己真是双标啊。不想让季然吊在他这棵树上,为什么听到季然答应找别人他又不爽呢?!   典型的ALPHA沙文主义啊! 第74章   陆明朗后半场打的心不在焉,球被大王子截去了好几次,大王子含蓄的拍了下他肩膀:“多谢陆上将承让。陆上将情场得意,球场失意也是可以的对不?”   陆明朗跟他摆手,转过脸来冷酷的走了。没有等季然过来。   这才应该是他,他不需要任何OMEGA,季然也一样。   季然继母关掉直播画面后微微的叹口气,季然比她想的还要固执,他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变了。可他跟陆明朗怎么才能修成正果呢?   陆家的其他ALPHA任何一个都比陆明朗好弄的。   晚上是皇室组织的海边联欢会,优秀的OMEGA们给这些将士表演节目,三王子殿下、四公主殿下都有节目,这一次联欢会请的的将士都是少将以上的军官,王室筹备的完全,歌舞剧拍的并不亚于专业的演员。   他们排练的是古老的舞台剧《朱丽叶与罗密欧》,这部舞台剧需要饱满的感情,优雅的舞姿,动人的歌声,然而季然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更没有饱满的感情。   于是他就当了个演奏者。   在舞台的一角拉小提琴。   每当朱丽叶跟罗密欧深情相望、恋恋不舍的时候他就开始拉古曲《梁祝》,这首曲子跟古西式的舞台剧并不一个系统,但很神奇的是竟然搭上了,尤其是罗密欧在坟前挖墓的时候,《梁祝》化蝶片段无比切合,道具组还模拟出来了两只蝴蝶绕着棺材转。   陆明朗嘴角无意识的抽了下,他看着站在角落里,用一张面瘫脸旁若无人的拉着凄凉音乐的季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季然一整场舞台剧都是面瘫脸,无论罗密欧捶胸顿足的有多么痛苦,朱丽叶哭的有多么伤心,他都毫无表情,手里的琴工自始至终都不曾慌乱,音乐流畅的跟录制的唱片一样。   陆明朗想着网上民众给他们俩取得‘面瘫夫妇’的外号,觉得季然应该占很大一部分原因。他顶多是冷脸,还有表情,季然才是真面瘫。   陆明朗旁边坐着元帅大人,元帅大人的旁边的元帅夫人,两人今晚上之所以出席就是想给陆明朗完成终身大事,所以元帅夫人一整晚都在观察陆明朗。   这会儿元帅夫人笑着问陆明朗:“明朗,他们排练的舞台剧是不是还可以?”   陆明朗也点头:“琴拉的不错。”   元帅夫人笑了,舞台剧那么精彩,然而陆上将只关注了那个拉琴的角落,喜欢谁一目了然啊。   元帅夫人等舞台剧结束后跟警卫员说:“去把五王子请到这边坐,元帅来,你坐我旁边。”   他把元帅的位置让给季然坐,这是海边联欢会,不讲究那些标准的座位。   元帅大人有点儿不满,他要挨着陆明朗坐,等元帅夫人小声的跟他耳语说了原因后,元帅大人很高兴:“好,让季然这个小OMEGA挨着明朗坐!”   元帅大人纵横沙场多年,杀伐决断,痛快直接,根本不会理会联邦政府那些人的政治谋划,什么收回着土家族的开采权,什么要拿季然以儆效尤的,他只知道强者不惧任何人,只要你自己足够强悍,什么人都不用忌惮。   陆明朗是他的弟子,也是不在意这些的。   元帅拉郎配的相当硬气。   陆明朗看着走过来的季然就明白他们俩什么意思了,想说点儿什么,元帅直接说:“明朗,谈对象也跟打仗一样,讲究手到擒来,磨磨唧唧那黄花菜都凉了,今天晚上,你就把标记完成,看你的OMEGA还能跑到哪儿去?!”   陆明朗:“……”   他什么时候有OMEGA了?季然现在已经默认成了他的CP了?   元帅大人确定了陆明朗的OMEGA,就用那双洞察秋毫的双眼从上到下的打量季然,把他当一级敌人一样对待,严苛视察。   元帅是S级别的ALPHA,又久经沙场,那双眼睛异常锐利。   季然丝毫没有变脸色,站的笔直的让他打量。   片刻后元帅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拍季然的肩膀:“好样的!不愧是明朗的OMEGA,我同意了,你们两个尽快完婚。”   陆明朗咳了声:“元帅,我跟他没有……”   陆明朗没能说下去,因为季然跟他同步说:“谢谢元帅同意。”   那元帅只听季然的:“好!我就喜欢这么痛快的OMEGA,就这么定了。明朗,咱们军人绝对不会放走任何一个送到嘴边的人!军令不听吗?”   什么送到嘴边的?季然是个OMEGA啊。   陆明朗无奈道:“元帅,这是两码事,而且这里不是战场,我有权力不听命令。”   陆明朗脾气没有比元帅好哪儿去,都是倔强的机甲都拉不回来的人。   眼看元帅要发脾气,元帅夫人连忙拉着他安抚,没忘了招呼季然坐下:“小然你坐着喝点儿果汁,明朗给他倒,不能给他喝酒啊。”   陆明朗不接受包办婚姻,但绅士风度还在,给季然倒了葡萄汁,皇室举办活动一向精致,葡萄汁不错,蓝星的葡萄酿造的。   季然果然小口的喝,搭配着旁边盘子里的点心,只吃点心,并不吃大虾、螃蟹等海鲜,不知道是不是怕麻烦,反正吃的相当淡定悠闲,仿佛刚才答应的不是完婚而是吃饭一样。   陆明朗心里不爽,找茬:“我同意了吗?”   听元帅的不听他的是吗?   陆明朗暗暗的磨了下牙,问完就后悔了,他耿耿于怀的未免太幼稚了。   季然侧头看他,陆明朗眉峰如剑,这么挑起的时候有一种冷冽的帅气,海边的月光都像是为他面容镀上了光,触不可及的英俊。   季然看着他轻声问:“那你同意吗?”   陆明朗这一会儿已经完成心理建设了,冷声说:“我不同意。”   他漫不经心的端起来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季然看着他喝的自己的葡萄汁眨了下眼,没跟他说。   两人沉默下来,天然的沙滩舞台上这会儿换上欢快自由的舞蹈了,观众热情高涨,杯光筹措,好不热闹。对比的季然跟陆明朗这里异常安静。   陆明朗心硬,并不会特意照顾OMEGA,他还等着季然在他这里碰个大钉子,心灰意冷的放弃他。   但季然这个小孩还真是有定性,拿着小桌上的点心慢悠悠的一口口的吃,大有今天吃不完就不走的架势,陆明朗看他:“怎么吃这么慢?怕噎着?喝点儿葡萄汁。吃完赶紧去找你同学玩,以后不许……”   这会儿他同学都去跳踢踏舞了,跟那些ALPHA们对着跳,看上去热闹异常。   看季然看着他手里的杯子,陆明朗低头看了一眼后,脸色难看起来。他竟然拿的是季然的杯子,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的季然的杯子?从季然坐下来开始?!   肯定是了,他不仅没有发现,他还用的理所当然,然后还一边拒绝着季然,陆明朗从没觉得自己脸被打的这么疼过。   陆明朗霍然起身,穿过重重人群向海边走去。   没有人发现他走,这会儿才是联欢会最热闹的时候。   经过这几天的互动,ALPHA将士跟帝星蔷薇学院这些优秀的OMEGA已经熟悉了,这会儿都在围着篝火光着脚跳踢踏舞。   三王子看季然过来,还招呼他,季然跟他摆了下手,他不参加,怕被踩到脚。   他穿着鞋子严严实实的,虽然鞋子里灌进去不少沙子了。不过沙子很细软,季然也不疼,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陆明朗走。   陆明朗忍无可忍的回头看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季然问他:“你要去哪儿?”   陆明朗冷着脸:“我去那儿你就跟着去哪儿?”   要是换成别的ALPHA他也这么跟着?为了他们季家他真是豁出去脸了吗?!   他语气很不善,跟冷酷的脸一样,柔软的海风没有软化他如冰雕似的脸,季然停下来了。   陆明朗转身走了,扔下一句话:“不要再跟着我。”   季然目送他走远,天已经黑透了,陆明朗高挑的背影很快就融进海风里了。   “还看啊,人都走远了。”陈晨在后面喊他。   季然回头看他,陈晨先解释:“我没有跟踪你啊,我是来这里抓螃蟹的。你要不要去抓?”   季然看他提着的小桶,里面也没有几个。陈晨指了下:“这边有,等这波儿潮汐退去后,小螃蟹们就出来了,这种小螃蟹烤着嘎嘎脆。走吧,你这会儿自己回去是会被笑话的,他们可都亲眼看见你跟陆上将去散步了。”   季然倒不在意被人笑话,但他现在确实不想回去,陆明朗不在那边他去了那边还要演戏,不如跟着陈晨挖螃蟹。   陈晨把水桶里的另一个铲子给他。   陈晨这家伙对螃蟹出没的地方根本就把握不住,他们两人找了好几个地方,感觉这半边海域线都快走遍了,才终于在海湾的一角找到了那种圆形窝点。   陈晨挥舞着铲子道:“就算这种地方,潮汐褪去,海湾能留下很多营养物质,正式适合螃蟹出没。快挖,挖了回去铁板烤着吃。”   季然穿着鞋子,也不需要用手抓,就慢悠悠的跟着他挖,反正不着急。   他不着急,其他人着急了。   陆明朗把季然甩开后,沿着海岸线走了一会儿,就坐着海艇在海上转,看着时间回来的,军人有严格的作息时间,哪怕今天是出来游玩,该休息的时候也要休息。   OMEGA们也应该要休息了。   陆明朗回到集合点儿的时候,发现季然没有回来。OMEGA们大部分都已经在这边了,陆明朗从这边看到另一边,都没有看到季然,他不由得皱了下眉,季然为什么没有回来?   这片海域是皇室承包下来的,不管是警卫还是救援措施不错,而且今天在场的是他们优秀的士兵,保护他们戳戳有余,只要不是自己一声不吭的跳海……   陆明朗心里一紧,季然不会受自己打击想不开跳海了吧?   陆明朗低咒了句:“该死!”他骂的是他自己。   胡说什么话呢?!   陆明朗顾不上要跟季然划清界限了,把季然的同学挨着问了,全都说没有见过季然,贺乔乔还说:“上将,季然他一点儿都不合群,这会儿肯定自己去休息了。”   OMEGA三王子摇头:“没有回去休息,我刚从房间回来。他跟我一个套房。”   ALPHA大王子看陆明朗沉着的脸也不由的紧张了,问他:“明朗,小然不是跟你一块儿出去的吗?”   元帅夫人眼睛在陆明朗脸上转了下,委婉道:“明朗你是打不通小然的电话?那你看看他的终端定位在哪儿?不用着急的,这边很安全。”   陆明朗嘴角僵了下,他没有季然的联系方式,没有加过他,当然也就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了。   大王子调出季然的终端,咳了声:“别着急,我跟你一起去找他。他在海那边。”   陆明朗沉着一张脸,一路走的飞快,沙滩绵软,大王子都跟不上他的脚步,只能说军人素质就是厉害。在沙地走路也跟如履平地一样。   大王子知道陆明朗的性格,也知道陆家不会跟季家联姻,所以没有去猜测陆明朗这会儿走这么着急是因为季然。   虽然他也很希望陆明朗能跟季然修成正果,他们家跟季家同枝,现在季然是他母亲认的儿子,不论从那一层面上讲,他们都是亲人。   他们急行军的在海滩上走了约十多分钟就碰到了季然跟他同学。相比起他们的急行军,两人很悠闲,还在讨论着一会儿怎么把挖来的螃蟹吃了。   这两人是去挖螃蟹了,不是跳海。   陆明朗胸口很不舒服,那是高高悬着的心跳落下去时引起失重似的疼,这让他一点儿好脾气都没有了,他沉声问:“去哪儿?”   陆明朗脸色黑沉,但海边夜色更黑,季然看不清,只提着铲子跟他说:“我去挖螃蟹了啊。”   陆明朗声音骤然的大了:“我是不是让你老老实实的待着,哪儿也不准去!”   他的脾气突然间爆发的,季然旁边的陈晨都吓了一跳,提着小桶本能的离季然远了一些,往大王子这边靠。   大王子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陆明朗没有释放信息素,但是他周身的气压很低。   怎么就突然间生这么大的气了呢?大王子看着站在原地像是怔住的季然,想为他说句话,可陆明朗脸色铁青,仿佛在场的人只要敢说一句违背他的话,他就要吃人。   被吼的季然怔了一会儿,因为陆明朗说的那句话那么熟悉。   季然缓缓眨了下眼,想跟他说,他刚才只让自己别跟着他。   不过他看着陆明朗气的嘴角都绷直的样子跟他轻声说:“对不起,我下次告诉你。”   “还有下次!你再有下次我就把你……”   陆明朗粗喘了几口气,硬生生的把后面犯法的话咽回去了,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满脑子是把季然关起来的画面。   这要是让OMEGA协会的人知道了,他是第一个被关起来的。   陆明朗用力的握紧了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恐慌,他从来不曾这样过,哪怕三年前为剿灭虫窝,深入腹地,少了半臂的时候都没有失态过。   季然难道比虫族还可怕吗?   大王子本来以为陆明朗对季然没意思的,可看他这个状态又不像了,这个感觉挺像自己OMEGA瞒着他跑了的样子。   大王子使眼色带着其他人走了,留下他们两人吵架。   他们走了,周边静的能听见海浪轻轻拍打的声音。   季然看陆明朗僵直的站着,朝他慢慢靠近,跟他说:“对不起,我以后哪儿也不去了,我刚才就是去挖了螃蟹,没有走。”   他已经靠近陆明朗了,陆明朗没有推开他,季然就把他抱住了,用没拿铲子的手轻轻拍着他背。   陆明朗僵持的背快要被他拍好了的,结果又僵硬起来,片刻后季然又被推开了,陆明朗掉头就走,不打招呼,应该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季然看着他走了一会儿又回头喊他:“跟上!”   季然跟他一前一后的回去了,其他人都已经在皇室酒店休息了。留守的王室管家看他们俩回来也放心了,去回复王后了。   陆明朗一言不发的进了电梯,摁上了OMEGA所休息的楼层,季然从电梯镜面里看陆明朗,陆明朗脸色还是臭臭的,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季然向他那边移了下,还没有过去的,陆明朗就往旁边一站,离他最远的距离。   季然不动了。   电梯到了,陆明朗当先走出,到季然房间前停下,才跟他说了句话:“进去。”   两个字两个字的出,季然问他:“你要进来吗?”   陆明朗额头青筋都要暴起了,他咬牙切齿的说:“季然,一个OMEGA能随意邀请ALPHA进房间吗?”   季然看着他:“你跟别人不一样。”   陆明朗眼睛狠狠的眯了下,掉头就走,他怕他掐着季然的细脖子,季然脖上那条细细的颈环太碍眼了。   季然进房间的时候,三王子还没有睡,在客厅里等着调侃他:“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陆上将真是意志力够强的。”   三王子端着酒杯递给季然:“小然你得加把火,我看就差点儿火候了。”   季然看着酒杯里深红的葡萄酒点了下头,他也想快一点儿了。   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待多久,没有他的结局,虽然他也想往好处想,能在这个时间多待几年,但万一很快就要去世也是有可能的。   王室组织的海岛度假有三天,第二天出海,王室的豪华游艇足以容纳数千人,有数十层,高科技以及新能源材料,突破了船层的限制。   季然在最高一层的甲板上张开双臂,惬意的闭上了眼睛,他喜欢大海,喜欢一切人迹罕至的地方,无限接近大自然的地方。   陆明朗看他站在船头眯着眼的享受模样嘴角有一点儿抽搐,这么高的甲板上,不少ALPHA上来都有晕船的状况,季然还挺享受。   陆明朗在后面指挥室的躺椅里半眯着眼,不出来,他上这里来就是躲清闲的,现在季然就在他视线范围里,也算安全,睁眼就能看见,也不用想了。   陆明朗用手臂盖住了眼睛,已经不再去考虑他脑子里为什么要念着这个季然的安危了。   反正他不会跟季然在一起的。   想就想吧。   然而陆明朗准备自己单身一辈子的信念在晚上的时候就打破了。   他把季然标记了。   季然敢给他下药,用了他最讨厌的方法。   季然发现陆明朗会吃他剩下的食物,跟他共享杯子。   陆明朗的动作很自然,季然不确定他是没有发现还是成了习惯,   习惯了跟他吃一样的,喝一样的。   于是季然跟赌徒一样,把自己的杯子里下了药,他先喝了一半,放下了,不出所料的话,陆明朗会喝另一半。   果然,陆明朗端过去直接喝了,他有辨别药物的能力,但是他没有防备季然。   季然现在分不太清,陆明朗吃他剩的东西是每一个世界留下来的习惯,还是系统推动的。   药效是慢慢发挥的,陆明朗在跟季然下了一盘棋后,突然觉得哪儿不太对了,他刚才喝的是葡萄汁,压根不存在醉不醉的问题。   他是被下药了。   他看着往自己身上贴的季然,手里试了劲,把他使劲一扯,拉到了沙发上,季然发出了一声软软糯糯的‘恩哼’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喝药的时候还没有任何感觉的,可他就在刚刚闻到了一种很好闻的森林的味道,他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陆明朗压在他身上感觉很舒服,像是盖了一床厚实的被子,在森林的房子里盖着一床厚被子,很舒服,季然伸手去搂他脖子,但被陆明朗隔开了,脖子也被掐住了。   陆明朗掐着他脖子,咬牙:“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药?”   季然身体软绵绵的,也平躺着由着他掐,还敢跟他说实话:“二十分钟前,你喝我葡萄汁的时候。”   陆明朗手里用了力,季然小幅度的咳了声,陆明朗眼神幽深,压低着凑向他,咬着牙:“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别后悔。”   陆明朗原本是想吓唬他,然后跟上一次一样提着他脖子把他丢出去的,然而在他凑近季然的时候,却陡然的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丝细细缕缕的香气。   这一缕香气让他身体陡然炽热起来,像是打开了某个按钮,把欲望的牢笼打开了,渴求想洪水一样涌出来。   他所剩的理智在这顷刻间荡然无存。   陆明朗明白哪儿出了问题,季然恐怕跟他是高度契合者。   他不得不想原来百分百契合度这么可怕。   陆明朗那句威胁季然的话成了真的。 第75章   季然的信息素味道非常淡,几近没有,然而陆明朗的信息素太强烈,季然被他带动到了易感期。   下药对季然没有用,然而陆明朗比药要强烈,只闻着他的信息素就让季然软了身体。   季然进入易感期了,第一次易感期,像是初开的花,毫无保留的从身体深处散发出来,汗液里,□□里,一种淡淡的花香。   陆明朗眼眶发红,这种花香比季然给他下的药还要有用,他忍不了。   他捏着季然脖子上的颈环,机甲的手指使劲用力,高科技锻造的的高强度的材料在他的手指下断裂。   对比之下,他刚才掐季然跟儿戏一样,都没有在他脖子上留下点儿痕迹。   颈环断裂,于是那一缕让他疯狂的信息素香味毫无阻碍的从他脖颈里散发出来。   那是极淡的海棠花香,是陆明朗种在院子里西府海棠的花香。   西府海棠花香是幽幽的,凑近了才会知道它的香味,那香味仿佛只为他一个人开放。   陆明朗对着季然的脖子咬了下去,终身标记。   季然疼的闷哼了声,但疼痛很快被安抚到了,强烈的他喜欢的森林气息的信息素注入了他的身体,疼痛就成了酥麻,他几乎很快就陷入了潮热的深情里。   陆明朗是他的药,沉入他的身体,仿佛就掌握了季然所有的感官。   他的快乐,他的一颦一笑,包括眼泪都有他来控制。   他的发热期由陆明朗控制。   外面海浪起伏,游轮也在起伏,在这浪涛里跌宕起伏,随着潮汐升腾跌宕。   不知过了多久,海平面平静下来,月亮也升起来了,季然被抱着坐在飘窗前看着外面的海。   他身后的陆明朗还在给他安抚脖子上的伤口,动物之间的亲昵,添的他发痒,老想往陆明朗身体里钻。   “疼吗?”身后男人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   季然发出一个鼻音:“我痒。”   陆明朗便动了下牙齿,季然被他牙齿磨的又痒又酥麻,发出哼唧的声音,随即又被抱在了飘窗前厚实的地毯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然终于有了点儿理智,想起来他的颈环,但他的颈环已经被陆明朗捏断了。   季然用头蹭陆明朗下巴:“我的颈环密码是223333。”   233系统不知道说自家少爷什么好,少爷所有的密码都是这个。是为了让它帮忙记着。   可问题是这个密码太简单了。   果然陆明朗听着季然的话简直想要咬他一口,密码为什么设那么简单!   别的ALPHA知道了怎么办?!   陆明朗在季然脖子上又咬了一口,再次注入了大量的信息素。   233系统无声的叹了口气,准备闭上眼睛。   主角的能力他知道有多厉害,之前的世界都能好几个小时,更别说这个世界还是ALPHA、OMEGA世界,发热期要三天。   233跟季然说:【少爷,保重。】   它已经看到主角发狂的眼神了,它还是回避下吧。   季然后面被抱到了床上,他软着手要给陆明朗脱上衣,都这么久了,陆明朗的上衣还穿的好好的,季然扒着他衣服想给他脱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陆明朗不让他乱动,把他抱住了,像是要掩盖什么一样,只在动作里体现,最后季然眼睛都睁不开,就此睡过去了。   陆明朗看他眼睫毛颤的睁不开,手指掐着他脸庞低声说:“有什么事等过去这三天再说。”   无论是给他下药还是别的。   第二天季然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陆家,陆明朗的住处了。   期间怎么下的游轮,怎么回来的,季然竟然没有都印象了,他只记得陆明朗抱着他,只要被被抱着,那去哪儿都很安全,这是季然无比肯定的认知,所以他安心的睡了一路。   季然在梦里想起了包裹着他的好闻的陆明朗的信息素味道是什么了,那是他在上一个世界日夜相伴的味道。   那时候的季然习惯了在徐雁凛的怀里,在他生病的最后一年里,几乎都是徐雁凛抱着他的,哪怕是晚上睡觉,他也容易咳醒,徐雁凛就会大半夜把他抱怀里,一手揽着他,一手给他抚摸背,徐雁凛身上有一种青草木的味道,这是中医给他配的一种药,不是吃的,而是点燃后为了让他呼吸舒服的药香。   徐雁凛也把他的衣服都熏上了中草药,让季然趴在他怀里的时候呼吸顺畅,减少咳嗽。   就算他不熏衣服,他的身上也是这种味道,因为徐雁凛长久的陪伴着他,药味都深入他骨子里了。   医生给他配的很好味道很好闻,像是雨后森林的气息,栊翠的灌木、冒着汁液的挺拔的大树,菌子冒出头的鲜味,不知名野花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清新的,焕发荣荣生机的大森林的味道。   季然很喜欢闻,那像是大地母亲的怀抱,他靠在徐雁凛怀里很舒服。   而这个世界,他把这种味道转换成了他的信息素味道,让季然闻到就舍不得走了。   季然在阳光铺满房间的时候醒来了,被饿醒了。   看了下手腕上的终端,已经12点了。   季然肚子咕咕叫,但他在被窝里打了几个滚,就是不想起床,被窝里味道也很好闻,都是陆明朗的味道。   陆明朗倚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季然在他窝里跟小兔子一样安逸的翻滚着,这样的画面很想让陆明朗把时间停在这里。   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样高科技可以实现。   季然终于把头从被窝里挣出来了,看着他眨了下眼,陆明朗有些好笑,这是想起自己干的好事了。   “饿了没有?”陆明朗问他,有什么事都等发热期过去再说。   季然朝他张开了手:“抱。”   陆明朗顿了片刻,他以为季然刚才的停顿是在反省给自己下药的事,哪知是在考虑怎么勾引自己。   陆明朗上前去抱他,季然身上全是他留下来的痕迹,脖子上的痕迹最重,后脖颈伤口他已经给贴上了创可贴,其他地方的痕迹都像是勾引。   陆明朗深吸气,克制着自己,给季然套上睡衣,把他抱起来:“我们先去吃饭,管家做了好多。”   陆管家已经知道陆明朗带回来的OMEGA是季然了,昨晚上看到的时候只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便很快的接受了,没有办法,全网都默认了季然是陆上将的OMEGA。   如果陆上将带回来的不是季然,那才要惊讶呢。   所以陆管家和蔼可亲的让季然多吃一点儿,问他喜欢吃什么,晚上就给他做。   季然跟他道谢后,看向了陆明朗:“我喜欢吃面条。”   陆明朗啧了声:“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做面条的?是早就打听好了是吗?嗯?”   陆明朗的一个反问的‘嗯’字,都让季然身体发软,发烫,他在心里跟233说:“系统,我知道OMEGA的发热期是什么感觉了。   他们说信息素就是荷尔蒙的升级版,果然是。”   233咳了声:【少爷,你感觉怎么样,还有两天呢,你多吃点儿,保持体力。】   季然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跟它嗯了声:“好。”   季然吃完饭后就往陆明朗身上靠,抱着他手臂,头在他肩膀窝蹭了几下,陆明朗手臂很硬,季然伸手捏,捏不动。   陆明朗坐着没有动,他的这半只手臂他的OMEGA早晚会知道的,陆明朗就看着他的OMEGA疑惑的皱了眉,然后不信邪似的握着他手,跟他十指相扣。   十指相扣会发现的更快。   季然这次要给他解衣服陆明朗没有阻止,只跟他说:“看到后别害怕。”   站在高层甲板上的OMEGA应该不会害怕的。   等他看到的时候,他确实也没有害怕,他是心疼了。   陆明朗看着他一遍遍的抚摸他的手臂,从上面的肌肉摸到下面的机甲,像是不敢置信。   他的脸依旧是面瘫的,可眼里溢满了他无法表达出来的疼,仿佛那条手臂是他的一样,有好长时间他都没有说话,陆明朗把他轻轻一抱就轻松的抱怀里了,下巴抵着他的脑门说:“没事,早就不疼了。”   季然抱着他的那条手臂说:“疼。我疼。”   陆明朗想反问他你有什么好疼的,但胸口发胀,嗓子也像是被堵住了,他深吸了口气缓和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低头看了下季然,他的机甲手臂上滴出一个个水花,跟下了雨一样。   季然昨晚在他床上都把他枕头哭透了,陆明朗那会儿没心疼,且还想让他哭的再厉害一些。   但这会儿不想让他哭了。   他缓慢的释放他的安抚性信息素,季然靠在他怀里睡了,抱着他的手臂睡的。   陆明朗就让他睡了一个小时,没办法,季然睡着了也在释放他的海棠花信息素,虽然很浅很淡,可于他就是最猛烈的药剂,陆明朗单身三十年,第一次有OMEGA,一朝释放,便不是轻易能剎住的。   季然晚上的时候吃到了陆明朗做的面条,大半夜做的,因为他们做到了半夜,季然饿。   最后的一天一夜季然过的晕晕乎乎,感觉自己不是在床上就是去床上的路上。   因为他好像说错了话。   他在陆明朗换床单的时候想起来什么,跟他说他里面的也要弄出来。   正在铺床单的陆明朗一顿,回头看他:“为什么要弄出来?!”   季然沉浸在他浓郁的信息素里觉察不到他语气变了,跟他解释说在里面会拉肚子的。   就这句话,陆明朗把手里床单使劲一抻,压着步子就朝他过来了。   233系统给季然发布预警:【少爷,快跑。】   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上生理课,不过也不怪季然,他总共就没有去上几节课。   但季然也跑不掉,他看到陆明朗脸色不虞了,可他的信息素很浓,季然一点儿怕的感觉都没有,所以他还在陆明朗过来时朝他张开手臂。   陆明朗也把他抱起来了,但抱去的方向是床上,刚刚换好。   季然小幅度的挣扎了下,陆明朗手臂牢牢的抱着他,语气森然:“我的东西怎么会让你拉肚子?嗯?说?”   “太多了就会拉肚子。”季然被放到床面上,看着陆明朗压下来。   陆明朗都快被他气笑了,固定着季然的身体后,一字一句的跟他说:“我只会让你生宝宝,不会让你拉肚子!”   季然嘴巴张了几下,他好像是忘了……他是能生宝宝的OMEGA。   陆明朗笑着看他:“不知道怎么生对不对?没关系,我教你。”   本来想着这是季然第一次,先不着急生孩子的,现在看来得好好教一教。   季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陆明朗仿佛把他之前世界里弄出去的小蝌蚪都报复性的还回来了。   等完成生孩子的一系列运动后,陆明朗把季然抱怀里,一下下帮他摸着肚子,说要拉肚子那也是生宝宝的时候。   季然缓了好一阵儿终于好了,他看着陆明朗的神色,这次不跟他说,他生不出孩子了。   三天的易感期季然过的跟梦境一样,这个小楼也脱离了世界,他三天没有出去,外面的世界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等三天过去后,那种轻飘飘的梦幻感觉终于没了。   浓郁的森林的信息素味道没有了,季然穿着睡衣出了房间,趴在二楼栏杆处看到了陆明朗,陆明朗跟狩猎者一样,准确的扑捉到了他。   但他不开口,季然也就没说话,他已经想起他之前干的事了,虽然他知道陆明朗不会把他怎么着,但肯定会生气的,他最讨厌别人设计他了,自己更不行。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最后陆明朗像是不耐烦了朝他招手:“过来,敢做不敢当了是吗?!”   季然走到他面前,在他对面沙发上坐下来:“对不起。”   睡完了说对不起?!   陆明朗都气乐了,他怀疑自己跟季然的位置颠倒了,到底谁才是ALPHA?!   “行了,过去的事不追究了,说吧,后面想要干什么。”陆明朗看着他还有点儿肿的眼睛先软了语气,他一向是干脆利落的人,他虽然气季然下药,但睡都睡了,再清算那些没有意思了,他要的是以后不得再犯。   季然看着他道:“我想跟你结婚。”   陆明朗瞪着他,都标记了,结婚不是必须的吗?!   他心里说不清哪儿有点儿失落,季然果然只是为了跟陆家联姻才这么做的。   陆明朗深吸了口气:“结婚的事我会去安排,以后想要什么都直接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给你,不许在背后设计我,听明白了吗?”   季然微微合了下眼皮,心想,他要是不设计他也结不了婚啊。   不过季然很识时务的点头:“好。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什么都可以要是吗?”   陆明朗嘴角抽了下,还真是挺不客气的,知道季然想要什么,要陆家的背景资源,要陆家的技术支持。   这些他们两个结婚后,季家自然就都有了,只要季耀和别太贪心,识时务,那维持他们季家基本的生活还是可以的。   但季耀和恐怕不会满足这些。   陆明朗清楚局势走向,也清楚季耀和要的是什么,他要保持他土著家族原有的权限及根基,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违背发展规律。   自己也没办法。   所以陆明朗看着季然道:“只要我有的,但超出我的权限,触动我的底线我也会豪不客气的。”   季然默默的眨了下眼,他以后要做的就是要触动他底线的,因为他要窃取的是陆家的核心商业机密。   不知道那一天到来时陆明朗要怎么对他,任务书上没有写结局,季然第一次不清楚陆明朗怎么对他了,肯定不会伤他,不会打他,那怎么面对他呢?   未知的结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季然抬头朝陆明朗一笑:“好。”   陆明朗忍不住掐了下他的脸:“我感觉你笑的有问题,像是在瞒着我什么。”   季然不笑了,他本来是想讨好下他的,哪知还不如不笑。   “我饿了。”   “行,祖宗,先来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家,跟你父亲商量下结婚的事情,我已经提前跟你家人打招呼了。”   “这么快吗?”   “不快一点儿,孩子出生了怎么办?”   季然低头吃饭,他生不了孩子。   陆明朗办事效率跟他出征打仗一样,干脆利落,速战速决,到季家简单的寒暄之后,陆明朗就把结婚的事提出来了。   “下月十五结婚?只有半个月时间?”继母忍不住提高了。   哪怕季家一直在谋算着要跟陆家联姻,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季然也太厉害了吧,继母看着季然都有点儿不敢置信,三天前她还看着王室的直播,不赞成季然跟陆明朗,因为陆明朗很难拿下,可这才三天季然不仅把标记完成了,连婚姻都提上了日程。   陆明朗看了季然一眼,笑着跟继母及她旁边沉着脸的季耀和说:“婚礼这边陆家会尽全力筹办,季伯父、伯母您这边有任何要求都跟可以跟陆管家说,我知道季家是名门望族,这里面有很多的礼节,所有婚礼还要麻烦季家帮忙筹办。”   这话给季耀和台阶了,季耀和沉声说:“婚礼日期这么近,那就抓紧时间筹办吧,季然是我唯一的OMEGA,他结婚务必要办出我们季家的排场来,不能让他受委屈。”   继母笑着道:“老季,看你说的,明朗当然不会让小然受委屈了。”   婚礼的事就这么简单粗暴的决定下来了,季家除了惊讶没有反对的,陆家就稍微复杂些了。   陆明朗把结婚的消息说出来后,陆沉星直接炸了。   “什么!小叔,你真的要娶他!”   “我就知道那个季然不安好心!他果然把你勾引到了!”   “陆沉星,从现在开始季然是你长辈了。”陆明朗一句话,让陆沉星终于安静下来了。   陆沉星终于想起这个更重要的问题,如果季然嫁给了小叔,以后他见着他还得尊敬的喊他。陆沉星石化了。   陆伯爵跟陆明朗单独进了书房,陆伯爵话语迟疑:“明朗,你决定的事情大哥我也不能阻止,但大哥我也有顾虑。”   陆伯爵知道陆明朗是他们陆家的支柱,所有陆明朗虽然是弟弟,但他也不能拿大哥的身份来要求他。什么事都会委婉的跟他商量。   陆明朗明白他的意思,跟他道:“大哥,你不用多虑,季然嫁给了我就是我们陆家人,你的立场,公司都不用因为我而去改变什么。这一点儿季家也很清楚,联姻带来的效益有多少季耀和也会清楚,我们不需要额外给他什么,至于他想要更多,那需要他自己去做。”   看陆明朗神色冷酷,一如既往的冷静,陆伯爵就放心了,他笑着道:“这样是最好的,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技术是核心,是不能外露的。我们可以给季家资金支持,也可以技术支持,但核心技术永远要保住。”   陆明朗点头,眼神看向了窗外浓黑的夜色,没有告诉陆伯爵,季家没落是必然的,哪怕给他们最核心的技术支持。   陆明朗跟季然在第二天就去领了结婚证,王室、陆家、季家联合在星网上发布消息,引起全网哗然。   离婚礼还有半月时间,这半个多月星网上的热搜新闻都是两人的婚讯。   婚礼前的半个月季然都没有再见到陆明朗。   这是婚前规矩。   不过陆明朗会给季然打视频电话,终端模拟的3D场景,季然会投屏,把他房间的另一半给陆明朗,这种效果跟陆明朗在他房间里一样。 第76章   婚礼前的半个月季然都没有再见到陆明朗。   这是婚前规矩。   不过陆明朗会给季然打视频电话,终端模拟的3D场景,季然会投屏,把他房间的另一半给陆明朗,这种效果跟陆明朗在他房间里一样。   陆明朗多数时间是在办公室给他打,一边工作一边跟他说几句话,都是些小事,婚礼的大事都交给了王室来主持,他们两人反而成了最清闲的。   陆明朗问他:“毛衣提起来我看看,织到哪儿了?结婚的时候我能穿上吗?”   季然提着他织的毛衣给他看:“织了一半了,结婚前肯定能好,只不过我们婚礼不穿这个,你要穿军装。”   陆明朗想说‘那你还织’的,但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他的职位在这里摆着,大多数时候穿的都是军装,季然给他织多少他都没有多少机会穿,最后都会束之高阁。   陆明朗看着季然低头一针一针织的样子脑壳里某个位置骤然疼了下,仿佛这种场景引发了什么一样,陆明朗捏着太阳xue,手上青筋暴露。   季然喊他:“你怎么了?!”   陆明朗松开眉心跟他笑了下:“没事。”   那阵跟针扎似的疼这一会儿又不见踪影了,跟那年中了虫毒很相似,莫名其妙的隐藏在某个地方,陆明朗心中发沉,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季然还在看着他:“真的没事吗?”   陆明朗点击光脑放出几张照片:“来选一下戒指的款式,王室专用的设计师设计的,我看看花眼了,你选一个。”   季然一张张的看过去,指着最后一张说:“要这个。”   陆明朗看着那个小鱼尾巴绕成的心型戒指笑了:“季然同学,我以为我已经够俗了,没想到你更俗,这么多时尚的戒指,你确定就要这个?”   这个形状是设计师问他季然喜欢什么图案时,陆明朗指着网上季然只会做的一种饼干给他看,设计师给设计出来的。   果然哪怕他留在最后面,季然也选中了。   季然肯定的说:“我喜欢这个,你喜欢吗?”   “那我当然也喜欢啊。”陆明朗把这张单独放大,跟季然商量:“心型咱们换成最贵的星钻,一闪闪的保准也好看。你同学应该不会说你俗了。”   季然笑了:“好。”   竟然笑了,还真是难得。陆明朗看着他小脸道:“那你晚上早点儿睡,那个毛衣,什么时候织完都行。”   陆明朗再一次看了下他手中的针织说到。   季然跟他说晚安:“你也早点儿睡觉。”   婚礼的那天很快就到了,这是季然来这个世界的第四十五天,定下结婚的那天是第三十天,刚刚满一个月。   就连233系统也感叹了声:【少爷,你泡到主角的时间越来越快了。】   季然看着教堂里等着他的陆明朗轻轻的嗯了声:“我想快一点儿见到他。”   季然扶着季耀和的手臂一步步向陆明朗走去,陆明朗神色肃穆,跟他往日一样,但季然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这些日子他见多了陆明朗笑,所以当他不笑的时候他竟然不适应了。   是哪儿出了问题吗?   季然走上前时,陆明朗看着他才像是回神,朝他伸了手。季然握着他手终于安心点儿。   婚礼很繁琐,他的身份是王子,王室也愿意借着他跟陆明朗攀上关系,所以婚礼办的异常隆重,每一个环节都没有少。   神父捧着厚厚的圣经念着那段经典的台词。   “无论健康与疾病,无论贫穷与富裕……不离不弃直至生命尽头。”   季然对着陆明朗说:“我愿意。”   陆明朗坚冰似的脸像是有了破冰的痕迹,但只是眨眼间,他又恢复了他面瘫脸。   “……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神父的话很长,应该留给陆明朗很长时间考虑了,但陆明朗竟然没有如季然那样第一时间回答,他就盯着季然看,眼神有神复杂,季然不知道他在什么,他有一瞬间觉得陆明朗会说‘不愿意’。   季然眼皮合下去,他终于想起陆明朗还有一个深爱的人,他去世了,是这些日子自己忘记了。   陆明朗是无法再回答那句话了。   在季然垂目的时候听着陆明朗终于开口:“我愿意。”   季然看了他一眼,要接吻了,陆明朗压向他,那双眼睛异常深邃,深沉的跟大海深处一样,季然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季然还是朝他笑了下,结婚了,应该笑,这是上一个世界他说的,虽然他又说自己笑的很假。   这次可能他笑的也很假,因为陆明朗原本向他压过来的动作顿住了,季然把笑收回去了,陆明朗扣着他下巴亲了上去,亲的有点儿用力。或者是季然的错觉,他已经十五天没有见过陆明朗了,那三天的亲密相处他快要忘记了,这一会儿他都有点儿陌生了。   陆明朗很快就放开他了,拉着他面对观众,接受众人的祝福。   冗长的婚礼终于结束了。季然跟着陆明朗回到了陆明朗的住所,陆沉星他们大概是不想见自己,没有热闹的闹洞房,只在这里待到九点多就回去了。   不过他们都给他送礼物了,陆沉溪送给他的是一盒很精致的象棋。   季然坐在床上拆着看,陆明朗在书房里,他说有紧急工作要处理,让他先睡。   季然跟233下了三盘棋,陆明朗都没有回来,季然轻声问233:“他是不是不愿意娶我?”   233:【少爷,你别多想,他是上将,比较忙。】   这句话听着就像是徒劳的安慰。   但季然选择相信了,他洗漱后上床睡觉了。   这天晚上陆明朗没有回来睡,季然早上醒来问233,233一迟疑他就知道了。   季然下楼的时候,只有陆管家在等他吃早饭,管家说上将已经去工作了。   “他没有婚假吗?”   陆管家也停顿了下,于是季然就明白了,陆明朗是在躲着他,他不想见他。   季然在心里跟233说:“我新婚第一天就分居了。”   233咳了声:【少爷,也许上将是真的忙。】   季然问他:“你那里有第一天结婚就被分居的OMEGA吗?你多说几个让我安慰下。”   233:【……少爷。】   陆管家看着安静的坐在餐桌前吃早饭的OMEGA,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他们家上将怎么了,前面几天都好好的来,还亲自跟设计师讨论了他们的婚戒,但昨天早上,他醒来叫陆上将起床的时候发现陆上将不在房间里。   陆管家因着昨天是婚礼,定的很早的闹钟,陆上将难道醒的比他还早吗?当陆管家在花园里看见躺椅上的陆上将时,才明白他根本就是没有睡觉。   上将又做噩梦了吗?   陆管家还记得他找到花园里,陆上将睁眼看他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清醒,眼里血丝浓重,他是真的没有睡觉。   陆管家有些心疼的问:“上将您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陆上将没有回他,却问了他一个问题,让陆管家嘴角颤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问:“管家,如果我说现在取消婚礼是不是晚了?”   当然晚了啊,这个婚礼举国皆知,不仅王室、总统参加,联邦各国的代表人都会来贺喜,婚礼已经不能停下来了。   陆管家不知道怎么说,好在陆明朗朝他笑了下:“我开玩笑的。走吧。”   陆管家长长的吸了口气,回忆完了昨天的事情,好在昨天婚礼没有出岔子,有惊无险的结束了。只是他们家上将不肯入洞房,今天一大早又扔下OMEGA去上班了。   陆管家看着只吃了一碗粥的OMEGA,这个OMEGA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到花园里坐着了,坐在花园里织毛衣,看毛衣的大小尺寸像是上将的。   陆管家就更不知道说什么话了,期盼着他们上将早点儿回来。   陆上将的秘书比陆管家还惊讶。   “上将,您这不是新婚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了啊?”   陆明朗头也不抬的道:“联邦同盟国军事将领来访,我不来谁接待?”   “……那也不用急这一时的。”   “他们来是商讨最新机甲的情况,我早点儿带他们研讨完,让他们早点儿回去,整天在我们这里晃,我看着碍眼。”   秘书:“……”   晚上应酬完各国将领后,陆明朗还没有回家,反而让秘书早点儿下班,他忙完才会回去。   秘书只得走了,在心里为陆上将的OMEGA叹了口气,他们陆上将是工作狂,以前没结婚的时候把军部当家,一个月里二十八天睡这里。   陆明朗给季然打完不回家的电话后,用手掐了下眉心,不想去回想刚才季然看他的眼神。   一天一夜足够季然明白他的意思的,更何况他还那么聪明。   陆明朗神色冷漠的想着,他在结婚前的那天晚上再一次做了那个梦,梦里依旧是重复那个人死的样子,花瓣被风吹开,在陆明朗想努力看清楚他的样子时,头剧烈的疼起来,疼的他把床单都撕碎了。   陆明朗看着碎裂的床单没有再睡下去,他的信息素在那一瞬间没有控制住。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旁边睡的人是季然,被撕碎的将是他了。   他在头疼剧烈的时候无法控制他自己,这在他最初发病的时候出过这种状况,幸亏那时候他是因为虫毒被单独隔离,被他狂躁信息素引爆的只有隔离层,没有伤及别人。   医生找不到解决办法,只能他自己克服,但发狂起来怎么克服呢?   等回家后,他就搬到了陆家最深处的院子里住着,把他的房间、书房都装上了最强的隔离层,防止他某一天发病时信息素泄露伤及无辜。   可现在他的卧室里住上了一个娇弱的OMEGA。   他不应该跟季然结婚的。   他不是良人,他中的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他有比厌恶OMEGA更严重的问题。   他不能确定他自己什么时候会爆发跟那天一样恐怖的信息素,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让自己尽量远离他的OMEGA。   季然看着挂断的视频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成了结婚第一天就被抛弃的OMEGA了。   他的ALPHA连家都不回了。   233也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它是实习系统,也是跟随季然第一次经历这些,它把网上搜来的同类安慰话都说给季然听。   【少爷,网上有很多类似于您这种情况的,都会回心转意的,比如这个#新婚之夜他连我的盖头没有掀起,但我走后他却为我发狂#】   【还有这个很像少年您,#被父母指婚给少帅,少帅结婚当天就去了战场,连我的面都没有见过,后来少帅疼我疼到心槛里#】   “后来是多长时间?”季然问他。   233咳了声:【五年后。】   季然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勾毛衣,快要织完了,虽然知道陆明朗不会穿了,但他也不喜欢没有做完的东西。   233看他一针又一针的勾,神色里看不出任何伤心难过,无声的叹了口气,它的少爷是EDD患者,可它现在又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好了?它甚至不知道让它的少爷病愈好还是不恢复的好,没有感情也就不会受感情的苦。   季然三天后也有回门的日子,陆明朗也跟他一起回门了,上午回的是丹枫王宫,下午是季家,陆明朗在他家人面前是个好ALPHA的样子,还给季然剥虾吃,季然吃不完的饼他也吃了,也不让季然喝一点儿酒,他的酒都替喝了,把自己喝醉了。   晚上的时候去他的书房睡觉了,说醉酒不好。   季然知道他是不想跟他一起睡。   果然后面几天他都在军部住了。   季然的毛衣织好了,他迭起来放在了衣柜里,开始写他的代码。   结婚的那几天里没有写,现在可以继续写了,他回门的时候把圆圆带回来了,季耀和说给他当陪嫁了。   圆圆又陪着他开始写代码。   圆圆第一天还问他陆上将不回来吗?   第二天也问,第三天就不问了,季然给它的程序里写了一串代码,人类感情中的一种,懂事。   圆圆是高级AI,它能懂一些感情的。   季然也去过他家的公司。   季家的股价一直在提升,工厂也在扩建,季家看上去一片生机勃勃。   季大哥也说有陆家的原因:“陆家资源跟我们共享,也有一部分先进的技术共享。”   季大哥话语平和,于是季然明白,这一部分技术并不包括陆家核心技术,这是情理当中的。   季然想了下问道:“大哥,在问题还没有解决的时候为什么要扩张。”   季大哥说这是原先定下来的项目,没有办法,只能一步步被推着走,季家铺的摊子太大,不想断掉就只能继续,就如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扼腕断臂需要勇气。   季然听他这么说,便知道季家破产的结局还是会到来的,甚至因为他的联姻而加快了步伐。   不知道是这个时代的车轮还是系统的手,都在推着季家走向深渊。   季然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系统,他最后只得跟季大哥说:“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告诉我。”   季大哥看着他,最后只跟他说:“小然,家里的事有我,你嫁到了陆家就是陆家人,要以陆家的利益为上。”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要让他跟陆家联姻呢?   季然知道这是季大哥的心软,季大哥什么都好,就是优柔寡断。   季然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系统会推着他们走向那一天的。   哪怕现在他见不到陆明朗的身影,碰触不到陆家的商业核心机密。   陆明朗住在陆家最深处的院子里,陆家的其他人很少来打扰他,陆沉星刚开始会时不时的探查似的来盯着他过,待看到陆明朗并不经常回来后,他笑话了季然几句,被陆沉溪教育了,就不再来了。   陆沉溪偶尔还会来陪他下棋,这天是周六,陆沉溪就来了。   两人在海棠花树下下棋,这里是季然经常待的地方,陆管家给他在树下安置了茶桌棋盘。   陆管家待他很好,没有因为陆明朗不回家就不管他,反而像是带着补偿心理似的对他很好,有求必应。   每日各种点心水果都不重样,比他在王宫里住的都舒服。   陆沉溪是很温柔的人,一边下棋一边宽慰季然说:“小叔就是工作狂,他之前就是一个月能回家两次,现在大概是没有适应,等他以后就明白了,家里有个OMEGA等着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季然就看他:“那你为什么不找个OMEGA呢?”   陆沉溪指了下象棋说:“他们就是我的OMEGA。”   季然无语,陆家的ALPHA们有一个是一个,都准备单身万年。   陆沉溪下了一会儿棋后,吸了下鼻子,又抬头看了下海棠树,季然看他:“怎么了?”   陆沉溪摇头:“奇怪,我闻到了海棠花开的香气,但这海棠花季已经过去了啊。”   季然也抬头看了下海棠树,确实不开花了,一朵也没有。   他没有往他自己身上想,因为他的信息素很低很低,平时也没有人闻的到。   陆沉溪没有往季然身上想,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季然的信息素是蔷薇花香。   陆沉溪还跟季然说这两棵海棠树:“这海棠树是小叔从蓝星移栽来的,所以这树还保持了蓝星的生活规律,每年只有4月中旬到5月中旬开花,其余时间都是这样的叶子,小叔还把它们当成宝。不过海棠花开的时候确实非常漂亮。”   季然说:“他是念旧的人。”   陆沉溪正要说什么时,就发现季然对着海棠树的神色莫名吸引人。神情淡然,如雪似花的脸上有一种天然的沉静,像极了安静开着花的树,美得无声无息,却铺天盖地。   引得只要看见树的人都移不开脚,   季然的身上有常人所没有的宁静,这是他早就发现的。季然也生的非常好看,这也是全网皆知的,他早就应该知道的,但不知道怎么今天怎么了,他觉得季然分外沉静好看,一举一动都如画。   陆沉溪晃了下头,怀疑自己喝醉了。   他下错了一步棋,眼看季然要落子的时候,陆沉溪把他手摁住了:“等一下。”   季然疑惑的看他:“落棋无悔。”   “不是,我……我……”   陆沉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正要说点儿什么时,听见一声冰冷的呵斥:“陆沉溪,你怎么在这里?”   是他小叔回来了,陆沉溪在他视线下才发现他还抓着季然的手,慌忙放下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这就回去了,季然我们明天再见。”   陆明朗沉声道:“明天不见,这几天,不,以后你都不要来了!”   陆沉溪顿了下,他觉得哪儿不太对,他小叔是生气了吗?   但陆沉溪也没有再说出什么来,因为他小叔一弯腰,直接把他的OMEGA抱起来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进院子了,院门也随即严严实实的关上了。   陆沉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站了一会儿,只得走了。   季然的易感期到了。   他在被陆明朗抱着进屋的那一刻就明白了,房门关上后,他闻到了陆明朗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这次是秋后的森林,干爽凛冽的风把森林里各种草木的香气席卷着向他扑过来,直接又霸道,季然身体直接就软了,脑子一团浆糊,他手搂着陆明朗的脖子,亲昵的蹭着他,细细的咬他的喉结,陆明朗拍了下他屁股:“老实点儿,易感期到了不知道吗?!还跟别的ALPHA在一块儿?!”   季然嗯了声:“他是陆沉溪。”   “那也是别的ALPHA!”   易感期的陆明朗也不讲情理,他都不说说他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   季然一想到这个竟然有点儿委屈,他使劲抱着陆明朗脖子,跟抱着一根好不容易找到的浮木一样,把脸闷在他脖颈空里,咬他。   陆明朗闷哼了声,脚步都有点儿踉跄,不是季然咬的重,是他跟小猫一样的舔咬更磨人,要命的是他的信息素味道越来越浓了,在别的人那里海棠花的香气哪怕弄到极致也是清雅柔缓的,但于陆明朗就是最浓的药,陆明朗深吸一口气,抱着他大踏步的上了楼。   陆管家在他把卧室门关上的时候,才出门,一边用手拍了下胸口一边吸了口气。陆上将易感期的信息素里夹杂着大量的压迫性信息素,警告其他ALPHA不要靠近他的OMEGA,这个时候的ALPHA都是护犊子不讲理的,幸好陆上将知道关上门,他的卧室有隔离层。   陆管家去给两人准备食物,这三天需要好好补充□□力。希望上将的OMEGA早日怀上宝宝。 第77章   陆明朗太用力了,不仅把季然脖子又咬了一口,还一句话都不让他说出来。季然攀着他手臂,眼泪如泉水,话断断续续的让他慢一点儿。   陆明朗咬他舌尖:“下次还敢跟别的ALPHA在一块儿吗?”   陆明朗又跟上次要生宝宝一样的动作,太深太重。   季然摇头,一串眼泪吧嗒甩出来。   这一次好长时间,等结束后季然攀着他脖子,抽噎了好一会儿:“你好久都不回来。”   陆明朗亲他嘴角,并不解释,季然被他亲吻安抚住了,这个时候陆明朗的霸道让他有安全感,跟以前一样。   这三天间季然几乎很少下地,陆明朗走到哪儿把他抱到哪儿,陆管家帮他们准备好了食材后就交给了机器人管家,把这栋房子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陆明朗给季然做面条的时候,把他抱到壁炉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季然坐在沙发上看他做饭。   陆明朗回头看他:“电影不好看吗?”   季然跟他说:“面条好看。”   陆明朗纠正他:“是我好看,我做的面条好看!”   季然点头:“对哦。”   他挽着袖子,露出了他的手臂跟机甲手臂,两个手臂都很有力气,揉出来的面条又细又长,还不会断,季然跟他说:“拉面上将。”   陆明朗回头看他,漂亮的眉峰一挑:“你等着。我不只是面条做的好的,爱,做的也很好。”   季然终于转开头看电影了。   吃完面条,陆明朗抱着他看电影,准备让他消消食,但电影没有看完两人就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做的事了。   一连三天,陆管家不在的日子里,陆明朗抱着季然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做了,像是标记气味一样。   季然的陪嫁机器人已经有了一串人类的感情代码,每次看到就会用机器手臂捂着眼睛:“非礼勿视,少将,这是公共场合哦。”   陆上将不讲理的说:“这是我的家,我的OMEGA!”   圆圆说:“可他是我的主人啊。”   “我的!”   陆明朗抱着季然回卧室,把圆圆关在了外面,低头咬季然嘴唇:“它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敢跟我抢?”   季然被他压的说不出来,艰难的应对他的逼供。   “说话,你是我的还是他的?!”   “你的。老公。”季然抱着他脖子喊他,这一声就把他安抚住了,狂怒的狮子肉眼可见的平复下来。他温柔的给季然舔脖子,舔的季然骨头都要酥麻了。   他的眼神温柔似水,捧着季然像是捧着得之不易的宝贝。   他的话里难得的也有了示弱:“你是我的,你不准走,哪儿都不许去。”   这个时刻的陆明朗跟小孩一样,季然给他轻轻的拍着背:“好,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季然说话算话,他不走,然而陆明朗走了,当易感期一过,他立刻消失了,仿佛易感期那三天他换了人一样。   季然坐在海棠花树下跟233下棋,一边问他:“为什么他睡完我就跑啊?”   这个问题真是太难回答了,怎么回答都觉得渣,233艰难的搜索安慰词汇:【姑爷可能是真的忙,毕竟三天都没有工作。】   季然哦了声:“是吗?”   233咳了声:【是……是吧。】   回答的这么纠结,季然也不为难他了,在第二个月易感期到来的时候,陆明朗又是这么干的,睡了他三天后跑了。   睡他的时候有多霸道、多缠绵,睡醒后跑的就多利索,多冷酷。   这一次季然很理性的刨析他自己:“系统,他不喜欢我,原本就不愿意娶我,是我设计他、让他标记了我,所以他只有在我易感期的时候才会跟我睡觉,一月回来两次,一次还睡书房。”   这不是爱,是欲。是信息素发作时的身不由己。   或者是义务,陆明朗成了他的ALPHA,就要每个月解决他的的易感期。   陆明朗会娶他,是系统设定,是他设计,是强求来的。   233词汇量更少了,只要徒劳的几句:【姑爷可能另有隐情吧,可能是真的很忙。】   季然微微的摇了下头,他不傻,没有感情足够理智才能看的最清楚,陆明朗只是不爱他而已。   季然结婚两月终于出门了,他的‘前生’程序已经写的差不多了,可以去看看那位老将军了。   他为自己的编写的有记忆里的机器人程序取名为‘前生’,因为他只有生前的记忆。   这是他婚后第一次出席活动,王室想替他做些宣传,但被季然拒绝了,他没有要宣传他的程序的意思,虽然他创造出来了‘前生’,但始终不认为这是对的。   还是那句话,人死不能复生,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季然带着季大哥给老将军制作出来的仿若真人的将军女儿来到了老将军家,再三跟老将军确定,他是否真的要让他的老伴活在之前的记忆里。   老将军看着正在抚摸那个仿真女儿的老伴轻轻点了下头:“我们两人确定。”   季然得他肯定后,带着仿真人进了书房。   程序是事先写好的,现在输入将军女儿的DNA编码,调整整个机体融合度,需要一段时间,他不能让老将军失望,要严谨对待。   季然只在圆圆身上测试,输入的是他自己的DNA,只是他是个EDD患者,感情漠然,圆圆不爱说话,但问它的话,做过的事它都知道,它甚至在测试了一周后跟他说,他有点儿难过,还不如做回圆圆。   于是季然就给它换回来了。   圆圆测试基本成功,季然是有点儿难过,等一个人注定不回家的人是有点儿难过的。   季然拉回注意力,把周老将军女儿周槿的DNA输入。   程序输完,重新启动,季然坐在她的对面,看着仿真的机器人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季然:“你是谁?怎么在……我回家了?”   前面一句眼神里有少许疑惑,但下一句话立刻就冷冽下来了,她的那双凤眼一挑,威严立刻就出来了。   周槿是一位ALPHA,在三年前虫族那一役中去世。去世前在前线杀敌,身上气势完整的保留下来了,记忆也停在战场上。   季然跟她轻声说:“周少将,欢迎回家。”   周槿盯了他片刻:“我回家了?”   季然点头,周槿眉头微微皱了下:“战斗……”待想到眼前的OMEGA她不认识时,周槿又把战斗情况咽回去了,她起身向外走去。   季然跟在她身后出了书房门,然后看到了陆明朗,陆明朗朝他看了过来,季然跟他眨了下眼,陆明朗为什么在这里?   陆明朗也盯着他看,不好好待在家里又出门了!   他完全不管季然还要上学的问题,不管自己是不是无理取闹。   陆明朗深吸口气,季然的问题等回家再说,现在先管管他做的事。   陆明朗把视线盯在他的下属机器人身上。   虽然做的非常逼真,连严肃的表情都一模一样,但陆明朗还是知道这是个仿真机器人。因为他的士兵死在三年前,他无比确信。   陆明朗看着她给自己敬礼说:“上将?!您没事吧?!战斗结束了吗?”   她的眼睛直直看向他的右臂。   这个机器人的记忆停在了三年前?三年前那张战役惨烈,为以绝后患,他们横切腹地,她是看到自己深入腹地,断了半臂。   陆明朗看向季然,季然朝他点头,表示回家再详细说。   陆明朗也给周槿回了一个军礼:“战斗已结束,顺利剿灭虫族,先锋部队完成任务,周少将辛苦了。”   周少将听他这么说放心了,回头看向她的父母,神情松动:“爸妈,我回来了。妈,你怎么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答应您会好好的回来的……对不起,是我让您担心了,战役结束了,我保证短时间内不会再出征了,妈,别哭了啊,我保证去找一个OMEGA结婚,我明天就去……”   她的言语带笑,跟以往一模一样,但她的OMEGA母亲哭的泣不成声,她的ALPHA父亲周老将军也仓促的扭开了头,一行眼泪哗的流出来,季然默默的看着他们,知道他研发成功了。   季然在心里跟233说:“系统,我的‘前生’程序成功了。”   233眼泪哗哗的:【我看到了,少爷,太感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太悲哀了。少爷你做的很好,你也很感动吧?】   季然没有出声,他没有很感动,只能说有一点儿触动,他看向陆明朗,陆明朗正看着周槿,眉头微皱,不知道是觉得他这个举措不对还是他想起了他死去的爱人。   季然正想着时,陆明朗就看向了他:“过来。”   季然小步的朝他走过去,在一步开外站住了,陆明朗的表情不像是高兴,季然不靠近他,他有快半个月没有见着陆明朗了,没有理由对他亲近是吧?   陆明朗看他不靠近,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跟我回家。”   季然摇头:“我还要在这里观察一下。”   陆明朗深吸气,在旁边沙发上坐下来了,看季然还站着,陆明朗朝他伸手,季然看着他带着手套的机甲手,把自己手放上去了,他很心疼陆明朗的手,对这只手臂有求必应。   陆明朗把他拉在了自己身边坐着,给他倒了茶:“要在这里待多久?”   “一个下午,至少三个小时。”   陆明朗把点心盘放在他旁边,季然一大早就来了这边,写程序用了半个上午了,下午还要再待在这里,自己要是再教育他也不太通人情。   陆明朗这么想着语气缓和了点儿:“我陪你等着,晚上送你回家。”   季然看了他一眼:“你是来拜访周老将军的吗?”   陆明朗磨了下犬齿,不告诉他,自己是特意来抓他的。   季然如果是跟着王室来看望老将军他就不会管了,但季然自己来的,还一大早就出门,待了一上午都没有走。   陆明朗就来了。   自从上次在沙滩上差点儿把季然丢了后,季然的定位就在他终端上,包括信息素指标,身体有什么变化,比如易感期要来了,他都知道。   但这种有点儿变态的终极追踪系统说出来不太好,这套系统只应用在军方监控重大嫌疑犯里,不能应用在普通民众身上的。   这要是让OMEGA协会的人知道了,少不得要抨击他。   陆明朗往嘴里填了一块儿点心含糊的说:“嗯,周老将军爱女心切,我应该来看看,巧了,在这里碰到你。”   他咽下点心后,朝正在陪母亲的周槿抬了下下巴:“程序是你开发的?”   季然在家里开发小程序他知道,陆管家会跟他说一下季然的日常生活,季然的生活习惯太简单了,不是在海棠花下自己跟自己下棋,就是在屋里写小程序,妥妥的宅男。   陆明朗说不上自己什么心理,他很想季然天天这么关在他家小院里,但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对。   季然不是他应该关在家里的人。从他研发的这套程序就知道他很厉害。   他本来以为季然在家里开发小程序是玩,哪知他做出来这么一个仿真人程序。陆明朗想骄傲下,又开不了口,谁让他半个月没有回家呢。   季然回答他的话也公事公办:“是的,我开发的,把她的基因编码写在程序里,于是她就拥有了她以前的生活习性,只是她只能停留在以前。因为她的记忆只能到这里。你有什么意见吗?”   陆明朗看着眉梢带笑、眼中含泪的老将军夫妇心想,他能有什么意见呢?   他就算觉得不妥,可对于已经半身入土的老将军夫妇来说,他也说不出让他们节哀、早日走出来的话。他们的余生只想要跟女儿在一起。   所以陆明朗只道:“我没意见,如果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你做的就对。”   季然看他一眼,他问的话有另外的含义,陆明朗也想要死去的爱人以这种状态复活吗?   陆明朗现在的回答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呢?   季然看着他又道:“人死不可复生。”请怜惜眼前人。   季然想跟他说这句话,但他看着陆明朗没有任何波动的面容把这句话吞回去了。   他不知道陆明朗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外音。   陆明朗看他这眼神以为季然看出他是特意来抓他的,伸手捏了下他脸转移话题:“这套程序会有什么变故吗?”   季然合了下眼皮,把他手拿开了,轻声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BUG,我在这里观察。”   陆明朗不好再掐他,把手支在下巴上道:“那就再观察下吧,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虽然老将军家里管家、警卫员都在,但陆明朗脱口说出来了。   季然看了他一眼:“面条。”   陆明朗轻啧了声:“行,我给你们做。”   老将军夫人沉浸在女儿的‘复活’中,无暇顾及两人,陆明朗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季然说着话,陆明朗问道:“她的关注力好像只在她父母身上。”   季然看着只陪着自己父母说笑的机器人点了下头,陆明朗的观察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季然跟他解释道:“她的程序只偏重于陪伴,这一套程序只是借了DNA的记忆编码,只活在记忆里,她做不到更多了。”   她毕竟不是真人,她不能走出这个家,不能再上战场,她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陪伴父母,所以季然给她的程序里家里加了陪伴父母这一项。   还要感谢陆明朗在一开始跟周槿说的那句话,告诉她战争已结束,她回家了。   陆明朗缓缓点了下头:“原来是这样,这样也好。”   看着陪着母亲在团毛线的周槿,陆明朗轻声笑了下:“我还没有见过她有这么居家的时候,以前每天就知道说‘早晚有一日我要剿了他们的老巢!’一身的杀气,弄的没有哪个OMEGA敢靠近她,明明她长的很附合OMEGA的审美的。”   季然也点头,这个世界女性ALPHA很好看,即有高挑的个子,也有姣好的面容,更有出类拔萃的能力,比男性ALPHA差不到哪儿去。周槿是A级别的ALPHA,能力出众,年仅二十八岁已经是少将,可见战功赫赫。   他正看着时,陆明朗凑近他:“她不会做饭,不会煮面条。”   季然眨了下眼:“那我也没有办法,她以前不会的以后也不会。”   她不会学习新技能,不会成长,她只是记忆。   陆明朗被噎住了,想自己在这里跟逝去的属下吃醋也真是可以了。他咳了声:“我去给你做,你去陪他们坐一会儿吧。”   季然点了下头,向周槿走去,将军夫人拉着季然的手:“好孩子,过来坐,”将军夫人对季然感激涕零,所以拉着他跟周槿热情的介绍:“小然是个好孩子,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懂事、最善良的OMEGA,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周槿眼神在季然脸上过了一边,视线终于瞟向了厨房那边的陆明朗,语气迟疑:“妈,他不是陆上将的OMEGA吗?”   周槿的智商也在线,会根据她以往的智商分析情况。虽然她的记忆里陆上将没有结婚,但刚才季然一直跟陆明朗坐在一起,哪怕脖子上带着颈环,但手上的戒指是一样的。   陆明朗从厨房里提着刀冒出头来:“对,他是我的OMEGA。”   周槿:“……”   将军夫人:“……”   季然合了下眼没说话,但心里有高兴。刚才喝的柠檬水这会儿也觉得是甜的了。   中午陆明朗跟周家的管家一起坐的午饭,唯一可惜的是周瑾不能吃人类的饭,但她很自然的坐在旁边给周家父母夹菜,季然一个上午的调试把这些细节都想到了,她不用吃饭,不用洗澡,除此之外一切可行。   只是下午的时候还是出现了别的变故,正在跟老将军下棋的周槿突然的不动了,手指还维持在半空中。   就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老将军夫人一直坐在旁边看着爱女,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惶急的喊季然:“小然,你快来,她……她……怎么了,我女儿她怎么了?!”   她这两个小时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复活’了的女儿,哪怕她说的话全是过去的,可没有关系,他们愿意陪着她活在过去里。只是不能让他们有了这丁点儿盼头后又再收回,这样他们受不了。   季然看了老夫人一眼,轻声安慰她:“夫人,她没事,她需要充电了。”   老夫人空洞的眼神又有了些神采,她抓着她女儿的手:“充电就好了吗?”   季然点了下头,又再次跟她说:“夫人,她的电源如果充满的话可以维持一周,这次我只给她充了半天时间。”   陆明朗看向季然,他知道季然这么做肯定有原因,季然也跟他对视了下,眼里有一种莫名的忧伤,像是有什么话说不出来一样,陆明朗握了下他手:“怎么了?”   季然跟他摇头,重新看向老将军:“将军,我想再次跟您确认一下,‘她’哪怕充满电后待机时间可以长达一周,甚至如果充电及时,‘她’可以一直保持精力充沛,但我要说的是,‘她’终究是个机器人,以后也许有其他的别的问题,也会像现在这样再一次停止,‘她’没有生命,您确定要留下‘她’吗?”   陆明朗看着季然,季然说这番话的时候脸还是面瘫的,话也是冷冽的,跟小机器人没有什么区别,让人以为他是冷酷的。   陆明朗就看着他,心想,这个小孩是冷酷的吗?   不是吧,如果是冷酷的小孩,不会制造出这么一个机器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再次询问。   老夫人握着她女儿的手看向了老将军,老将军深吸了口气后跟季然说:“我们确定留下她,谢谢你,季然。”   “那好吧,我给她重新加一条,如果她累了,她会主动的告诉你们她需要休息。那时候她就会去主动充电。”   季然给‘周瑾’重新设置了程序,等都弄好后已经快傍晚了,两人告别老将军夫妇回了陆家。   季然还问陆明朗:“你今天真的回家吗?”   “真的。”   季然又问:“睡在书房吗?”   陆明朗把飞行器跳到自动模式后,回头看他:“睡卧室。”   季然哦了声:“睡完就走吗?”   陆明朗扭头看向了窗外,深吸了口气,才回头双手一抄,把季然从他座椅上抱到怀里,低声说:“季然,你是个OMEGA知道吗?”   这是说他不够含蓄,季然撩起眼皮看他:“可我们睡了好多次,数不清了。”   上一世,上上世,虽然他活的不够久,可做的很多。   陆明朗把他调转了个,放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展开的座椅上,压了上去,堵上了这张出口就勾人的嘴巴。 第78章   飞行器带着他们在空中遨游,飞过绵延起伏的山峦,经过潺潺的流水,略过波涛汹涌的海面,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海平面上逗留,直到飞行器里浓郁的信息素味道散尽,才带着他们缓缓的落到家里。   陆明朗抱着季然在海棠树下坐着:“睡吧。”   季然犯困了,今天的程序耗精力,加上路上的运动,季然没多久就在他熟悉的怀抱里睡着了。   陆明朗把季然放在床上后,回他的书房去睡了。还是食言了。   他不敢睡着这里,他的状况并没有好转。   季然早上醒来的时候闻了下房间气味,就知道陆明朗没有在这里睡。他还是不喜欢自己。   陆管家站在餐桌旁替自己的上将解释:“小然,陆上将今天有重要的采访,所以他一大早就去军部了,走的时候看你还在睡,就没有喊你,真的,你看电视上,上将在呢。”   陆管家飞快调出军部电视台,让季然看陆上将。   季然看到了主座上的陆明朗,也看到了他旁边的陆沉墨,陆氏集团的CEO,看样子军方正式跟陆家合作了。   果然军部官方的记者报道:“N17号冲破了重重阻力即将于下月5号应用于机甲中。”   陆家的核心技术即将出炉,季家危矣,他需要出手了。   季然在心里跟233系统道:“任务是不是要进展了?”   他目前的任务进度是70%,认出主角的时候完成20%,结婚完成50%,这些日子断断续续的涨到70%,只剩最后的30%了。   季然有一点儿不舍得前进了,他现在不知道任务一旦结束他会在哪儿?   他已经勾引陆明朗了,可陆明朗依旧睡完他就跑,昨天他以为陆明朗喜欢他了,但当早上醒来不见陆明朗的时候,季然就清楚不能太乐观。   陆明朗现在对他也许只有责任,睡觉的责任。   陆明朗在发布会上言语简洁,面容冷酷,发布会很快就结束了。   季然没有看几眼就没有了。   陆管家干笑着跟季然说:“陆上将就是脸色冷酷了些,其实他人挺温柔的,真的,小然,你相信上将,上将是重感情的人,他一旦喜欢的人会终身对他好的。”   季然点了下头:“我知道。”   陆明朗是深情的人。   只是现在深情不在他身上。   季然不为难管家了,管家也不能对着不回家的陆明朗白日造谣啊。   季然回了房间,跟季大哥通了电话。   季大哥在电话里声音还是很温和:“小然你看新闻了?”   季然嗯了声:“大哥,公司现在程序开发的怎么样了?”   陆家的核心技术,是陆家集全力开发的,季然短时间内不能破译,只能窃取。   季大哥跟他笑了下:“小然,大哥不是跟你说公司的事你就先不要管了吗?对了,你上次让大哥帮你做的仿真机器人,老将军看到了吗?”   季大哥跟季然转移话题,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他们季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季然跟陆家联姻已经为他们季家争取时间,也提升股价了,这段时间他们也吸纳了不少的资金注入,引进了股东。   季大哥想要将公司变更股东了,最好的卖家其实是陆家。   但这话季大哥不想再跟季然说了,季然已经嫁出去了,他希望季然能安稳的生活。   季然也跟他嗯了声:“看到了,他喜欢。”   季大哥笑道:“喜欢就好,现在仿真机器人也很受欢迎,咱们家这一款做的也不错,仿真皮肤出来后,很多家庭都会定制。”   季大哥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话题不太纯洁了,很多OMEGA会定制明星同款的ALPHA,同样也有不少单身的ALPHA定制明星OMEGA,ALPHA的目的肯定不只是摆在家里看。   季大哥咳了声:“仿真机器人以后也许是一个好的发展方向,虽然我们家技术没有陆家厉害,但是这种普通的家用机器人还是很有市场的,陆家现在大部分的市场在机甲上面,我们有一定的发展空间。”   季大哥说的都是好的预估方向,季然也没有拆穿他。   季大哥又道:“对了,过几天咱们跟陆家一起做一期技术研讨会,高级AI的展览会,就会有仿真机器人这一块儿,你要是想来看的话,我去接你。”   季然肯定的答道:“好的,我去看。那我们到时候见。”   季然挂断了电话,他并没有把他研发的程序给季大哥,这套程序可以应用广泛,可以提取活着的主人身上的基因编程在它的机器人身上,让他的机器人有他的属性,知道他的喜好,更好的为主人服务。   但人心不稳,AI是手写的程序,忠诚于严谨的代码,也就忠诚于主人,主人想要做的事它会执行,换言之,主人想抢银行,AI回去执行的。   主人想杀人,AI也会去执行的。   所以他的程序只能应用在故去的人身上,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前世’,只存在于记忆里,只对使去挚爱的人有用。   此后的几天陆明朗都没有回来,给季然打过视频电话,说这几天军部会很忙,等忙过这几天就回去,让他安心在家里等着。   季然默默的看着他,觉得他跟一个大渣男一样。   季然跟233说:“他是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233差点儿被季然的用词噎住:【少爷,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姑爷不好,咱们不能跟着连累自己啊。】   季然哦了声:“你说的对,把这个词删掉。”   大渣男陆明朗除了不回家外,其余的事情做的还是不错的。   他让陆沉墨开始着手收购季氏,季家挣扎了这几个月并没有多少好转,季然的哥哥已经有变动股东的意思,那他帮季然收回这个烂摊子。   “小叔,现在就开始收购吗?”   季家已是强弩之末,他们再等几天他们就能宣布破产了。破产后收购,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但他小叔肯定的点头:“近期收购,约季然的哥哥谈吧。”   陆沉墨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因为知道他小叔的意思,他小叔还是心疼他的OMEGA的。   陆明朗看他:“我知道提前收购资金支出大,这一部分钱从我账上出,另外我的股份也让给大哥5个点。”   陆沉墨忙道:“小叔不用的!没关系的,我这就去准备合同。”小叔不需要跟他们解释的,他做的决断都没有错过,更何况他们整个陆家都是他撑起来的。   他为自己的OMEGA做点儿什么,是人之常情。   陆明朗点了下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陆沉墨快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突然又回头:“小叔,有件事……”   陆明朗抬头看他:“怎么了,支支吾吾的?”   陆沉墨咳了声:“这件事也不告诉季然是吗?”   陆明朗嗯了声:“季然现在是我的OMEGA,是陆家人。”   陆沉墨咽了下又道:“小叔您上次让我给叶寒做的仿真机器人已经做好了,这件事要跟季然说吧?”   之前他没有问,叶寒是他小叔去世的爱人,能不提就不要提,只是现在看他小叔愿意为季然出头,那是不是爱上季然了,那这个仿真机器人他小叔不能用了吧?   陆明朗听他这么说一挑眉:“为什么要说?”   待看到陆沉墨那一脸的纠结表情,陆明朗明白他了他的意思,陆明朗沉默了一会儿跟他道:“这件事我自己跟他解释吧。”   “那机器人放在哪儿?”陆沉墨迟疑的问。   陆明朗看了他一眼:“先放在你那儿,等我消息。”   陆沉墨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退出去了,现在又把握不住小叔的想法了,爱情他真的不懂,不过他想小叔应该会好好跟季然解释的,这不是他能管得了的范畴。   他走后,陆明朗站在窗前有好一会儿,看了终端几次,但最终都没有把电话拨打出去。   陆沉墨也没有想到他帮小叔制造的机器人被季然发现了。   ‘高阶智能AI展览会议’如期举行,季然出席了,他现在不仅仅有王室的身份,还是陆明朗的伴侣,所以在展览会议后,请他在公司稍坐休息。   于是就发现了这个机器人。   陆沉墨没有想到季然会参加这个AI展览会,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怨种堂弟陆沉星会带着季然到处炫耀。   他没有来得及把这个机器人给藏起来了。   这个机器人是小叔特意嘱咐他定制的,也特意嘱咐他放在他的办公室,但现在感觉人赃俱获。   季然视线非常准确的对准了这个仿真机器人,快的陆沉墨想藏起来也来不及了。   季然看见陆沉墨房间里的机器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他像是在哪儿见过。   233给他在脑海里过照片,季然看着墓碑上的那张有着开朗笑容的俊帅青年时终于想起他是谁了,他是陆明朗去世的挚爱,叶寒。   今天展览会上的仿真机器人大多数是著名的历史人物,游戏人物,现实中的人很少,因为仿真人非常真实,如果没有实现知情的情况下会被吓一跳。   所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有人特意定制这种仿真机器人。   季然站到了叶寒的身前,机器人叶寒跟他问好:“先生你好。”   季然跟他轻声说:“你好,你叫叶寒是吗?”   ‘叶寒’机器人停顿了下跟他说:“我是N39。”   于是季然便明白,‘他’还没有设置上属于他的程序,陆明朗会跟他要他编写的程序吗?   陆沉墨看季然一直看着这个机器人头有点儿大了,小叔说他会跟季然解释的,可现在看季然的神情,小叔明显没有解释过。   技术控的陆沉墨对应对感情的事没有那么在行,解释的很徒劳:“季然,小叔他不是有意瞒着你的,他,他说会给你解释的。”   陆沉墨说完后想把刚才的话再吞回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就连陆沉星都一脸的震惊,指着叶寒说:“他……他不是小叔的那个……挚爱吗?小叔为什么要制造他?”   陆沉墨想把他拍出去。   为什么,他也想问小叔为什么,但小叔不肯说啊!   现在好了,全都撞一块儿了。   陆沉墨看着虽没有表情却一直默默看着叶寒的季然,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并不讨厌季然,季然虽然为嫁到他们陆家绞尽脑汁,缠了每一个人,但奇怪的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因为他做的一切都摆在明面上,甚至跟他直接的求过婚,自己没有答应后他也放弃了,转而去找他小叔了。   在全民众起哄声里追他小叔,一个OMEGA已经豁出去了,他的小叔能娶他肯定是被他打动了吧?   他不知道季然给陆明朗下的药,陆明朗从来没有说过。   所以陆沉墨轻声跟季然道:“小然,我让小叔跟你解释,他肯定是有他的原因,你千万别多想,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季然制止了他,陆明朗的心意他想他应该清楚,他想等陆明朗跟他解释,如果陆明朗愿意解释的话。   不过陆明朗没有跟他解释,陆明朗这几天回家了,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晚上会跟他睡觉,但是他睡完就走,他宁肯在隔壁的书房里都不想跟他一张床。   季然跟233轻声问:“陆家的商业核心技术在他的光脑上是吧?”   233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季然说:“他天天在书房,睡觉都守着,那我是不是可以合理的怀疑,陆家的核心技术就在他光脑上?”   233默了,他的少爷为什么能一边伤心一边这么理智的分析任务呢?   233的沉默就是肯定,季然片刻后:“我知道了,谢谢你。”   233:【……少爷,我什么也没说。】   季然嗯了声:“你不说就是答案。”   233抿紧了嘴。   陆明朗这会儿其实不在书房,而是在健身房打沙袋。   打的异常暴力,特质的特大号沙袋在他拳打脚踢下跟风中的摇摆的树叶一样。   陆明朗打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停下,一屁股坐在了坐垫上。汗水顺着他结实的胸膛滑进裤腰里,游荡回来的沙袋弹在他身上,他也没有理会,只闭上了眼睛。   他需要用这种宣泄来释放他的暴躁因子。   可宣泄结束后,他依然很烦躁,他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暴力、颓丧。   由此可见跟他的身体没有关系,季然的信息素已经安抚了他的身体,是他自己因着愧疚烦躁的。   且是他自找的。   他明知道季然在等他解释,但他不跟他解释。   因为他还需要那个‘深爱的人’来做挡箭牌,来骗季然。   他现在所作的一切都非常的自我矛盾,他不让季然出门,又不肯回家陪他,明明知道自己有一天横死,还霸占着季然不肯放。   他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   一点儿都不干脆利落,自私自利!   现在这种‘不解释、不陪伴’的拖延就是在等季然自己死心离开他,这种行为简直可耻!   ALPHA界最可耻的混蛋!   陆明朗用头狠狠的撞沙袋,他的脾气越差、越暴躁,心里越是心灰意冷,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ALPHA如同野兽,怎么能呵护他的OMEGA呢?   第二天早上的陆明朗又衣衫整齐,神情冷酷的在厨房做饭了,给季然做的云吞面。   馄饨皮薄的能看清里面的虾仁,面条细如似,放在嫩白的骨头汤里,跟云雾一样,季然跟他说:“面条怎么能这么细?”   陆明朗清了下嗓音,想,只有有时间,多么细的面条也能做出来。   面上只酷酷的跟他说:“尝尝好不好吃。我一会儿要去上班了。你在家里待着。”   季然问他:“那你晚上回来吗?”   陆明朗夹了一大筷子面条放嘴里拒绝回答,季然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后天?”   后天是这个月的易感期了,季然记着,他其实没有易感期,他是因为陆明朗而生出来的。后天是他跟陆明朗睡觉的第三个月。   陆明朗冷酷的脸有点儿维持不住了,他咳了声:“嗯,我后天回来,这几天在家里等着我。哪儿也别去了。”   季然很乖巧的点头:“好。”   陆明朗走后,季然真的哪儿也没去,他跟陆管家给家里的花花草草浇了水,给两棵海棠树施了肥,修剪了部分枝条。陆管家站在梯子上跟季然说:“这两棵树少说也有百年了,这些小枝条需要修剪掉,这样大树才能茁壮成长。刚运回来的时候这活上将自己干,他不允许别人修剪他的树,后来我去专门学了照顾海棠树,才把这活教给了我。”   季然嗯了声:“管家你照顾的很好。”   从饱满透亮的果实就能看出来,季然放在嘴里吃,果肉很厚实,不是甜的,有一点儿酸,季然来到这个世界很少吃到酸的东西了。他吃的有一点儿走神。   陆管家看他吃了一个又一个笑:“没想到你也爱吃这种酸甜味道的,现在的果子很少有酸的了。”   季然明白他的意思,经过基因改良,水果都又大又甜,汁水饱满。   陆管家又说:“少将也吃。他不太爱吃纯甜的。”   季然嗯了声:“我给他做成果酱吃,可以放到冬天抹面包吃。”   他带着手套把修剪下来的枝条收拢起来,树上结满了很多海棠果,季然把果子摘下来,准备做成果酱。   上个世界里刘妈教给他做的,他们家院子里也种了这样两棵大树,每到这个季节就会接满果子,一部分送人,一部分留在树上,剩下的就做成果酱。   果子太多,能做好几瓶果酱。   陆管家笑道:“真的啊,那好,我们多摘一些。”   在陆管家的帮忙下,季然收拢了一大盆海棠果,洗干净,有去核机器的帮忙下,他在晚上的时候就做好了,放在玻璃瓶里,密封起来。这样到冬天的时候就正好可以吃了。   只不过冬天的时候,他就不在这里了,就当给陆明朗留一份礼物吧。   给他织的围巾,他没有开封过;织的毛衣坎肩他也没有穿过,那吃的东西他应该会吃吧。   季然一边做一边想,他今天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他之前赠送给陆明朗的礼物他都没有拆开过。   陆明朗是真的不喜欢他,他做完任务该走了。   他易感期的时候陆明朗果然回来了,跟他在这所小房子里缠绵了整三天,季然觉得陆明朗这次更加过分了,一言不发就知道干,季然腿脚都发软。   陆明朗还要咬他脖子,咬的也没有太疼,但他在咬的地方,注入了太多的信息素,季然身体又烫又软,跟面团一样,由着陆明朗团成各种形状。   夜晚的时候,森林里开始下起了雨,雨让深林的气息愈发浓郁,青草被滚战碾压出了汁水,花叶被雨水频繁的敲击门扉,不得不打开了花心,由着他浇透;   落花沾上森林的味道,融进森林里,混合着不分彼此。   大雨倾盆的下了两天两夜,森林有雨水的助力越发生机勃勃,浓郁的气息毫不吝啬的把落进森林的OMEGA圈住,把他从头到尾都沾染上他的气息,让他在他怀里恣意的舒展开。   季然趴在陆明朗怀里,陆明朗抱着他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外面下雨了,雨很大,浇灌在玻璃上,跟小河一样蜿蜒留下,季然伸手沿着痕迹画,他手也抖,画的跟小河一样,但他不放弃,顽强又曲折的比划着。   陆明朗看了一会儿,眉头一挑,在他耳边低声问:“宝贝,你写的什么?”   季然哑着声音:“不要了。”   陆明朗堵上他的嘴巴,当没听见,季然呜咽的声音悉数被吞回去。   大雨在后半夜的时候停下的,季然眼睛都睁不开了,不仅仅是困,他还把眼睛哭肿了,沉甸甸的跟桃子一样,季然在沉入梦想的时候艰难的跟233说:“给我设上闹钟。一个小时后叫我。”   233看他这样问:“能醒吗?”   季然已经睡着了。   233轻轻摇头,希望一个小时后能叫醒他。   季然1个小时后艰难的醒过来了,趴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清醒,身体却还动不了,陆明朗机甲手臂抱着他,这个手臂都不知道累,这么抱着多累啊。   季然小心的给他挪开,陆明朗只微微皱了下眉,没有醒。他睡沉了,陆明朗这几日像是没有睡好,不止是季然易感期的这两天,前面几天都没有睡,所以跟季然易感期的这两天,身体彻底的被抚慰了,这次终于睡着了。   季然进了陆明朗的书房。 第79章   季然进了陆明朗的书房,机器人圆圆跟机器人管家都被他提前设置了这个时间睡眠模式。   整个小楼里电子化设备,这几个月,季然都摸透了,包括陆明朗的书房,他的书房里有信息素识别预警,但现在的季然浑身上下都是陆明朗的信息素,所以预警设备没有报警。   光脑就在书桌上,有密码设置,指纹扫描。   季然把他颈环上的指纹对准了扫描线,过了。   他的颈环密码最初是223333,陆明朗嫌弃太初级,于是给他亲自设置了密码。   11jiran!   第二个世界里江未寒的开机密码。   季然一个个输进去,果然光脑打开了。   季然把陆明朗光脑里的核心文件烤出来了,给陆明朗留下一份他制作出来的‘前世’N39号叶寒的芯片。   陆明朗在老将军家里说他做的对,说的时候眉眼里有回忆的神情,   陆明朗最在意的是死去的爱人,如果他的爱人能以这个状态活下来,他应该会很高兴。   季然就用这个跟陆明朗换商业机密。   应该是公平的。   陆明朗那个爱人叶寒的仿真机器人已经制作出来了,现在就差他这个芯片了。   有这个芯片,叶寒就跟真人一样,跟去世前一模一样。有去世前的所有记忆,同陆明朗相处的记忆。   陆明朗看见他就能活在过去。   季然到现在还是不赞成人活在过去、活在之前的回忆里,但对于那些痛失亲人、儿女的父母来说,他们需要。   还有陆明朗。   他原本以为沉浸在过去走不出来的人都是可怜的弱者,但现在才明白,他们不是弱者,他们是挚爱太深。   因为陆明朗不仅不是弱者,他还是这世上最冷酷的人,他的所有感情都给了那个他爱的人,无论他的爱人是生还是死,他都永远爱着他,哪怕孤老余生。   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的。   前面的那些世界,他问过233主角的结局,主角都是自己过完余生的。   季然每当想到之前的世界,他死后陆明朗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他心里就像是被一块儿有棱有角的石头压着,又疼又闷。   所有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是好还是不好。   陆明朗还是壮年,他还有无数余生,但他的爱埋葬在了过去。   除了他深爱的人外,他不会再动任何心。   这是主角不悔的深情,永恒的爱恋。   不怪陆明朗,是他这一世来晚了。   季然缓缓吸了口气,不能再想了,他都已经做出来了,也许在他做出的那个时候就想这么弥补陆明朗了。   他这一世不是陆明朗的爱人,但他希望陆明朗能活的开心一点儿。   他对着陆明朗的房间轻声道:“我拿‘前世’芯片跟你换陆家核心技术,可能还不太够,我会把以后研发出来的新技术陆续的发给你。希望你再给季家一个机会。”   季然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最后祝福你此生平平安安。我也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知道这里有监控,陆明朗有一天会发现的。   季然把拷贝来的文件传给了季大哥,季大哥大半夜被他吓醒了。   “季然,文件你是怎么拿到的?!”   陆明朗是最讨厌别人背叛他的,现在还是季然,他的OMEGA,季大哥脸色煞白,他没有因着得到核心机密的喜悦,他心里只有重重的忧虑。   季然却冷静的跟他说:“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拿着这份核心机密去跟陆家谈,他会考虑合理的收购我们公司的,会尽可能的保全父亲的股份。至于我,”   季然补充道:“我跟陆明朗离婚,去北冥星工厂,尽可能的研发新技术,让公司有价值,也算补偿陆明朗了。”   “小然!胡闹!你是陆明朗的OMEGA,你是他的伴侣,怎么能离婚!都怪我,是我无能……”   季大哥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他在电话里自责难过。   “大哥,你先听我说。”   季然跟他轻声道:“大哥,陆明朗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不想再跟他过了。”   所有人都知道陆明朗有一个深爱的人去世了,去世的人他争不过。他试过了。   季大哥声音一颤:“小然?”   季然声音却平淡,没有什么起伏的跟他解释:“离婚是我慎重考虑过的。我没有信息素牵制,就算离婚了,也没有关系。”   这是他没有信息素唯一的好处。   他现在易感期是受陆明朗的影响,他本身是不会的,离开陆明朗后,自然也不会有了。   季大哥听他连这个都考虑好了,心疼的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只一遍遍的说:“小然你在家里等我,我去接你,哪儿也别去。”   季然跟他笑了下:“大哥,不用着急,明天上午你们先谈合作,我自己回去就行,放心,我没事。”   季大哥在电话那头深吸气,季然平静的挂断了电话,回到了卧室里,陆明朗还没有醒,但他眉头皱着,季然给他用手轻轻舒展开,陆明朗手下意识的摸索,季然也把他的机甲手指握着,给他轻轻摸索手臂。   他好像每一个世界都会受伤,第一个世界是武侠世界,他伤过,那个世界的人受伤好像很正常。   第二个世界是和平世界,他也伤过,被绑架;   第三个世界没有战争,但他也需要枪林弹雨;   这一个世界明明这么这么发达了,可他伤的更重了。   季然无声的叹了口气,陆明朗眉头又开始皱起,手里用力,要拉季然,季然躺在他左肩旁,用手顺着他右手臂,陆明朗脑袋在他脖子空里蹭了几下,吸了几口气,像是闻到了他的OMEGA的味道,才眉头舒展开了,把季然卷怀里,季然在他本能释放的安抚信息素里睡了。   天亮后,陆明朗果然又走了,季然开始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还挺多的,季耀和就他这么一个OMEGA儿子,陪嫁非常多;   陆明朗是上将,结婚的时候有很多人送来贺礼,大部分是给他的,陆明朗给他留着了,还有在陆家的三个月也置办了不少,哪怕他这三个月不怎么出门。   幸好有机器人圆圆,它很懂事的不说话,只帮着安静的收拾。季然要直接出发去北冥星,大多数东西带不走,只让圆圆收拾必要的东西。   季然把他给陆明朗织的那件毛衣坎肩放在了那个没有拆过的礼盒里,同他最开始织的围巾放在了一起,又把盒子合上,放在了衣柜的角落里。   关上衣柜门的时候,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233跟他轻声道:“少爷你别难过。”   季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情,以往的三个世界,主角哪怕恨他、气他,不见他,季然都知道他爱自己。但这个世界不一样了,主角不爱他。   他应该不会难受的,他没有共情能力的,但他就是心里难受了。   季然第一次想到,原来主角是有可能会喜欢其他人的。如果他来的晚了的话。   有记忆的人只有他,他不能要求主角只喜欢他一个人,虽然他心里有些难过。   原来这种又酸又涩的如海棠果一样的感觉,就是难过。   陆管家不在,另外一个机器人管家问季然:“小主人,你要去哪儿?”   季然俯身跟它说:“我要离开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也帮我跟陆管家说一声‘谢谢’。”   他也给陆管家留了信息,让他们不用担心,不是离家出走,只是离开。   没有当着陆管家的面离开是想干脆利落一点儿。   陆明朗会跟他解释的。   陆明朗在季大哥拿出那份相似度极高的程序时第一时间就去看终端上季然的定位,果然看见季然飞走了。   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陆沉墨想要说点儿什么,他们收购季家已经是看在季然的面子上了,季家在背地里搞这种事简直……   陆明朗把陆沉墨等人安抚住了,看向季大哥:“在商言商,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商场就是如战场,利益相争也如寸土之争。   手里有足够的把柄便有底气谈判。陆明朗能理解季家的想法,季然足够聪明,从他设计出‘前世’程序的时候就知道了。能从他这里取走资料是肯定的。   他没有气季然偷走他的数据,因为他也没有给季然足够的安全感。   本来收购季家公司为的就是补偿季然。   季大哥接受了季然的芯片,在季然从陆明朗光脑里拷贝出这份数据的时候,陆明朗就会知道了。   所以只能继续走下去,季大哥把芯片推到了陆明朗面前:“收购合同我没有意见,股份可以调整一下,季氏跟陆氏并购后,把我原先的股份加在小然身上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变动。”   季大哥淡淡的看着陆明朗,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他要尽可能的维护他的弟弟。   不管季然以后要是否跟陆明朗离婚,他都要让季然有足够的底气。   虽然他私心里还是希望陆明朗不要跟季然离婚,所以才把这么重的股份给了季然,季然原先就有部分股份,再加上他的,季然就是仅次于陆明朗的股东,陆明朗哪怕看在这些股份上也要善待季然。   陆明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好,我答应你。”   合同正式签完,第二大股东的签名由他的丈夫陆明朗签名,在没有离婚前,OMEGA是ALPHA的所属物。   季氏集团被陆氏正式收购。   陆明朗在傍晚时分回到了家,陆管家站在院门前焦急的等待着他:“上将,小然他去哪儿了啊,我们赶紧把我找回来啊,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陆管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陆明朗的神情看上去分外低沉,他的视线在家里的家具上一一扫过,沙发套是今天新换的,浅绿色的。   白色小桌上摆的是季然今天早上插的花,大朵的蓝色绣球花,搭配绿色的小雏菊,季然小主人喜欢不带刺的花,所以花朵多是小花,但他插的很漂亮。   屋里的一切都生机勃勃,仿佛主人只是出去玩,很快就会回来。   但陆管家知道季然是真的走了,他给他的留的信息说的很清楚。   “上将?小然他去哪儿了?”   “北冥星。”陆明朗哑声说道,季然去了季家在北冥星的工厂,派去保护他的人已经给他回复消息了。   陆管家‘啊’了声:“现在我听说星寇猖獗,异兽突起,外面不安全啊。上将你赶紧把他接回来啊。”   陆明朗看向他:“陆伯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派人保护他了。”   也就是说他不想把季然接回来了?   陆管家看他这个低沉样子就有点儿着急:“上将,您跟小然有什么矛盾都可以讲开啊,”   上将绝对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哪怕他心里有个人,可陆管家是个过来人了,他语重心长的道:“上将,虽然这句话我不应该讲,可是我还是想跟您说‘人死不能复生,总要怜取眼前人’啊。”   陆明朗默默的看着他:“管家你都这么认为了,那他也会这么认为是吧?”   陆管家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本能的道:“他当然会这么想啊。上将您要跟他解释啊。”   陆明朗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自有打算,这段时间军部非常忙碌,战事吃紧,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上战场,让他在北冥星待着也好。”   他说完就上楼了,陆管家看着他决绝的有些冷漠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呢?前面的那几个月跟梦一样。   陆明朗进了书房,调出来昨天晚上的视频,3D立体的画面里,季然有条不紊的把他的光脑打开,密码都没有试第二次,非常聪明。陆明朗手指微微一动,季然既然知道他的光脑密码,那当时没有多想吗?   而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把密码换成季然、名字跟生日的?   陆明朗听着季然跟他说的那段话嘴角微微的苦笑了下,季然是聪明,但他那个时候肯定伤心了,所以没有顾得上去想他真正爱的人是谁。   陆明朗回到了卧室,这个他以前只有发热期才进来的地方,现在季然走了,他敢进来了。   陆明朗坐在床边,把床头柜上结婚戒指拿了起来,季然走的时候把戒指放下了,是要准备跟他离婚了。   “对不起。”陆明朗对着季然喜欢的小鱼戒指轻声说。   他躺在季然睡过的床上,有一会儿没有睡着,枕边还残留着季然浅淡的信息素味道,淡淡的海棠花香,陆明朗把脸埋在了枕头上,好一会儿才翻过身来。   他把睡眠模式调了出来,把银河的星空转换成的北冥星星海。   北冥星地处偏远,机器制造工厂都要远离帝星,那边离天更近,能看见很多星星,就是很冷。   季然在他的新家里安置下来了,季家在北冥星有工厂,所以也有住处,是一栋小别墅。   季然坐在生了火的壁炉前看他的任务列表,他的任务完成99%。   又差1%,季然问233:“最后的1%是要等我死去吗?”   233道:【少爷,你先别冲动,不一定是这样的,你的任务里没有包括死亡。也许主角还没有一统江河,你还需要出场。】   季然嗯了声:“好。我没有着急。这个星球我还没有好好看看呢。”   他还答应了要继续研发新科技。   这是他喜欢的工作。   季然有时候会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主角不爱他,所以给了他一份喜欢的工作。   233跟他道:【好啊,少爷,北冥星的游览攻略我给你一份,你可以慢慢的欣赏,想吃什么就吃,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季然说:“我觉得你说我的要死了。”   233咳了声:【少爷,是我不会表达,我是说你现在不用为经济生活考虑,陆上将没有在你离婚协议上签字,他的钱你随便花。花光了都不用负法律责任。】   季然嗯了声:“好。”   他往壁炉里添了一块儿木头,这里冷,壁炉不再是装饰品,每天都会点燃大块的木头。坐在壁炉前很舒服,他的屋子里供暖系统很好,并不冷,温度也舒服。   圆圆给季然拿毛毯盖着,毛毯编织的很漂亮,是纯手工编织的。   季家的生活用品除了高科技产品,大多都是手工工艺品,季家之前都是富裕的土著家族。   在人工这么稀缺,纯手工工艺品昂贵的情况下,季家的用品都是纯手工的。   季然跟圆圆说:“哪里可以买这种线啊。我也会编。”   圆圆跟他说:“小主人,圆圆明天就带你去买,北冥星多批发市场的,各种各样的线,又便宜又好看,帝星的手工艺品很多都是从这里发出去的。”   “好。”   季然第二天就去浏览这个星球了,北冥星很大,但其实旅游景点很少,这里就是一个工业星球,并不是适合旅游的星球,大部分地区很荒凉,常年被冰雪覆盖,不过季然喜欢这种荒凉的覆盖着雪地的地方。   他穿着轻快的棉服、厚实的靴子跟厚实的手套在雪地里走,走出一排脚印,这次没有人替他提前走出脚印来,但机器人圆圆跟他一排滑翔,拉着他的手,季然只要手脚包好了,也不怕摔,一人一机器滑翔的视频就到陆明朗手里了。   陆明朗看着都有点儿吃醋了,吃圆圆的醋。   他想让季然没有他也活的很好,但当真发现季然没有他确实活的很好的时候,他心里又不平衡了。   他一遍遍播放着视频,郁闷的说:“季然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我吗?”   没有人回答他。陆明朗自己念道了一会儿后才强迫自己强颜欢笑,要是季然现在以泪洗面,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跑去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解决一下季然每月的易感期,他是可以再偷偷的跑去,睡完再跑回来,但那何其不要脸呢?   他考虑再三还是跟主治医生讲了,他跟季然信息素适配度极高。   他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被他标记的OMEGA断戒的第一个月是不是会很难过?   主治医师江医生一直负责陆明朗的治疗,想跟他说他的OMEGA就大胆的去负责,但他知道陆明朗顾虑什么。   江医生问他:“你这几天头还疼吗?”   陆明朗淡淡嗯了声:“偶尔会疼。”   江医生看着他眼睛里的血丝道:“你不好好睡觉能不疼吗?!”   不过任谁老婆跑了也睡不着觉,江医生最后无奈道:“行,我帮你去想办法,你也别太忧心,头疼时控制不住自己释放暴躁信息素是正常的,只是因为你的级别太高,所以杀伤力比较强,等你头疼病好了,你的OMEGA还是可以接回来的。”   陆明朗不可置否,他只跟医生说过他头疼的毛病。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做的梦,梦中那个死在他怀里的OMEGA。   他担心的是这个。   江医生看他不说话,还跟他举例子:“你看你在易感期就没有暴躁过是吧?”   陆明朗只看着他,易感期当然不会暴躁了,他忙着释放他的安抚性信息素,当然顾不上去暴动了,而且那三天很少睡觉。   江医生在他眼神下哦哦了声:“明白了,你说你们契合度很高,那是顾不上别的。”   “你到底管不管?”陆明朗打断他。   江医生轻轻啧了声,明明是陆明朗让他来解决他的OMEG息素的问题,还不让提两人的床上生活。   “我需要去查一下季然的信息素,然后替他配置抑制剂,第一个月肯定会难过,所以会需要你的信息素做安抚。”   江医生言归正传,陆明朗对自己的信息素提取没有任何意见,让他取多少都行。   江医生呵呵道:“提多少都不如你人去一趟。”   陆明朗只看他:“我要是自己能去,还用的着你吗?”   好家伙,他转眼间又是冷酷的战神,江医生举双手:“好,我不问了。我就是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让他用抑制剂是吧?”   江医生得了陆明朗的肯定就去基因库了。   但他也没有想到,这一调查出了问题。   基因信息部部长亲自来给陆明朗回复的。   “上将,您的OMEGA的信息素跟您不是高配,季然王子他的信息素……他……” 第80章   “上将,您的OMEGA的信息素跟您不是高配,季然王子他的信息素……他……”   基因库检测部部长,因为季然的信息素有问题,而他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陆明朗看他迟疑,心里一沉:“他怎么了?!生病了吗?”   部长连忙道:“上将您别担心,季然王子没有生病,他,他暂时不会有事的。”   部长犹豫再三还是把季然最低等级的事情说出来了。   这件事是关陆上将,哪怕季然是王子身份,哪怕牵扯到了季家造假,也要说。   部长说完后,小心的看了一眼陆明朗,但陆明朗是天生的冷酷脸色,从他面上一点儿都看不出别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否生气。   有好一会儿,陆上将都没有说话。   就在部长快要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时,陆明朗终于开口了:“这件事情麻烦部长继续保密,不得对任何人透漏。”   部长连连点头:“陆上将放心,我知道轻重。”   先不说季然是王子,他现在还是陆明朗的OMEGA,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一定会会陆上将的名声造成损失的。   部长走后,陆明朗缓缓的上楼,进了卧室,坐在床边抱了下季然的枕头。这几天他没有让机器人管家换洗,上面还有季然的信息素味道,季然易感期之过去三天,上面有着很浅很淡的海棠花味道。   季然是最低等级的OMEGA,信息素几乎没有,不存在发情,不存在勾引,自己之所以被他吸引,是真的爱他。   陆明朗额头抵在枕头上,无声的笑了下,他早该知道的,他就是爱季然。   哪怕他是最低等级的OMEGA,哪怕他的信息素是淡到极致的海棠花那也是他的最爱。   在季然撞进他怀里,在季然一次次试图靠近他,在他给他整理衣服、给他擦汗的那些时刻里,他就爱他了,所以才在他去海边挖螃蟹找不到他时那么着急,他爱他所以怕找不到他;   他爱他,所以在明知道季然给他下药,他不仅没有掐着季然脖子扔出去,还顺水推舟的接受了。   陆明朗抱着枕头,把枕头当季然,跟它笑着道:“季然,我也爱你。对不起,都没有告诉你。”   这话俗气、矫情又欠揍,所以陆明朗说完后把脸深藏在枕头里,好一会儿没露出来。   季然在北冥星玩了十多天就把荒凉的地方看遍了,北冥星大,但他有飞行器,所以当把这些冰雪覆盖的地方都看遍后,他就看到了别的。冰雪盖不住的地方,人类工业覆盖的地方。   工厂占了这个星球的半壁江山。   这里离帝星最远,星球有一半被寒冰覆盖,寒冷,但因为占地面积广大,成了很多工厂所在地,大到飞艇,小到手工艺品,这里都可以制作的出。   工厂越多,环境也就越差。   随处可见的报废材料,残骸的翅膀,断裂的机甲,五颜六色的终端数据线,挖到深处露出黑色内核的报废矿源,触目惊心。   季然都担心这些东西有一天会变成辐射垃圾。   他不知道这个星球现在还得以生存,是不是因为这里的气候严寒,才不至于让这个地方提早报废。   季然看着这些白色垃圾,良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喜欢茂盛的森林,哪怕会划伤他的手,哪怕会有数不清的虫子、蛇咬他,他也依然喜欢森林。   喜欢森林,就会厌恶这些人造垃圾。   233看他一动不动,轻声问他:“少爷,你在想什么?”   季然轻声说:“我不喜欢这里。”   他开始想念上一个世界,那个连电都没有的农村;   他开始想念那片茂密的森林。   233跟着他看遍了这些,轻声道:“少爷,任何事情都是双方面的。科技高度发展,就会有这一天。”   季然嗯了声:“我知道。”   他只是说下他的感受。   【少爷,回家吧,不喜欢我们就不来看了。】   季然回家了,他的小别墅还在舒适区。季然回去后不想出门了。   不是逃避,就是不愿意了。   他原本想着在这个工厂重新钻研更高的技术,可日日看着这些东西,看着冰冷的没有感情的机器,他提不起劲来了,一日日想睡觉。   他有时候在梦里会梦见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报废的AI,孤零零的被仍在严寒之地。   这种梦让他很不安,睡不好觉,常常半夜就醒来了。   这种情况很稀少,他以前在门口都能睡着觉的。   季然睡不着,干脆就起来织毛毯。这边工厂多,批发市场也多,各种各样的批发市场,季然让圆圆买了很多的毛线,只是就织了个开头,他最近什么都不太想干。   大概冬天想让人冬眠吧。   季然坐到壁炉前编织,机器人圆圆帮他撑着线,会夸奖季然:“小主人,你编织的这个花可真漂亮。”   季然跟它说:“那我给你编一条围巾。”   圆圆说:“好的,主人,那我就可以戴着陪你去玩雪了。”   季然果然先给圆圆编织了一条围巾,圆圆当即兴高采烈的戴上去了,在院子里兴奋的滑来滑去,今天也下雪了,它有帽子围巾,不怕雪。   照片传到陆明朗这里,陆明朗也把季然给他织的围巾围上了,虽然帝星温度适宜。陆明朗在季然针织的这些日子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翻遍了,为了找季然给他织的毛衣坎肩,于是也看到了季然给他织的围巾。   陆明朗对着照片说:“我的围巾才是季然第一次织的呢!”   他把围巾、毛衣都收进行李中,他要出发去战场了。   陆家研发的N17号投入机甲应用后过了测试期,军部之所以投用这一批机甲,是因为出现了新的敌情,异兽再次崛起,危险狡诈的星寇在也三不管地带窜动,为了不再跟三年前那场惨烈的战役一样,他们启用新式的精神力操控机甲程序。   而精神力操控能有效的降低他爆发头疼症后带来的杀伤力,当然这是在模拟战场下,如果在真实的战场中,有没有变动也不一定。   但这些顾虑都敌不过外敌当前。   三年前陆明朗剿灭虫族老窝,立下的威望还在民众心里,三年后异兽再起,他们依旧强烈呼吁陆明朗领军,他是双S级别的ALPHA,在他们心里就是战神。   陆明朗出征了,带着战地医生,在外征战两月,把异兽赶出北境,并在北境星开始着手建立防空站。   北境星是比北冥星还要偏北的星球,是联邦帝国的边境星,比北冥星更加荒凉寒冷,处于三不管地带,各级异兽都从这个缺口进犯,星寇也在这里驻扎流窜,想要以绝后患就要建立防空战线。   陆明朗站在夜空里遥望西边,那是北冥星,驻守在这边的周上将站他旁边,没有打扰他,上将但凡空闲的时候就会遥望这边,西北边境的防卫他们已经加强了,上将不知道还在担心什么。   周上将跟他轻声说:“上将您不用担心,星寇乌三想借着异兽窜起的机会趁机占领这片地盘,想都别想,咱们这一次永绝后患。”   陆明朗嗯了声:“我知道,我没事,你们都回去过节吧,这段时间防空站的建设你们辛苦了。”   周上将走后,秘书长又陪着陆明朗站了一会儿,只有秘书长知道陆明朗是在想念他的OMEGA,他们同属这片银河系,且只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上将怎么能不想念。   更何况今天还是中秋节,在先前这个节日是全家人一起坐在一起,赏月吃月饼的时候。   今晚上他们吃了蔷薇花饼,上将只吃了一块儿,就出来了。月亮依旧如古时那么明亮皎洁,但人孤影单只。   “上将,防空站建成是一项大工程,这边基建已经成型,您完全可以去看望您的OMEGA的。”   陆明朗只望着天边的月亮浅淡的嗯了声:“我会考虑的,今天是团圆节,你也跟他们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站一会儿。”   秘书长轻轻点头,退到了一边。   从防空站巡视完回到住处后,陆明朗打开了季然的视频,这是季大哥送给季然的新机器人,可以拍视频给自己了。   季然这会儿正在做吃的,今天是中秋节,季然做的不是圆圆的月饼,而是那种小鱼形状的点心,除了管家外,还有两个机器人在旁边帮着他做。   他做的有条不紊,红薯、紫薯都揉进面粉里,花也有,洗干净了捣成花泥。   北冥星寒冷,食物都是从别的星球运过去的,陆管家每周都会给季然送一些吃的,但季然这些日子吃的少了,不太爱吃饭。   不过今天季然自己做的点心吃了好几块,吃完饭捧着肚皮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睡觉,硬着火光,面容恬静。   陆明朗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视频关上了。   晚上的时候陆明朗梦到了季然,不是日常里的季然,而是进入了那个古怪的梦境。   那个他一直会梦见的梦,在他怀里去世的那个OMEGA,他以往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这一次他看清了,当花瓣随着风一点点儿掀开,露出了花瓣下安静的面容,那赫然是季然。   陆明朗心跟被撕裂开一样,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大喊道:“季然!”   终端在这时响起,那是他给季然的护卫设的特殊铃声。   “上将,上将夫人被星寇带走了!”   陆明朗握着终端的手颤抖起来。他在心悸状态下,心脏疼的跟梦里一样,陆明朗用机甲的那只手臂掐着左手虎口,片刻后,他神色冷然,一身萧肃的出门了。   季然看着眼前这个一只眼睛捂着,神情冷戾的人微微后退了步,有一点儿不舒服,不知道这个人是否释放压迫性信息素,被绑架来肯定不会给他好待遇的。   季然算一算,他好像每一个世界都会被绑架一次。本来以为这个高科技的星球不应该再有绑架的,可能是系统需要吧,他还有1%的任务没有完成,也许就是在这里发生什么事。   “233。”   “少爷,来了。”   233系统迅速的给他找出了这个人物的数据。   乌三,星际海盗,在北境星、北冥星已北的三角地带驻扎,三年前销声匿迹过,今年又出来了。   陆明朗整军肃清异兽,建立防空站,乌三将再也没有地域了。   所以这大概是乌三绑架自己的原因。   乌三朝季然走了一步:“季然,王室五王子,陆明朗的OMEGA,欢迎你来到我这里做客。中秋节这个特殊的节日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他嘴里说着不好意思,面上却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   季然没说话,戒备的看着他,这个时代眼睛如果是伤了可以换仿制的,可这个人还留着,不知道是标识还是故意的,不过目的达到了,他身上有一种阴狠的气息,给季然的感觉不舒服。   陆明朗虽然也整天拉着脸,但他从没有给季然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陆明朗的强大是正面的,他从不会故意释放他的压迫性信息素。   季然知道他有可能会在这里死去,但他不喜欢压迫性的信息素。   “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乌三阴沉的笑了下:“王子殿下不知道?那你作为陆明朗的OMEGA也不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虽然从一个OMEGA这里下手手段下作,但陆明朗逼的我无生存之地,我也是迫不得已。”   季然哦了声:“他的事是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王子殿下真是说笑了,怎么会跟你没有关系呢?”乌三眼睛眯了下,这个季然神情太冷漠,不知道是不是在硬撑,乌三释放了他的压迫性信息素。但季然依旧没有反应,那张脸面无表情。   乌三嘴角一挑:“不愧为双S级别的OMEGA,我的压迫性信息素没有几个OMEGA扛得住。”   季然没说话,这个乌三果然释放压迫性信息素了,虽然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但不管怎么说于他有利。   乌三原本觉得自己是个人狠话少的人,但他在季然面前不得不成了话痨,他盯着季然:“王子殿下沉得住气,佩服,只要王子殿下足够配合,我不会为难你,我只是要陆明朗来。”   “如果他不来呢?”季然问道。   乌三呵了声:“他为什么不来?你是他的OMEGA,倾全力娶的OMEGA,全帝星人民见证的神仙眷侣。”   季然微微走了下神,他跟陆明朗是网上的模范夫妻,但实际上他们两个只是貌合神离。   “说话啊!”乌三看他这神情,本能的觉得不太好。   季然看向他:“你信息不够准确,我不是他的爱人,已经跟他离婚了,他收购了我们季家,我来到了这个星球。所以他不会来救我的。”   乌三手使劲拍在了桌上:“不可能!你的护卫队级别很高!你在外我都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你请到。今天是中秋节,好不容易等到你出门,浪费我不少的烟花。王子殿下,烟花好看吗?”   季然微微的怔了下,他不知道他有护卫,那些护卫是陆明朗派来的吗?   他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乌三看着他笑:“王子殿下,今天怎么也是团圆节,应该让你们两个团圆下吧,你们两人隔着一条银河,牛郎织女的多累。”   季然淡声矫正他:“中秋节不是牛郎织女的节日。”   今天是中秋节,这个星球也过节,管家说晚上会很热闹,有看花灯的,只是他这些日子老是想睡觉,晚上吃完饭就睡着了,不过睡的早不代表睡眠质量好,他在晚上12点多的时候又醒过来了,看到外面有放烟花的,还很热闹,他就出来看了。   如果知道这是乌三设的陷阱他就不出来了。   如果真的如乌三说的那样,他身边有护卫且是陆明朗派来的话,   那陆明朗肯定知道自己被绑架了。   那他就会来救自己。   不是巧合,也不是蓄谋已久,而是任务要进展了。   季然在心里问233:“系统,剧情要进展了是吗?”   233跟他嗯了声。   最后1%的任务终于要来了。   不知道这一次是生还是死。陆明朗要是看到他死是不是也会很难过?   季然看向了外面,他被绑架的地方有点儿熟悉,他之前来过,北冥星的极北,大雪覆盖的地方,除了茫茫雪原什么都没有,季然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有一个个的椭圆形的蒙古包,被冰雪覆盖着,很安静,也很好看,一个个远看、俯瞰跟一个个白色蘑菇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季然觉得很好看,后来他知道这个地方是废弃的工厂,只不过被冰雪覆盖了而已。   乌三的手下像是去查资料了,跟乌三耳语的说了些什么,乌三冷笑着看向季然:“王子殿下不用过于忧虑,你哪怕不是陆明朗的OMEGA,也是王室的五王子,陆明朗有义务来救你。现在麻烦王子殿下安分守己的等着。”   他扣向季然的手腕,季然没有反抗,让他把终端拿走了。   乌三看着他笑了下:“王子殿下识相,我也会以礼相待。”   乌三用他的终端给陆明朗发了话:陆上将,我在这里等你。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虽然你跟他离婚了,但这位是王子,且这位王子是双S级别的OMEGA,王室一定视他如珍宝,王子若有点儿闪失,将军百死莫赎其罪吧?   他把终端切断了,回头看季然,季然依旧面无表情,且在废弃仓库里那把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来。   乌三脸色沉了下了:“王子殿下好气度,宠辱不惊,气派不凡啊。”   季然环视一周,知道他什么意思了,问他:“我不能坐吗?”   他有一点儿累,就想坐下来。   乌三嗤笑一声:“你坐,王子殿下是双S级别的OMEGA,珍贵着呢?”   他说的时候阴沉的盯着季然,话里有话。   季然明白,如果陆明朗不来救他,他们就要把自己卖了。   乌三自己又笑了:“但我相信陆上将一定会来,王子殿下放心就好。”   季然看向他:“我不明白你挟持我威胁他的意义何在?你们已经失败了。”   陆明朗要建立防空站对付的异兽,也许断了乌三等人的财路,但   这是必须要建立的,不会因为他就会轻易更改的。   星寇也不存在于威胁着他逃跑,他们对这片地带非常熟悉,陆明朗也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绝,跟上一个世界不一样,他们逃跑不用大费周章的抓到他威胁着出国境。   从他大费周章的抓他来看,乌三有足够能力逃跑了。   所以乌三为什么要抓他?   乌三看着他笑:“你怎么知道我就失败了呢?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能崛起呢?”   季然看了他们一眼:“我不认为乌合之众有什么能力崛起,你们已经穷途末路。”   乌三把他面前的桌子拍碎了,季然闭了下眼,在沙发上屈腿卷缩起来。   乌三盯着他:“我还以为王子殿下不会害怕呢?”   季然睁开眼没说话,他没有说不害怕,他也怕疼的,他只是没有感情,说的话没有共情感,实话实说而已。   季然的这一害怕举动,让乌三心生愉悦,他笑着对季然说:“既然王子殿下坦诚了,那我也告诉王子殿下实话。”   他坐在了他的属下给他新搬来的一张桌子上,交迭着腿,姿势悠闲,看上去有十足把握。   “我得到一个机密,三年前陆明朗身中虫皇的剧毒,一直存在着信息素暴动,头疼等毛病,受不了巨大的刺激。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三年退居二线的原因。”   季然眼神微微动了下,这个他也不知道,陆明朗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因为跟他在一块儿的时间很少,或者就是因为会有这样的问题,他才会不跟自己在一块儿。   季然想着海边的那天晚上,陆明朗突然的暴怒是因为这个吗?   他会成为刺激陆明朗的工具吗?   所以才会有绑架他这个情节。   乌三靠近季然,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三年时间已经到了,他体内的毒素也到了顶点了,你说,陆明朗一旦受到刺激会发生什么后果吗,在头疼极度剧烈、精神失常的情况下,你知道会爆发生什么吗?他会无差别攻击,攻击完所有人他自己受不了,就疯了,甚至在癫狂中死去,或者被他的人杀死,有时候精神力越高的人越是危害是吧?”   季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乌三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眼底一沉,冷笑着道:“哦,我忘记了,你也是双S级别的OMEGA。你的心性还挺坚硬的,一点儿都不心疼他?”   季然淡淡的嗯了声:“我不心疼他,因为他不会有事的。”   他合下眼皮,不再说任何话。   也不想让乌三看出什么来,他开始想办法,他知道乌三说的是真的,从陆明朗诡异的行为也看的出来,如果自己是他的刺激源,那么今天晚上的陆明朗很危险。   哪怕季然知道他是主角,一定会化险为夷,可这中间的痛苦想着就疼。   主角也是人,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上一个世界里他受的那些苦季然都给他记着。   但季然跑不出去,他是乌三费尽周折抓来的人,被牢牢的看守着,手脚最后都绑在了椅子上。 第81章   天边已经有了光亮,这里是雪域,雪地反射着光,让早上看上去来的更早,季然推算着时间,他是半夜三点钟的时候被抓的,现在大概五点左右。   陆明朗如果是从北境出发到这里,至少要飞行3个小时。   季然看着乌三在他桌子下安放炸药,乌三一边设置时间一边跟他说:“王子殿下想必是在笑话我为什么会用这么古老的炸药是吧?我跟你说越是古老的东西才越有效果,你想想当这种炸药跟烟花一样炸开的时候,陆上将得多么心疼啊。”   他自己神经质的做了一个烟花盛开的手势,跟季然笑着说:“跟你昨晚上看到烟花一样精彩。你想说我的想法很幼稚,在现在陆家新研发的机甲材质下,我的烟花炸药可能炸不死陆上将,但刺激他爆发应该还是可以的。你说是吧,王子殿下?”   季然轻声道:“我怎么也是联邦帝国的王子,你不怕以后被联邦帝国通缉,永远在通缉名单上、再也没有立足之地吗?”   乌三笑了:“哈哈,王子殿下害怕了?你放心,我不是说了吗,你是最珍贵的OMEGA,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季然被堵上嘴,拍了一段炸药定时的视频,乌三把视频发给了陆明朗后,把季然带离了这个定位库,把他的终端也留在了这里。   他们躲在另一个蒙古包里,等待陆明朗的到来。   陆明朗真的来了。   乌三笑着跟季然说:“王子殿下,他还是很爱你的,只用了三个小时,乘坐的是最快的飞行艇,没有带大部队,可谓是单枪匹马啊!”   季然呜呜了几声,他被堵着嘴,也知道白呜呜,陆明朗根本不可能听得见,但本能让他挣扎,努力的想做点儿什么。   可没有用,他看不到陆明朗有没有到那个布满炸药的地方,也逃不出去,只是听着乌三在他旁边倒计时的数着时间,然后就是轰鸣的巨响,红遍天边的火光。   季然有些耳鸣,头都是轰鸣的,他有好大一会儿都缓不过来,喊了些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了,他只是使劲的挣扎,绑着他的人不知道怎么了,每一个人都抱头蹲在地上,严重的在地上打滚,就连那个乌三都痛苦的撞在了墙上,这让季然挣脱出来,没有人再管他,他辨认着方向向着火光的地方跑去。   他刚出蒙古包,差点儿被外面的风雪推回去,本来没有风雪的,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跟龙卷风卷着风雪一样,铺天盖地,刚才翻亮的天空都被盖住了。   风雪不仅把火光掩埋,连整个天地都席卷了。   到底是怎么了呢?是陆明朗失控了吗?   季然心急如焚,风雪刮的他睁不开眼,他想着爆炸时的方位闭着眼睛往前跑。   陆明朗这些日子信息素控制的都很好,他知道自己有毛病,所以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自己要克制,不得在任何情况下释放压迫性信息素;   他一直克制的很好,哪怕他现在心急如焚,也让自己冷静,他冷静的探巡了季然的终端所在地,发现是虚拟投影后,他松了口气,所以爆炸的时候他并没有惊慌失措。第一时间安排人撤退并排查其他地方。   有新型机甲在身,他们不惧这种古老的炸药,但在他撤退的时候,听着炸药滴滴滴的声音,他的头突然剧烈的疼起来。   炸药炸开的瞬间,像是盛极的烟花,猩红的火光灼伤了他的眼睛,视网膜里不知为什么颠倒的是混乱的似曾相识的画面,那些盛开的烟花每一个都在撕扯他的心脏,让他疼的喘不过气来。   在脑中疼的空白一片的时候,机甲失控中轰然倒地,他从机甲里摔出来,信息素再也无法控制住,他所在的地方以他为中心,方圆数千米一切事物成残骸飞出。   他如那些敌人诋毁他说的那样,他是恐怖的武器,是一把双刃剑,罕见双S级别的ALPHA,当他精神正常、强大的时候是联邦帝国的利器,可抵御强敌;可倘若他精神力失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是恐怖的核武器,反噬一切,包括自己人。   陆明朗在地上抱头翻滚的时候,脑子里零散的想,幸亏这一次乌三选在了人迹罕至的雪地,这样他就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   幸亏跟着他来的士兵是他这次带来的护卫队,将士都是A级别以上的ALPHA跟OMEGA,能在短时间内承受他的压迫性信息素;为了预防他有这一天特意的训练过,包括如果他病发后如何收场都说清楚了。   不用管他的死活,第一时间保全自己,精神力操控机甲躲为上。保全实力,解救人质。   希望他们尽全力找到季然,一定要找到他,他是个柔弱的OMEGA,是信息素等级最弱的OMEGA,他……   陆明朗骤然的瞪大了眼睛,他的季然没有没有任何精神力!   那他现在是不是被自己……   陆明朗手指颤抖,蹒跚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没有想过他的病症会在这一刻爆发。   在一片狼藉里,陆明朗踉跄的找着,滚打滚爬的找着。   季然,季然。   是他害死了季然,是他害死了他的OMEGA,就如同那个梦境一样。   他为什么要来呢,如果他不来,季然也许不会死。   陆明朗痛苦自责,头疼愈发的剧烈,满地风雪被他的精神力卷起,成暴风雪,刮在脸上跟刀片一样,风雪迷住了他的眼,让他看不清周边的东西,陆明朗跌跌撞撞的走,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他周边的一切都被他毁了,没有东西能够拦住他,这里空旷的让人恐惧。   等他精疲力竭终于跌倒的时候,陆明朗起不来了,抱着头在地上翻滚。   眼花缭乱,耳朵轰鸣,陆明朗抱着头往雪地上撞,因为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陆明朗!陆明朗!你在哪儿!陆明朗!”   季然被风雪迷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在被什么绊倒了的时候才找到了陆明朗。   绊倒他的人是陆明朗。   他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摸到了陆明朗,在他强烈的压迫性信息素里闻到了他想要闻的森林的气息。   陆明朗竟然在精神力失控的境况下还能释放他对自己特有的安抚性信息素。   季然摸索着陆明朗,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他大概知道陆明朗恐惧什么,也大概猜出这片暴风雪都是陆明朗制造出来的,他的信息素失控了。   可他这一刻真的不怕陆明朗的信息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季然把地上翻滚的陆明朗使劲抱在怀里,他没有信息素,也不知道怎么释放OMEGA的安抚性信息素,他只是本能的把陆明朗抱在怀里,吻他的面颊,亲他的嘴唇,抚摸他的后背,一遍遍的跟他说:“我在这儿呢,我没有走,我以后再也不走了,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你快走开,滚!走开!”   “季然走开!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陆明朗前面是怒骂,后面一句带着颤音,恐惧在其中,他是恐惧他自己。   “你让我去哪儿?你又要让我去哪儿?”季然抱着他问,陆明朗说是控制不住他自己了,可他只是抱着他自己的头,没有伤他一分一毫。他的控制力很强。只要他能撑过这次就好了。只要撑过去,这是那个乌三说的。   陆明朗听着他的话,眼神有一丝波动,他像是在哪儿说过这句话,梦里吗?陆明朗这么想着胸口疼起来,他抓住了季然的手:“你不准走,你哪儿也不准去!”   季然使劲睁着眼,风雪刮的他眼睛通红,陆明朗的眼睛也是红的,但他眼里里有了清明,于是季然继续跟他说:“好,我不走,我哪儿也不走,你别怕,你不会对我造成伤害,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他握紧了陆明朗的手,陆明朗头又开始剧烈的疼了,他使劲的抓着季然。季然手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身体颤的厉害,他把陆明朗使劲抱住了,没有松开他的手。   有个人说生死是一种煎熬,那么活着也是煎熬,挣扎在死亡边缘,向着生而挣扎。   暴风雪将两个人卷着,肆虐的扔在地上,滚过掩埋着的垃圾,撞上坚硬的石壁,季然身上没有太疼,他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陆明朗抱在了怀里,那支机甲手臂转换成了托付的模式,把季然稳稳的、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风雪一直在下,像是要将两个人淹没。   跟随着陆明朗来的江医生也被陆明朗的信息素震开了,他在地上缓过来后,就要往暴雪眼里冲,被秘书长拉着:“现在别上去!上将信息素太强了!”   陆上将说了,一旦爆发这种情况,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儿。   江医生挣脱他,他没有想到陆明朗会这么严重,如果要是他缓不过,精神力就彻底毁了!陆明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军部军心就散了!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看着好友以后在病魔中度过?   然而江医生冲不上去,冲到一半就被拍回来了,他根本无法接近陆明朗。   风雪还在下,但暴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天上下雪花是自然而下的,不再是被陆明朗精神力席卷的雪。   这短短的时间像是度过了万年一样漫长。   众人看着这一刻钟被毁的跟星球爆炸一样的场景嘴角都微微颤抖,他们上将的精神力太强了。   江医生不知道是身体冻僵了还是什么原因,走的艰难,他看着前面那两个被风雪盖住的人心里止不住的恐慌,陆明朗是怎么了呢?季是活着还是……   后面那个词他不敢去想。   如果陆明朗……那季然呢?   从这里走过去的路那么长,风雪将两个人都盖住了。   陆明朗僵硬的坐着,他没有死,理智回笼,他近乎魔怔的看着他怀里人。   雪花一层层的飘在季然脸上,他闭着眼睛,面容恬静,陆明朗的手停在他脸上方,抖的不成样子。   他不敢去碰季然。   季然,他的OMEGA还是被他害死了。   陆明朗就这么坐着,这么抱着他,如果这个地方是一座荒凉的坟墓,他要抱着季然在这里埋葬。   这里这么冷,他不能让季然一个人在这里。这是他的OMEGA,他要照顾他生生世世。   他的责任尽完了,虫族已灭,异兽已驱赶,星寇首领已除,防空墙体在建设中,未来数十年都不会再有危难。   他以后的人生都可以陪着他的OMEGA了。   陆明朗轻声跟季然说:“别怕,我陪你,不管去哪儿我都陪你。”   他把手轻轻落在季然脸上,一点点给他把脸上的雪抚去,抚到眼睛时,不知道是否是他手用力了,季然的眼睫毛颤起来,陆明朗一下子顿住了,手颤的不成样子,他甚至不敢呼吸,怕是自己的错觉。   但不是错觉,季然睁开眼睛了,他像是破茧的蝴蝶,煽动着轻盈的翅膀,把上面的雪花眨掉,睁开了。   又像是初春的花蕾,轻轻的展开柔嫩的花瓣,露出让人不舍得眨眼的容颜。   陆明朗眼睛通红,不眨眼的看着,他还是不敢置信,他怕他自己在做梦。   可梦里的人一次也没有睁开眼过,所以这不是做梦是吧?   “陆明朗。”   不是做梦,季然喊他了。   “我哪儿也不去,你不用害怕。”季然又开口了,这次是真实的了。   陆明朗一行眼泪啪的掉下来。   江医生蹒跚着走上来时,发现陆明朗抱着他的OMEGA哭的泣不成声。他这么大的个子,卷缩着哭的时候给人的冲击力太大了,要知道陆明朗从来没有哭过,手臂断了、虫毒引发剧烈头疼的时候他都没有哭,现在这样,一定是季然……   江医生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正以为季然怎么了的时候,季然说话了:“我没事,没事,别哭了。”   江医生趴在地上也哭了。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那句‘喜极而泣’的意思了。   季然还问他:“江医生,你为什么哭?”   江医生又哭又笑,看着季然那张面瘫脸很想掐他一下,让一个OMEGA看着他们两个ALPHA哭成这样,丢人啊。   “咱们先回飞艇上,这里太冷了。”江医生跟陆明朗说,他们两个ALPHA没事,但季然是个OMEGA。   以陆明朗这种哭法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江医生想尽快的回医院给两人检查一下,尤其是陆明朗,虽然江医生觉得问题不大,陆明朗现在周身气息稳定,他没有精神爆体,那就是稳定下来了,在大喜大悲之下能这么控制住,他没事了。   但江医生还是要确认下。   陆明朗听他这么说终于不哭了,他把季然抱起来,往飞行艇走去,飞行艇离的远,地上雪非常厚,陆明朗抱着季然一步步的走,走的很稳,隔一会儿会低下头看看他的OMEGA,亲他一下,他的OMEGA也会回应他一下。   搂着他的脖子,释放出来的信息素带着浅浅的海棠花的味道,让这片寒冷的雪地都有了风花雪月的味道。   季然用右手给他把飘在眉毛上的雪花抚掉。   他的手背上被陆明朗在失控的时候用机甲手捏出青紫一片,但这里很冷,反而缓和了他的疼痛。   季然给陆明朗仔细的擦了脸,风雪停下后,才发现他脸没法看了,有无数的伤口,灼伤、擦伤,额头上被他自己撞的惨烈,血茬、冰茬都糊在一起,要不是这张脸有英俊的刚毅的轮廓,都要认不出来了。   季然给他把血污、冰茬轻轻擦掉,把满头的雪花也擦掉,跟他说:“这里雪真大。我回去再给你织一条围巾,再织一个帽子,我学会织帽子了。”   陆明朗像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疼一样,还嗯哼了声:“你给圆圆织围巾、勾帽子,还给它擦雪花了。”   季然说:“圆圆是机器人啊,它要是不经常擦雪,会断电的。”   跟在旁边的江医生嘴角抽了下,陆明朗连机器人的醋都吃,亏他以前还装的没事人一样。   两人回到众将士的驻扎地时,众人站姿整齐的给两人行了军礼。千言万语无法说出口,没有什么能让他们上将活着回来好。   陆明朗没事了,他们就没事,陆明朗在,他们军心就在。   飞行器飞离这片雪原,背后阳光升起,雪地里有了温度。   这次江医生做主,直接飞回帝星,进陆明朗的秘密主治医院。   陆明朗一路抱着季然,到医院了都没松手,江医生笑道:“你不松手我们怎么给他检查?”   虽然在飞行器上的时候已经给季然包扎过了,季然很神奇的没有受什么大伤,除了手上被捏的青紫外,他没有受到陆明朗信息素的影响,这很奇怪,江医生已经知道季然不是双S级别的OMEGA了,且还是最低的OMEGA,那就要查查是怎么回事。   江医生无意识的往季然肚子上看了下,他有初步的想法,但在没有确定前先不声张。   先让陆明朗去检查。   两个人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   都是好消息。   埋在陆明朗脑子里的那个时有时无的阴影没有了,没有虫毒了。   江医生跟他笑道:“从今以后,你不会再受头疼的折磨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明朗说:“额头疼。”   江医生气笑了:“撞成那样能不疼吗?!”   他也是心疼,陆明朗当时得疼成什么样才能把自己撞成这样,江医生心有余悸,所以他感激不顾一切冲上去找陆明朗的季然,那个时候只有季然能靠近他。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江医生长吸了口气道:“我当时真是怕你熬不过去。昨天晚上是中秋节,三年前你也是这个时间受伤中毒,毒素藏匿三年是高爆发期,果然如此,乌三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消息。”   陆明朗笑了下:“我退役三年,他也猜得出来。”   陆明朗想到了什么,看向了江医生:“昨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梦,看清了他的样子。大概是受到了刺激。”   梦境的事情他跟医生说过,这是他保密治疗的另一个原因。   江医生挑了下眉,几乎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他是季然?”   陆明朗嗯了声:“是他,听着跟编的一样吧。但在梦里看清他的时候,我反而没有惊奇,只是很难受,像是知道一定是他一样,就像是宿命。”   陆明朗嘴角无意识的笑了下,如果可以,他想说那种感觉像是他前生带来的一样,但这个说出来,江医生要笑掉大牙。   江医生没有笑,能让陆明朗这样的铁血硬汉说出宿命两个字,他无言以对,陆明朗跟他的OMEGA确实很神奇,季然是最低等级的OMEGA,陆明朗却被他吸引,两人可以用宿命来形容。   江医生跟他说:“以后就会好了,现在毒素已经随着你精神力爆发而散去,以后不会再折磨你了。”   陆明朗看向他:“我有一个一直疑惑的问题,我为什么会反复的做这样一个梦呢?”   这个问题江医生想说是玄学的,但他是个医生,要从科学角度来讲。江医生轻叹气道:“病痛让人脆弱,激发心底深处的焦虑,你最忧虑什么就是什么。”   焦虑是每一个正常人都会有的,睡眠不好,反复做梦,做恐惧的梦,在一个地方怎么也出不去的,整天考操纵机甲比试不及格的梦、迟到了的梦等等。   陆明朗不同的地方是,他的梦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这如果不是玄学,就是他内心深处一直在焦虑同样的事情,他从心底里惧怕害死他的OMEGA,而这个OMEGA还是没有影子的事。   江医生知道陆明朗是没有死去的、深爱的人的。所以这才奇怪。   江医生也想不通,也不想让陆明朗想了,陆明朗脑中阴影已去,理应高兴一点儿,以后都要放轻松,过愉快的生活,因为他有喜事了。   江医生一直忍着这个好消息没说,就是在等陆明朗平复下来,确定他各项指标都正常后跟他说:“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先站起来走两步,不要激动。”   陆明朗站起来,目光深深的看向他:“是季然吗,他没事是吗?”江医生看着他笑:“他当然没事了,我不是刚才告诉你不用担心吗?我跟你说的是另外的好消息。”   江医生买够了关子,才清了下嗓音:“恭喜你,你的OMEGA有喜了。” 第82章   看陆明朗怔住的样子,江医生怕他听不懂古语又补充道:“季然他怀孕了,孩子三个月,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你的吧?”   孩子已三个月,胎稳定且健康。   所以这才是季然不怕陆明朗冲击性信息素的原因,他肚子里有陆明朗的血脉,有陆明朗的信息素;   同样这也是季然能够抗住乌三的S级信息素压制、不惧怕任何人的原因,没有哪个人能比陆明朗信息素等级高。   陆明朗同手同脚的出门,快步的跑向了季然的病房,在门口时还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   江医生跟在他旁边摇头。   屋里的季然就比陆明朗冷静多了。   不,应该说这个季然一直很冷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了张面瘫脸的原因。   他在等陆明朗检测报告的时候,先来看的季然,第一时间告诉了他有孕的消息,季然刚听到的时候只怔了下,就一下下,很快就反问他:“我怀孕?”   “那不然呢?陆明朗怀?”江医生笑着反问。   那时季然跟他说:“我以为我不会怀孕的。”他说的时候相当的冷静,一点儿都不忌惮什么,让江医生不得不佩服。   江医生知道季然什么意思,季然知道他自己是最低等的OMEGA。   江医生摇了下头,其实这不算是奇迹,季然虽然等级低,但陆明朗是最顶级的ALPHA,季然能被他所影响,会发情,会依赖他的信息素,那就能怀他的孩子。   陆明朗这会儿已经做好深呼吸了,走到病床前把他的OMEGA抱起来了。   这次抱的姿势很奇怪,跟捧了一个无价之宝一样。舍不得放下,又怕自己抱着的姿势不够安全,就在床边抱着,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真的是前所未有。   江医生失笑的摇头:“你放心抱着,你家孩子很强大,没有受到任何压迫性信息素的影响。从这里看,级别不会低。”   至少在S级以上,因为能够抗住乌三的S级信息素压制。季然跟他说过乌三对他施压过。   陆明朗是欢喜疯了,对着季然一直笑,从他的脸看到他的肚子,好一会儿才敢伸手去摸,一边摸着还一边问他:“他什么时候会动?你有什么感觉吗?”   季然跟他摇头,他不知道有孩子应该是什么感觉,系统没有告诉他会生孩子。在陆明朗没有来前他已经跟233讨论过了。   他问233:“系统,我为什么会生孩子?”   233系统先跟他道喜:【恭喜少爷,贺喜少爷,也许这是隐藏任务,触发了支线吧?】   季然:“……”   233咳了声:【咱们这次的任务没有结局,就是开放性的,有无限种可能。】   好吧,季然也知道233是实习AI,不会比他知道的更多。   季然把手探索性的放在了肚子上,摸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摸出来,便也没有再去想怎么生了,他问233:“我没有死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   233想了下道:【可能是的少爷,也许这就是另一种生机吧。】   “那我以后也不会突然间去世了?”季然又问,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在这个世界多待一会儿,想跟陆明朗多待一些时间。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陆明朗就进来了,看他脸上又惊又喜又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季然就知道他知道了。   陆明朗这会儿已经要给宝宝取个名字了,因为他宝宝、宝宝的叫着觉得对宝宝不够尊重,虽然宝宝还在肚子里。   来探望的陆管家笑的一脸纵容:“好,好的,上将,我回去就把书房里的《诗经》珍藏版本带过来,咱们一定给宝宝娶个好名字。”   “季然,咱们叫他陆沉季怎么样?陆沉霄?陆宝宝?”   季然刚开始还跟他说‘沉寂也行,’后面他眼皮打架就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的很沉,一个梦都没有做,睡的很安稳,跟睡在安静的森林小木屋里,周边有浓郁的树木的味道,树叶的沙沙声跟催眠曲一样。   季然一觉醒来就到家里了。   他旁边有陆明朗,季然能闻到浓郁的森林的气息,这让他在陆明朗肩窝处拱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眯了一会儿才算是彻底清醒,“我怎么睡这么久?”季然打了个哈欠问。   陆明朗亲了他一下,跟他轻声说:“因为你累了,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   江医生说宝宝需要两个父亲的信息素安抚,而他不在季然的身边,以至于季然那三个月都没有休息好,所以在闻到他充沛的信息素后陷入了沉睡的补眠中。   陆明朗把他往怀里抱了下,手特意小心的圈着季然的肚子。他一想到季然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时的样子就想把他所有的信息素都释放给他。   季然以前就特别喜欢他的信息素味道,更别说现在有宝宝了,他跟宝宝两个人都喜欢陆明朗的信息素,所以他在陆明朗怀里蹭来蹭去,无比亲昵。   还没有忘记去抱着陆明朗那条机甲手臂,要跟陆明朗十指相扣,他的手已经好了,江医生的药很管用,他已经不疼了。   季然握了一会儿,把手拿出来看。   他手上又戴上戒指了。   陆明朗轻轻握着他手跟他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关于叶寒的事情。”   三年前,他把一个喜欢他、用发情来吸引他的OMEGA掐着脖子扔出了门外,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军部及陆家为了维护他的名誉,说他深爱的人在战争里去世了。   “那时我没有反驳,叶寒不是我的爱人,他是我的通讯员,我没有澄清,我想用这个理由做挡箭牌,因为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这一辈子确实不想要任何的OMEGA,不是因为ALPHA的大男子主义,而是不想拖累任何一个OMEGA,也许哪一天我就会……害我的OMEGA死去。”   说到这里时,陆明朗握着季然的手微微发紧,他把下巴抵在季然的额头,像是要从他身上吸取力量。   季然也把他手握紧了。   陆明朗才继续说:“我总在做同样一个梦,梦见有一个人在我怀里去世,就在海棠树下,靠在我怀里,安安静静的,海棠花落满他的脸,我看不见他的面容,”   季然胸口微微有些紧,他不知道每一世都先去世的自己成了陆明朗的噩梦。   对不起。   陆明朗声音像是从深林深处吹出来的风那样低缓:“我也想唯物主义一些,可我无法解释那一个反复出来的梦,那个死在我怀里的人让我日夜难安,我一直看不清他的脸,你嫁给我以后,这个梦频繁的出现,而我的信息素也不再稳定,我怕是我最后伤了你。所以我不敢靠近你,”   陆明朗微微欠身,看着季然:“直到昨天晚上,我看见了他的面容,是你。我一下子就惊醒了,然后就跟有预感一样,你被绑架了。我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   季然跟他轻声的重复着说:“别怕,我在呢,我哪儿都不去……”   陆明朗有一会儿才恢复,嗯了声:“你一辈子都要陪着我,下一辈子也要,以后的每一世都要!”   他说完后大概觉得自己霸道的跑题了,连忙把季然脸捧过来,跟他低沉的告白:“季然,我爱你,应该早一点儿告诉你,不是昨晚上才爱的,”   季然抚摸着他的手臂道:“我知道的。我也爱你。”   陆明朗笑了:“宝贝,我还没有解释完呢。”   季然哦了声:“那你接着说。”   陆明朗也嗯了声:“叶寒的父母在老将军那里见到了他的女儿,也想让他的儿子以这样的机器人存在,我不想让他们找到你这里,也不想让所有人知道有这套程序,这套程序对于无心的人是好事,就怕有心人存心利用,所以我让沉墨秘密的进行,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说的。对不起,让你误解,让你难过。”   季然跟他说:“我也跟你道歉。我窃取了你家的商业机密。”   陆明朗看着他笑:“什么我家你家,我的就是你的。”   那些东西一点儿都不重要,在经历过这些事后,又有什么比季然还活着重要呢,有什么能比两人活着重要呢。   季然也笑了:“好。”   陆明朗捏了下他的脸,季然很少笑,这么笑一次会让他缓不过神来,陆明朗有一会儿才跟他轻声说:“宝贝,我爱你,我爱你跟宝宝。”   季然微微歪头,心想有人要出来跟他分享陆明朗的爱了。   陆明朗开始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这一个月他在帝星休息观察,就跟季然有了一段难得的休憩时间。   季然喜欢吃面条,陆明朗都快把面条做出花来了,不是季然挑食,而是这段时间他开始孕吐,没有多少胃口。   陆明朗搬着一本古老的面条菜谱,每日研究一会儿。   这本古老的菜谱是陆管家特意从图书馆借来的,现在纸质书非常稀少且珍贵,这本书还编写上了面条出处,陆明朗翻到一页,季然靠在他身边就指了下:“这个面条看上去不错。”   “徽州板面。”陆明朗念道:“这是古东方的一道面食,看上去不错。”   季然跟他说:“徽州也很漂亮。”   第二个世界,江未寒喜欢走到哪儿都带着他,在首都上学的时候就带着他到处玩,等工作的时候,他全国各地谈生意,都会把他带着,他们两个走遍了很多地方,季然记住了徽州的面,还有黑瓦白墙。   陆明朗低头看他:“历史书上看到的?”   季然微微顿了下,他忘记这个世界很多地方已经没有了,只存在于历史上了。   “嗯。”   陆明朗跟他说:“帝星旅游城里有世界各地的缩小版,吃完饭我带你去看。”   “好。”   “那吃饭的时候要多吃一点儿。”陆明朗跟他说。   季然不客气的道:“那你要做的好吃一点儿。”   “放心,我做别的不好,面条没得说。”陆明朗大言不惭的道。   季然坐在沙发上编织一顶帽子,说好了给陆明朗织的。   陆明朗一个多小时就把季然想吃的面做出来了,面是宽的,但很薄,都能看见下面嫩绿的葱花,卤汁的海带、金黄色的豆腐,嫩白的卤蛋,乳白的汤汁。   面很好看的,季然坐在桌上拿着筷子先干咽了下,不是馋,而是又想吐,看着图片的时候很好吃的,但是闻到味道就有点儿不舒服,明明是很香的,但经过他的鼻子一转就变味道了。   陆明朗先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先喝一口,面一样尝一点儿就可以,不用怕浪费,有我呢。”   虽然做面的前陆明朗说让他多吃,但看他难受陆明朗又心疼。   季然照着他说的,每一样吃一块儿,面条吃了一条,很长很宽,一条就够了,然后把卤蛋吃了一半,豆腐吃了一块儿,海带吃了一块儿。   陆明朗笑了:“很给面子了。”   “很好吃。”季然跟他说,其实吃的时候只是胃口不好,只要慢慢吃就不会吐,吐,是要等一会儿,不吸收的时候就吐出去了。   季然把碗推到他面前,陆明朗也都帮他吃了。吃完两人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等着吐。   果然没用半个小时,季然就进洗手间吐出来了。   陆明朗给他拍着背,季然吃进去的东西大部分都吐出来了。   吐出来后季然反而舒服了,又开始编织帽子,陆明朗给他团着线,看着他一针一线的编织,莫名的有些感触,他轻声问季然:“宝贝,你喜欢宝宝吗?”   季然喜欢他是肯定的,这点儿他不怀疑,只是他得问问孩子,因为有很多OMEGA不想生孩子的,且季然一点儿都不问孩子的事情,不爱吃饭、想吐,想睡觉的时候他虽没有别的讨厌的表情,但陆明朗还是心疼他,想问问他的感受。   季然停下想了一下,他对这个孩子还没有生出什么感情来,没有很喜欢,也不讨厌。不过他有些期待的,如果他以后哪一天脱离这个世界了,那这个孩子可以陪伴陆明朗,让他不用那么难过。   所以季然跟陆明朗说:“我期待他的出生。等他出生了,我也给他织一顶帽子。”   陆明朗实在没有忍住,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谢谢你,宝贝。”   季然笑了下,他愿意听陆明朗叫他宝贝,听上去随时可以把他揣进口袋里走的样子,他现在非常依赖陆明朗,陆明朗去哪儿他都想跟着,如果能缩小成宝贝的样子,那他随时就可以黏着陆明朗了。   陆明朗也说话算话,陪着季然在缩小版的古城里游玩,上了热搜新闻。   热搜的内容这次都统一起来了。   【面瘫夫妇该换名字了,他们笑的很幸福】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ALPHA总有一天会沉溺于OMEGA的柔情里的,陆上将之前那脸沉的跟要下雨一样。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的OMEGA。】   【陆上将打脸啊,之前说什么终生不娶的,这才刚过半年已经唯他的OMEGA马首是瞻了。他的OMEGA说要去桥上,他双手护着唯恐他掉下去。】   【据可靠信息,陆上将的OMEGA有了,陆上将护着他的OMEGA应该的。】   【王子殿下有了?!那可是普天同庆啊!他们两人都是双S级别的OMEGA,孩子生出来是不是要逆天了?】   【王子殿下要注意身体,我已经开始期待宝宝的到来了。】   【期待宝宝的到来!】   【期待宝宝的到来!】   网上关于两人的新闻基本都是正面的,陆明朗再次立下赫赫战功,基本不会有人再去翻旧时的新闻来恶心他。   且季然有宝宝的消息是全民想要听的,他的孩子不仅仅是地球又多了一个孩子,他还是陆上将的继承人,那就是帝星未来的保障。   几乎所有人都把季然当成了宝,先不说季家季大哥等人高兴,就连家里的那几个ALPHA都恨不得捧着季然了。   陆家上下自得知季然有孕的那天起就开始了一系列的部署,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普天同庆了。   伯爵夫人说,这是这几年咱们陆府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把季然照顾好,全府上下都要以季然为重!   陆家的ALPHA低头答应着,这么低调伯爵夫人也不放过他们。   伯爵夫人从陆沉墨数落到陆沉星。   “你们几个也要像你们小叔学习,早一点儿为陆家开枝散叶。”   “你说说你们几个,整天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工作?挣钱?不结婚挣那些有什么用!”   “结婚生孩子是你们为帝国做的最重要的事。”   “一个个视OMEGA跟老虎一样,人家OMEGA多么好!温柔漂亮还会织毛衣!”   陆沉星小声的说:“伯母,你以前也怕季然的。”   他们全家人都视季然为老虎的。   伯爵夫人一瞪他:“你说什么?!”   陆沉星想说什么,被他双胞胎弟弟捣了一胳膊肘,咳了声:“我视说我才十八岁,不着急。”   伯爵夫人哼了声:“不着急,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对了!上次是不是你弄你的机甲把季然吓了一跳!我跟你说,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不要惊着季然;还有控制好自己的言行,一举一动都要轻手轻脚,不要碰着季然。听明白了吗?!”   陆沉星张口结舌,他实在没想到伯爵夫人能这么快速的变脸,看样子伯爵夫人真的是到了要抱孙子的年纪了。   因着伯爵夫人的警告,陆沉星去找季然玩都有点儿缩手缩脚了。离季然座位最远的地方,季然起身他都跟着动一下,挺奇怪。   陆沉溪跟季然说:“你不用管他,他一惊一乍的。”   陆沉星咳了声:“不是,我,我是来问你,你想吃糖葫芦吗?”   季然想了下:“想吃。”   陆沉星立刻坐直了:“我带你去。就东方小吃街那里有一家老正宗的,”   他说到这里看了下从厨房里端着酸梅汁出来的陆明朗:“小叔,他能吃吗?”   陆明朗已经听到他们说什么了,笑道:“他想吃,我会陪他去的,谢谢你的好意,你有这时间赶紧找你的OMEGA。”   陆沉星:“……”   小叔这醋劲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啊。   陆沉溪摸摸鼻子没说话,他早知道小叔醋劲大了,上次他跟季然下棋就被小叔赶走过。   再加上季然曾经跟他们陆家的未婚ALPHA求婚一圈,最后才轮到小叔,那小叔把他们几个都当情敌。   陆沉溪等人没有多待,只不过每天来问候一下,他们之前对季然多有抱歉,季然去北冥星那三个月他们都没有关系过问,虽然这其中季家做的不对,但季然是小叔的OMEGA,也是他们陆家人。   季然在陆家热闹的过了一个月,他的孕吐好了后,便跟着陆明朗出发去北境星了,陆明朗的工作是督察天体防空站的建设,季然随军。   季然原本以为天体防空站是跟古时候的城墙一样,用高科技打造一座不可攻陷的墙,到了这里才明白不是的,天体防空站只是指挥中心,跟电视上的模拟图一样,巨大的指挥中心,接受每一个地区传来的军情,监控异兽的行动。   除了这个指挥中心的建设,他们更多的任务是在边境种树。   种一排长约数十米宽的树林,或者叫森林。   陆明朗跟季然解释了:“异兽身上有电磁反应。所以这个指挥塔能随时监控到他们的异动,这是现在这段时间内的处理方法,想要彻底的杜绝后患就是改善环境,建造绿色城墙。”   陆明朗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是异兽还是变异虫族,他们都是因为污染产生的,他们吃我们垃圾、核电污染的东西,于是身体构造异变,想要彻底根处他们,就要再一点点儿的恢复环境。”   这个季然知道,他在北冥星待了三个月,亲眼所见雪层底下淹没的那些永远消耗不掉的垃圾,污染很严重。   陆明朗看向季然轻声道:“这也是联邦政府决定收回开采矿山权的原因,无休止的开采产生的一系列问题无法解决。”   这是跟自己解释季家背收回开采权的原因,季然跟他说:   “你们制定的计划对,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   他所在世界的标语挂满了山头,说的非常对,用在千年以后也可以。   陆明朗笑了下:“这不是我做的计划,是生态科研组做出的决定。人类终于意识到,只要我们存在,虫族永远除不尽,变异兽永远赶不尽,高科技越高,污染越强,变异越强。想要除根,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段,恢复环境,对于我们边境来说,森林墙才是阻挡异兽的天然墙壁。”   陆明朗跟季然指了下液晶屏上绿色区域:“这些是新种植的,现在看不出规模,希望百年之后,这些树木能成长为新的城墙,也许等那一天,变异兽的基因也会慢慢的退化回去,我们就成功了。”   这个期望非常美好。   季然看着绿色半球点头:“我喜欢森林,我跟你一起种一片森林。”   他喜欢大自然,最喜欢的就是森林。   陆明朗揽着他笑:“好,我们一起种,我给你种一片森林。”   “你就是我的森林。”季然跟他轻声说。   安稳舒适的森林,在他身边他会觉得很安心。   他没有共情能力,但知道哪儿舒服安全,在这个人身边最安心,   “我喜欢。”   能让季然说出这句话,那是不是自己还算合格?   陆明朗眼神波动,在那一瞬间涌出了无限的情感,像是深夜里翻腾的大海,想把季然包裹在里面。   他跟季然聚多离少,见面的次数那么少,可他感觉像是爱了季然很久很久。   陆明朗把他往怀里抱:“我也爱你。”   他想跟季然说,季然也是让他最安心的人,只要季然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岁月静好。   季然这一世是60岁去世的,虽然还有早逝的样子,但对季然来说觉得活的很长了。   他跟陆明朗的孩子陆小鹿都长大成人了,他跟陆明朗就生了这一个孩子,仿佛这个孩子的出生是为了那一次救陆明朗。   陆小鹿是个ALPHA,还是男性ALPHA,对于两个父亲为他取的这个小名很是无奈,小的时候觉得可爱,大了就觉得不够威威。   7岁、已经有了自主意识的陆小鹿他就问OMEGA父亲季然:“爸,为什么要给我取一个这么……的名字,不考虑一下我的性别吗?”   陆小鹿虽然才7岁,但他跟小大人似的,问的话很理性,这跟季然的性格有关,季然不管它是不是小孩,什么事情都会跟他说清楚。比如现在,季然就跟他实话实说:“你小的时候很可爱,有一双小鹿一样眼睛。”   季然父亲的话听着有点儿怪,但又不确定是哪儿怪,陆小鹿正要再问点儿什么时,他高大威武的ALPHA父亲陆明朗就从外面回来了,先递给他的OMEGA父亲一捧林间鲜花,在他嘴角上亲了一下。   陆小鹿已经习惯了,他的父亲一会儿也会亲他,不过亲的是额头,果然他高大的父亲弯下身来跟他平齐,在他额头上亲了下,跟他说:“你现在确实长大了,那个可爱的名字是不适合你了。”   陆小鹿:“……”   他现在终于弄明白季然父亲的话哪里怪了,他的ALPHA父亲解释的更直接。   陆明朗跟他说:“那从现在开始,叫你大名-陆念然。”   陆念然:“……”   感觉还不如陆小鹿,陆小鹿至少是属于自己的。   陆小鹿就看着他:“爸爸~”   陆明朗笑着呼噜了一把他的头:“你的名字多好听,小鹿是寄托了我们所有的希望。”   这个陆小鹿知道,他的两个父亲一直在边境建设防御墙,他们的希望是有一天种植的森林里来一头美丽的、可爱的小鹿。   陆小鹿只在历史书上见过那种可爱的生物,出现在他们现实里的只有变异的鹿,除了血腥、暴力外没有任何可爱之处。   陆小鹿再一次接受了他的名字,跟他的ALPHA父亲敬了一个军礼:“爸爸,我跟您申请,希望加入建设防御墙建设工程!”   陆明朗站直身体跟他回军礼:“我批准了,从现在开始起,你负责跟季然爸爸培育树苗,培育出最适合做防御墙的树木来。”   “好的!”   陆小鹿行完军礼便迈着他的补发去外面季然的树苗基地了。   陆明朗摸着下巴说:“真好哄。”   季然就看他,陆明朗跟他笑:“小屁孩长大了,开始质疑我们两个取名字的能力了,我们两个当初费了多少力气啊。”   旁边的管家淡笑不语,这俩个父亲当初搬着《诗经》从头看到尾,就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医生没办法,先叫着‘小陆宝宝’,反正是陆明朗的孩子。   于是后面季然也跟着叫‘小陆’,为名字纠结了大半个月的陆明朗认输了,某一天晚上抱着跟自己对视一眨不眨眼的儿子也轻声喊他:“小陆?小鹿,眼睛跟小鹿一样,叫陆小鹿吧。”   这就是陆小鹿名字的由来。   季然跟陆明朗说:“我觉得小名很好听的。”   陆明朗浓眉一挑,笑容灿烂:“那是,我取的!儿子长的像你,怎么取名都好听,哎,媳妇儿,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季然在编织一只毛袜子,低着头说:“没有啊。”   “有,”陆明朗拿着他的毛线团说:“你说小名好听,那就是大名不好听。”   季然看他:“有吗?”   陆明朗肯定的点头:“有!”   他朝季然眨了下眼:“陆念然不行吗?”   陆念然,陆明朗思念季然。   季然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有些心疼,他能想到这个名字以后会折磨陆明朗的,等他死以后。   季然的思维像是古老的影片,一帧帧的播放,播放了小半个世纪,终于要到他走的时候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空气也很好,能闻见满森林的木香,他们种树的有了一定的成果。   晚年的时候,陆明朗退休了,季然跟着他搬进了森林小屋里。屋前屋后是大片的森林,高大的阔叶林,挺拔的翠色的针叶林,一层落叶松、一层红松、三层樟子松、四层桦、杨、水曲柳。   这是植物学家规划出来的森林防御墙,从各个星球吸取的经验,尤其是蓝星,其中有一种是季然培育出来的。   还有一片海棠树,种在院前,春暖时花开,冬雪时看海棠果。   季然眼睛缓缓的看过了每一棵树,最后把视线定在抱着他的陆明朗身上。   陆明朗也见老了,脸上皱纹如年轮,头发花白如初冬飘的雪,只有眼神没有变,看他的目光依旧是温柔的,季然伸手去摸他的脸,陆明朗也帮他把手放在自己脸上。   季然摸了他的脸颊,摸过他的鼻梁,摸过他依旧刚毅的下巴,最后拉着他的机甲手,跟他手指相扣,跟他轻声说:“把我的骨灰埋在那棵海棠树下,我在这里陪着你们。”   陆明朗嗯了声:“好。”   季然闭了下眼,又睁开:“让念然陪着你。”   他已经说不出声来了,但他就是不太放心。果然陆明朗很伤心。   陆明朗神色在一瞬间悲怆,看见季然睁眼掩盖不及,季然努力的看着他,不放心。   陆明朗低头吻他,答应他:“好。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不用担心,念然也不用担心,他这么大人了,媳妇都有了,他媳妇会照顾他,我过几年就去陪你。”   说到这里陆明朗笑了下:“把你培育的树苗种完,我就该老了,你在那边等我。”   “好,我等你。”   季然终于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陆明朗在季然走后又种了二十年树,他的身体健朗,虽然背已经弯下来了,但给树施肥、修枝这话他还自己干。   他种植的树林郁郁葱葱,门前的那颗海棠树长的尤其好,枝叶繁茂,树枝自由自在的生长,在这个花开的季节冠盖如云,粉色的云。   陆明朗靠在海棠树下的椅子上,跟大树轻声的说:“媳妇儿,花又开了,你看到了吧,好看不?”   风吹着花瓣幽幽飘下,落进陆明朗的怀里,陆明朗就笑了下:“看见了?你喜欢就好。我想着大概要去找你了,以后让小鱼来帮我们照料这片树林,小鱼照顾的好,你小孙女跟你一样聪明,手巧,你就放心吧,咱们俩以后每天等着花开花落……”   “爷爷~爷爷?爷爷睡着了吗?怎么不出声啊?”   陆念然轻轻的在椅子前蹲下来,跟小女儿指着前面的森林小屋说:“小鱼,你先进屋去帮爷爷拿条毯子,对,爷爷最爱的那条编织着小鱼花纹的毯子,爷爷睡着了。”   小鱼连忙往屋里跑去,等女儿走远了,陆念然才俯在椅子前痛哭失声。   他父亲去世了。   陆小鱼怕爷爷冷,很快就回来了,陆念然连忙把眼泪止住了,陆小鱼轻轻的给爷爷盖上毯子,这条毯子还是季然爷爷编织的,盖了这么多年已经磨起毛来了,但明朗爷爷一直喜欢这一条。   陆念然把他ALPHA父亲的骨灰也安葬在了这棵海棠树下,他父亲留下来的遗言,不用进国家陵园,他想陪着他的OMEGA。   海棠花开花落,岁月幽幽。 第83章   季然这一个世界分数拿了满分,这一个世界也没有多少遗憾,所以他在星空站里睡了一觉,这个星空站像极了那个世界,他每天睡觉前模拟的3D场景就是这个样子的,等后来跟着陆明朗建设天体墙的时候,看过的星河,也跟这个很相似,所以他在这个神似的星空站里睡了一觉。   233没有喊他,他们已经过了4个世界了,除了第一个武侠世界他因为手脚疼在星空站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剩下的三个世界他都担心主角,所以几乎没有休息就一头扎进去了。   连着几个世界,季然是累了。   233守在他身边,等他睡醒后才进入下一个世界。   季然这次差点儿没有睁开眼,眼皮沉重,跟沾了胶水似的,他都怀疑自己在星空站睡的觉都白睡了。   除了眼皮睁不开外,脑袋发沉像是顶了一顶沉重的帽子一样。   季然努力睁开眼先看到了眼前的珠帘,他头顶果然顶了一定帽子,冕旒,皇冠中的一种。   他现在是皇帝?   随着身边站立太监的一声:“开~朝~,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季然便确定了他这次的身份。   季然微微愣了一会儿。   他透过珠帘看向了他下方站立着的四排文武官员。   文武官员数量众多,四排,每排约有二十人,把整个大殿都站满了。   他们手里拿着牌子,半遮着面,再加上珠帘,季然看不清,也就没有说话。   他没有说话,底下那些人也很安静,这么多人,整个大殿依旧鸦雀无声。   仿佛他这个皇帝很有威严。   旁边的大太监轻轻的咳了声,季然没有意会,他还没有联系到233.   在太监又咳嗽了一声时,季然看他。大太监轻声说:“皇上,您让国舅坐吧。”   国舅?   季然看了一眼台下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头发略显花白的人,又看了一眼他皇座下的桌椅,淡声道:“请国舅坐。”   大太监连忙喊道:“皇上请安国侯爷入坐。”   果然为首的人跟季然拱手:“多谢皇上恩典。”   说完便踱步到了桌椅下坐下,然后对着众人道:“诸位,有什么重要事情,启奏皇上吧。皇上年纪尚轻,众位大人所奏之事拿出个方针来,好让皇上有个参考,辛苦各位大人了。”   众大臣齐声道:“安国侯辛苦,尚书大人辛苦,太后辛苦,皇上辛苦。”   感觉最后面的一声是搭赠的。安国侯首辅、尚书、太后威望要比他高多了。   季然微微合了下眼皮,在余光中蔽到了后面珠帘的人,那应该是他们口中说的太后。   季然大概的明白了他现在的处境,前有安国侯、首辅大臣坐镇,后有太后垂帘听政,他这个在中间的皇帝可有可无,类似于傀儡。   等经过半个早朝之后,季然就肯定了,他这一个早上没有说几句话,除了‘嗯’就是‘好’,因为大臣上的大部分奏折批阅都是先送到首辅大臣安国侯书案上,而其他奏折的意见,大多被堂下站着的一位看上去不近人情的吏部尚书给过问了。   季然在第三位大臣的奏折被这位吏部尚书冷淡的问话后,注意到了这个人。   这个人长相很好,面如刀裁冰雕,凌冽而立体,眉浓目深,修长凤目尤显出不怒而威的气势,目光所及之处像是有实质性的凛冽。   这样的气势让他的神情极为冷漠,没有如其他大臣那样要么恭谦,要么谨慎,他看上去并不惧怕这个大堂里的任何人,包括龙坐上的自己,垂帘听政后的太后,及书案前的安国侯。   这位尚书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   不过季然也不能用这个来确定他是主角,因为这些大臣不再用竹板遮面后,季然就看清他们的长相了。   文武百官面相都不错,那些老臣无一不是忠臣的长相,端正肃穆;年纪轻一些的臣子就更不用说了。   有文质彬彬书卷气重的礼部侍郎,有威严的都尉府统领、有新晋的俊秀探花郎……御前就连起居注的人都是好长相。   季然目光一个个从他们面前扫过,适应了这顶珠帘帽之后,他也看清了这些人,记住了这些大臣的职位。   自第一个世界之后,他就养成了记名字的习惯。   他不想再因为记不住名字而被挑断手筋、脚筋了。   季然正把大殿里这百官一一看完的时候233就到了。   【少爷我来了,看你听奏折听的迷迷糊糊,我干脆来给你讲讲这个世界的任务吧。】   季然在心里跟他交流:“你说吧。”   【少爷,你这个世界的身份是皇帝,傀儡皇帝,想必你已经感受到了,】   233说到这里时季然问他:“傀儡皇帝也是皇帝是吗?”   【是的,少爷。怎么了吗?】233不解的问他。   季然跟他道:“这个世界太大了。”   233笑道:【少爷,这个世界只有两京一十三省,比起上个世界36个星球、整个银河系来说小多了吧?】   季然给它解释:“我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我的职位太大了,作为古代的君王是万人之上的位置。”   之前的每一个世界他都是普通人,也就是平民百姓,哪怕上一个世界王室认他为王子,他也只是挂名王子,在那个科技高度发达,王室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遗留物,无关紧要。   但这个君王哪怕只是傀儡,也有着正当的名号。   “为什么会越来越大呢?”   233眼神微动了下,它知道季然是很聪明的认,他以往很少过问他在那些世界里的角色,无论是什么样的反派他都没有异议过,但这次他有了疑惑,而这疑惑233也不能解释,它只能轻声道:【少爷,这是设定,我给您详细讲解下,也许你能从中找到答案。这个世界是古代,关系复杂,我给你从头串联一遍。】   【你是庆国第七任帝王,叫赵曦,字季然。你是先皇赵彦的第六子,你母亲是先皇的皇后,也就是现如今的周太后,不过你并不是太子,你有一个大哥,只是可惜大哥不幸去世,于是赵彦去世后,你母亲联合外戚,也就是你的国舅姥爷安国侯把年仅十岁的你辅佐上位。至今已经八年。这八年里,周太后垂帘听政,而庆国的大小朝政都有首辅安国侯把持。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背景。】   季然缓缓点了下头,外戚专权,他是个傀儡皇帝。   “我的任务是什么?”   233跟他道:【少爷,这个世界里,你的任务是激发主角推翻外戚势力,查除贪腐大案,除去结党营私之臣,创立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季然听着有点儿不可思议,就问道:“我这次不是反派了?”   怎么听他都是一个好皇帝。   233轻咳了声:【少爷,你还是反派,你是被主角最后推翻的昏庸无能、性格暴虐的昏君。】   季然沉默了下,他就知道反派应该不会有角色的。他在这个世界里跟商纣王一样。   但商纣王有苏妲己才得以灭国,而他不行啊,那他怎么走到灭国这一后尘的?   233跟他继续解释:【少爷,作为一个傀儡皇上,您要么有秦皇汉武的治国之能,要么就安分守己、听话的做一个傀儡皇帝,但您现在什么都没有却还想要掌权,掌权不成,便挥金如土,大兴土木,惹怒主角;   其二,主角,也就是未来的摄政王其实也想要一个明君,倘若有更好的人选,当然换一个更合适的,与其辅佐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不如另择他人。   】   “原来如此。”季然看着台下向桌椅前坐着的国舅爷周世臣递折子、商讨国策的重臣轻声问:“这所有的大臣也都是国舅爷这边的人吗?”   233微顿:【是的,能站在这个朝堂上的人都是三品以上大员,他们为官少则五年,多则十年以上,这十年间足以看透整个朝政。国舅爷的势力渗透整个王朝。】   看季然没说话,233连忙道:【少爷,现在我给你介绍一下众位朝臣,你可以从中分析出主角来。】   季然道:“好。”   【我们先从周家开始,国舅爷周世臣现任首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的大儿子周湛江,是护国大将军,手握十万兵权,现在驻扎在北疆边关;】   【二儿子周湛源现任礼部左侍郎,在□□第三的位置。 】   季然点了下头,周世臣都任首辅了,那他儿子坐到礼部侍郎也能理解。   他刚想完,就听见233继续说:【首辅的第三子是左一排为首的是吏部尚书周湛舸。】   吏部尚书?周湛舸?   吏部为六部之首,任命官职、核查官员政绩,也相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周湛舸的父亲已经是首辅,他的三个儿子又任职这么重要的位置,周家的势力确实非常厉害。   季然就看着周湛舸,他就是季然刚才多看的人,说他像主角的。   可他为什么是周世臣的儿子呢?   如果主角想要开创一个太平盛世,推翻外戚专权、贪污腐败,那他怎么能是周家人呢?   周湛舸此刻正在处理折子,杀人。   折子是按照事情重要程度来分层次的。   前面的那段时间都是朝臣报告各地收上来的奏折。   现在是处理问题,周湛舸负责处理问题。   第一道折子牵扯数百人性命,排在第一位。   泰州铜矿塌陷,四层矿井塌陷,致使百名矿工殉命;   青州盐矿井底井喷,致使矿井底下二百名盐工淹死;   周湛舸的脸非常冷,声音更冷:“泰州铜矿一案,矿业司受贿,受矿主买通,四年矿井不曾加固,明知连日大雨,矿山泥石流频发,依旧逼迫矿工下井,致使150名矿工殉难,无一逃生;”   “矿业司督察长革职,矿业司驻泰州司长、司名、泰州县县令押解进京,秋后处斩;泰州府、州、巡抚、州府革职,永不录用;   矿主原地斩立决;督察院并督察府即刻前往泰州,处理矿难,抚恤百姓;”   他说的不慢,每一个官员都点到了,大殿里相关人员跪地应答。   周湛舸并没有停,继续说青州盐矿的事,处理方法也同上,青州官员,自州府到县衙主事官员无一幸免。   处理完这两起重大事故,他并没有消气,沉声道:“督察院另立一道规矩,凡矿难发生,自地区到州府所有牵扯官员一律撤职,当地县衙直接管事者斩,人命关天大案,不得有任何疏忽,若有不服者一同论罪。自这一刻开始,请各州府官员自查!”   大殿里鸦雀无声,有一瞬间跟静止了一样,只有督察院官员的应答声:“是!”   季然看着周湛舸,殿里大小官员眼神也从他身上看到安国侯身上,仿佛想从两个人身上找点儿主见,想看看国安侯是什么意见,但周湛舸处理政事太过迅速,没有给他们缓冲的时间,继续处理下一个案子。   第二道折子灾情,山东干旱,开春以来至现在足有一月,滴水未降,加上去年冬天雪也降的少,导致山东地区干旱,秧苗受灾成片,青黄不接,灾民向关东地区逃荒,然而山东巡抚却瞒报。   因此周湛舸着吏部左侍郎带督察员前去处理,一为撤职惩办山东巡抚,二,解决山东干旱,开放救济粮仓,安抚灾民。   三调顺天府布政使领任山东巡抚,最后调顺天府、应天府两府协同处理山东灾情。   同前面人人命案子一样,他短短几句话就把撤销官员、新任官员都安排好了。   果断又迅速,雷厉风行且雷霆万钧,朝中大臣的思维都跟着他走,一时间哪怕有不同意见也说不出口,他们大多都在看安国侯,没有看季然的。   周湛舸都布置完后,也才像是想起季然这个皇帝,看向季然:“皇上以为如何?”   季然没有想法,他即便是不懂朝政,也觉得周湛舸处理的很好,不管周湛舸是不是周家人,也不管那些官员之前是不是都是周家任命的,但他此刻处理的很好,所以季然说:“好。”   周湛舸大概还因为前面几起影响恶劣的折子生气,只看了他一眼跟他点了下头权做响应,接着去处理其他政事了,五天一朝,处理的还是全国各地的政事,非常繁重。   所以后面周湛舸神色依旧冷漠肃穆,季然跟其他大臣一样老实的听着。   季然在心里问233:【这位吏部尚书今年几何?】   233跟他说:【少爷,周湛舸个人资料在这里,他今年二十七岁。】   233给他调出每一个人的资料了,但233用的是圣旨的卷轴,还是繁体字,季然都不想看。   233跟他继续说:【少爷您也觉得他厉害吧,确实是,周湛舸任吏部尚书是有个人才能的,并不仅仅是依靠祖荫,他曾是太子伴读,同在国子监读书,供职过翰林院,后任吏部侍郎六年,去年升任吏部尚书;除了吏部尚书外,他还是帝师,在你被扶持上位后,被周太后委任少师,也就是少爷您现在的老师。】   季然跟233轻声道:“他听着很像主角。”   233跟他先笑了:【少爷,你是觉得他长的帅。】   季然嗯了声,不否认自己这个以貌取人的理由,但季然也没有肯定他就是主角,还是上面的原因,周湛舸是周家人,是外戚中的一员,职位也是仅次于他父亲最高的一个,跟主角所做之事相反。   季然想了下问道:“周家是从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呢?外戚专权多少年?”   233跟他解说道:【这要从开头说起,周家的先祖是同开国皇帝一起创立的庆国,您的祖先当了皇帝,周家人被封为异姓王,以辅佐皇室为己任,已历经三个朝代,自先皇信道开始,权力便到周家手中了,已五十余年。】   季然明白了,五十年专权,根深蒂固,权力渗透到每一个枝节,这样的外戚不是一朝能除尽的,主角要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虽然季然替他为难,但他也相信主角能够做到,之前的所有世界也都有过各种艰难,生死存亡也都过来了。   233把大部分的官员都给他介绍了,圣旨似的卷轴也到底了,他的结局也写上了。   新主登基,他作为太上皇被软禁宫中。   这个结果季然也能想到,作为一个昏君,新主登基的那一刻他的下场就显而易见了。   如果是被外人篡位,他应该会被处死;   但他是被外戚所控制,那结局就是软禁。   作为一个傀儡皇帝,需要他坐在这里时,他在;不需要他坐在这里的时候,他需要消失。   季然很明白,也接受。   “皇上?”   季然正在想他要多少年才会被软禁的,就听见他旁边的太监小声的提醒他:“皇上,工部尚书跟您汇报御林苑的事呢。”   季然往他的文武百官看去,他们很少看他的,不能直视皇上好像是他们的规矩。虽然季然清楚,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对自己这个傀儡皇帝没有放在心里。   所以季然有些奇怪,文武百官不是应该有事都问国舅爷跟周尚书吗?   怎么工部尚书能直接问他话了?   季然看了一眼工部尚书,又本能的看向周湛舸,先问他:“何事?”   周湛舸脸色本来就不好,这会儿微微皱眉,他不确定赵曦是没有听朝政,还是他故意挑衅的。   挑衅原因是因为自己独揽了大权,他插不上话,所以干脆不听政了,亦或者听见当听不见,挑衅的问自己呢。   不管是哪一样都不是一个帝王在朝堂上应该问出来的话,但又是因为在朝堂上,周湛舸也会给皇上面子,所以周湛舸让工部尚书重新说一遍。   工部尚书往旁边移步道:“启禀皇上,御林苑历时三月建成,皇上可择日前去验收查看。”   御林苑,有林这个字,季然有了兴趣,点头道:“好,那就明天去吧。”   他刚说完,下面大臣寂静一秒,虽然知道皇上好玩乐,也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去。御林苑建成是大事,应该有礼部部署,钦天监选一个合适的日期,文武百官一起前往。   季然看他们都一副被自己噎住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   季然就看向了包揽了所有政务的国舅太爷:“哦,我忘记了首辅近日政务繁忙,御林苑开园时间再定吧。”   礼部尚书终于松了口气,举牌向季然道:“皇上圣明,臣会配合钦天监测出的日期做出筹备,实时请皇上同百官一同前往。”   季然淡声道:“好。”   工部尚书又道:“皇上尽可放心,御林苑筹建一年,在原先秋猎行宫的基础上扩建两所行宫,四初宅院,扩建猎场一围,周边景致也一一维修,此次建成园林总面积达三百里。”   三百里,在古代这个世界应该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这应该就算是大兴土木了。   对比着前面的泰州铜矿因木架缺少而导致塌陷的灾难,御林苑的修建非常无情。他确实是昏君。   季然看向了他的文武百官,他的文武百官正齐声朝他谢恩:“多谢皇上恩德。”   他们现在谢他大兴土木的恩德,不知道以后他被赶下台的时候有没有人会替他求情呢?   他这么问233了,233跟他道:“少爷,昏君之所以是昏君,就是被百姓唾骂、百官恨不得拉下马的人,他们如果为昏君求情,那就不是忠臣了。”   季然哦了声,也就是说,即使不止是主角要他下台,满朝文武也都想他死。   季然一个个的看过去,倒不是要找记住这些等着他死的文武百官,他心里并没有任何感觉,没有共情能力的人就这点儿好处。不会共情别人,也不会生气。   后面文武百官又陆续汇报了一些事,早朝便结束了。   季然往他的宫殿走,现在外面已经天大亮了,从太阳升起的角度看有九点钟,这个早朝时间有些长,从卯时到辰时,古人早朝太早了,季然想回去再睡会儿觉。   但他这个想法泡汤了,刚走到一半,就被太后宫里的太监拦住了:“皇上,太后请您到慈宁宫一同用膳。”   季然沉默了一下,便调头去慈宁宫,早朝时太后就在他后面垂帘听政,下朝后还要请他去吃饭,恐怕有事要训他。   果然季然到了慈宁宫,只喝完一碗粥,周太后的训话就来了。 第84章   周太后看上去很年轻,顶多三十岁的样子。   在早朝的时候,季然隔着周太后的珠帘没有看清楚他的母后,周太后也没有开过口,现在看来,周太后不仅生的雍容华贵,训话也犀利,颇有女皇的气势。   “皇上,你现在也成年了,该知道辨明是非了,今日早朝那些不妥当的言论以后就不要再犯了。”周太后凝着眉头说道。   季然回想了自己的言论,他的早朝说的最多的是‘好’,唯一一句不同的就是工部尚书邀请他去御林苑时,他脱口说‘明天去’,季然这么想着跟周太后道:“好的。”   周太后用她那双美目看他:“皇儿是在责怪我吗?连一声母后都不肯叫了吗?”   季然微合眼皮,233已经把之前的事整理出来了,他上个月满十八周岁,以为能掌权了,但没有丝毫改变,于是几天前同周太后吵了一架,想要独立掌权,不用周太后垂帘听政了,也让周太后告知周世臣,让他这个国舅爷收敛一点儿。   周太后发了火,说他不懂事,责备他紫宸殿面壁思过。   他生了一场病,今天是大病初愈后第一次上早朝。   五日一朝,他正好面壁思过五天。   这么想着,季然跟周太后道:“母后过虑了,我没有那么想。”   看周太后还是颦着柳眉,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季然又补充道:“母后教训我的是,我确实不知轻重,以前就没有好好读书,现在也不会理朝政,以后还要依仗母后跟国舅爷操持政务。”   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周太后却没有舒展眉头,季然就闭嘴了。   周太后有一会儿才用手捏了下眉头,深吸口气道:“我知道你还是在怪我的,可母后也没有办法,咱们母子二人现在就是依仗国舅爷,但凡母后有一点儿办法,也不想让皇儿你为难,母后也知道你长大了,想要掌权,可是你哪里知道朝政有多难,这两京一十三省,牵扯到了万万民,今日泰州、青州矿难,山东旱情,陕西冰雹,北方有鞑靼,东南有水寇,哪一个是好处理的,除了万民的安危在你肩上,还有你的那几个兄弟,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个位置,国舅爷在前替我们母子挡风遮雨,在后为我们稳定后方……”   季然最后把筷子放下了,因为周太后说到后面泫然欲泣了:“倘若你有你太子哥哥那样的才能,文韬武略,有治国安邦之能,母后也愿意把这一摊子的朝政都交给你,母后就去颐养天年,国舅爷也足矣欣慰,可以告老还乡,但是你不能啊……都是母后将你娇生惯养,少时你不好好读书,母后也怕你累……你要是跟太子一样该多好啊……我的皇儿……如果在朝的那个是你太子哥哥就好了……”   周太后前面还是女皇的气质,但这会儿以丝帕擦泪,旁边的大宫女在劝着她:“太后,您别太难过了,伤身体……太子殿下他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不忍您这么难过的。”   233给季然把太子哥哥的资料准备好了,季然上头有一个太子哥哥,比季然年长十岁,聪慧有加,三岁上书房,五岁熟读《论语》《孟子》《墨家》等百家书,文采斐然,骑□□湛,深受先皇喜欢,先皇哪怕不喜周家外戚,但对这个太子也给予了厚望。   可见这个太子哥哥确实文韬武略,除了这个太子哥哥外,季然还有好几个在治国方面都精通的哥哥,所以到了季然这里反而被比的什么都不是了。   人最怕的是对比,平常百姓的孩子被比较顶多是父母抱怨一场,但皇家的孩子比较起来就关系重大了,后果也更加严重,无能的那个继位毁的是整个国家。   所以周太后想到她不幸去世的太子悲从中来,她使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好儿子,还是一个可以掌实权的国家。   周太后因着真心悲痛,这场PUA的戏就演的十足,从严厉到悲悯,从诉苦到痛心,让小皇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233跟季然说:【少爷,这位太后深谙拿捏之术。作为一国太后,一个母亲,她应该盼着自己的皇子早日执掌政权,但她现在并不期许。】   季然嗯了声:“任谁手握大权都会舍不得放手的。”   支配一个朝堂,操纵着无数百姓的命运,生死予夺,大权在握,是有致命吸引力的。   周太后垂帘听政8年,哪怕她也爱幼子,但权力的甜头让她依旧不想放手,再加上赵曦从小就养在她膝下,事事听从她的,她也习惯拿捏这个儿子了,赵曦小的时候依赖她,仰仗她,但等大了的时候就想脱离她的掌控,可周太后不允许他忤逆。   时间长了,赵曦这位皇帝性格就会出问题,懦弱无能,乖戾暴虐,这两个词矛盾,但人性就是矛盾的。能力越低,脾气就越暴躁,而这种暴躁迫于无奈被压制,只能转成心理阴暗。   这位皇帝成为暴君指日可待,他的性格塑造有铺垫,比较合理。   233跟他笑着说:【少爷,我们的每一个世界都是合情合理的,无论是架空未来还是古代,人物性格、现实情形都是有依据的,您就放心吧。】   季然嗯了声:“好。”   这个设定于他有利,因为他确实什么都不会。   无治国之才,更无安邦之能。   他过去也不爱读书,语文是他的弱项,更何况现在是古代,繁体字他看着头疼,那以后恐怕连奏折都不想看;   文不行,武就更不会了,作为一个皇上必须要会骑射,但他怕手疼,那以后断不会再骑射。   所以综上,他跟原主一样,就是一个无能的傀儡皇帝。   周太后终于哭够了,这才发现季然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过话了,正神色冷漠的看着眼前的碗碟,饭菜已经凉了,他的筷子也早以放下了。   周太后看着这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冷脸对着她、已经不再跟她亲近的儿子心里也冷,养这么大了却为了要权不再听她的话,那还不如小时候呢。   周太后虽是这么想,可也知道这个儿子成今天这个性格也是她养出来的,小时娇生惯养,要什么给什么,大了一旦不给就有记仇之心。   这样的性格怎能担起大任,必须要磋磨,所以周太后心肠依旧很硬,只淡声道:“皇上听我唠叨一个早上,想必是不耐烦了,罢了,哀家也不留你了。”   季然起身跟她告辞,周太后等他走后,跟近前伺候的大宫女道:“欢儿,你有没有觉得皇上变了些?”   大宫女笑着跟她说:“太后,皇上他长大了自然是有变化的啊。”   周太后嗔怪的道:“你就会哄着我,我说的是他如今的性情愈发变的冷漠古怪起来,就拿今早上来说,他在朝堂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甚至别人提醒着时他还冷着一张脸,就如刚才那个样子,一言不发,冷漠生分,你说这让国舅爷他们怎么想?这不得说他翅膀硬了,想要独飞吗?”   大宫女想了一下,还是笑道:“太后,以奴卑看,皇上这是长大了,您也说过,作为天子就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气度,皇上现在是镇静自若的表现呢?”   周太后笑了下:“你这张嘴,坏的都被你说成是好的。我这皇儿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吗?这是跟我生分了,还生我的气呢。”   大宫女想说什么,周太后神色严厉起来:“他在我面前这样我可以体谅他,但他不能在国舅爷面前这种态度,现在宫里宫外我们都要依仗国舅爷,前几天当着周少师的面闹着要掌权,我训斥了他,周少师念在他年幼不懂事,不跟他计较,而今天上朝他还这种态度,国舅爷他们怎么看不出他心存怨怼呢?我看周少师今早上已经看过他好几次了,虽然周少师什么都没有说。”   大宫女轻声道:“周尚书身为少师,有教育皇上之责,太后您也别想太多。”   周太后反问:“是吗?”   大宫女点头:“周尚书是聪明人,他心中有大局,会站在皇上这一边的。皇上毕竟是他教导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向国舅爷说皇上的态度问题,认可季然做皇帝。   周太后有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湛舸确实聪慧。”   是聪慧不是忠心。   周太后没有要怪罪周湛舸的意思,周湛舸这八年一直都是帝师,尤其是皇上性格乖戾的这几年,他比自己这个太后还要了解皇上,他一定知道她的儿子无能又乖张,但他从没有说过季然的不好,可见他心中想的更加深远。   无论季然有多么无能,季然也是周家选的皇帝,是她周太后的儿子,算是周家人,最重要的是,掌握在手中的皇帝于周家更牢固。   周太后心中猜忌,面上却没有变化,只淡声道:“他待皇上不错。这些年他教导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先人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周太后自己都无法管束儿子,那也就无法怪罪周湛舸没有教导好他儿子。   周太后沉声道:“我只要这个江山是我们周家的就好。”   大宫女默默低头,江山主人姓赵,但所有人默认是周家的了。   周太后所担心的也不算过,下朝后,周家父子在回家的马车上就讨论了今天早上季然的状态问题。   马车很宽敞,周家是开国皇帝亲封的安国侯,马车规制要高于诸臣,   周父坐在首位,两边坐着他的两个儿子。   周父坐在上位已久,是严肃惯了的做派,不会轻易开口。哪怕他现在看着自己三儿子,明显有话说,但就是不开口。   而被他盯着的周湛舸正撩起帘子看向外面,从宫里到家的官道比较清净,也就没有多少好看的,但周湛舸也不肯说话,周家二哥周湛源知道他性格,跟他父亲坐一辆马车时沉默居多,有一种奇怪的对抗在里面。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于是好脾气的周家二哥夹在两人中间,每次都是先做和事佬的那个,就先开口了:“容止,你有没有发现皇上今日早朝没有说几句话,只沉默的看着一众朝臣,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像是在生气……”   以往皇上在朝堂上会过问一些朝政,哪怕知道自己做不了主,但也会发表一下意见。   最重要的是今天早上他没有让他父亲落座,还是经过公公再三提醒才说了句话,喊的称呼还是‘国舅爷’,生气的苗头很明显,针对的是他们周家。   周湛舸淡声道:“泰州、青州、山东出这么大的事情,皇上心情大约不好。”   周湛源笑了下,他都用了‘大约’二字,显然是知道自己的理由站不住。   果然周父开口了:“如果皇上是为这些地区痛心的话,就不会在听到工部报告御林苑建成后高兴的第二天就要去了。皇上是有别的原因是吗?”   他看向的是周湛舸,周湛舸没回答。   赵曦前几天在书房里为外戚专权发大火的事周湛舸确实如宫里姑姑说的那样,没有告诉周父。   周父声音淡下来:“容止,前几天皇上生病,你也没有再去教导他,皇上还小,不辨是非,耳根子又软,容易听信谗言。你抽空还是要多多教诲他。”   周湛舸微微合了下眼,即便自己不说,他的父亲也猜出一些来了。   这也能想到,父亲主持朝政二十年,朝堂里的风吹草动逃不过他那双眼睛,更何况赵曦变的多。   周湛舸没有说,不是为赵曦掩盖什么,而是没有必要,赵曦发了一顿大火被自己母后先训斥镇压了,还因此病了一场,有脾气无能力。   周湛舸脸色也不好,他是赵曦的老师,但教到如今失望更多,他父亲以往赵曦软弱无能,好拿捏,以为他教育好了,就可以事事听从,如果单是这样软弱无能就好了。   周湛舸想着过往那些事,眼神敛了下来。   周湛舸对大庆朝的历任皇帝都没有什么好感,庆朝是他先祖父同开国皇帝一同打下来的江山,但这个江山就最初的十多年,也就是开国皇帝在位时的那十多年励精图治,再往后的三任帝王都没有多少建树,反而铺张浪费、荒淫无度的过多。   上一任皇帝赵彦信道,追求长生不老,可惜不仅没有长寿反而在四十五岁时驾崩。   赵彦有五子,其中有两个是周太后所生,只是太子不幸去世,于是他们扶持幼主即位,也就是现在的皇帝赵曦。   赵曦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周湛舸任帝师8年,在没有任帝师的时候,他跟太子同在上书房就读,是宫中常客,周太后是他姑姑,他也知道赵曦的幼年。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赵曦,也早就知道这个皇帝无大才,赵曦上面有一个太子哥哥,聪慧敏毓,文韬武略,深受皇上喜欢,周太后以为这就是未来的君主,有十全的把握,便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这个太子身上。   对赵曦便没有往君王路上培育,只娇宠着养在自己身边,   赵曦幼时不喜读书,骑射也无建树,怕苦怕累,不仅撑不起大担,还因为无能脾气暴躁,随着年龄增长,性格愈发阴沉,甚至暴虐。   周湛舸想着这个词眼神微敛,他也不想把赵曦向暴君身上引,只是赵曦的所作所为让他不得不这么想。   上次秋猎时的场景,周湛舸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赵曦不善骑射,在秋猎中一无所获,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哪怕是故意放在他面前的猎物他都无法射中。   当着在场陪猎的文武众臣、世家子弟赵曦没有发脾气,但回到行宫后,他就着令太监给他抓来了一笼子的兔子,他一个个的掐死了。活活掐死的,在看到兔子垂死挣扎的那一刻表情冷漠嗜血。   周湛舸眼底一片冷漠,他也是冷漠的人,在看到赵曦活活掐死兔子的时候他没有上前制止,而是在外面看到了结束,看着他把一笼的兔子全都掐死。   因为他想看看赵曦到底能残忍到什么地步,恃强凌弱已可耻,冷血暴虐最不可原谅。身为帝王尤其不可原谅。   他在狩猎中失衡,不去查找自己的原因,不精进自己的骑射,反而对着无辜弱小施暴。   以此推论,他以后也会对百姓暴虐的,百姓就如他手中的兔子。   他的父亲一直以为赵曦顶多是懦弱无能,但他不知道赵曦有暴君的潜质。   懦弱无能尚可谅解,但暴君绝不可扶持。   周湛舸也不想自己武断,所以在还没有确定赵曦有无改进之心时,这些事他都没有告诉别人。   周太后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的父亲绝对不会同意换其他王爷。   就算要换皇帝,他父亲也会等着赵曦生下个儿子来。   周湛舸虽才二十七岁,但因为有一个掌朝的父亲,这些事情都想的很透彻。   他对赵曦这个皇上没有报明君的希望,现在也不会去过度的责备他了。因为赵曦性格形成也是有原因的,周太后每每抱怨留下那个不是太子,虽然太子的去世确实让所有人都可惜,但这种话作为母亲是最不合适的。   周太后这么认为,其他大臣也是这么认为的,包括他父亲,也都是以太子为榜样来要求赵曦,明知他做不到。作为一个皇帝确实很难,文武全才,忧国忧民,全无自己,尧舜禹之才的,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能坐到的。   所以周湛舸也跟他父亲答应了,说第二天会去尚书房的。   周父嗯了声:“皇上学业重要,也教教他一些六部的流程,尤其是礼部,不能老想着玩。”   礼部首先是‘礼’,这还是记着今日早上季然没有给他坐的事。周湛舸笑了下:“好的父亲。对了,二哥,”周湛舸想着过些日子的御林苑狩猎,问周湛源道:“御林苑开园会有狩猎这一项吗?”   周湛源点头:“当然了,御林苑本来就是狩猎的围场。开园怎么能没有狩猎?”   周湛舸微微挑了下眉:“那些猎物也都准备好了?”   周湛源笑:“那是当然的,放心吧,都养的白白胖胖的。”   周湛舸一笑:“跑不动好猎是吗?”   周湛源拍了下自己三弟,这个弟弟说话太促狭,都不给人留点儿情面。在朝堂上也是这样,哎,周湛源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个三弟脾气烈。   周湛源看了下自己父亲,轻声道:“去年冬天御林苑行宫被大雪压塌,其中一座还是先皇的道观,那时又赶上春节祭祀先祖,影响不好,所以咱们这三个月抓紧时间把行宫修补好了,这样皇上那边也好给给祖宗社稷看看,我会尽力的办好这次的事情,没准儿,狩猎之后,山东灾情就会缓和了呢?”   周湛源是礼部侍郎,做事说话都要比周湛舸温和大体多了,周父很欣慰的点了下头,看向周湛舸:“你也要多向你二哥学习一番。”   周湛舸连连道:“好,好,好。”   周父瞪他,周湛舸看向自己二哥:“时间尽量的往后拖一拖。”   他看下是否临时抱佛脚的给赵曦补补骑射课。   周二哥答应了:“会根据钦天监选定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们也知道你们忙。再加上工部还没有做好收尾,今天着急汇报上去,不过是看气氛太压抑了,才临时想说点儿喜庆点儿的事。”   周湛舸只是牵了下嘴角,两种事情根本不是一会儿事,有什么好找补的。   他这个冷淡的表情周父当然看到了,所以一回到家,周湛舸就单独被叫到书房里去了。   话都是老生常谈。   “身在朝堂,要审时度势,我们周家是老臣,维护皇权、辅佐圣上已五十余载,别人不懂我们周家的苦,说我们外戚势力独大,搞一言堂,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可他们不知道我们这些年辅佐帝王有多辛劳,一言一行慎之又慎。   你大哥领军,做了个护国将军,身在边关,没有皇命不得回京,他已有四年没有回过家了。”   “你二哥在礼部,恪守礼制,没有一项工作是超过祖宗规制的;”   “父亲,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大哥、二哥都比我好,懂规矩是吧?”   周湛舸已经躬身聆听他父亲忆苦思甜的讲了一堆话,这会儿终于听他父亲讲完了,就把点心往他父亲面前推,让他吃点儿,一大早就要早朝,回到家不让先吃饭,挨训也要先吃点儿东西啊。   他父亲拂袖不吃,周湛舸拿着一块儿往口里添。   “你有一颗愤世嫉俗的心。”周父盯着他说。   周湛舸差点儿被口里的点心呛着,把剩下的点心塞口里后为自己辩驳道:“父亲,我是没有大哥、二哥听话,但我只是不爱守规矩而已。您老说的我跟要造反似的,我可没有这个胆量啊。”   周世臣就盯着他,能这么轻飘飘的说‘造反’这个词还叫没有胆量吗! 第85章   “以后不许再给我说这个词!”周父近乎咬牙切齿的说:“你是皇上的老师,你首先要端正态度,要不怎么为皇上以身作则!”   周湛舸听他这么说端正了态度,跟在朝堂上一样,身影笔直,神色淡漠。   跟周父道:“孩儿听父亲教诲。”   周父看着他这个态度,莫名的觉得他跟今天小皇帝的表情相似。   他离御座近,哪怕隔着冕旒,也会看的清皇上的表情。   这种表情在周父这里就代表着不服,忤逆。   可周父又偏偏对这个儿子管教不得,他的性格是天生的,哪怕他教育的再多,他都不如大儿子、二儿子听话,忠君父。因为这个儿子骨子里就带着叛逆。   周父深吸一口气:“你性格极端偏激,这是官场大忌。   就如你今日罢黜的那些官员,任命调职太过果断。你现在任吏部尚书,   是有这个职责,但万事要有转圜的余地。尤其是最后定制的那项规则,有错罚出错之人,但你从上而下牵扯太多。”   周湛舸只是道:“父亲,我可以徐徐图之,但灾民等不了,灾情如火,刻不容缓,民变已生,只能当机立断。至于父亲你说的牵扯太多,儿子不懂,下面官员层层剥夺贪污、从上到下懈怠值守,那出错的时候自然也应如他们平日里做的那样,层层罢黜,从上而下罢免才公平啊。 ”   “你……”   周父指着他手指发抖,周湛舸神色也缓和了些:“父亲,你别气大了,我以后尽量圆滑些,”   周父盯着他长吸一口气:“我没有让你圆滑世故、八面玲珑!我只是告诉你,你现在这个职位有多重要,你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决定官场上无数人的变动,变则生动,动则有乱,越是这种危急时刻,越应该稳住,沉住心去做。”   周湛舸听他父亲这么说,反问道:“父亲是说我今日所做的决断不对吗?我哪一个做的不对?泰州、青州是绝不可姑息的,至于山东旱灾,我革职原山东巡抚,调北直隶顺天府衙与南直隶应天府监管不对吗?父亲心中有更好的人选?”   周父深沉的看了他一会儿:“我没有说你撤职、调职有错。”   革职是必须的,只有这样才能平民愤,而无论是顺天府还是应天是离山东最近的府台,周湛舸调任这两个地方官员协同处理干旱、灾情,是因为南直隶是朝廷最富裕的地方,无论是调水还是调粮都是最直接方便的。   周湛舸能在短短时间里处理周全,他挑不出他职责上的问题,他说的是他的性格。   太过直接也太过霸道,他才任吏部尚书一年,理应同老臣商量着来,哪怕他们周家把持了朝政,那些老臣也都会听从周湛舸的,最后商议的结果也会是他决断的那样,但总要商量一番的吧?   这是给朝中老臣的面子,更是给皇上面子,哪怕这个皇上不重要,因为他们最终是为了他们周家好。   他这二十年能在朝中稳坐就是因为谦恭,哪怕心中早有定夺,也要同众臣商量,过问皇上意见,可到了周湛舸这里,他全给省了。   他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不屑于敷衍,桀骜不驯,这才是最气人的。   而独独这种性格改不了。   周世臣让他给皇帝当了8年老师,为的不仅仅是教导皇帝,更是为了磨他的性子,让他在皇上面前能持重,但看来并没有什么用。   周世臣深吸一口气,缓声道:“老成谋国这个词你再去多体会一番。”   周湛舸停顿一下,也接受了,面色不改的下去了。   季然回宫殿后,近身伺候他的刘公公先让小炉灶把早饭端上来了,准备的还很丰盛,看样子知道他在周太后那边没有好好吃饭。   季然这次吃了一碗银丝面,面条做的精致,味道也可以。   虽然是古代,但这个架空的时代偏现代,类似于大明朝,油盐酱醋调料已经齐全了,再者面条并不需要太多的佐料,所以这碗面也合胃口。   刘公公看他只吃了一碗面,其他的没有怎么动筷子,小声的问他:“主子,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吗?我让小厨房的人再改进。”   季然摇了下头:“没有。我吃这些就够了。”   刘公公一副欣慰又心疼的样子:“皇上是在心疼受灾的黎民百姓,山东的百姓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感念皇上的!”   季然顿了一下,他没有如刘公公说的那样,他吃饭不浪费是他的习惯,跟山东受灾百姓没有关系,他压根就没有想到。   季然看着他前面墙上的一幅字漠然了一会儿。   心系天下苍生。胸怀万民之责。   他没有这个能力。   他没有共情力,会漠视每一个生命,是这样的设定,哪怕是一个反派、最终会灭亡,可这中间所带来的是万千生灵涂炭,系统真的愿意这么做吗?   这就是他跟233说这个世界他的职位太大的意思。   倘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反派,那破坏力会小。现在是皇帝就不可控了。   季然把碗筷放下了,跟刘公公道:“我很困,想睡觉了。”   刘公公立刻安排他休息:“皇上您辛苦了,早上卯时上朝,不到卯时就要起来,怎么能不困呢?主子身体还刚好,是应该好好休息……”   在刘公公的絮叨中,季然睡着了。他不关心国家大事,更没有共情黎民百姓的能力。所以一觉睡到了下午。   午饭都睡过去了,刘公公看着时辰不得不小声的叫他起床,皇上虽然不用例会政务,但需要学习,更何况周太后要求严格,一定会过问的。   季然起床了,坐在书案前发了一会儿呆才算是彻底清醒。   他翻了下书案上的折子、书籍,文稿,折子不多,都是不太重要的,重要的折子都会由安国侯直接批阅,到他这里的多是一些小的问候折子,季然也挨着一本本翻阅了。   他想找主角的笔迹对照一番。   古人的毛笔字写的都非常好,尤其是能够成为朝臣的人,都是两榜进士,进过翰林院的人,讲究书法。   行书、楷书、宋体、草书在这个时代都体现的淋漓尽致。行书如游龙,楷书则真的如雕刻出来的,一笔一划都如字帖,哪一点儿微小的不同,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这些朝臣虽然以后都盼着他死,但给他上书的折子都很认真。   季然翻看完了三十本奏折,都没有找到他熟悉的笔迹。   也有可能主角的折子不在这里,因为一个人的笔迹多少都会有些不同的,哪怕临摹的名家作品,也应该会个人特色的。   季然想了下周湛舸,问刘公公:“周少师的文章让我看看。”   “这……皇上怎么突然想看周少师的文章了?”刘公公迟疑了下,脸上表情看样子有隐情。   季然问道:“他不是少师吗?我不能看?”   “不是的皇上,”刘公公连忙看了一眼伺候笔墨的太监,磨墨的小太监一下子跪了下来:“启禀皇上,奴婢该死,奴婢……奴婢在给皇上整理文稿的时候不小心把周少师的文章给溅上墨汁,毁掉了,求皇上惩罚!”   他说的诚惶诚恐,在宫殿的大理石板上咚咚的磕了好几个头。   季然知道以他自己这种性格,身边的太监肯定都会怕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怕他。   他们既然这么怕他,那绝对不会自行主张把周湛舸的文章都毁掉,毁掉的肯定是自己,是自己同周少师关系不好,决裂后把周湛舸的东西都毁了。   “起来吧。”季然错开一步,不对着跪着的人,他是一个现代人,经历的那些世界,哪怕第一个世界是古代的,但那个武侠世界,没有跪来跪去的。   伺候笔墨的太监没有想到季然能这么平静,跟那天提起周少师就发大火,把所有笔墨纸砚都挥地上的情形不一样了。   刘公公看他还跪着、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低斥了他一句:“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谢谢皇上宽宏!”   小太监又谢了季然一番,对季然有些诚惶诚恐,季然还是错开了他的叩拜,他无情,也不受他人情。   季然不再跟他的侍从多言,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拿笔练字。因为尚书房里没有别的,不知道是周太后管教严格,还是那些玩乐之物都收起来了,他暂时没有看到需要他做一个昏君所需的东西。   书他不想看,就写字吧。   他已经很久不写字了,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写过毛笔字,但少之又少,后面的几个世界连毛笔都没了,特别是上个世界,高科技高速发展的星球,根本不需要写字了。   所以如果不想过早的露馅,他也需要稍作练习。   幸好他的这个人设不错,没有文武双全,文涛武略,他还能凑合。   看季然写了一张又一张纸,看上去并不着急,233笑着问他:“少爷,你不着急找姑爷了吗?”   季然头也不抬的嗯了声。   为什么呢?233问他。   季然跟它说:“我会等他慢慢出现的。这一次不用着急。”   等一个人出现,跟等一树花开一样。不要着急,到时间就会开,人也如此,他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里出现的。   如果那个时候见他原来是自己已经相识的人,那就有一种原来如此的喜悦。   原来你也在这里。   季然辛勤练字,好学的事情大约传至后宫了,下午的时候中宫给送来了一碗莲子羹。   由中宫大宫女亲自送来的,笑着跟季然说:“皇上,这是皇后娘娘亲自在小厨房炖的,炖了整两个时辰呢。”   季然笔尖一顿,他有皇后?   233出来了:【少爷,你早上上朝、给太后请安,又睡了一个上午,下午忙于练字,我也给忘记介绍你的后宫了。】   季然把毛笔放在了笔架上。听见233跟他说:【少爷,你有一个皇后,四个嫔妃,中宫皇后是周皇后,周兰馨,也就是国舅爷的侄女,周太后的侄女,你的表妹。】   “有血缘的表妹?”季然没忍住问。   233笑了:【少爷,在古代表兄妹通婚是很正常的,您跟皇后就如《红楼梦》中的宝玉跟黛玉的关系一样。更何况这还是皇家,周家要巩固地位。】   季然点头,表示明白了。   233继续介绍道:【另外四个嫔妃分别是驻守晋阳的平阳侯妹妹陈柔芙;南郡王女儿柳稚心;前锋大将军薛将军的妹妹薛姝;还有一位是番国公主魏静白;】   四个妃子的来历也都不凡,嫁给季然都是有原因的,为自己的父兄沐浴皇恩,巩固地位,季然大概都明白了。这个世界依旧跟前面的世界一样,架构合情合理。   皇后的大宫女还等着季然回话呢,季然走神的这片刻,并没有引起大宫女的怀疑,因为之前季然就不待见中宫皇后。中宫皇后也知道季然这个皇上痛恨他们周家把揽大权,所以平时并不会来讨嫌,只是因为今天是初一。   刘公公看季然面无表情,先笑着替他回话了:“皇后娘娘费心了,奴才这就给皇上端上来,正好皇上写了一下午字,该饿了。”   季然已经跟233说完了,也就接过了莲子羹,尝了一口,口味清甜,古代的甜品还是炖的很好吃的,季然把碗里的都喝了,跟宫女道:“多谢皇后。”   大宫女连忙道:“回禀皇上,娘娘在中宫设了晚饭,请皇上一同用膳。”   233说:【皇上,初一、十五是要去中宫的。】   季然就答应了,大宫女很高兴的走了。   季然出发前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今天晚上星多无月,正月初一。   233跟他说:【少爷,您不会是不敢去吧?】   季然嗯了声:“你知道我不行,就算我行,我也不会喜欢她们。”他是重度EDD患者,能喜欢主角是一世又一世羁绊出来的。他不会在除了主角以外的人身上多想,无情之人不应撩拨他人。   233净说大实话:【少爷,你不会以为所有的皇帝都行吧?他们去睡觉有时候是真睡觉的。】   季然明白了,于是起驾储秀宫。   储秀宫里周皇后已经在庭院里等着季然了,看季然来带着中宫众奴婢跪地相迎,季然在院子里顿了片刻,他大概要适应这个世界人动不动就要对他下跪的礼节了。   这如果用老人的话说,会折寿。   233还跟他在脑海里说:【少爷,你就受着吧,反正也折不了几年。】   233真是毫不客气,他这个皇上确实做不了几年。   季然抬手:“都起来吧。”   周皇后看了他一眼:“多谢皇上。皇上,晚膳已备好,请。”   周皇后让宫女去准备,季然当先踏进了宫殿里。   中宫皇后的宫殿跟周太后的差不多,桌上的饭菜也很丰盛,碗碟层迭精致,季然只挑了他面前的饭菜吃,把碗里的米饭吃干净了,他没有剩饭的习惯。   周皇后看他只吃了面前的几样,也跟刘公公一样担心他嫌弃菜式,问他是不是火候不对,说御膳房新来一位江南的厨子,让他多研发一些菜式。   季然拒绝了,皇宫里的饭菜花样再多也不如他生活的时代,季家在上海的大户豪门里数一数二,季老爷子晚年才寻到他,恨不得把所有珍馐都给他,起初看他不剩饭也以为他在福利院受苦了,后来季老叶子才明白他只是对这些没有感觉而已,无论是口腹之欲还是情欲他都没有。   喜欢吃面是他一个个世界里流传下来的习惯,季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像是一个特定的代码,要在每一个程序里出现一样。   看周皇后因着他拒绝脸色微僵,季然跟她说:“我喜欢吃面一些。”   周皇后一下子笑了:“那臣妾这就着人再去做一碗面给皇上!”   “下次吧,我今天吃饱了。”季然跟她说。   吃罢晚饭,周皇后在一旁做着绣活,一面跟季然说着后宫里的事,周皇后虽是周家人,但因为周太后还掌着权力,所有周皇后能管的后宫事物并不多,季然自目前也只有一后四妃,而周皇后又是周家人,有绝对的权力,那四妃绝不敢造次,所以后宫相对清净。   于是周皇后也没有多少琐事要跟季然报备,只把后宫这半月支出给季然看。   周皇后是周家人,培养的很好,账目清楚,相比起枯燥的书,这种带数字的账目季然愿意看,所以很快就看完了账目。   后宫半月支出在一万两银子。这个数字应当是很高的。   这个朝代接近明朝,一两银子约800元,一万两就是1000万,这只是半月,一月便是两万两。   宫中奴婢共600名,每人月俸3~5两,约支出两千四百两。   这是一笔大支出,其次是妃嫔的俸禄,两位中宫,加三十太妃,四新妃,俸禄三千两;   最后的最大支出只是吃喝用度,只是宫里人员的开销,不关乎民生社稷,且这是春季,不算薪炭;倘若是冬季恐怕会更高。   这么高的支出是因为各宫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   季然才4个妃子。   要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恐怕亡的更快。   季然默默的算着他下台的日子。   季然的脸是面瘫的,说话也是毫无起伏的,所以周皇后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周皇后看来,这个花销已经是低的了,宫里虽然妃子少,但奴婢不少,且还有一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在,周皇后跟他说:“是的,这个月支出少一些,下个月是母后的生辰,臣妾可能要花的多一些了,会给母后过一个隆重的生辰的。”   季然慢慢点了下头,了解了。   看季然把账册放了回去,不再说话,周皇后也适时的把这种话截至了,她又忘记皇上是不喜听这些枯燥的账目的,只是她是中宫皇后,就是要持家的。   “皇上,明日虽不用上早朝,但皇上还要在书房听课,早些安歇吧。”   太监端来水盆,周皇后放下绣的扇面,亲自拧毛巾,季然看了下她绣的扇面,是一副花鸟,牡丹花,翠鸟。   古代都以牡丹为尊,不知道哪儿会有海棠花。   季然拿着皇后的扇面看,周皇后跟他笑道:“臣妾绣工不好,让皇上见笑了。”   季然摇头:“绣的很好,这是什么绣法?”   周皇后没想到他还会问这个,笑道:“这是错针绣,属于京绣的一类,皇上若是不嫌弃臣妾的绣工,臣妾明日就给皇上绣荷包。”   季然点了下头:“好。”   可以拿来研究下。季然觉得自己找到活干了。   “那皇上早些歇息吧。”   季然真的信了233的话,说来睡觉就是来睡觉的。没多久周皇后就听见季然均匀的呼吸声了。   周皇后看季然睡着了并没有意外,季然今天晚上都没有对她笑过,虽然也没有生气,也跟她说了几句话,但周皇后还是知道季然不喜他们周家人。   她是去年入宫的,到现在已经有一年了,季然只有初一、十五才会来中宫,来她这里也只是纯粹的歇息,挨着祖宗制度逢场作戏而已,他不想跟周家的人生育子女,于是连碰她都不碰了。   周皇后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她这个中宫无所出,其他四宫也无所出。理由估计也跟自己差不多,那四妃都是周太后让皇上娶的,皇上前几天跟太后闹僵,就是不喜被控制。   那她们都是不被皇上喜欢的。   周皇后不知道是不是要给季然张罗选秀了。   第二天周皇后送季然走的时候跟他说,要雨露均沾,要常去看看柳妃、陈妃、魏妃、薛妃。   季然点了下头,如果都跟昨晚一样只是睡觉的话,那去哪儿睡都行。   吃过早饭,周湛舸就来给季然讲书了,然而季然正在投壶,小陈公公陪他玩,经过了昨天一天和颜悦色的相处,小陈公公又把赵曦的爱好准备好了。   之前的那些都被他发火时砸了,哪怕铜壶砸不破也不能再用了,这一套是全新的。   小陈公公跟季然说:“皇上,这个壶是铜质局特意献给皇上的,您瞧瞧这手艺,直口长颈,扁腹圆鼓,高圈足,这个造型是仿的战汉投壶。不仅口、腹边缘各设四只贯耳,颈部亦设一对倾斜的贯耳,这七处壶口,皇上您放心投即可,哎呀,不对,不对,奴婢应该求皇上您手下留情,要不奴婢可要输掉裤子了。”   季然看他:“我投壶技术很好?”   小陈公公立刻拍着胸脯说:“皇上您就逗奴婢吧,您的投壶技术要说第二,那整个宫里没有人敢说第一。”   季然看着那个造型奇怪的壶缓缓点了下头,投掷木箭没问题,伤不到手就可以。   太监总管刘公公在旁边劝诫着:“可以玩上半个时辰,权当皇上消食了,消食后咱们再看会儿书。”   季然坐在蒲团上一支支的投,大多不中。   刚开始小陈公公还感谢季然手下留情,让着他,后来就不太敢说了,季然之前就算让他们也就一会儿,他有好胜之心,绝对不会跟现在一样屡投不中。   半个时辰过去了,季然就投中了一次,还是误打误撞掉进侧瓶口里的。   这挺奇怪的,就连外面站岗的御前侍卫薛琛都来回的往里面看了。刘公公朝薛琛摆手,让他好好站岗,好好看着周少师什么时候来。   小陈公公小声的说:“让皇上再玩会儿吧,反正周少师也不一定来。”   上次吵的那么厉害,他觉的周尚书不一定能来了。   刘公公低斥他:“胡说什么!周少师是皇上的老师,怎么会跟皇上置气?!”   刚说完,就听见薛琛噌的站直了,然后大声的喊道:“周少师到!” 第86章   “周少师到!”   薛琛是薛大将军的弟弟,薛妃的哥哥,四大家族薛家的人,所以得了一个在御前伺候的差事,每天干的最多的就是给季然通风报信。   他这么一喊,刘公公连忙看向季然:“皇上,周少师到了。”   季然拿着竹箭看他,刘公公看他不放心,忙指挥小陈公公:“快把这些都收起来!皇上您来读书啊!”   但满地竹箭怎么可能这么快收起来呢?   还不如坦荡点儿,他本来就是昏君啊。   当周湛舸进来的时候,季然就安然的坐在地上投壶,还没有一支投中的。   刘公公干笑着替他说话:“周少师,皇上一大早就练字了。”   他跟献宝似的把季然写的字给他看。   季然没有写治国之策,亦不是四书五经孟子儒家学,而是一句很简单的话。   反复的写了好几张纸,周湛舸看了季然一眼,这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周湛舸也不点破他,只跟他说:“字写的比往日认真,话也简练,不过如果是写给心上人看,那有一句更加贴切的诗词,皇上知道是哪句吗?”   季然看向周湛舸,心想难道他这个世界还要学习读书?   他真是不想做文章、背诗词啊。   季然跟他摇头:“我不知道,周少师知道?”   周湛舸并不说他没文化,只淡声告诉他:“皇上的这句话用诗词应该是这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说这句诗的时候,语调平和,昨天在朝堂上的那一声肃杀之气都没了,眉眼深邃温和,像是清晨的湖面,他不知道是在想谁,季然默默的看着他。   “怎么了皇上?”周湛舸被季然看的有点儿奇怪,心想,难道是他教他这句诗词不对?虽然是句情诗,但皇上都成年了,没什么吧?   他还没有问季然是不是看上哪家臣子的闺女了呢?   季然摇头,给周湛舸递笔:“请周少师替我写这句诗词。”   他想要看看周湛舸的笔迹,但奈何周湛舸写的字跟那些大臣一样,用的是楷书,一笔一画跟字帖里出来的一样。   周湛舸给季然写完诗词后就要上正经课了,一个上午讲的都是让季然想睡觉的课。   在季然眼皮快要合上的时候,听见周湛舸把书放桌上的声音,有响声,那应该是用了力,季然一下子睁开了眼。   周湛舸跟他说:“皇上,我们练一会儿投壶,解困。”   小陈公公有些震惊,投壶是一项娱乐活动,皇上平时玩都是藏着玩,周太后最不喜欢他玩的,可现在周少师要带着季然玩?!   周湛舸看小陈公公:“拿出来吧。”   小陈公公跟刘公公对视一眼,刘公公让他去拿,于是小陈公公连忙抱出来了。   季然不困了,因为周湛舸太厉害了,他知道骑术有百发百中,百步穿杨,但没想到投壶也能有这么厉害的。   小陈公公给季然准备的最好的7口壶,周湛舸每一个口都能投中,竹箭没有一个射在外面的。   一支支标准的设过去,跟投篮一样标准。   小陈公公恭维季然的话又到周湛舸身上了,他两眼放光的看着周湛舸说:“周少师真是太厉害了,百发百中,真是奴婢见过的最厉害的投壶高手了,奴婢以前都不知道。”   季然也不说他了,周湛舸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秒杀所有人的高手。   一把竹箭二十发,全都投完也不过半刻钟,季然给周湛舸鼓掌:“太厉害了!”   周湛舸回头看他,季然眼睛发亮,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总算不是困的睁不开眼的时候了,周湛舸朝他招了下手:“我教你。”   周湛舸教了季然技巧,季然最后也能中了,虽没有他那么厉害,但十投五中还是有的。   投壶跟投篮不一样,之前的世界里季然的投篮很不错的,比如第二个世界,徐雁凛教过他,他坐在轮椅上都能百发百中,那捡球的季然也不差的。   周湛舸教了他方法,竹箭轻,所以投时要手腕用力,成弧线投下,及练准头又练腕力。   季然很快就明白了,练习了几次后就能掌握力度。   马屁精小陈公公给季然使劲的鼓掌,都忘记了季然本来就很厉害的。   “皇上太厉害了!”   周湛舸也笑了下:“皇上还是有天赋的,下午的时候,我教皇上骑射。”   季然正想说声老师教的好的话,一听要去骑射最后一支射到外面去了,季然不投壶了,正襟危坐的跟周湛舸说:“周少师,我下午念书,我还没有读完,《资治通鉴》。”   周湛舸看他的眼神季然都能明白,这是说自己刚才看书看的差点儿睡着了,但周湛舸又什么也没说,看样子他知道自己不擅骑射,既然这样季然也就不解释了。   周湛舸也没有再为难他,给他布置了作业就回吏部了。   后面几天宫里平静了几天。   百姓的苦难离京都遥远,爆发时如雷霆之怒,但处罚之后便如一颗小石子落入湖中没踪影了,没有几天这种沉重的气氛就没了,礼部很快选出了开放御林苑的日子。   四月十五。   御林苑离京师不远,快马加鞭上午也到了。   到御林苑第一件事先是去祭拜先帝的道观,虽然这个道观不是先皇去世的地方,只是因为先皇是修道的,走到哪儿都要住在道观里,上辈子最注重的就是天意。   道观被雪压塌多少是不吉利的。   这也是户部拨款先把御林苑整修起来的缘故。   道观里早已提前请了道长们在这里走道场。   季然也带着众臣给新建起来的道观上了香。当然能进道观里面的就几个人,其余大臣得跪在外面。   周湛舸心想也幸亏其他大臣都站外面,要不就听到季然大逆不道的言论了。   拜祭道观有规矩,做道场的道长们要先歌颂先帝的丰功伟业,这些丰功伟业不是先帝做了什么有利于万民的好事,而是只先帝的修道之事,他们说先帝是因为悟道了,才得以仙生。   要所有人都像先帝学习道法,才能长生不老。   皇上有孝心,更应跟随先帝的脚步时时修道。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季然本来不想管他念经的,但是一听这话是要他也跟着学念经,他就开口了:“你所说的道不对。”   那个捻着长胡子、通体一身仙风道骨的道长被他卡住了:“什么?不……不对?”   季然点头:“你所求之道片面,长生不老,为命而已,正真的道是尊重万物发展规律,生死自有定律,不可强求亦不可逆转。”   翻译过来就是不要管着他。季然这些日子被逼着念书,终于能说几句古语了。   然而那道长一副被天雷霹了的表情,他一直被先皇尊为上神,哪里被指责过。   但他一时间又反驳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这个小皇上是从哪里的来的这种想法,简直大逆不道。   而他还不敢说他,自从先皇驾崩后,他不再受重用了,甚至那个周尚书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周湛舸确实很不喜欢这些修道的,就是因为有这些假道士才让先皇什么正经事都不干。   所以现在听季然反驳他,挑了下眉,颇有些意外。   季然说完这句话后,也不想再闻着道观里的香味,他不喜欢香味,他更喜欢闻外面大森林的味道。   所以季然当先转身出了道观,跟外面还有些懵的大臣道:“可以去打猎了!”   虽然他不会打猎,但总比在这里好。   他这话让众人高兴,立刻就有人带头呼喊了:“皇上圣明!”是薛琛这家伙,他早已经在殿里站够了。   狩猎开始了,这一次随行的有文武大臣,武官居多,多是世家子弟,大庆朝已有五十年,除了周家是大家族外,也起了无数世家,他们的子弟也多在朝中为官,这些贵族子弟玩是最擅长的。   投壶、蹴鞠,养鸟,逗蛐蛐,骑射无一不精。   所以这次来御林苑都想大展身手,只是奈何临来前都被家里人警告了,千万不得撒欢,不得抢了皇上的风头。   他们也答应了,皇上骑射不精,他们在他面前可以收着点儿。   但他们没有想到,季然连去年都不如了,已经不仅仅是骑射不精了。他压根一个也射不中啊。   哪怕御林苑的太监把所有幼兽都有意赶到他面前,季然一个也没有射中。   箭跟长了眼睛一样,专挑没有猎物的地方射。   跟随在季然身边的御前侍卫,都想把自己眼睛蒙上,不想让皇上自惭形愧,进而把怒火发在他们身上。   但季然竟然没有发火,也没有甩袖而去,还拿着弓箭一副认真瞄准的模样,问题是他瞄准后射出去就偏了。   薛琛看着季然射飞的一支又一支,嘴角抽了好几次,忍不住说:“皇上这都是什么技术啊?这都能飞?!那小羊胖的都快跑不动了。”   薛琛因为是御前侍卫,平时也陪着季然投壶、斗蛐蛐,所以有时候话也没有多少顾忌,他旁边的另一个侍卫则咳了声:“你小点儿声。”   薛琛轻哼了声:“我又没说错,以他这种射箭法,咱们今天晚上喝西北风吧,他射不中还不让我们射中。”   周湛舸回头看他,他陪在季然身边,季然正在瞄准还没有听到,但薛琛这家伙还是太不客气了点儿。   薛琛接收到了周湛舸的视线,摸了下鼻子,把头扭开了。   周湛舸警告完薛琛又回头看季然射箭,季然瞄准的没有问题,之所以射不中,是因为他手上没劲,弓根本就没拉开,后劲不足,箭自然就飘了。   手上没劲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练好的,周湛舸看着他季然微微颤抖的的手指,跟他道:“手臂发力,别勒着手。”   季然知道,他就是因为怕勒着手,所以不敢使劲。古代的弓箭没有箭台,只靠扳指,季然很不放心。   季然把他箭筒里的箭跟完任务一样都完成了,天女散花似的都射在   草丛里,哪怕射到树上的,因为没有力气又从树上掉下来了。   主因是皇上不善骑射,但臣子们还要想方设法的把猎物送到季然面前,猎物都养的白白胖胖,且都是无害的。   那些大型的虎、熊、狼压根就没有敢放出来,因为御林苑的人一看季然这样的骑射,都不敢惊驾。   所以到季然面前的猎物大多是兔子、野鸡、羚羊、麋鹿等动物,季然惊跑了很多,御林苑的人还是往他所在的区域驱赶,四面围堵,有一些被追赶的无处跑的小动物就愣愣的跑到季然面前了。   那是一只小鹿。   在众人吆喝声里眨着惊慌失措的眼睛,季然默默的看了它一瞬后下了马。   “皇上?”周湛舸也下了马,打了个手势让御前侍卫守着,不能让乱箭射过来。   那头小鹿被四方对着的箭吓的不会跑了,季然在它身前蹲了下来。   无声的动了下嘴角,陆小鹿?   他知道这不是上个世界,陆小鹿也不是一只鹿,他就是突然间想起来了。   他离上个世界其实只过了半个月而已,半个月前陆小鹿还在他面前絮絮叨叨。   “阿然,你不能吃这么甜的饼干了,你咳嗽还没有好呢.”   “老陆,你也一样,你们两个不能偷着吃甜的。”   “老陆,你都快70岁了,不能再上机甲了。”   “阿然,你就别再织这条毛毯了,这是夏天,秋天再织都还来得及呢?什么给我的遗产?这条毛毯就是您老人家给我的遗产?!”   “老陆,这是阿然给我织的,留给我的遗产,你不能跟我抢!我就这么一点儿遗产了,您老人家还好意思说,您除了种的这一片树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   陆小鹿本来不是话多的人,但后期成了这样的,因为他跟陆明朗不肯回帝星住,要坚持驻守在北境种树,他每一次来都要絮叨半天。   他叫陆念然小名,陆小鹿,一直从小叫到大,无论陆小鹿怎么抗议他都没能改过来,习惯了。   陆小鹿也叫他的名字,阿然;   叫陆明朗,老陆。   小鹿,老陆。   季然蹲在灌木丛里轻声念道,没有人听见,那头小鹿也不懂,但它看出季然一时半会儿不会动它,于是稍微安心点儿,这些鹿都是御林苑的人圈养的,并不是那么怕人。在季然递过来一支浆果草的时候也低头去啃了。   薛琛的马都等的不耐烦的撩了下蹄子,他郁闷的跟陈晓腹诽季然:“你说皇上他不会是射不到鹿,准备哄回去一只吧?那这可丢人丢大发了,咱们祖上可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   陈晓用胳膊肘捣他:“小点儿声,周少师都没有说什么呢。”   周湛舸确实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站在一边盯着季然看,想看看他要干什么。上一次狩猎时,季然掐死兔子的事他都还记着。   他看着季然把手缓慢伸向那头小鹿,脸色面无表情,眼里也没有任何感情,看上去冷漠且冷血。   周湛舸就盯着他的手,在那是双手要掐向小鹿脖子时,那头小鹿仿佛终于感知到了危险,扭头跑了。   后面跟着的一众御林军护卫及大臣都扼腕叹息,薛琛咬牙道:“连哄都哄不来一个!”   季然收回了手,周湛舸说不清楚这一刻他心里松的那口气是为了什么,大概是没有看到季然当众掐死小鹿,没有让众臣看破他的本性的原因吧。   周湛舸看季然还目视着那只跑远的小鹿,喊他:“皇上,上马吧,在下面不安全。”   季然上了马,但他跟周湛舸道:“我想随意走走,不打猎了。”   周湛舸点了下头,朝后面的众人道:“都散开吧,皇上让你们自由狩猎,不用跟着了。”   众臣都松了口气,季然一个没射中,连哄都没哄来一个,他自己没有觉得难为情,群臣难为情,所以听到这个命令如蒙大赦,纷纷牵着缰绳,掉转马头向四处跑去,准备大展身手了。   但薛琛等人是御前侍卫,保护季然的,还不能走,所以他非常郁闷,牵着缰绳在原地打转,周湛舸看了他一眼:“你也去吧。”   薛琛眼睛一亮:“真的?!那我这就去了啊!多谢周少师,多谢皇上恩典,皇上,您等着,我保准给你射一头鹿来!”   “不用。”季然跟他说,他不会阻止这些人狩猎,也不会不让他们去射小鹿。他在殿里跟那个老道长说的话就是他的想法。   天下万物都有他们生死存亡的规律,他没有权力阻止,也不会阻止。   但他也不会让这些人因着自己而去猎杀,没有任何人有破坏大自然,主万物生灵的特权。   凌驾于万物之上总有一日会造反噬的。   这是他在上一个世界里看到的教训。   薛琛拉着同伴陈晓就跑,陈晓被他拉着走出一段路来还担心:“我们不保护皇上吗?”   皇上这次骑射能力更差了。   薛琛直接道:“周湛舸在不用担心这个,他功夫比咱们俩还厉害。”   再说谁想动这个皇上啊,都是半个傀儡了,又没有什么实权,无论是抓他还是杀他都没有什么意思。   只要有周家在,这个皇帝没了,还会再选出下一个来。   薛琛大逆不道的想着,最近这半个月季然都窝在他的御书房看书,肯本不去校练场骑射了,所以他在门口站的也很郁闷的,半个月都快憋疯了。   跟他座下的马儿一样,这会儿得了自由撩开蹄子跑了。   陈晓也知道他说的对,有周湛舸在,皇上没什么大事,周湛舸之所以成为帝师,就是因为文武双全,这个人跟去世的太子一样,在学习的时候都是文武兼修,能力卓越。   这边季然不再狩猎,周湛舸也就带着他往边上走,省的那些撒开蹄子跑的那些人冲撞着他。   御林苑建在历年的狩猎围场上,周边园林非常宽广,在这个四月份的季节树林茂盛,草坪宽广,一望无际,微风吹过,各种青草木的香气纷纷钻入季然的鼻子。季然喜欢这里。   他骑着马溜溜达达的走,跟他同行的并不只剩周湛舸,他虽然是傀儡皇帝,但也是皇帝,有大臣及侍卫陪伴的。   大臣大多是文臣,工部侍郎跟工部尚书就陪着他,这次行宫建设是工部的活,工部侍郎跟工部尚书一边走就一边给季然介绍:“皇上,那边就是露宿的行宫,从这边园林走出去,正好是行宫的后门处。”   季然点了下头:“好,我们去看看。”   行宫只筹建了三个月,主要还是修建的先帝的道观,所以其他的主体建筑是建成了,但一些边角及用料还没有来得及收拾,都堆在后院马厩处。木料堆积的缝隙里有草长出来,马匹低头吃草,季然在木料处站了一会儿。   工部侍郎看季然伸手摸这些木料,笑着跟他介绍道:“皇上,这边都是御林苑所用木材料,这次御林苑所用木材跟皇宫木材一样,家具用的是檀木、红木,外观主体建筑用的是金丝楠木。”   “金丝楠木木制结实,抗虫防腐,可以低于时间与自然的腐蚀,绵延数百年,其二,金丝楠木花色如金色锦缎,华丽贵气,才衬得上圣上天颜,衬得上我们大庆王朝千秋万载。”   季然不知道是否所有臣子都是满腹经纶,用词辞藻华丽,哪怕自己这个皇上只是傀儡,他们也睁着眼睛说瞎话,所有他也等着这位工部侍郎说完,才跟他指了下他所看的木料。   “这不是金丝楠木,这是水杉木,”   季然跟他淡声说,他来这边不是督察木料,只是看到了木材就多看了几眼。   但他要纠正一下,什么木就是什么木,不需要造假。   工部侍郎微微一滞,本能的看向了周湛舸,周湛舸拍了下木头:“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金丝楠木?”   工部侍郎又看向工部尚书,工部尚书已经撩袍子跪下了:“皇上圣明,这种木材确实是水杉木,产地在本地,去年冬天云贵地区大雪封山,木材运出艰难,工期又迫近,微臣才斗胆用金生水杉木来制造大殿,这都是微臣的错!请皇上责罚!”   工部尚书把错都揽在了身上,因为知道周家会替他做主的。这件事他跟首辅禀告过的。也是首辅同意的。 第87章   御林苑只有三个月工期,如果木材都是要用云贵地区特产的金丝楠木,根本不可能。再加上金丝楠木价值昂贵,一根木头从南运到北,这中途不知道要经过多少盘剥,耗费多少银两,所以经周首辅首肯,才用了跟金丝楠木外观极为相近的金生水杉木来替代,哪里能想到会被在宫里什么都不懂的皇上看出来了。   工部尚书都怀疑是背后有人向季然告密,季然要向他们发难了。季然向他发难,那就是向周家发难,直指皇权了。   季然这几天已经习惯了看这些人下跪,他们跪的不是他这个傀儡皇帝,跪的是皇上这个称谓,是皇权.   这是千年来压在他们这里的心理重担,就跟他现在恐慌的原因一样,是怕这个宫殿提前倒下,是怕皇权责备下来。   季然微微错开身道:“我没有说不可用,金生水杉木也可用,虽没有金丝楠木坚硬,但建造宫殿也够了,能撑几十年。”   工部左侍郎跟尚书对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季然这话什么意思,他被季然一眼指出不是水杉木后有一点儿慌,于是越发觉得季然这话是在讽刺他,特别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所以左侍郎不仅跪下来,还磕头了:“皇上赎罪,微臣……微臣跟您保证大殿足以撑数百年……”   这人头磕的砰砰响,就因为他说了只撑几十年的话。   季然只得伸手扶他:“我真没有那个意思,这座御林苑远离宫殿,不会常驻,换一朝这边就会废弃,所以不用千秋万载,几十年足够了。”   这次不止工部尚书、侍郎不知道说什么话,连周湛舸都看着季然。   季然眼皮合了几下,他的观念跟古代人还是不一样的。说多错多。   周湛舸是他的帝师,大约跟自己接触较多的原因,他一定觉察出自己哪儿不太一样了,所以此刻看他的眼神带着审视及探究。   周湛舸本来就生了一双锐利的双目,此刻这么看着季然的时候越发深刻,像是要从季然身上把狐狸尾巴揪出来一样。   他现在快把自己当成怪物了。   这是古代,季然想着被绑在火架上的场景跟他解释道:“我最近看历史书看的,纵观历史,历代王朝也不过三百年,还是茍延残喘,分江而治,所以千秋万代是不可能的。”   周湛舸最近给他布置的的功课就是通读《资治通鉴》,那他这么回答也没有问题。   周湛舸嘴角微微抽了下,这话要是让他父亲听到,一定会责备季然说话不吉利,哪有诅咒自己王朝不过三百年的?虽然他说的对。历代王朝的兴盛也不过几百年。   改朝换代是正常的历史更替,不以尧存,不以桀亡。   大庆也不会特殊到哪儿去,他甚至比不过过往的朝代,因为没出一个励精图治的帝王。   周湛舸知道自己这种的判断更加大逆不道,所以只对季然道:“看样子皇上喜欢读历史书,那《资治通鉴》读完后,读《史记》。《史记》读完读一下《大庆律法》,正好了解一下咱们大庆朝的历史。”   季然看着周湛舸,再一次深度怀疑他是主角。   第二个世界时被他逼着写文章,这个世界还要读各种书,还是最枯燥难懂的政治书。   想想还不如写作文呢。   周湛舸被他这个眼神看的想笑,觉得这个皇上某些时候还挺可怜的。   他自小就不爱读书,这半个月被他关在殿里读书已经不容易了。   但周湛舸还是跟他说:“我以前也是这么读过来的。皇上身上担着万民之责,要比微臣更加辛苦,要懂的比微臣更多。”   没有哪个人天生喜欢学习苦读的,他小的时候更其喜欢骑射,但他们周家已经有了大哥这个熟读兵法的将军,周家已经权势滔天了,将军一个足以;   后来周家又出了二哥这个文采斐然的状元郎,所以他的学习生涯相对自由一些,什么都学,什么都涉猎,在他十八岁之前还不确定自己想要从文还是从武。   直到季然这个小皇帝被他父亲扶持上位后,父亲让他去当帝师,这八年季然有没有成长他不清楚,但自己清楚了他想要走的路,帝师之路,要让他所教育的帝王走他所定的路,要走出一个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虽然听上去那么可笑,他周家是最大的外戚,作为周家人说这句话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   可笑,可悲,有这样想法的人可悲。因为倘若有一天成功了,那就是自掘坟墓。   周湛舸嘴角牵了下,自嘲。   他看着万丈树木,微微眯了下眼,树要一寸寸长,路要一步步走,季然如果要做他手下那个好皇帝就必须按照他规划的路走,如果做不到,那只能他自己走。   这段时间,周湛舸观察过这位小皇帝,他变了一些,最大的变化莫过于喜怒不言语色,过于平静,如果是认清楚了现实,韬光养晦,把所有狠厉暴虐的脾气都收敛了那倒也是好事。   周湛舸并没有轻信他,因为他当帝师八年,这八年摸透了这个小皇帝的脾性,一个人的本性不是短时间能改变的,赵曦乖戾暴虐的性格更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周湛舸不再多想,他没有教导出一个明君来,也就干脆利落的认了,退而求其次,不需要这个皇帝有尧舜禹之才,他只需要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就够了。   剩下的他做。反正再差也不过现在这个情形。   这么想着,周湛舸跟他道:“进屋吧,皇上。”   季然也听话的进去了。   工部尚书等他走后,跪向周湛舸,请他给求情。   工部尚书偷工减料的事肯定上报过,只不过没报给季然。   在现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缩减宫廷用度他也能想到。   周湛舸跟他淡声道:“皇上如今长大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他明正言说,他会体谅的。”   工部尚书说好。工部尚书已经快五十岁了,跟周首辅一般年龄,有老成某国的担忧,他小声的跟周湛舸道:“周尚书,微臣不是担心自己,是怕皇上多想,怪罪周首辅,若皇上同尚书不合,是微臣之过。所以还请尚书跟皇上多说几句。”   周湛舸想,他跟季然前段时间早就吵过了,季然同周家也早就离心了。   不过,周湛舸只点了下头:“这件事我会处理,不用担心,也不用告诉周首辅。”   工部尚书看了他一眼,很快的点了下头,周湛舸已经独当一面,他同周首辅的关系看上去也并没有太恰合,不过这不是工部尚书能干涉的,作为一个老臣,他只希望君臣和睦,大庆朝经不起风浪了。   季然回到行宫,刘公公安排他休息,这一次季然出行,并没有带任何嫔妃,也清静了。   季然也并没有睡着,233在跟他说话:【少爷,你刚才这一招敲山震虎效果还是不错的,那些朝臣以后会重视一下你的意见的。】   季然嗯了声:“希望是。”   读书、骑射都不是他的强项,种树是他的强项,那从这里下手是可以的。   他哪怕是昏君,也得有昏君的,总的为今天骑射的事找回点儿面子。   233跟他笑道:【少爷,没准你以后会是个好皇上呢。】   季然肯定的说:“不会的。”   233乐道:【少爷你这么不看好吗?我看你现在就很好,再多读几本书,就成了。】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季然打了个哈洽:“我不想读书,就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顺其自然。”   233跟他笑道:【少爷,你悟出了帝王的权谋之术。顺其自然,无为而治。】   季然翻了个身,没有再解释,他不是无为,他是真的不会。   他不是真帝王,不了解古代官场,更没有管理国家的经验,那么为了维持这个国家的正常运行,他最好什么都不要动,安心的做他的傀儡皇帝就好。   尤其是在外忧内患的时候,维持原装,一动不如一静。   不论他是不是一个反派,推翻外戚势力都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历史上外戚专权的几个朝代无一例外都是拖延数十年,命数到了自然就没了。   季然很宽心的睡了一个午觉,下午还是被狩猎回来的众人吵醒的,这些世家子弟、武将都大显身手了。   小陈公公猜测着说:“不知道谁能博得今晚上的头筹呢。”   季然道:“不是那个薛琛吗?我都听见他吵嚷的声音了。”   刘公公笑了下:“不一定呢,周少师也去狩猎了,等他回来看他的猎物是什么吧。”   周湛舸也去了?   季然有点儿好奇了。   季然就到了营账外,外面已经点燃了篝火,架上了今天的猎物,满行宫里都是香气。   薛琛看他出来,跟他邀功道:“皇上!属下射中了一头豹子,两头狼!三只羊!在这些人里,当属个人头名!”   季然倒不怀疑他的能力,点了下头:“厉害。”   薛琛没想到他能夸自己,笑了:“多谢皇上!皇上你先不用着急给臣赏赐,臣等着周少师回来,公平比较!”   他话音刚落,周湛舸的声音就过来了:“谁要跟我比?”   周湛舸从营账外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小侍卫,手里提着一头狼,另一手是只鸟,竟然是只鹰。   薛琛就等他来,所以当先奔到他面前:“周少师,这是你全部的猎物?!就这些?一个下午就这些?!”   周湛舸点头:“就这些,不跟你抢头名。”   薛琛高兴了,举着手臂在营地里四处走:“我赢了!我是头筹!我是草原的英雄!”   陈晓等人则围着周湛舸的猎物看,周湛舸以前狩猎都是最厉害的,果然这一看就看出蹊跷来了,那头狼是穿喉而过,一箭毙命。而且看角度还是在奔跑的时候被射中。   射箭的人不仅准头后,计算能力也好。   除了这头狼,还有更厉害的。   陈晓把还在举臂呼喊的薛琛叫过来了:“你别嚷嚷了,快来看这只海东青,它是被射中双翅的。”   薛琛不信,等扒拉完鹰的全身后终于磨了下后槽牙,跟周湛舸咬着牙说:“高手就是高手!”   双翅对穿,还是空中疾行千里的老鹰,已经不是单纯的好箭法了。   薛琛纵是不服输也不得不承认了。   陈晓等人则痛快的跟周湛舸竖起了拇指:“周少师就是周少师!”   季然等他们比完,走过来看,虽然他一个也没有射中,但看这些猎物也知道谁的箭更准,薛琛也知道,所以他郁闷的跟季然说:“皇上,我认输,头筹你给周少师吧。”   周湛舸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看你那小心眼的样子,也不怕皇上笑话。”   周湛舸看向季然:“皇上,狩猎规矩是猎多着、重者、猛者胜,这三样薛琛当之无愧。”   薛琛还在小声的嘟囔:“我以后精准度会超过你的!”   周湛舸看了他一眼:“我比你年长7岁,你再练七年也能这么准确。”   薛琛嘿嘿了声:“周三哥,那你这只鹰能送给我吗?”   在旁边的薛家大哥呵斥他:“胡闹,这是周少师献给皇上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者所有的猎物都是要进献给皇上的。   季然摆了下手:“给他吧,薛琛是今日头筹,赏给他这只鹰。”   薛琛高兴的道:“谢谢皇上!谢谢周三哥!”   薛琛提着鹰转了几圈后,反应过来,看向季然:“皇上?这就没了吗?”   季然疑惑道:“还有什么?”   薛琛张了下口:“拨得头筹就这个?”   众人都笑了,季然从刘公公端着的盘子里,把一把名贵的匕首递给他:“这把雪戈上次给你,愿薛侍卫百步穿杨,勇往无前。”   薛琛高兴的谢恩后,季然看向周湛舸:“周少师箭法超群,不知道想要什么礼物?”   周湛舸笑了下:“皇上这句话就是对臣的肯定了。”   季然也点了下头:“那以后我再补给你。”   如果周湛舸是他的话,他会送他很多礼物的。   季然那眼神里是真想送他什么礼物,周湛舸有些意外,他朝季然温和的笑道:“多谢皇上。”   论猎物行赏后,众人边开始了热闹的篝火晚会,烤全羊、烧鹿肉、熏豹肉,成坛的烈酒,用大碗喝,几碗下肚后,不止武将活跃,那些文臣也都放开了,纷纷前来敬酒。   敬季然也敬周首辅,因为周首辅就在季然左手边的位置,   季然酒量还好,但他也没有多喝,喝多了胃会不舒服。   季然让他们随意,既然在外面了,不用拘束,也不用在意那些君臣之礼。   朝中有年纪的重臣大多放不开,但那些世家子弟都放开了。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还在篝火旁表演摔跤给季然看,要季然给他们奖赏。   赢了的奖,输了的喝酒,众将士都围成圈的喝彩。   薛琛当仁不让的上去了,赤着膀子,这次来的人没有女眷,宫女也没有,所以他们彻底的放开了。   薛琛连着赢了十多人,站在擂台上不下来了,其他的御前侍卫喊他:“你赶紧下来!你还让不让人表演了!”   薛琛跟季然挥手要赏赐:“皇上!”   季然看着他两臂的肌肉,及腹部八块腹肌,眨了下眼,四月份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尤其是在这草原上,薛琛摔跤出了一身汗,汗珠都挂在腹肌上,凉风飕飕吹的时候,季然都替他冷。   于是季然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让刘公公赏给了他,薛琛还有点儿不乐意:“皇上?我不冷。我还能大战好几回合呢!”   他这话在季然听来颇有点儿颜色,是现代人的思想已经被污染了。   周湛舸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季然披上,先于薛大哥呵斥薛琛:“胡闹,还不赶紧谢恩!”   薛琛就不乐意那一会儿,他跟季然也算一同长大的,等接过刘公公   双手捧过来的披风后也笑着谢恩了。   薛琛投桃报李,给季然端了一碗鹿血:“皇上,你尝尝这个,这头鹿是我跟陈晓他们抓的活的,说答应给你抓头鹿的,这可是新鲜的鹿血,好东西。”   刘公公在旁边拦着:“薛侍卫,皇上不能喝这个,这种生血伤胃。”   薛琛跟刘公公贼笑:“刘公公这你就不懂了,生鹿血大补身体呢。保准皇上喝了,龙腾虎跃,龙精虎猛。”   季然刚才还检讨自己思想受玷污了,现在觉得薛琛也没有好哪儿去。   不过季然并不需要喝,他的不行是心理疾病,吃药都没用,就别说是鹿血了。   季然谢过薛琛的好意,跟他说:“我不用,你喝吧,喝了补补。”   周湛舸在他旁边,听的乐出声来,薛琛的脸涨的通红,咬牙道:“皇上!臣不需要补!”   季然哦了声:“那我就需要补了吗?”   刘公公等人都偷偷笑,这些日子季然变了很多,自从前面被太后训斥、自己发了一顿脾气、一气之下病倒后,他的那些乖戾脾气好像都没了,虽然他面无表情、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实际上他再也没有对他们这些奴才发怒过。   除了依旧不爱读书,需要哄着催着外,其他时候都很安静,就连吃喝玩乐都不再挑剔。虽然刘公公知道人的本性不会轻易更改,但架不住这些日子过的太平和,所以哪怕季然此刻依旧面无表情的问这句话,他们也能感觉到季然并没有生气。   薛琛更是一个聪明的人,以前季然是色厉内荏,现在季然顶多是面无表情,他当然不怕,不过他也知道要给季然这个皇上面子,所以咳了声说:“禀皇上,臣没有那个意思,臣就是想把好的给你。臣刚才也喝了一碗的。”   本来没什么的,谁让季然说‘补补’这个词,他要是不反驳,回去陈晓等人会笑话死他。   季然不跟他一般见识,他反问就是纯粹的想噎他一下,他本来就不行,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季然摆手让他下去了,他把鹿血赐给了周湛舸:“你喝吧。”如薛琛说的那样,鹿血很珍贵,浪费了可惜,刘公公他们又不能喝。   周湛舸就看着他:“皇上觉得臣需要补补?”   季然是从哪儿看出他需要补的?   刚走出去没有多远的薛琛立刻回头,笑的一嘴大牙花子。   周湛舸朝他扔了一块儿木头,让他赶紧滚。   季然就看着周湛舸,他占了面瘫的便宜,一本正经的说:“我听说周少师还没有成婚。”   古代男子15岁成年,可成家,周湛舸今年都26岁了,远超结婚的年龄了。   不知道是只没有正妻、妾室早已成群还是真的不想结婚。   篝火晚会季然让众人随意坐,于是分两堆,分类很明显,老臣都围着周首辅,年轻的都围着季然,所以季然身边这会儿都是年轻人。   除了刘公公等人是太监,其他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听着季然问周湛舸的话都笑的不行了,有好几个酒喷出来的。包括那个被扔了木头都没有走的薛琛,他看着季然都想给他鼓掌,他之前都不知道皇上能这么毒舌。   周少师不成婚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个原因很少有人敢说,并不是周少师有多么残暴,周少师虽然位高权重,但实际上他从来不摆架子,而他们不提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周少师待他们很好,他们不能在周少师心口撒盐。   现在得季然这种问话,他们都开始怀疑周湛舸不行了。   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再深爱的人可以留在心里,但暖床的总的有几个吧?而周少师洁身自好,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么一想他确实很有问题。   众世家子弟都看向周湛舸的下半身,周湛舸并不理会他们,只看着季然:“皇上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他的语气绝对算得上阴恻恻的,但季然跟没有听出来一样,还点头道:“关心。”   周湛舸深吸了口气:“那皇上准备怎么关心?”   是赐给他一门婚事还是指婚哪个公主呢?   季然把鹿血端到他面前:“你先喝再说。”   薛琛这次喷酒了,季然这话是要周少师先治病啊。   周湛舸缓缓吸气,要不他怕他自己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季然虽然是皇上,但季然这些年还是他的学生,还是不成器的学生,每时每刻都想用戒尺打的那种,所以他要努力忍着别动手,他是皇上。 第88章   看薛琛等人还等着看热闹,周湛舸都气乐了,呵斥他道:“还不赶紧端走,还真等着看我笑话?敢看吗?”   薛琛嘟囔着说:“是皇上让你喝的,又不是我。”   周湛舸嗯了声,看向季然说:“皇上狩猎时都没有忘记体恤臣子,那微臣也应尽职尽责,一会儿我给皇上讲课。今晚上我们把《史册》读完。”   季然在心理跟233说:“他还跟以前一样,霸道又不讲理。”   233笑而不语,季然说不着急认主角,但他已经习惯性的认人了,233也不会给他确定的答案,季然说他要等着惊喜的一天。   周湛舸使出杀手锏,罪魁祸首-端鹿血来的薛琛不看季然,摸着鼻子看向遥远的星空。   季然也转移话题:“我想吃羊肉。”   周湛舸轻声说:“羊肉也大补,皇上可以多吃点儿。”   季然:“……”   季然:“刘公公,多切一点儿,周少师也没有吃饱。”   刘公公笑着切了一大盘,顺便把其他的配菜,烤蘑菇、串青菜等也端了过来。   季然先给周湛舸夹了一碟子:“周师傅先吃。”   周湛舸看着他,季然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杂质,清澈剔透跟冰水晶一样,篝火在他眼睛里也,清冷明亮如天上的星子。   周湛舸一时间竟然绝对自己看不透季然了,明明自喻自己是最了解这个皇帝的人,但这一刻他有些怀疑自己以往的判断了。   季然会这么毫无芥蒂的看着他吗?   前段时间恨不得把整个周家拔根而起,那时他看自己的眼神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绝不是眼前这个平静的样子。   是演技变好了?   周湛舸接过来季然给他夹的碟子,跟他道谢:“多谢皇上,皇上也吃吧。”   季然嗯了声,只要不念书,干什么都行,季然慢慢的吃,今天的饭菜多是肉类,要吃慢点儿。   前面侍卫们开始表演节目了,篝火舞,数百名侍卫手持火把在旷野里起舞,哪怕舞蹈动作非常简单,也有如虹的气势。   季然一边看着一边吃烤蘑菇,蘑菇是树林里采的,这个季节很新鲜,穿在羊肉里烤出来,比羊肉还有好吃一些,这个世界的香料还是没有后世的多,做这种野生的烤肉时会原始味道更重一些。   季然咬了一块儿厚实鲜香的菌菇后,下意识的递给了周湛舸:“你尝一下,这个好吃。”   周湛舸直到薛琛盯着他看的时候,才意识到他把季然的蘑菇串都吃了。   周湛舸捏着季然的叉子微微用力,是他没有察觉。   周湛舸看了一眼季然,季然正在看歌舞,手里拿着刘公公递给他另一柄叉子吃蘑菇,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少了一柄叉子?   周湛舸就瞪了一副目瞪口呆表情的薛琛一眼,既然皇上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就都装作若无其事就好了。   周湛舸给季然也叉了一块儿羊肉:“皇上你尝一下,这块儿嫩一些。”   周湛舸本来是想把叉子还给季然的,但季然只偏头把叉子上的肉叼走了,跟一只等着投喂的大猫一样。   这会儿薛琛很自觉的把头扭到一边了,周湛舸也不用警告他了,他也没有再提醒季然什么,他嚼着口里的蘑菇无声的笑了下,如果季然一直这样也很好,哪怕是看在讨好自己不用再去读书的份上。   季然吃完周湛舸的羊肉后就不再吃了,这一会儿断断续续的也吃饱了,他跟周湛舸道:“我吃不完了。”   刘公公给他般般样样的弄了很多,哪怕在外野营,刘公公都保持了他皇家的排面,虽然他只吃了一点儿烤羊肉跟蘑菇,他说过几次,但刘公公习惯了,改不了。   周湛舸听着他的话笑了下:“吃不完我吃就是了,你们几个,”   周湛舸跟薛琛、陈晓等人道:“吃点儿东西吧。”   薛琛跟陈晓等御前侍卫跟季然抱拳道:“多谢皇上恩典!”   古代皇帝有御赐年夜饭的习惯,大概就是指这个,臣子们收到赏赐大多都是欢喜的。   季然就看着周湛舸,这些饭菜他只动了蘑菇跟他面前的烤羊肉,而这些剩下的周湛舸拉到他自己面前,收拾着吃了,其他人吃的都是季然跟周湛舸没有动过筷子的。   周湛舸吃剩下的也是因为他自己动过筷子了,这个人对朋友很好,应该说这个人很好。   季然就跟看吃播一样看着他们吃,薛琛抓着一大块骨头悄咪咪的转了个面啃,心里想的是,周少师可真是不容易,虽然季然这个皇帝不会让他们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压力,但这跟养孩子似的更折磨人吧,不仅要投喂,还得吃他剩下的。   篝火晚宴热热闹闹的持续了大半个晚上,这些世家子弟也跟现代的人一样,都是夜猫子,这个点儿了都不困,还有商量着趁黑要去摸鸟窝的,是老鹰窝,周湛舸射下一头老鹰来刺激到他们了。   季然一边听着一边都眯眼,他有点儿困了。   刘公公小声的跟季然说:“皇上,回屋里休息吧?”   周湛舸也道:“走吧。明天上午还要启程回宫。”   季然要休息,要去摸鸟窝的薛琛等人自然也要跟着休息,他们是要保护季然的御前侍卫。   周湛舸一路跟着季然,周湛舸虽然是少师,平时时刻跟季然在一块儿,但睡觉的时候不用他贴身伺候。贴身伺候的是刘公公他们,御前侍卫在隔壁,臣子们又在隔壁的隔壁。   所以当周湛舸一路跟着季然进房间的时候,刘公公轻咳了声:“周少师,今日已经有些晚了,皇上还需要温习功课吗?”   季然一听上课清醒了,本来已经坐在床上了,又站了起来,周湛舸看着他笑了下:“不温习功课了,微臣来是有别的事情。”   季然已经清醒了,也就不再说让他在这里睡觉的大傻话了,要不是刚才刘公公提醒,他都默认为周湛舸要跟他睡一块儿了,习惯真的不容易改。   季然轻咳了声问他:“周少师有什么事吗?”   周湛舸笑道:“微臣有件礼物要送给皇上。”   周湛舸向外面喊了一声:“带进来吧。”   侍卫把一个非常大的篮子放在了地上。篮子里盖着一块儿布,不知道藏着什么好东西。   周湛舸跟季然伸了下手:“微臣送给皇上的。”   “是什么?”季然往桌前走:“鸟窝吗?”   放在篮子里的都是鸡蛋吧?周湛舸射中了一只老鹰,现在是把鸟窝也一起端来了吗?不过篮子有些长,得是孔雀蛋吧?   周湛舸嘴角微微抽了下:“皇上,你想要鸟窝?”   他是得有多么无聊,爬树上去掏鸟窝?   季然已经走到篮子前了,掀开绵软的棉布,季然跟一双湿漉漉眼睛对上了,那赫然是一头小鹿,刚出生没有多久的小鹿。   周湛舸跟他解释道:“它母亲被猎狩,它如果没有人照料,活不过几天。”   四月份是动物的繁育期,这段时间并不是狩猎的好时候,但为了这次御林苑的开通,他们也顾不上了,很多小动物出生就没了母亲。   周湛舸是傍晚时分进的林子,那时候薛琛他们就猎狩过了,留下的大多都是孤儿了。   周湛舸起初并没有要给季然带礼物呢,他进林子也是来狩猎的,他要猎黑瞎子的,不过黑瞎子没找到,倒是发现了这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腿被流箭射中了,起不来,放任不管的话活不了几天。   他就给季然带来了。与其是死在林子里,那不如拿来一试,倘若季然还有一丝未泯灭的良知,它就能活。   周湛舸看着季然,眼底深刻而复杂,他的用心并不纯粹,他在试探季然,在季然在林子里朝那头鹿伸手的时候,他就想再试探他一次了。   这头受伤的弱小的鹿正合适,受伤能拖延时间,能让每一个人激起一丝善意,哪怕季然性格暴虐,他也会等小鹿好起来再掐死,在小鹿这段养伤的期间,他希望季然能跟这头小鹿能生出感情。   周湛舸目光悠长的看着季然,季然看着那头小鹿。   他没有想到周湛舸会送给他一头小鹿。   还是这么弱小的、刚出生没多久的,像是那一年陆明朗抱着他刚生下来的陆小鹿给他看时一样。   “季然你快看,他睁眼看你了,宝宝看你了。”   小孩子看人目不转睛,那时候刚出生的陆小鹿就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这么看他。   这头有着褐色毛、满身白点的小鹿眼睛更像黑葡萄。   季然跟这头小鹿对视了一会儿,也看到它抱着白布的伤腿了,季然起身跟周湛舸道:“我不会养动物,养不好它。”   他不想养这头小鹿。   他对任何人跟物都没有感情,上个世界生出陆小鹿的时候,他对陆小鹿也没有太深的感情,他跟陆小鹿的相处就跟跟其他所有人一样,所以陆小鹿叫他阿然,是朋友的叫法。   要不是陆小鹿天天粘着他、性格天生开朗,要不是陆明朗这个父亲很称职,陆小鹿性格也许会跟单亲家庭小孩一样,因缺爱而忧郁的。   这头小鹿也是一样的。   所以季然拒绝养它。   但周湛舸笑着问他:“皇上不喜欢微臣送你的礼物?”   这话还真是难以回答,他喜欢周湛舸,就会喜欢他送的礼物。但喜欢跟养好没有关联啊。   要是周湛舸送给他一个不需要养的就好了,或者送给他一棵树就好了,他种了四十年树,有经验。   季然轻声的实话实说:“喜欢。”   周湛舸笑了:“喜欢就好,微臣想你一定会喜欢它的。”   是因为他狩猎时下马多看了那头鹿一眼吗?   还是这个人有着前世的记忆?哪怕一丁点儿?   季然在心里问233:【系统,他有前世的记忆吗?】   233跟他说:【少爷,没有的,对于主角来说,他的每一个世界都是新的,他没有古往今来的记忆。】   季然想到了些什么,再次问他:“每一个世界都新的,但可以有记在灵魂里的东西是吗?就跟我手脚疼一样,对吗?”   这次233顿了一下才说:“少爷,你太聪明了。”   季然想不是他聪明,而是他觉察出来的,之前的那每一世主角都有些相同的习惯,会问他一样的话,会记着他喜欢吃的面,会记着相同的花,会记着他喜欢的鱼,就连信息素的味道都是他喜欢的。   主角没有记忆,可那些习惯刻在了他的灵魂里,随着他一世又一世的走,那些小小的习惯他都记得,更可况跟他们有血缘的羁绊的孩子呢。   所以此刻的周湛舸会送季然一头小鹿。   周湛舸就是他。   季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的看着周湛舸,他说过不着急,会慢慢的等着他来。   周湛舸看季然看他的眼神怔怔的,就跟他笑了下:“皇上,那微臣先行告退了,明日我再来看你们。”   这个你们是指季然跟小鹿。   周湛舸走后,季然跟那头小鹿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季然打了个哈洽,小鹿也闭上眼,重新趴回窝里了,它毕竟刚出生没多久。   刘公公伺候季然上床睡觉,把篮子也提到季然床前,笑着跟季然道:“皇上,周少师送的礼物真是别出心裁,奴婢也喜欢着呢。”   “好,那好好养着他。”季然嘱咐完他放心去睡觉了。他跟233定了闹钟,准备睡一会儿去问问薛琛,周湛舸没有娶妻的原因,不是因为吃醋,有了上一个世界的经验,他知道周湛舸一直没有结婚是在等他出现。   他就是有点儿好奇,好奇他未来的接班人是谁。   薛琛等御前侍卫两班倒,薛琛是后半夜班,但他前半夜也没有去休息,因着狩猎博得头筹太兴奋,干脆跟同僚喝酒到了后半夜。   季然出来的时候,薛琛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的酒,嘿了声:“皇上?!你也偷着出来喝酒?别人不允许,你可以,我给你守着,你喝就是了,放心,周少师一出来我就告诉你。”   哦,他们防的都是周湛舸啊。   季然在台阶前坐了下来,跟他招手:“酒是给你带的,你来休息一会儿吧。”   “好酒,皇上你这坛酒昨晚上我就想讨来喝了。想跟你用鹿血换来着。”薛琛喝了季然的酒立刻对季然好起来,他是千杯不倒的酒量,没有喝醉,但他喝的越多话头就越多,喝酒交心这话是不错的。   季然跟他说:“说起鹿血,为什么周少师不娶媳妇呢?”   季然问的话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但听懂的薛琛眼睛一亮,昨天晚上他就使劲忍住,这会儿季然又提起来,还是四下寂静的深夜里。   薛琛看了下远处巡逻的御前侍卫,等他们走过去后低着头跟季然小声的说:“皇上,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保密啊,千万别到周少师面前说啊。”   季然点头:“我当然不会去他面前说的,我还不想抄整部的《大庆律法》。”   这句话发自肺腑,比发誓还要管用,大嘴巴薛琛终于忍不住把秘密吐出来了。   “关于周少师不娶媳妇的传言有两个,一个说他是断袖,喜欢去世了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去世后他就再也不娶了;”   季然哦了声:“第二个呢?”   薛琛喝了一大口酒,像是在用酒下决心一样,等咽下去后凑近季然耳朵,跟他说:“皇上,你过来点儿,我小声的跟你说,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啊。”   季然心想,什么秘密能比前面那个周少师喜欢太子殿下的还要大呢?   “你说。”   季然靠近点儿薛琛,薛琛揽着季然肩膀跟他嘀咕:“我跟你说啊,周少师有一个非常喜欢的青梅竹马,结果被你父皇给抢了,臣不跟君王争宠,也抢不过,于是周少师就一直孤身到现在了。”   那以后周湛舸辅佐的明君应该就是这位妃子的孩子了,季然有6个兄弟,除了去世的太子,他还有5个,其中最小的一个是白太妃的儿子,233给季然介绍过,但季然还没有去见过。   “哎!我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娶妻了。”薛琛替周湛舸叹息了声,然后又仰起头灌了一口酒,然后话就更多了:“你说他怎么想不开呢?那白妃当年就算再漂亮,也是皇帝的人了啊,再说了,漂亮的人多的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皇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你看皇上你都三宫六院了,哎皇上,你最喜欢哪个娘娘啊……我看你最近每个宫殿都去,雨露均沾啊!”   季然就看着薛琛,薛琛丝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他平时就不太瞧的上季然这个皇帝,这会儿喝醉了,那就更有什么说什么了。   季然就说他:“你不也有一妻两妾吗?”   薛琛嘿嘿笑:“那不一样,皇上你以后还将会有七十二妃呢,所以我跟你说,你得喝鹿血!”   季然:“……”   季然已经知道他想听的话了,就不想再跟醉鬼一般见识了,正要推开薛琛起身的,就听见后面传来周湛舸的声音:“皇上?你怎么还没有休息?薛琛你在这里干什么?!”   季然跟薛琛一起回头,薛琛跟被抓奸在床的家伙一样,猛的把揽着季然胳膊的手松开了,往后退的时候一个倒仰差点儿栽地上。   舌头都喝大了:“我……我跟皇上什么都没有干,真……真的!”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现场确实很尴尬,季然也咳了声:“周少师怎么也还没有休息?”   也没有喝鹿血啊。   薛琛已经爬起来跑了,周湛舸就坐到了薛琛的位置,把衣袍放下后跟季然道:“晚上喝的有点儿多,头疼,就起来走走。”   季然听他这么说,用手给他试了下额头:“有一点儿烫,你别动,我给你捏一下。”   周湛舸不动了,看着季然正过身来,双手卡在他额头跟太阳xue的位置上,九缓一重的转圈按捏,他的手法不比太医差,季然是什么时候会做这个的呢?   周湛舸就看着季然,季然的脸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眼神也是清澈的,   季然要比自己矮一点儿,手撑着给他捏,姿势就会累,在感觉季然手微微有些抖的时候,周湛舸握住了他手腕:“皇上,可以了,微臣多谢皇上。”   季然摇头:“不用客气,你有头疼的毛病,不能多喝酒的。”   上上个世界,徐雁凛因为脊椎的问题,经常会头疼,上一个世界,陆明朗精神力不稳的时候会头疼,于是季然本能的就嘱咐他了。   他觉得主角头疼好像也会遗传,不过以后能好,这个世界大概是被自己这个昏君气的。   周湛舸反而他:“皇上怎么知道我有头疼毛病的?”   季然一顿,反应过来,又一个世界了,这个世界他跟主角的关系还不好。   看周湛舸放开他手腕,季然就顺势用手给他试了下额头,说:“被我气的,我当然知道了。”   周湛舸一下子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幸亏刚才头被他捏了有一会儿,没那么疼了。   “皇上知道就好。”周湛舸等笑完后跟他说:“皇上以后会改吗?”   这个问题也很难回答,他是个反派。   季然跟他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周少师都很厉害。”   周湛舸点头:“皇上越来越会说话了。”   拍马屁原来有用的,周湛舸心里想,他以前最讨厌听阿谀奉承的话,因着周首辅的缘故,他自出生就开始听,烦透了,但是这会儿不知为何,听着心情非常舒畅。   晚风徐徐的吹来,旷野的气息扑面而来,周湛舸缓缓吸了口气后道:“皇上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季然问他:“头还疼吗?”   周湛舸顿了片刻后轻声道:“不疼了,多谢皇上。”   第二天回宫,那头幼小的鹿就跟着季然回去了,御林苑的小公公也跟着回了宫,同行的还有一头母鹿及另外一只小鹿。   周湛舸送的礼物考虑周全,唯恐季然不会养。   鹿就安放在了季然的寝宫里,皇帝寝宫在勤政殿侧殿,周湛舸来上课的时候,也会来勤政殿后院看看这只小鹿,小鹿比他想的还要难养一些。   母鹿是带了一头,但是鹿妈妈只认自己的孩子,御林苑的小王公公把篮子偷偷的提到母鹿旁,另一头小陈公公用嫩草引诱着母鹿吃,转移它的注意力,但吃完就不管用了,回头一看不是自己的孩子就跑了,瘸腿小鹿偷着摸着的也没能喝上几口。   没有办法小王公公挤了一碗奶,季然拿着勺子喂,半勺半勺的,因为多了就洒出去了,这样也只能喂个半碗,半碗小鹿就喝累了,拒绝张口了。   这个时候季然就非常怀念现代生活,要是有奶瓶就好了。当年陆小鹿也是喝的奶粉,而且他还会自己用手抱着奶瓶喝。   剩下半碗小王公公给小鹿摸在身上,跟季然说,得要让小鹿有母鹿的气味,母鹿才会认他。   小鹿全身摸上了鹿奶,哪怕是干了都粘在身上,谁抱都有一种腥膻的奶香味,季然抱着小鹿递给前来看热闹的周湛舸。   周湛舸闻着奶香味咳了声,不太想接:“怎么喝奶喝身上了?” 第89章   虽不想接,但皇上亲手抱过来的,周少师也得双手接着,一手接腹部,一手扶脖子,跟捧一个金元宝一样。   季然看着他这个姿势,想起了陆明朗当年第一次从护士手里接过陆小鹿的情景。   季然跟他说:“母鹿不认它,它没有奶喝,这样用奶水沾一下身能让母鹿尽快的认他。”   “是……是吗?”周湛舸也颇有些尴尬,虽然小鹿是他给季然的,想法也很美好,让季然在养小鹿的过程中启发点儿爱心,但他也没有想到小鹿喝口奶都这么艰难。   季然嗯了声:“一个时辰后它还要喝奶,周少师你可以看看。”   周湛舸把小鹿递给小王公公,干笑着说:“好,我帮你喂,咱们先上课吧。”   周湛舸这次上课难得有点儿不太专心,因为他老闻到季然身上的奶香味,他自己身上也有的,但很神奇的,他觉得季然身上的好闻。   周湛舸在俯身给季然批文章时,低头在他脖子空里闻了下,正好季然偏头看他,一个低头,一个仰视,像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姿势。   恰到好处做什么,脑子里却一塌糊涂。   周掌柜就看着季然,他近在咫尺的停顿住了,捏着笔的手用了力,让墨滴在了宣纸上。   只是剎那间的交错而已,周湛舸却觉得有了一刻钟那么长,他提着笔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在滴了墨的宣纸上续写了他的批文。   季然也没有说话,只眨了下眼。   周湛舸写完后给季然继续讲课,“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 君为轻,这句话皇上明白吗?”   季然点头,话都是说的好听,但实际上封建王朝不还是以皇帝为尊吗?   周湛舸也像是知道肯定也知道这个,所以他想了下道:“自古为君是最难的,做人时可以独善其身,为官则要兼济天下,而为君则要您心里只能有天下。这是难处。也是老子说的‘圣人无恒心 以百姓之心为心’的意思。   ”   周湛舸讲的很好,季然对他刮目相看,想当年江未寒语文也很上愁的。   季然给他鼓掌:“讲得好!”   周湛舸嘴角微微动了下,他讲的好得要听进去才行啊!   不过,罢了,一点点儿来吧。   爱万民先从爱一只小鹿开始吧。   “是不是到喂奶的时候了?”周湛舸转移话题。   季然带着他去后院,他的寝宫是勤政殿的侧院,后院里也种满了花花草草,其中还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季然的父亲信道,特意从道观里移栽来的据说有五百年树龄的大树。   这会儿这棵树上拴着母鹿,母鹿的小崽子正在顽皮的啃树呢。这   一只身体健康,已出生十五天,这会儿什么都好奇,季然院子里种植的花卉不少都被它打扰过了。   周湛舸这次帮着季然挤奶,他身上沾着鹿奶味道,母鹿不排斥他,挤好半碗奶后,交给季然喂。   “让奴婢来吧。”小王公公想要接这个活,但被周湛舸制止了,周湛舸说:“皇上蛐蛐都喂的很好,小鹿就跟不在话下了。”   知道真实情况的刘公公跟小陈公公都不敢吭声,皇上喜欢都斗蛐蛐、玩投壶,这些周少师都不赞同的,他们怀疑周少师送来这只小鹿是为了折磨皇上呢。   但刘公公多虑了,季然一点儿都没有备受折磨的样子,他看上相当有耐心,不是强逼着小鹿张开口往里倒的喂法,而是用小勺抵到小鹿嘴边,沿着嘴缝慢慢给喂进去,几次之后小鹿形成了习惯,条件反射,知道这是喂进来的奶,而不是逼着它灌药,于是也主动的去咬勺子了。   除了刚开始的洒了一些外,后面的几乎没有洒出来,喂的仔细又规律,不慌不忙,配合着那张面瘫似的脸,让人看着很平和,跟天上飘荡着的白云一样,安静又柔和。   周湛舸坐在一边就打量着季然,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能从季然身上看到岁月静好。   季然这次把一碗奶都喂进去了,拿着帕子给小鹿擦了下嘴巴,跟它说:“好了,陆小鹿,睡觉吧。”   周湛舸眉头微微一挑:“它叫什么?”   季然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陆小鹿。”   周湛舸无声的重复了下,啧了声:“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它长大了愿意吗?”   此陆小鹿非那个陆小鹿啊,当年陆明朗说这句话的时候,季然还会为长大的陆小鹿着想,可现在的‘陆小鹿’是一头真实的小鹿,它怎么会不愿意呢?   季然肯定的点头:“愿意。”   周湛舸笑了下:“行吧,鹿小鹿还不赶紧谢皇恩。皇上,它姓‘鹿’?不用跟着皇上姓吗?”   季然在心里说,它姓陆,陆明朗的陆。   不过这个世界他又姓周了。   一头小鹿而已,周湛舸不再纠结名字,看季然养的不错,他暂时放下心来,他在心里期望季然有一天能改掉暴虐的性格。教授知识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如果性格好起来,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学习。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季然来到这个世界一整月了,陆小鹿虽初始养的艰难,但经过这半个月后,伤也养好了,它的继母也认它了,它们三个鹿在季然的寝宫后院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那棵曾被太上皇当成神树的银杏树也成了他们几个没事就撞着玩的普通树,那些珍贵的花花草草在经过了他们半个月的好奇心磋磨后终于可以安静的生长了。   这一个月里季然白天养鹿、投壶、学习、上朝,晚上给太后请安,见他的五位嫔妃,没有一刻有闲暇时间。   233跟季然说,皇上就是要日理万机的。哪怕是昏君,哪怕他什么政绩、什么成果都没有。   朝堂之上他依旧没有实权,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好,听周首辅的,’‘好,听周尚书的’,季然发现朝堂之上,周湛舸跟他父亲的权利快平分秋色了。   季然现在也终于能想通,为什么周湛舸会是那个可以废掉外戚专权、结党营私的主角了。   周湛舸具备了一个辅佐明君的一切质量,性格刚正、是非分明,心怀百姓,深明大义,这是最重要的,其次他还是周家人,这一点儿也很重要。   如果有一个人可以让手握大权的安国候心甘情愿让出权利的人,一定是他认可的儿子。   只有这两点齐全了,主角才会排除万难,创立一个太平盛世。   季然看着朝堂上的周湛舸想,他每次上朝都会走一会儿神,朝时间太早了,他要在龙椅上坐上半个时辰才会真正的清醒,幸好他的王冠能帮他遮着脸。   季然在心里跟233说过,帝王之所以发明这样的帽子就是为了方便打瞌睡,还有那些用木板挡脸的大臣也跟用课本挡脸睡觉的学生有异曲同工之效,233笑的哈哈的。   季然在早朝上再没有出过岔子后,周太后就对他好起来,不再训斥他,而是催他生孩子了。   太后说,哀家这里不用常来,多去中宫走走,早日给哀家生下个孙子来。   季然垂目喝茶,他想太后要失望了,这个世界他没有生子的能力。   不过季然也没有忤逆周太后,季然常去见他的后宫,除了常去中宫皇后那里外,也见了其他的妃嫔。顺便还见到了传言中周湛舸的青梅竹马。   季然的嫔妃住的位置都不一样,除了中宫皇后住的位置离季然近外,其他的都隔着些距离,尤其是那位西域番国打法来和亲的公主,住的比较偏远。   季然去她的寝宫时,路过一所院子,看到了一棵海棠树,树很大,从院外就能看的见开的花。   季然就站着看了一会儿,刘公公现在比233都要贴心,233还没有等跟季然介绍的,刘公公先笑着跟他说:“皇上,白太妃喜欢海棠树,当年这棵树也是先皇给她特意移栽来的。”   原来这就是白太妃的住处。   季然点了下头:“种的很好。”   刘公公微微迟疑了下:“皇上,白太妃喜静,所以选了这座庭院,除了陪同小王爷读书习武外,平日里几乎不出门,也不见其他人。”   季然听明白了,正要转弯走的,就看见他们了。   季然不认识白太妃,但她身边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季然排行第六,除了这个小孩比他小外,其他的兄弟都成年,分府出去住了。   所以季然就知道这是他的弟弟赵贞。   任何人见了皇上都要行礼的,所以白太妃带着赵贞上前来给季然行礼。   “臣弟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八九岁的小孩礼数周全,撩起袍子一板一眼的给季然行礼,季然扶他起来:“免礼,不用客气。太妃也请起。”   白太妃很年轻,也很漂亮,且知书达理,一身书卷气,气质很好,季然心想周湛舸如果要不是为了等自己,他的妻子应该是要这样的人吧。   233在心里跟季然说:【少爷,你吃醋了。】   季然反问:“有吗?”   233肯定的道:【有。】   它的少爷在上一个世界学会的吃醋。   季然哦了声,原来吃醋是这样的感觉,看到她院子里种着海棠花会心里泛酸。   季然这天没有再去他的嫔妃哪里,原路返回了。   除了这一次出状况外,季然其他时间都雨露均沾的陪睡了。   他的四个嫔妃喜好什么,他也都知道了。   陈妃善琴,薛妃善画,柳妃善舞,魏妃善……吃,季然去她们宫里大多是看,看完就给赏赐,他不行,那总要给别的补助。   季然也赏赐给周皇后,但周皇后没有要,说皇宫就是她的家,都是一家人,那皇上的银子也是她的。   季然就帮周皇后刺绣。   周皇后去小厨房给季然准备吃的,回来的时候发现季然……在绣花。周皇后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眼前的画面,季然端坐在木窗前,一手拿扇面,一手那针线,穿行在扇面上时,神情认真的跟批阅奏折一样。   周皇后就看着季然愣住了,虽然她从没有在季然脸上看到过九五之尊的威严霸气,但季然继承了周太后的长相,矜贵清冷。这样一个人怎么都不像是会帮她绣花的人。   周皇后轻移莲步,到季然身后看,发现季然帮她把小鸟的眼睛绣好了,而且绣的活灵活现,周皇后相当震惊:“皇上?你怎么会绣这个的?”   季然把扇面给她:“我看着你绣学的,你看看没有绣坏吧?”   周皇后动了下嘴角:“皇上,您是九五至尊,怎么能帮臣妾绣这个呢?”   季然只道:“哪有九五至尊不能做的,皇后还有别的花样吗?我帮你绣。”   周皇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话,季然就拿着她的扇子:“那就帮你绣这个。”   季然帮着皇后绣了半晚上,把那枝海棠花枝头的小鸟绣完了,周皇后感叹道:“臣妾谢谢皇上,臣妾也代臣妾的堂兄谢谢皇上。”季然问道:“这是给周少师绣的吗?”   周皇后笑着点头:“是的,堂兄喜欢海棠花,臣妾想着他整日给皇上上课,多有辛劳。”   季然点头:“确实辛苦,你告诉他不用天天给我上课。”   周皇后就看着季然笑,皇上不爱读书是全宫上下都知道的。季然现在宁愿绣花都不愿意上课了。   季然第二天回去的时候,把周皇后的绣品带回去了,包括那副给周湛舸绣的荷包。   周湛舸给他上课时间只有上午,下午他要去吏部,下午季然就开始绣花。他绣花比投壶、读书好多了,233这么看着竟然一次手都没有扎到   季然是天生能做这种细致活的人,他有一颗波澜不惊的心,冷静到漠然,心无旁骛,天塌下来都不会让他分心。   所以233看了一会儿后感叹的说:【少爷,古有木匠帝王,促织天子,现在少爷你是刺绣帝王。】   季然跟它说:“我上一个世界是种树大王。我现在要种树的话也很厉害的。”   233笑的哈哈的:【少爷,我发现你越来越幽默了。】   季然把一朵半开的海棠花苞绣完后,跟233道:【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我以后下台的原因就是天天在家绣花?】   233说:【有可能。】   季然没有再说话,他后期下台应该是自然规律,也是客观事实,他从根本上就不是一个胸怀千古、文韬武略的明君,哪怕他不去荒淫无度,也支撑不起一个国家的担子。   更何况这个国家还有那么严重的问题,外戚专权、结党营私,贪腐严重,周湛舸的担子才是最重的。   不知道他这个昏君什么时候才能走完剧情。   在季然觉得他的昏君之路太过于平淡的时候,剧情终于有进展了。   这天早朝,礼部尚书说他要南巡了。   “皇上,微臣已经做好了南下之行的所有部署,日子定在下个月初一,我们沿水路出发,一路查看沿岸地区的治理,半月到南直隶,皇上您看如何?”   季然听着他的话微微一顿,跟233问道:“是剧情进展了吗?”   奢华骄纵,沉溺酒色的昏君属性要开始了。   乾隆皇帝三下江南劳民伤财,只不过乾隆前期国库充盈,而他现在国库并不充盈,哪怕户部在朝堂上没有报告几次账目,季然也从他们似是而非的言语里算了一笔账了。   国库的钱可以支撑他去一次江南,但以后会更加捉襟见肘。   北有鞑靼,南有水寇,不知军费从哪里出?   季然看了下周湛舸,周湛舸今天的脸色还可以,不知道是不是另有别的打算。   于是季然就道:“好。”   周首辅端坐下方问他:“皇上,此次江南之行快则一月,慢则两月,所以京城事务都要提早做准备,要带哪些大臣,皇上可以拟个名单,让众臣早些做准备,京城留那些大臣维持政务,也要提前筹备。”   留守京城的肯定是周首辅啊,自己走后,他就是最大的了,季然心里这么想着,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道:“南巡之事首辅与周尚书决定即可。”   周首辅果然道:“微臣留守京城,为皇上分忧解难。其他官员由吏部来决定。”   周湛舸像是早就都想好了,直接道:“工部、户部、兵部各抽出两人跟我一起陪同皇上前往。途径各地,要辛苦各位考察民情,为民解忧。”   季然眼睛一亮,周湛舸这次也会随他同去,虽然不知道周湛舸为什么要出去玩。   下朝之后,周湛舸来给他上课时跟他道:“皇上,此次南巡途径两京7省。路途漫长。皇上要做好吃苦的心理准备。”   季然眨了下眼:“坐船不辛苦。”   他不晕船,而且南巡不是出去玩吗?   电视上乾隆皇帝下江南,途径之地都有官府迎接,好吃好喝,还有江南美女。他应该也大差不差吧?但季然从周湛舸笑而不语的神色中觉到了不怀好意。   周湛舸这一趟不知道时要去干嘛。   季然问他:“周少师是有别的目的吗?”   周湛舸笑了下:“微臣能有什么目的,臣是想着国库并不充盈,所以此次南巡不大张旗鼓,俭省出行,所以皇上可能要辛苦些。”   这种辛苦倒没问题,季然也没有奢靡无度的习惯。   季然答应了:“周尚书安排就好,一切从俭。”   周湛舸对他的答案比较满意,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上,我们今天讲这几句话。”   等课讲完了,周湛舸去看了下陆小鹿,陆小鹿已经快满月了,这会儿在后院里满地跑,养活了,以后只要不缺吃的就能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陆小鹿前段时间喝的奶都是季然用勺子喂的,所以陆小鹿见着季然颇为亲昵,围着他打转,季然就站着,并不会搭理它。   看季然不摸它,陆小鹿咬他的衣服,季然从它嘴里把衣服拽出来:“别咬,你昨天已经咬坏一件了。”   食草动物的嘴咀嚼布很利索,昨天季然就站了没几分钟就让它咬坏了。   陆小鹿大概知道自己身份贵重,所以季然不让咬之后,就对着周湛舸的咬,刘公公在旁边笑着说:“小祖宗,不能咬,哎吆……”这头小鹿是被惯坏了。   刘公公都只是嘴上说说,不会动手揍它,因为就连季然、周湛舸都没有动手打过它。   周湛舸这会儿也只是把手抵在小鹿头上,阻止它咬,那小鹿还以为是陪它玩,用头使劲拱他,但周湛舸一只手就牢牢的掌握它了。   周湛舸一边按着小鹿脑袋,一边跟季然闲聊。   “南巡月初启程,皇上这几天想想带什么,课业我会根据实际情况给你讲授,但书要带着,”   季然两个字:“好吧。”   “印章,兵符这些刘公公都帮他收好,南下我们会去兵营,”   刘公公应着。   ……   悉悉索索的说了一些后,周湛舸手按在小鹿头上,另一手戳着它耳朵问:“皇上,要带哪个嫔妃南下?”   周湛舸声音很淡,夹在上面的那些话里,似是无意间问道。   周湛舸知道他逾矩了,他可以过问季然的课业,可以过问他的臣子,但不可以问他的嫔妃,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想要问问。   季然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看向他:“嫔妃也要带着?”   周湛舸也看他,嘴角无意识的抿了下:“皇上自己决定就好,想带就带着。”   那就是不想他带着。   说的这么勉强。   季然停了一会儿跟他说:“那就不带着了。”   看周湛舸并没有露出笑容,季然又补充了句:“路途遥远又辛苦。”   周湛舸目光复杂幽深,只看了季然一眼就别开了,像是有无数话堵在嗓子眼里,无法说出口,只能忍着。   季然也没有再说话,他也不想要他的皇后跟妃子,可他一睁眼就已经有了,在这个古代,他要养着她们,在他还是皇帝的时候,他的妃嫔需要在这里,因为她们肩上是家族、国家的荣耀。   两个人一时间没有说话,幸好有陆小鹿在两人之间调皮的走动,缓和了这种僵持的气氛。 第90章   刘公公轻轻挥手,让其他太监下去了,他自己在旁边伺候着,他在宫里待得年岁久了,眼睛练的比常人要敏锐一些,见过的事也比被人多,虽然这两个人生出这种超越师生的感情让人震惊、不敢置信。   但这段时间这两人的相处刘公公是都看在眼里的,他虽不知道皇上主动示好周少师是有意讨好,还是真心喜欢,但周少师对皇上的好是真的。   每天来给他上课,文武一起教授,算得上苦口婆心、呕心沥血,哪怕周少师是外戚,在朝堂上同周首辅把揽大全,但他教授皇上没有一点儿私心。   而皇上,皇上的决定刘公公不敢揣测,皇上是非常聪明的,如果他是转变了方法,想用自己去讨好周尚书、以夺取政权的话,自己这个做奴才的只能敬仰皇上,不敢多言及猜测。私心里,刘公公甚至希望季然能成功,毕竟大庆王朝还姓赵。刘公公希望季然能够维持下去。   这么想着,刘公公在看到小鹿又跑过来撞周湛舸的时候笑着说:“皇上,周少师,奴婢看的这一会儿,有句话实在想说了,但这话又实在大不敬,”   周湛舸睨了他一眼:“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刘公公笑着道:“那奴婢说了,奴婢觉得皇上跟周少师你们太惯着‘陆小鹿’了,带孩子也要管教的是不,现在它都敢咬你们俩衣服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陆小鹿跟是他们俩的孩子一样。   刘公公眼瞅着周湛舸眉目舒展开来,他笑骂道:“果然是大不敬,这头小牲畜怎么能是我跟皇上的孩子?”   是骂,但语气是笑着的,甚至他默认了刘公公的话,陆小鹿是他跟皇上的孩子。   刘公公看了一眼季然,发现季然根本没有反应,还在从小鹿嘴里拽衣服,他是压根没有觉出这句话哪儿不对来。   刘公公不知道是皇上太小、也没有孩子的缘故,还是他压根就不在意。   季然两个当事人不在意,于是刘公公也就笑着轻拍了下自己的脸:“所以奴婢说这是奴婢的大不敬。”   “行了,不用装模做样了,嘱咐好人照顾好它。”周湛舸大手罩着小鹿脑门说,刘公公笑道:“放心吧,奴婢把它当小祖宗伺候着。”   后面的半月时间过的很快,季然用他的下午时间抽空完成了绣活,   周皇后看着季然绣的荷包已经不再惊讶了,季然是初学者,但他细心,绣活没有什么技巧,只要耐心细心就能做好,而季然恰好是足够有耐心的人。   周皇后看着第一朵还有些生疏,后面一朵比一朵好看的海棠花笑着说:“等明天臣妾给堂兄的时候,他一定会很高兴,皇上绣的真好。”   季然问道:“皇后明天要回家吗?”   周皇后看着他笑:“是的,家母想念臣妾,前些日子就递了信,皇上不同意吗?”   季然摇头:“没有,皇后想家可以多住几天。带上贺礼,替我问候父母。”   不管周皇后回家是否只是想念母亲,还是周首辅有话嘱托,季然都没有意见。   周皇后这些日子也重新了解了这个皇帝,也知道季然不会阻止,所以周皇后笑着跟他说:“我今晚上就做成荷包,明天正好一起带给堂兄。”   “皇后教教我吧,我帮你做。”   于是周皇后又教他缝成荷包,坠上平安扣的穗子。   季然编了一个鱼形的穗子,周皇后好奇的问:“皇上编的真好看,就是有什么寓意呢?”   季然已经忘了有什么寓意了,他只是记得这个小鱼。他能记得,也想做给周湛舸看,也许某一天能让周湛舸想起什么来。   季然就跟周皇后道:“要出远门,走水路,愿周少师出门顺心,如鱼得水。”   周皇后笑了:“皇上有心了,这个是臣妾给您做的,愿您跟周少师出门在外,平平安安。”   周皇后就是用她手中的绣品给季然示范的,她手里的荷包明黄色的底上绣着龙纹,确实是给自己的。   季然看了她一眼,跟她道谢。   “刘公公,把我的俸禄交给皇后保管。”   周皇后用帕子掩口笑了好一会儿才道:“皇上怎么又说这个了,我们是一家人,不在意这个的。”   季然跟她说:“一家人就拿着吧,后宫我就交给皇后了。”   在他们现代社会里,丈夫的工资是要交给妻子作家用的。   周皇后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跟他行礼:“多谢皇上信任,臣妾一定把后宫管理好。”   季然嗯了声:“多谢皇后。”   第二天周皇后就回家省亲了。   周皇后是周首辅的侄女,兵部周侍郎的女儿,周家人是一个大家族,周首辅的父亲老侯爷就是同季然的先祖一起打江山的人,老安国侯虽已去世,但他的儿孙都住在一起。周首辅就继承了安国侯爵位。   周皇后省亲回家第一要先见周侯爷的,周侯爷关注的也是季然这个皇帝。   果然,侯爷夫人贴己的话还没有问几句,周侯爷就问他最关心的事了:“皇上同你关系如何?”   周皇后浅声道:“皇上待我很好。”   周首辅哦了声:“是吗?”   周湛舸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想原来自己一直竖着耳朵听着。   周皇后知道周侯爷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是的,侯爷,皇上这些日子待我极好。这一次回家,皇上还让我多住几天,连他的俸禄都交给我保管了。”   她这些话句句属实,季然自病愈后,性格像是换了个人,从不发火,虽然脸依旧是冷的,但周皇后这两个月观察,发现他只是面瘫,并不是冷落他,从眼神中能看出来。他眼神平和,虽然平和的看不出爱情,但再没有以往的恨意与芥蒂了,季然待她同其他嫔妃一样了。   周皇后暂时也不知道季然是何意,就只说些好话。   周皇后是周世臣的侄女,虽然周家已经有一位太后了,但周侯爷依然觉得不保险,又让自己嫁入宫中,为的就是延续周家的势力。   周皇后也知道季然会是周侯爷扶持的皇上,周侯爷大权在握,季然这个皇上就不好过,倘若他是个有心想要夺权的皇帝,必定不会同这个皇后交好,周皇后自嫁给季然的那一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季然能同她举案齐眉,和平共处。   周湛舸跟周侯爷一起看向坐在首位上的皇后,周侯爷老谋深算,并不会轻易相信季然变了,一时间没有发表意见。   而周湛舸心里则五味俱全,他相信季然变了,因为季然跟他日日相处,他比谁都清楚季然的变化。   季然性格变好是他期望的,但季然对所有人都好,他心里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这酸意在听到周侯爷的话后就更加的明显了。   周侯爷说:“既然皇上待你好,那老臣就放心了。娘娘还是要早日诞下皇嗣,为皇室开枝散叶。皇上手足本就少,皇室的传承皇上胆子重,你作为中宫理应为皇上考虑。”   周湛舸捏着杯子的手无意识的用了力,他自嘲的牵了下嘴角,他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一个嫉妒自己妹妹的人。   周皇后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堂妹。   周湛舸闭了下眼,也就没有看见周皇后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周皇后听着周侯爷的话嘴角微微的动了下,想说点儿什么,最后又都咽下去了,只轻声说:“好,兰馨明白。”   周皇后是周家人,回家省亲都可以在家里住一晚上。   周皇后给家人带了礼物,上到父母,下到弟弟妹妹,就连周湛舸,周皇后跟他说,也给他带了礼物,等晚些时候给他。   周湛舸笑着跟她道谢了:“我都多大了,还要娘娘记挂着我。”   周皇后只看着他笑:“周少师每日要为皇上讲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不说,心里都清楚的,过几天周少师还要陪同皇上南下,这一路路途遥远,还要多有辛苦周少师呢。”   周湛舸便知道她是有关江南之行的话要嘱咐他。   周湛舸在太监通禀后,便到他母亲处请安。   周皇后此刻正在他母亲侯爷夫人处。   大概是周皇后要跟自己的母亲、大娘等内眷们说几句体己话,所以屏退了一众丫鬟,周湛舸在要撩起帘子的时候听见二叔母的声音:“兰馨,你跟娘实话实说,皇上他真的待你好吗?”   鬼使神差,周湛舸没有进去,在帘外驻足了。   周皇后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坚定的:“是的母亲,皇上待我很好,母亲跟大娘放心就是。”   二叔母并不放心,咳了声:“兰馨,当着娘跟你大娘的面,你也不用害臊,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就问,皇上现在跟你圆房了吗?”   周湛舸眼神一敛,身体无意识的绷直了,近乎屏住了呼吸,听着周兰馨有一会儿才轻声道:“回母亲跟大娘的话,没有。”   周湛舸绷着的身体一下子松懈开来,像是心中一块石头落下来。   他在片刻后握紧了手,掐了把自己手心,在心里无声的骂了句‘无耻厚颜’,他怎么能有高兴的心情呢?   屋里的女眷没有一个高兴的,声音都带着暗沉,哪怕见多识广的侯爷夫人也忍不住出声道:“皇上这到底是何意?我听说这些日子,皇上去其他宫里的次数也很多,这要是其他嫔妃先生出皇嗣来,可怎么好?”   是了,季然还要四个嫔妃,周湛舸脸色又冷硬起来,这短短一刻钟,他心里忽上忽下,跟被牵着的风筝一样,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得笑话死他,他周湛舸快三十的人了,何曾被情所困过?   屋里的周皇后要大度多了,她轻声说:“其他嫔妃生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会视若己出的。”   二叔母还在说:“那怎么能一样,那就没有咱们周家的血脉了啊,再说了,中宫所出的孩子怎么能跟那些嫔妃所生的孩子相比较?大嫂,我看咱们还是要想想办法,让兰馨生下皇上的孩子为好啊!”   周湛舸脸色冰冷的站着,虽然他清楚二叔母说的话都对,他父亲周侯爷说的那番‘让皇后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话不过是为了巩固周家的外戚大权。   倘若自己真想改变,第一就应该把他们周家同皇室之间的脐带隔断。   周湛舸听着周皇后说:“母亲,大娘,就不要替儿臣担心了,皇上现在同我的关系刚刚缓和,我们顺其自然吧。皇上过几日要下江南了,我还有些话要嘱咐堂兄,我先去见堂兄了?”   二叔母的声音:“对,对,这也是顶要紧的事,嘱咐好湛舸,让他务必看好皇上,听说江南美人多……”   周皇后跟花厅里召见了周湛舸。   “三堂哥,此次南下,兰馨想拜托你一件事。”   周湛舸面色波澜不惊的问:“让我看着皇上,不要让他在江南看花迷了眼?”   周皇后一顿,片刻后笑了:“堂哥都听见了,让堂哥见笑了。 ”   周湛舸看了她一会儿:“娘娘辛苦了。”   周皇后明白他的意思,眼眶有一点儿泛酸,她低声道:“我没有辛苦,我是周家人,应该的,堂哥也辛苦了。”   周皇后很快就缓和了,她之前觉得委屈过,现在已经接受了。   周皇后把盛荷包的盒子推到周湛舸面前:“此次南下,路途遥远,还望堂哥多多照拂皇上。这个荷包……祝愿堂哥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周湛舸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荷包跟她道谢。   周皇后笑道:“周少时待皇上好,我也要替皇上谢谢你。”   周湛舸走后,随侍女的大宫女问她为什么不直接说是皇上给周少师绣的。   周皇后笑了下:“皇上这个荷包绣的时候都是躲着周少师绣的,就是不想被周少师抓着挨训,我当然不能揭穿他。”   大宫女笑道:“娘娘待皇上真好。皇上要是知道您这么为他着想一定会体谅娘娘的。”   周皇后微微顿了下,摇头道:“我也不全是为皇上着想,我也是为我自己,我没有说的原因是,皇上是九五至尊,如果让我的家人知道他是一个不好读书、整日玩乐的皇上,他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周家权力这么大,废皇的事绝对有可能的。   季然被废,她这个皇后下一步去哪儿呢?   大宫女肃然一惊,有一会儿才道:“不会的,不会有那样一天的,我看周少时对皇上很好。”   周皇后点头:“我也不希望有那样一天,喜欢皇上能得三堂哥喜欢。”   周皇后发自肺腑的话。她现在希望季然能好好的。   她绝对现在的季然很好,那种她说不清楚的好。   季然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他的一些观念有一种奇怪的平等在里面,比如他会跟着她一起做绣活,他不在意这是不是掉面子的事,也不在意这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   这样的皇上她觉得很好,哪怕季然至今都没有碰过她,至今都不想让她生下子嗣。   回房间后的周湛舸把荷包拿出来挂腰间,既然是皇后给的,他也会挂,而且这个荷包绣的花是他喜欢的。   周湛舸拿着荷包端详了一会儿,发现这不是周皇后绣的,周皇后绣的要比这个好多了。也不是说这个荷包绣的不好,而是比不过周皇后那种精美熟练,周皇后是他们周家最出色的女孩儿,才被送进宫里的,绣活一绝。   这个荷包更像是她最开始绣的时候。   周湛舸拿着荷包看上面的第一朵花,针线短,绣的密密麻麻,后面的才像是掌握了技巧,渐渐的每一朵花都舒展开来。   别说,还挺好看,越看越好看,跟真实开的一样。   周湛舸往窗口外看了下,这才想起这个季节海棠花早已开完了。   他院子里种了满园海棠树,知道他喜欢海棠花的只有周皇后。   所以周湛舸捏着小鱼穗子也不再多想了,准备带着这个荷包南下。   南巡的那天很快就到了,季然跟周湛舸等人踏上了南巡的路,走的京杭大运河,一艘大船并两艘中等物资船,如周湛舸说的那样,只是轻装上阵。   季然这边带了刘公公、小陈公公、四个宫女,以及薛琛、陈晓等二十名御前侍卫。   周湛舸只带了两个小厮,其他大臣也都是简装出行。护送他们的是100名禁卫军。   南巡之路在最初的时候是一起走的,到徐州府时,徐州州府率领众人迎接,美酒佳肴、丝竹管弦的招待他们,去的地方也是繁花锦簇,人声鼎沸,徐州看上去歌舞升平,国泰民安;   季然跟周湛舸在徐州的护城河墙上站了一会儿,已经进夏天了,徐州非常热,晚上这一会儿在护城墙上才有一点儿风,季然拿了一把折扇扇风。   周湛舸问他:“皇上累吗?”南方比北方更加炎热,且潮湿,出门就是一身汗,季然第一次下江南,看上去很不适应。   季然摇头。他不累,就是觉得热,尤其是古代人穿的太多了,他穿了三层,每时每刻都想脱下来。   季然看了下天色道:“好像要下雨了?”   徐州知府王知府连忙道:“是的,到了端午汛期了,这几天都会有雨,皇上、周尚书你们就再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周湛舸笑着拒绝了:“不了,正因为要到端午汛期了,我们才要抓紧时间赶路。徐州府我们已经看到了,百姓安居乐业,我跟皇上也就放心了。还望王大人恪尽职守,继续为国为民着想,创造一个你想给皇上看到的国泰民安、繁花锦簇的徐州府。”   周湛舸面上有笑容,但话里带话,徐州知府胖胖的脸上本来就有汗,这次汗水直接滴下来了,他用宽大的袖子擦汗,连声道:“卑职明白!卑职一定不负皇恩!”   季然抬了下手:“起来吧。”   这是他这两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周湛舸代他说了很多,他就省心了。   他说的越少,露的馅就越少。这是周湛舸说他的。   昨天晚上回房间的时候,周湛舸拿着扇子给季然扇风,扇了一会儿后用扇子挑着季然下巴端详,季然不知道他要看什么,就让他看,周湛舸详看了一会儿说:“皇上是天生面瘫脸吗?笑一个我看看。”   季然把他扇子拿开:“你跟调戏良家妇女一样。”   那边坐着的薛琛一口茶差点儿喷出去。刘公公看了他一眼,真是大惊小怪。   周少师自南巡出来后,都是住在皇上旁边房间的,比他离皇上都近,那跟皇上关系越发亲近。   远离了京师,远离了那些厚重的规矩,这一路也不用君臣相称,周少师待皇上愈发亲昵。   这种动作,周少师大概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哪儿不妥。   果然周湛舸只是微滞片刻,还笑话季然:“今天晚上你把王知府他们震慑住了,以后要是都这表情也行。”   周湛舸看着季然说,季然生了一副好相貌,贵气天成。这么面瘫着不言不语的时候颇有一番沉着冷静的气势,而他今年才十八岁,所以徐州知府这种官场老油子见着他战战兢兢,底下的这些臣子难以面圣,把皇上想的过于威严。   周湛舸原本还担心季然这张过于年轻的脸镇不住场,但现在看来很不错,他是很少笑,但他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气度,附合文武百官及百姓心中帝王的样子。   季然看了周湛舸一眼:“好,可以狐假虎威。”   薛琛背过身去,要不笑出来就是大不敬了,他以前都没有觉得季然这么幽默,还能自黑。   周湛舸这次咳了声:“什么狐假虎威,这是天子龙威。”   感觉季然这些日子的书都白读了,怎么都词不达意了呢?   他们在徐州府住了两天后便启程了,走的依旧是水路,天气闷热,如王知府说的那样,要下雨了。   船上窗户全都打开了,可还是没有多少风。   纵然季然是心冷如冰的人也做不到心静自然凉了,更何况书还不好看,周湛舸放下奏折,接过刘公公手里的扇子给他扇风:“别扯衣服,一会儿就凉快了。”   季然看看他,再看看那边的薛琛:“你们都不热吗?”   薛琛抱着冰桶往口里倒冰块,咬的嘎嘣响:“热!”   热,他们还不脱衣服,季然只能想想,古代人保守、重礼仪,他也要遵守。   周湛舸打着扇子跟他道:“休息会儿吧,我们今天赶路,船就不停了,看这个情形,今天晚上雨就下下来了。”   季然嗯了声,看薛琛用冰锥捣冰,指使他:“你也给我捣一些冰。”   薛琛本能就想反问一句‘为什么’的,待看到周湛舸看他时,他才想起他现在不是只站岗的御前侍卫,也的伺候季然。   “皇上,你要多少?”   季然把桌上的玉碗给他:“一碗,不要大块儿,要越碎越好。”   薛琛偏了下嘴想说什么,季然跟他道:“弄吃的。应该比你这样好吃。” 第91章   季然洗了手,剥桌上的荔枝,来到江南也有好处,虽然很热,但这边有很多的水果,荔枝、西瓜、桃子、山竹等时令水果很多。   刘公公要帮忙,季然不用有,他自己做,上个世界的时候学会了做吃的。   周湛舸在一旁给他扇着风,看他一个个剥的完整,嫩白的荔枝,猫爪似的山竹,一个接一个非常有规律的摆在碗里。西瓜挑出籽来,也一块块儿切的整齐,甚至都是一样大小的。   季然是有一点儿强迫症的,上一个世界种树,都要种的整整齐齐。   在这个古代世界,他们不知道这是强迫症,周湛舸还笑着问:“皇上,做这个比读书好是吧?”   在周湛舸眼里,这就是能拖延时间就拖延,能不读书就不读书。   季然本能的嗯了声,等听见薛琛笑时,才知道周湛舸又给他挖了个坑。   季然把薛琛捣碎的冰倒在他摆好的水果上,下面的两种水果都是白色的,倒上冰茬之后跟冬天的冰霜一样,冰霜之上摆上切好的西瓜,西瓜汁遇冰晕染开海棠色,在白玉碗里如画一样。   也如眼前人,冰霜做成的人却有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惊艳。   季然端给周湛舸:“周少师辛苦了。”   谁说他是不想读书偷懒的?他是孝敬师傅啊。   周少师还能说什么呢,有谁的殷勤能比的过皇上亲自动手,有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比的过皇上亲手做的呢?   徐州知府美酒佳人,都没有季然素手做一份摆盘。   不是徐州知府不会拍马屁,是因为人不一样。   眼前人抵得过千千万万。   周湛舸接过了碗,先尝了一口:“好吃,来皇上尝尝。”   周湛舸把勺子抵到季然嘴边,季然也张口了。薛琛在旁边眼巴巴看着,跟着咽了下口水,这种吃法看上去是比他自己喀嚓吃冰好。   “皇上,我再多凿点儿冰,您再……”薛琛笑着跟季然说,言外之意是老家皇上再动动手。   刘公公笑着呵斥他:“胡闹,你还敢指使皇上了。”   皇上给周少师做,能给别人做吗?   他能跟周少师比吗?   刘公公虽然这么说了,但季然最后都给他们做了,每人一份,手掌大小的玉碗,分量不多,但就是格外好看。   周湛舸跟季然合吃了季然做的第一碗,也就不再吃他们俩的醋了。   他在旁边看着季然做,季然那做这些事的时候,神情没有一丝不耐烦,哪怕是给刘公公、给薛琛做,他都做的很细致。   如果可以,他想给季然一个太平盛世,让他可以安静的做他喜欢的事,不用每天学大道理,不用每天逼着他心里装着天下百姓。   周湛舸说不清他心里这是什么想法,最后只无声的叹了口气,剩下的时间他没有再逼着季然念书。   季然也就这一会儿好时光了。等明天,他就要带着他去吃苦了。   晚上的时候果然瓢泼大雨下下来了,船也驶入了南直隶边上,周湛舸只让船靠了岸,却没有上岸,没有去打扰南直隶的人。   周湛舸虽没有上岸,但各地的消息却传到了他手中。季然知道周家能做到这一点儿,毕竟在朝五十余年,全国各地都有眼线。   来的消息看样子不容乐观,周湛舸眉头凝着,在书桌上写信,写的飞快,字体龙飞凤舞,不再是他之前教自己时的标准楷体,于是季然就默默的看着他的字迹。   ……国情如水,民意胜天,刻不容缓。   那个‘情’字如出一辙。   周湛舸果然是他,季然就这么确定了。   他没有再去跟233肯定,自己心里早就认出来了。   周湛舸写完信,交给来人,那人又飞快的走了,全程来无影去无踪。   季然没有多问,但周湛舸跟他解释了:“皇上,暗影送来的消息,汛期已至,各地水患严重,水寇趁机作乱,钱塘区战事一触即发,要皇上你跟我先行一步了。我们今晚就走。”   季然点头:“好。”   “我们是直接去前线吗?”   季然问道。   刘公公在旁边听着有些着急:“周少师,如果前线有战事,不能让皇上去啊。”   周湛舸看了他一眼:“不是去前线,去南淮,那里比前线还要重要。”   为什么重要,周湛舸没有再细说,只让薛琛去准备船只,他们只四个人走,大部队船只留在这边做掩护。   “刘公公,给皇上换上常服。”   季然换下皇帝的衣服,穿上了跟周湛舸一样的常服。   有刘公公帮忙,季然衣服换的快,刘公公去换衣服了,季然就帮周湛舸挂上荷包、香袋。   周湛舸腰上挂的就是他做的荷包,季然给他挂好,问他:“这个荷包好看吗?”   周湛舸心思在水患上,也没有注意到季然帮他整理衣服,听着他的话低头看了下,嗯了声:“好看。”   季然说:“那就好。”   外面薛琛已经准备好了,正在外面报备,周湛舸抓着季然手,定定的看着他:“皇上,这一路会很辛苦。”   季然已经知道了,他想起周湛舸还没有出发时,笑着说‘要他做好吃苦的准备’的话了。   这不是下江南,这是微服私访。   不过没有关系,周湛舸就是他要找的人,那哪怕未来是去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都会跟他一起去的。   “我知道,走吧。”   季然带着刘公公跟薛琛,周湛舸又带了两个禁卫军,6个人乘坐一艘外表普通的船从另一道水路直奔南淮。   雨越下越大,幸好这艘船也足够结实,瓢泼大雨刮在船板上,听的见噼啪的声音。   船不算大,船舱休息室只一进一出两个房间。   刘公公在外间守着,内室让季然跟周少师休息,周少师要忙,不能打扰。   刘公公在窗户前,轻轻叹了口气:“希望老天爷留情,早点儿停雨吧。”   “刘公公,您老人家就别祈祷了,这雨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薛琛头都不抬的说,拿着他的刀擦了又擦,脸上表情隐约有点儿兴奋。   微服私访啊,听着就令人兴奋,这一趟不知道要抓住什么大贪官来。   周湛舸在看地图,杭塘江地图,季然也撑着下巴看,周湛舸脸色看不出什么来,只是他已经对着这张地图把整个杭塘江的数据看了好几遍了。   尤其是杭塘江下游棠水之路的州县,他看的资料特别多,包括村镇人口、农田桑园、地理特质,一边看一边对照地图。   神色严肃,反反复复的看,一遍又一遍,季然都背过这张地图了,杭塘江下游棠水堤坝下有十个县。周湛舸要去的南淮县就是这十个县中的一个,是地势最低,又临近棠水大坝的县,这样地势就是开闸防洪的泄洪渠。   不过在古代,他们可能没有这样的意识。   季然把整张地图都背过了,打了个哈欠,在心里跟233说了声:“帮我拍下地图来。”   233嗯了声:【已经拍下来了,少爷你困了,就去休息吧?】   不用它拍季然也都记下了,脑子里装这么多东西是会累的。   233刚说完,主角就开口了。   周湛舸看了下半闭着眼的季然:“皇上去床上休息吧,睡一会儿,白天还要赶路呢。”   季然看他终于从地图、数据里抬起头来了,拉他:“你也休息。”   周湛舸拉他到床边:“皇上先睡。我叫刘公公进来服侍你。”   季然只摇头,闭着眼睛自己摸索着脱衣服,古装不好穿,但好脱,只要腰带解开了,多少层都能一块扒下来。   周湛舸没有想到他能这么利索的脱衣服,眨眼间连最后一层里衣都脱了,周湛舸看着他白嫩的跟他今天剥的荔枝一样的胸膛,慌乱的把他里衣给他扒拉上:“穿……穿着睡。”   明明都是男人,他到底在慌乱什么呢?   季然还在往下扒拉:“热~”   前面那两个月还能穿住,现在到南方的夏天了,他根本穿不住。   周湛舸手很坚决的给他拽着衣襟,脸扭到了一边:“我给你扇风,睡着了就不热了,今晚上还下暴雨,有潮气。”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语气跟哄孩子似的,季然半睁着眼,眼睛一一眯一眯的的样子让他话无意识的软下来。   季然不再执着的脱衣服了,听着他话躺在了床上,抓着他袖子,眯着眼打哈欠:“掌着灯我睡不着。”   周湛舸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想笑,就这样还睡不着?   不过周湛舸温声道:“好,我把灯吹了。”   周湛舸给季然打着扇子,季然睡的很快,周湛舸坐他床前看了一会儿,才把帐子放下,去外面跟刘公公说了一声:“皇上睡了,”   刘公公跟他道:“周少师,你在屋里榻上休息吧,这外面我跟薛侍卫守着就好。”   周湛舸嘴角抿了下,他是臣子,不可同皇上同眠一室的。   刘公公看了下下外面的雨又补充道:“皇上怕打雷,这种天气,又是在外面,不用再讲究宫里的那些了。周少师劳累一天,早些休息吧。”   周湛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刘公公面色坦然,一心为皇上着想的样子,周湛舸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内室,在靠窗位置的塌下躺下了。   床上的季然已经睡熟了,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跟外面狂风骤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电闪雷鸣都没有影响到他,这才不到一刻钟。周湛舸嘴角无意识的牵了下,就这样没心没肺似的睡眠,还说掌灯睡不着?怕打雷?   周湛舸躺在榻上没有动,以一个姿势睡到了早上。   雨还是没有停,蒙蒙亮的光线照着混沌的天,周湛舸眉头微拧,把窗户关上起身去喊季然。   季然没有睡醒,凭着上朝的本能坐起来了,等衣服都穿好后,站到地下后才发现是周湛舸给他穿的衣服。   刘公公端着水盆进来,笑着道:“皇上醒了,我正要给皇上穿衣服呢。”   “咱们走吧。上岸坐马车。来,小心点儿。”周湛舸先下了船,把季然拉着上了岸,岸上马车已经等候着了,一辆马车,季然跟周湛舸、刘公公坐的马车,薛琛跟另外两个禁卫军穿着雨蓑骑马。   雨势没有小,但他们没有停,周湛舸跟季然说:“我们直接到南淮县县衙。”   南淮是水患最严重的地区,季然点头:“好。”   此刻,南淮县县衙郑县令已经在县衙了,他不是因为要接待季然他们,他根本不知道季然跟周湛舸直接来他们这边了,他知道皇上南巡,但不会想到他们会来这里,毕竟他们这只是一个偏远的县。   他今天之所以这么早在县衙,是因为棠水大坝出现裂痕,眼看暴雨不停,大坝要扛不住了,如果大坝出事故,那皇上哪怕在南京也会知晓的,那倒是他这个7品芝麻官就别做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大坝一旦出问题,不止他这个七品芝麻官到头了,还会牵扯出上面无数大官,这才是要命的,所以不是他要来,而是不得不来,他上头的每一个官都能压死他。   杭棠巡抚张大人已经连夜发信给他,务必要把棠水大坝的事捂住,要出事也得等皇上南巡之后再出事,可这不是闹笑话吗?   他又不是老天爷,他不能让老天停雨,他也不是大坝,堵得住水患,更何况大水无情,涛涛大水怎么可能是堵得住的?!   马上就要堵不住了!已经要堵不住了!百姓农田已经被淹了!死伤流民不知几何?!   郑县令听着前面在大坝口守着的官兵报告来的消息,急得在县衙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啊?!老天爷,求求你别下雨了!”   正当他念道的时候,官衙的小兵就给他报告:“县令大人,外面来了大官,说是京城来的钦差大人!”   “什么?!”   郑县令在看到薛琛出示的御前侍卫的玉牌后一下子跪地:“卑职……卑职不知道钦差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周湛舸直接打断了他:“你就是淮安县令?”   “南淮现在水患如何?棠水大坝预存水量多少?现在水量多少?到水位预告线还有多久?”   周湛舸连续几个问题,让郑县令脸上的汗终于吧嗒掉下来了。   他只是一个小县令,不认识京城里的大官,更别说是皇上了,所以   他被冷酷又强势的周湛舸直接镇住了,都没有敢多看他们几眼。   看他说不出什么话,只趴在地上低着头,周湛舸冷斥一声:“还不赶紧起来带我们去棠水大坝!”   郑县令结巴道:“大……大人,现在雨这么大,大坝那边危险啊!”   “就是因为危险才要去,坐在县衙里是能遮风避雨,可遮得住整个南淮的百姓吗?你作为堂堂一方父母官,把百姓安危放哪里了?!”   周湛舸脸色很冷,话更冷,季然在一边看着。   在他的严厉要求下,郑县令哆嗦着道:“下官知错了,下官这就带几位大人去。来人!”   “薛琛,你跟着快马加鞭,去把驻守杭棠兵营的官兵调集千人来!”薛琛领命前去后,周湛舸又吩咐郑县令道:“郑县令先把县衙里能用的人全都召集来,分一部分人把水患严重的地方疏散百姓,捞救百姓,其余人随我一起去坝上!”   洪水情况比他们想的还要严重,一路而上是汇集下来的浑浊的河流,里面夹杂着各种杂物,百姓家活物品,上到麦草屋剁,下到锅碗瓢盆,笸箩被褥,真实的描述了洪水无情的惨烈画面。   季然骑在马上默默的看着,这跟在徐州歌舞升平的画面完全相反。才相隔不过千里。   周湛舸声音在雨水里冰凉:“官兵分开,尽快疏散百姓,不要让他们抢捞物资,告诉他们赈灾粮食随后就到!让他们安全转移高处,快点儿!注意避开山崩、走蛟!”   山崩是指山体滑坡,走蛟是泥石流。   季然看着周湛舸擦了把脸上的雨水,这样的暴雨,哪怕穿着蓑衣都没有用,季然衣服早已湿透了,风吹过来的时候甚至有一点儿凉,周湛舸转头看他的时候,季然跟他摇头示意他没事。   周湛舸也没有在说什么,继续往棠水大坝赶,越接近大坝,水流汇集越多,马儿已经不肯上了,众人弃马,步行而上,周湛舸牢牢抓着季然的手腕,跟他低声说:“一定跟好我。”   刘公公也在他旁边护着:“主子,小心,千万要小心。”   季然嗯了声,他知道要小心,要是摔倒了磕破手就不好了。   他身后跟着南淮知县及县衙里的官兵,郑知县在身后喊着县衙的兵:“你们快一点儿,泥沙袋都运过去了吗?!快点儿,先去大坝看看什么情况了!”   县兵跑着上去了,很快就回来了,报告来的消息很不好。   “各位大人!泥沙袋运上去了,可是……可是堵不住啊!”   “废物!闪开!”   郑知县觉得自己头顶都要气冒烟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水汽,大雨瓢泼出来的雾气。   雨越下越大了。   郑知县腿肚子都在打哆嗦,这一路走的又急又快,他有心想回去,可是看着前面的钦差,他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拼着老命跟上,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几个钦差是什么人物,没有顾上问,也不敢问,为首的那个脸色很不好看,有这样的威严,一眼就是个二品以上的大官。   而这个二品大官还亲手拉着一个面色冷漠的贵人,那这个人身份更不会低。   郑知县一路胡思乱想,差点儿摔倒,而前面几个人连头都没有回,只一个劲的往上走,郑知县就知道自己是要完蛋了,棠水大坝他捂不住了。   让王巡抚来吧,他刚才已经也让人去请了,哪怕请不来,也提前想想办法。   终于到了大坝前,众人停下了,棠水大坝情况特别严重,目光所及全是滚涌的潮水,跟天上漂泊大雨连成水天一色,阴沉沉的天空迎着翻滚的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整个世界都席卷而去。   季然看着滚滚洪水下的大坝裂口,知道这条大坝保不住了。   他都知道,那曾在工部三年的周湛舸更清楚,季然手腕被他抓的很紧,甚至有一点儿发抖,那是周湛舸气的。   昨天晚上,周湛舸看的那些资料里,就有棠水大坝的工程数据,棠水大坝三年前竣工,耗银两150万。   季然对数字敏感,这些数字他记得清楚。   耗费150万两的银子建成的大坝才三年就裂纹,如果工部尚书在这里,周湛舸大概会当场骂他。   工部尚书不在,周湛舸冷冷的看向了在旁边瞎指挥着往大坝口水里扔沙子的郑知县:“郑知县,任南淮知县7年,三年前棠水大坝修葺你在值是吧?”   郑知县‘扑通’跪下了:“是……是下官……下官……可是,卑职也不是……水利工部的人,不能……大人,下官也没有想到,是暴雨连下一周,降水量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这一周下了大版内的雨量,下官……下官……也没有办法啊!”   他话都结巴了,周湛舸不再看他,往大坝前走,季然跟着他,他们站的位置是棠水大坝南淮分流处,南淮地势低平,所有水量向这边挤压,这会儿水量已经暴增约五十厘米,两岸的芦苇草只剩了一个杆。   河岸早已经被冲塌了。   县衙官兵只有五十余人,周湛舸带来的两个禁卫军一起下手帮忙,但往河里丢的沙包丢进去眨眼间就被洪水冲走了,根本无济于事。   禁卫军回来给周湛舸报告:“大人,这么扔没有用,恐怕要先建立人墙,用人挡住后再往下扔沙包。”   周湛舸眉目肃杀,声音冰冷:“好,结成人墙,下水士兵郑县令登记在册,每人皆是一等军功,若不幸遇难,国家抚恤其家人。”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兵者,就是保家护国之人,越是危难时刻越应该挺身而上。   两个禁卫军统领当先牵着绳子跳下了滚滚洪水,其他的士兵在带头之下大喝一声后也跟着跳进去了。   滚滚洪水人跳进去都站不稳,幸好腰间都别着绳子。   让人墙结成后,剩下士兵往里扔沙袋,这才周湛舸也下手了。水流太快,人墙站不了太久。   周湛舸嘱咐刘公公一定看好季然,又跟季然道:“好好在这里站着。”他现在后悔带他上来了,是他没有想到这里水患这么严重。   季然跟他点头。   然而周湛舸他们筑好的沙墙并不能坚持多久,沙袋源源不断的扔下去,又源源不断的塌下,周湛舸在岸边观察良久后看向了季然:“主子,这种重大水患,堵不如疏。”   他的神色在翻滚的乌云、暗沉的天色里显得异常平淡,但季然在这短短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季然想着他昨天晚上在地图上一直看的两个城镇,点了下头:“好,炸掉南淮、安溪两县坝口。”   跟南淮同类地势底的就是安溪,安溪也保不住了。   周湛舸深深的看着他,跟他对视,干脆利落,斩钉截铁,果断中带着季然特有的无情,但周湛舸这次不说他,因为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棠水大坝支撑不住了,与其等洪水再也堵不住,淹没十个县区,不如炸开两个决口,用两个县来换其他八个县的百姓。   这一刻没有公平,只能取最有利的解决办法。 第92章   周湛舸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郑县令道:“还不快去疏散这两县的百姓!”   郑县令口都张大了:“炸掉决口?”   被薛琛拉着,一路快马加鞭匆忙赶来的杭棠巡抚一上来就听见周湛舸的话,膝盖都发软:“钦差大人,两个县数万百姓,家园毁了,你让他们去哪啊?”   周湛舸冷声道:“杭棠巡抚是吗?来的正好,立刻疏散两县百姓,调拨救济赈灾梁。这里,”   周湛舸抬手给他指了下水天一色的棠水大坝道:“这里,至多能顶两个时辰了,整条杭棠大坝裂口都在2厘以上,这种水量撑不过三天,若再不泄洪,三天之后。整条杭棠大坝都将决堤。”   王巡抚终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惨白着脸指挥属下去转移百姓:“快,快去通知安溪县县衙,快,转移百姓,要快。”   他也要指挥薛琛,薛琛眉头一拧要说什么被周湛舸打断了:“你去帮着转移百姓,时间只有两个时辰,越快越好。记着要先救人,所有钱财物资都是其次。”   百姓大多心疼自己的家,这时候就需要薛琛这个大少爷的官威了。薛琛明白过来,领命而去。   剩下的时间里,周湛舸也下水了,不是,已经不知道多了多久了,   天上依旧没有太阳,到处都是昏沉沉的,让人不知道时间流失了有多久,两个时辰是多少?   决堤之前的这两个时辰太难熬了。   薛琛带来的士兵这次留下了百人,这百人周湛舸让他们轮班上,一班又一班,而周湛舸在水中没有换班的人。水流越来越大,天上雨水也越下越大,季然有好几次都差点儿没找到周湛舸。   季然往前走了几步,刘公公使劲拉着季然的手臂:“主子,你再往回退一点儿,退一点儿,周少师他不会有事的。”   可刘公公话音刚落,就出事了,靠着人墙堆积起来的沙墙再一次倒塌了,滚滚洪水眨眼间把人都卷在了洪水里,周湛舸也在倒下的水下,季然在岸上等了约三分钟,看着浑水卷着一条红色的小鱼时,季然挣开了刘公公,把靴子脱了,跳入了水中。朝着那个在水中起伏的人游去。   他没有顾上跟身后刘公公说他不会有事的,还不到他死的时候,系统不会收他回去的,他是这个世界所有人中最安全的一个。   季然想的很冷静,但他忘了他有毛病。洪水一个浪涛把他卷在水底下后,季然准备在水底落脚,翻身上来的时候,脚底踩到了尖石,剧痛让他在水里缓不过来,都忘了去游泳了。   他在水底迅速的沉了下去。   岸上的刘公公扑通一声跪下了,失声痛喊:“皇上!皇上!”   岸上的官员一听他喊的,立时脸色都面无人色了。   杭棠知府晃了下身子,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周湛舸刚稳住身形,探出身体,就听着了岸上的呼声,然后就看到季然在水里,季然这是奔着他来的,周湛舸向他扑了过来,在堪堪抓着季然手指的时候,洪水再次卷过来,周湛舸使劲把季然拉住了,湍急的洪水裹着两人在泥水里翻腾。   “皇上,皇上,周少师!周尚书!你们快点儿,下去救人啊!”刘公公恨极了此刻自己不会游泳。他沿着河岸跌跌撞撞的向两人冲走的地方游去。   季然在水中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被周湛舸努力的托在水面上,呛出一口水去,再去看周湛舸,周湛舸脸色灰白,还竭力的托着他。   周湛舸在水中太久了,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   周湛舸看季然睁眼,心口剧烈的疼起来,他使劲揽着季然往岸上游,哪怕逆水而行,是他没有保护好皇上,是他带他来这里,让他不慎落下水,如果季然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用活了。   这个念头让周湛舸胸口剧痛,像是那些洪水裹着沙砾拍进他胸口一样,让他疼的喘不上气来。   季然知道他撑不住了,这不是泳池,洪水比他想的还要厉害,大自然的力量永远都不是人类可以抗衡的。   他想的过于简单了。   如果他没有贸然的下来,也许周少师不会有事。   季然等手脚力量恢复后,揽着周湛舸奋力的向岸上游去。等上岸后把周湛舸放平,解开被冷水束紧的衣服,用手扒开周湛舸使劲抿紧的嘴村,把里面的沙水异物掏出来,然后压着周湛舸的前额,让他下颚抬起,凑近他贴着他冰冷的嘴唇,探听他的呼吸。   呼吸是听不到的,季然没有放弃,俯下身,整个吻上了他的嘴唇。   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刘公公看到这一幕一下子镇住了,都忘了心里想什么,有好一会儿才缓缓跪地上,他虽不知道季然在做什么,但知道他在救周尚书。   刘公公上下的看着他们俩,季然无恙,刘公公老泪纵横,他刚才都以为……以为……   刘公公跪在地上向苍天磕头,谢天谢地。   季然吹了一口气后,抬头看着周湛舸的胸膛随着气流而起伏,于是季然知道自己做对了,233给他演示的救人办法,他一点一点儿的复刻着。   每吹完一次,都立刻抬起,松开周湛舸的鼻子,在另一侧深呼吸后再一次吹气。   在连着进行了人工呼吸后,开始做心肺复苏。   赶过来的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看着他双腿跪在平躺着的周湛舸两侧,整个压向了对方的胸膛。那像是一个贴身的拥抱。   季然也没有管他们诧异,也没有去问233他是不是违规,他只是问它这样对不对,233说没问题的时候,他就继续做。每三十次胸外按压,就再做两次人工呼吸。   他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做,旁边的众官兵就默默的看着,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救命措施,但那是皇上做的,他为这个鼎鼎大名的周尚书做的,他们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唯恐打断了什么。   杭棠巡抚王大人被掐着人中掐醒了,跪着爬行到季然旁边给他磕头:“皇上,皇上……下官不知皇上……”   刘公公低斥他:“滚远一点儿,别打扰皇上!现在知道懊悔了有什么用!”   要是他们有什么闪失,这个王大人几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这一次满门抄斩的罪名。   “是……是……快,快去叫大夫!快!”杭棠巡抚不是没有眼色,而是吓破胆了,他知道皇上南巡会来,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惊险。要是……要是这个周尚书醒不过来,就完了……   季然没有看他歪倒在一边的样子,他谁也没有看,只看着周湛舸,   周湛舸偶尔会睁开眼,但季然不敢停,他怕周湛舸是在骗他,刚才就睁眼过,他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刘公公给他头顶上撑上了伞,可汗水还是滴在了他眼睛里,他怕是看花了。   周湛舸睁开眼睛看他,想跟他说他没事。只要季然没事,他就没事。   季然还在压他的胸口,一遍遍的喊他:“周少师,你不要死。”   虽然他知道周湛舸是主角不会有事,可他心里还是很疼,那种空落落的无处着力的疼让他很茫然。   他自己落水底喘不上气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皇上,咳……皇上,我没事……”   周湛舸咳出一口水来。   季然缓缓的停下来。   刘公公在他旁边哭着说:“周少师他醒了,他能喘气了,他会喘气了……”   季然扶周湛舸起来,只半起身,让他靠在自己身前,周湛舸还不能走,要等着官兵上来把棠水大坝决口炸开。   两个时辰是他们为薛琛等人转移百姓留出来的时间,后面就算再组成多少人墙去堵也没用了。   所以周湛舸等炮筒抬上来后,轻轻的挥了下手,炸堤。   命令是季然下的,事是他做的,以后哪怕南淮、安溪两县的百姓把他们两个骂成历史的罪人,也要一起担着。   棠水南淮支口、安溪支口大坝同时炸开,洪水倾泻而下。   短短时间滚滚而下,所经之地如咆哮的暴龙,寸草不留,碗口粗的大树拦腰卷走。   季然站在高地默默的看着,身边的周湛舸拉着他的手,自刚才起他就一直拉着他,周湛舸轻声问他:“皇上,别怕。”   季然嗯了声,他不害怕,这种如世界末日来临的大自然景象,季然喜欢看。   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重度EDD患者,哪怕他知道无数苍生因此而罹难,但是他心里没有感觉。   哪怕那些浪潮把他席卷进去,他大概也没有感觉。   生死于他没有多少意义。   等一切都结束,周湛舸拉着季然回南淮县衙,路途泥泞不堪,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季然膝盖有一点儿疼,不过好在他的脚不疼了,所以没有太拖后腿。   等走下来,就上马车了,王巡抚特意让人备了马车。   他恳请周湛舸跟季然上马车。   周湛舸看了一眼王巡抚,没有发火,大概是憋着什么,等回去再清算。   周湛舸先上了马车,然后拉季然上车,刘公公坐在马车前面,把马车里的空间让给两个人,那个王巡抚还想跟着上马车去请罪,被刘公公看了一眼,立刻怂了,让下属扶着骑在了马上。   马车走的不快,雨还在下,路不好走,刘公公交车赶的很稳妥,季然坐在首位,他的左侧坐着周湛舸,周湛舸还拉着他手,宽大的手这一会儿有温度了,不再跟水里时那么冷了,季然觉得很舒服,就让他握着。   周湛舸一直都没有看他,季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忧心外面的水灾,就没有打扰他,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去了。   回去南淮县衙后,周湛舸也没有时间休息,一边咳着一边处理公务。   灾情太重,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灾民失踪伤亡人数在一次次的统计中增长。   周湛舸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薛琛从兵营借调来的一千官兵悉数都调拨去救援了。   薛琛领队,郑县令带罪安抚百姓,周湛舸放心。   他看向了一直沉默的跪在地上的王巡抚:“王巡抚,粮食调度到哪儿了?杭棠府的赈灾粮能顶多久?”   赈灾的粮食是现在最重要的,不仅仅是这几天的口粮,而是这一年的粮食,两个县被淹,还是在水稻苗刚种上没多久的时候。数万灾民这后半年的收成泡汤了。   王巡抚连忙道:“回皇上、周尚书的话,粮食已经在调拨中,我把整个杭棠的赈灾粮全部调度过来,这几天是够的。”   “过几天的呢?”周湛舸反问。   王巡抚结巴了下:“下……下官会拼尽全力去向富户筹借,一定会让南淮、安溪两县的百姓平安度过灾年。”   周湛舸哦了声:“灾年?是天灾还是人祸?”   王巡抚看着他脸色煞白,只在地上使劲磕头:“下官罪该万死,下次白死难辞,”   周湛舸不想看他,他开始咳嗽,咳的笔都拿不稳了,他把笔摔在了堂下。   刘公公小心的把茶放在了案上,什么话也没说,知道周尚书这是气狠了,要给王巡抚下马威。   季然有点儿担忧的看着周湛舸,他离溺水才过了没有两个时辰,身体根本就没有好。   季然给他端茶,周湛舸不想喝,但这是季然端的,周湛舸只好接过来喝了口。   台下王巡抚战战兢兢的说:“都是下官该死,大人千万不要因为下官气着了,大人看看大夫吧,下官把大夫叫来了。”   周湛舸放下茶杯,缓了口气道:“水灾过后伴随的是瘟疫,你让大夫开药,在各个赈灾州棚处开设药堂,灾民住的地方一定要避开蛇蚁毒虫,咳咳……”   “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王巡抚觉得周湛舸要是再咳一声,他脑袋就不保了,虽然现在就已经岌岌可危了。他必须要在这段时间里将功补过,希望周家人看着他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他一命,虽然这个希望那么渺茫。   周湛舸跟他的父亲并不一样。这是王巡抚忐忑的地方,周湛舸一点儿都没有给他转圜的余地,就从他只身带着皇上微服私访就知道了。   果然王巡抚刚一想完,周湛舸就宣布了他的死刑:“现在立刻就去补救,安顿灾民,你所犯下的大错我会一点点儿给你算明白,你念在皇上、念在你九族的份上将功补过吧。”   王巡抚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王巡抚走后,刘公公连忙让周湛舸去休息:“周尚书,后面还有无数大事等着你拿主意,你千万要保重身体。”   毕竟是溺水,差一点儿就活不过来的人啊。   刘公公一边念着一边说:“苍天保佑。”   周湛舸看向了季然:“不是苍天,是皇上救了微臣。”   刘公公想着那时的画面,再看看周湛舸此时看皇上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正当刘公公把头低下来时,周湛舸轻咳了声,像是解释一样的说:“东汉张仲景在其所著的《金匮要略》中记载了对自缢窒息、溺水窒息的患者采取仰卧压胸法及口含气呼吸术的治疗放法。皇上的手法就是上面的办法。”   季然哦了声,明白过来,他说怎么233没有扣他的分,原来人工呼吸法在古代就有了,他还以为这是西方传来的呢。其实还是他们的中医治疗法。   季然看周湛舸看他,忙点头,他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周湛舸呢,周湛舸给了他答案,周湛舸嘴角动了下,似是还想要问他什么,季然岔开话题:“先看看大夫吧。”   刘公公也道:“对,对,天色也黑了,周少师歇一歇。”   晚上来临了,哪怕有再多的公务,有再多颠沛流离的百姓,他们也得白天再去找了。   周湛舸朝季然伸手,季然起身要拉着他,结果膝盖因为坐着的这一会儿不适应了,趔趄了下,周湛舸一把把季然抱起来了:“皇上,你怎么了?快去叫大夫!”   季然一路都没有说哪儿疼,他也没有顾上,他该死的应该先给皇上请脉的。周湛舸抱着季然胸口憋得难受。   季然手搂着他脖子跟他说:“我没事,就是膝盖跪着的时候磨破了,不严重。”   等到内室,周湛舸看到季然裤子都粘在伤口上时,难过的闭了下眼,再睁开时他近乎低斥道:“你都不知道疼吗?!这是什么时候……”   他呵斥不下去了,大概想到季然怎么弄出来的,季然跪在他身侧足足给他按压了两刻钟。   他把自己放在了唯一的平地上,跪着的地方就都是沙石了,还是用力的按压,两刻钟足以磨出两膝盖的血了。   季然跟他说:“这里不怎么疼。”他不知道怎么说,他除了手脚怕疼外,其他地方都还好。他抗疼能力在以前很厉害的,没有被挑断手筋脚筋的时候,所以他也没有想到会弄成这样。   周湛舸拿着剪刀一点点儿给季然剪裤子,刘公公在旁边掉眼泪,大夫给季然上药,等把伤口包扎好后,又给季然把脉。刘公公很担心,让大夫一定给他好好摸脉,说季然也曾掉进水里过。   大夫听他这么说,又拧着眉头给季然重新把脉:“在水中待了多长时间?一炷香?那真是奇怪了。”   大夫看着两个着急的人,不卖关子,跟周湛舸、刘公公道:“你家主子没事,没有任何溺水症状,腿养两天就能好。”   刘公公对着窗户的地方跪了下来:“苍天保佑!天佑大庆!”   他低声嘟囔着什么天子天命的,大夫一时间没明白,刘公公也反应过来,请大夫给周湛舸看,大夫看过嘱咐周湛舸这几天一定要心平气和,养五脏。   大夫走后,刘公公张罗着让两个人休息。   “皇上,你吓死老奴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也不能活了,老奴就算死一万次也无法赎罪。幸好没事,老天爷保佑,天人有天相!”   季然合了下眼皮,没有说刘公公迷信。   周湛舸自刚才就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像是被刘公公触到了什么点,沉声开口了:“皇上,刘公公说的对,你是万民的天子,你身上有千万人的重担,你要是有个闪失,天都要塌了!所以从现在开始,哪儿也不准去了,没有任何人能抵得过你的生命!”   又是‘哪儿也不准去了’。   季然就看着周湛舸,他的生命这么重要吗?   周湛舸看着他这个平淡的眼神,心中那些被他可以压在心里的恐惧担忧再也无法压住。   他这一刻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季然。   他以往说季然可以用这个眼神来震慑其他大臣,可是这一刻他发现他一点儿都不想看见,季然这个眼神太漠然了,他连他自己的生命都这么漠然。   “皇上!”   周湛舸嗓子还是哑的,这几句话又用了力气,喊破了音,紧接着就咳嗽起来,大概是气狠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手紧紧的握着床柱子。   季然跟他说:“你别生气,大夫说你不能动气,我没事,我这不是没事吗?”   他想去拉下周湛舸的手,周湛舸抬手躲开了,指着他手都哆嗦:“从现在开始皇上哪儿也不准去了,你要是不听话,就气死我算了。”   刘公公也没有想到周湛舸能气成这样,而且好像气的点儿不对,是周少师不知道季然跳下水的原因,所以刘公公想了下道:“周尚书,你别骂皇上,皇上他也是看着你被卷进水里,一下子着急才跳进水里的。”   周湛舸正要说什么,结果却一下子卡住了,刚才咳的厉害的胸口像是停滞了,片刻后又不受他控制的剧烈的跳动起来,这种对比强烈的跳动让他心中生出了一种失重的疼。   他哑着声音说:“皇上,你是要折杀微臣吗?”   季然摇头。   刘公公看季然关键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只得替他圆圜:“皇上他是不忍心你们在水中受苦,一直在岸上看着你们,皇上心有百姓,心地仁慈,是周少师您教的好啊。”   季然看了刘公公一眼,他没有刘公公想的那么伟大,他没有任何共情能力,那些一个个跳入水中的官兵,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他诧异,明白他们是可敬的人,会给他们重重的抚恤,却不能从心底里感到难过。   他依旧是无情之人,他没有救其他任何人,他只是去救周湛舸,因为只有周湛舸跟他有关系。 第93章   季然沉默着,无法说什么。   周湛舸终于不骂季然了,他坐在季然的床边,朝季然伸手:“过来。”   那是一个张手的动作,季然就朝他靠过去,也张手抱住了他。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我没事,真的没事。”   有事的是周湛舸啊,周湛舸才差一点儿没有缓过来呢。   他想跟周湛舸说,他是一个系统穿越着,可以一次次的穿越,生命不重要,这个世界死了,会到下一个世界,而周湛舸的这个世界就没了。   而且他也不会那么容易死,就跟他也溺水了,也喝了很多溺水,可是只要脚筋缓过来,他就可以游上岸,一点儿事都没用。   刘公公说他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不会折腾天子,可真实的情况事他还不到死的时候。   周湛舸身体僵硬,有好一会儿才有缓和下来,把手搂在了季然背上,抱住了他,抱的很紧。季然都能觉出他手臂的颤抖。他把整个人贴近周湛舸,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那么周湛舸也应该能感觉到他的,两个人的心跳在这一刻很好的安抚了彼此。   季然膝盖动不了,就卧床休息,而周湛舸只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忙,他依旧在南淮县衙,没有去杭棠巡抚,南淮县是水灾最严重的地方,周湛舸是在这里压阵。   他把办公地点设在南淮县,不是不走了,周湛舸这一整天在淮南、安溪两地,筹备百姓口粮,筹备前线军粮。   第二日时周湛舸就把薛琛调到了沿海战线,同时把粮草装备运送过去。   晚上的时候,周湛舸就把政务搬在季然房间里,晚上一边办公一边照顾季然,其实就是看着季然,季然现在有刘公公不错眼的盯着,根本没事了。   不过季然也没有说什么,周湛舸大概是心理恐惧没有消散。   周湛舸会在办公的时候跟季然说现在灾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截至目前,南淮、安溪两县一万五千禾田被淹,万人受灾,失踪人口一千零五十,而这个数据目前还在上涨。   此次南巡的其他官员已陆续到达,周湛舸让他们随时汇报两地情况,要不遗余力的搜救失踪百姓。   周湛舸跟季然道:“皇上不用太忧心,我已经让杭棠兵营驻守的千余官兵都一起搜寻。”   季然嗯了声:“你也不要着急。”   刘公公端着药盘进来,闻言也跟周湛舸道:“皇上说的是,周尚书不要太焦心,这是天灾,我们尽人事,百姓会体谅的。”   周湛舸没有说话,只接过药,亲自给季然膝盖上药,轻声问他:“疼不疼?”   “不疼。”   这药不疼,季然只要不走动就不疼。   他知道周湛舸压在心里的话。□□,是人祸。   三年前才拨银子筹建的堤坝,仅仅三年就保不住了。这是什么样的豆腐渣工程,可想而知。   这也是为什么他说有比前方战事更重要的,那就是内部的贪腐,内部贪腐,迟早会拖腿前线战事。   如果连粮草、军需都无法供应,前方如何打仗?   周湛舸曾熟读兵书,也有一身骑射本领,箭法更好,可他不能呈一人之勇,他是周尚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他要有统筹全局的能力,他要稳坐后方,为前线输送粮草军需,为他们提供坚实的后盾。   季然这些日子见识过周湛舸雷厉风行的处理手段,而两天更加出类拔萃。   搜救百姓,安排赈灾粮仓,防疫、固堤,一步接一步,一环扣一环。   看上去都是正常的、没有动血的事情,但季然知道,等这些处理完就是最重要、也是最后一步了,处置贪腐官员,抄家后斩了。   季然问他:“赈灾粮是不是不够?”   赈灾粮仓只是为了在困难时期周转的,而现在不仅要供给前线军粮,还要满足万余百姓半年甚至一年的口粮,肯定是不够的。   周湛舸也嗯了声:“杭棠粮仓的赈灾粮只够两县百姓周转十天。”   周湛舸现在有什么话都跟季然说,季然不懂的地方他就给他解释:“杭棠区山多、水多,桑田多,粮食本就少,虽然杭棠地区是富裕区,是国家的纳税主要地区。但主要是指蚕丝绸缎、茶叶等出口产品。口粮每年都是从外省购买过来的。”   季然明白了,他想了下道:“那我们从苏州借粮吧。”   周湛舸嗯了声:“我已经写信给苏州巡抚了。两船粮草到秦将军军营,两船到淮南、安溪,明日就到。”   季然问:“银子我们有吗?”   周湛舸微微笑了下:“皇上就不要操心这个了,微臣会想办法的。先睡觉吧。”   “你也早点儿休息吧。”季然跟他说。周湛舸这两天都在他房间里   ,因为他膝盖受了伤,周湛舸把刘公公的话干了。   周湛舸给他打着扇子嗯了声:“皇上先睡。”   雨还在下,已经由暴雨转成中雨了,只是依旧没有停。   白天的时候233给他调了一张气象云图,正好是橙色台风登陆沿海岸线,从杭棠上空过,带来的强降雨,短时间内停不了雨。   季然又睁开了眼,周湛舸正看着他,握着他一只手:“皇上睡不着?”   季然跟他说:“雨恐怕还要下几天。”   周湛舸嗯了声:“我知道。大雨有利也有弊,我告诉皇上件好事,”   好事是什么?   “连日大雨,江边大雾,秦将军已经制定了作战方针,后日大举进攻,一举歼灭水寇。”   周湛舸握着季然手说,目光如剑,在昏暗的房间里依然能让季然看清他眼里的光。   周湛舸坐镇淮南,却一直关注着沿海战事。   他说的水寇季然知道那是倭人,邻国的人。这些贼寇确实可恶。   大概是看自己不说话,   周湛舸又跟他道:“皇上放心,他们总有一日除尽的。”   声音微冷,带着他独有的凛冽冷静,那是一种胸有成竹的底气。   季然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是灭绝了。”   在未来那一个小岛国直接没有了,彻底的灭绝了。   季然实话实说,但不知道未来的周湛舸听着他的话笑了下,季然比他说的更加平淡,他不把这些贼寇放在眼里,好样的,他也等着他们灭绝的那天。   “那现在安心睡觉吧。”周湛舸摸索了下季然手背。   季然睡着了,周湛舸却没有放开他手,一直握着,他在明明暗暗的光线里看着季然,目光也如外面的雨夜,幽深。   他想,他这辈子不放开季然了,哪怕对不起祖宗社稷,对不起他堂妹,是千古罪人,他也不放开季然了。   季然等膝盖完全好的那天,南淮也迎来了晴天,而前线捷报也于今早送过来了。   昨天杭棠沿海前线大捷,击退水寇船33艘,歼敌三千,这是历年来最大的胜仗。   薛琛的密报昨天晚上已经到周湛舸手里了,所以周湛舸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非常冷酷的下达了抓杭州巡抚、布政使、水利部上下一众官员的命令。   棠水大堤贪腐案正式拉开了序幕。   季然跟着周湛舸去看施粥点考察的时候,听见村民说:“苍天有眼啊,这一场大暴雨终于把贪吃的虫子冲出来了!”   “是皇上跟神明一样,他突降钦差大臣到我们这里来。就是来为我们做主的!”   季然在心里问233:“我现在是不是离暴君之路原来越远了。”   他刚问完,就听见有人冷斥道:“贪腐是从根上腐烂的,就跟大坝一样,千丈之堤,以蝼蚁之溃!现在解一时的之急又有什么用?能驻千秋万载吗?上面贪,四大世家跟着贪,他们不除,贪腐绝无消除的可能。”   ‘上面’的季然看了一眼周湛舸,周湛舸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身后的薛琛握着刀柄要上前被他拦住了,四大家族之一的薛琛咬牙道:“让我去把他抓起来,打一顿,让他胡说八道。”   周湛舸只哦了声:“用什么理由抓起来?说实话也抓?”   薛琛张了下口,他虽然是四大家族之一,但周家绝对是四大家族之首,比季然这个皇帝还要威风,所以周湛舸才这么嚣张了吗?一点儿都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吗?   薛琛又看了一眼季然,虽然他看不看都没有什么两样,季然这个皇上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学会面瘫了,人家说什么他都面无表情,就跟此刻周湛舸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都无动于衷,好似这个江山不是他们赵家的一样。   薛琛深吸口气,决定跟他学学,反正这个江山不是他们家的,天塌下来有周家顶着。   “走吧。”周湛舸拉着季然手继续上了桥。   江南就是桥多,那种石头桥,在这次大水中还幸存了下来。   薛琛跟在他们俩身后,走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两人还拉着手。   薛琛挑了下眉,听说那天皇上掉水里的情形分为危险,还有周尚书差点儿淹死,所以他们俩这是太害怕了吗?   还手拉手的。   桥都过去了,还拉着。   薛琛就跟在后面拖拖拉拉的走,偶尔看刘公公一眼,刘公公目不斜视,神情自然的跟见惯了一样。   薛琛心想,他不在的这几天这两人关系突飞猛进啊。   周少师现在不仅仅是带学生了,跟带孩子似的。   薛琛一路胡思乱想,今天雨过天晴,他们是来查看民情的。过了施粥的地点,又往田野里走,去查看泄洪挖渠的地方。   薛将军带领官兵亲自帮忙巩固大堤。   薛琛大老远就看见他哥哥了,他大哥也光着膀子、挽着裤腿踩在泥里挖渠道,跟他的士兵别无一二,薛琛大喊他:“大哥!”   薛将军直起腰看到来人,忙把铁镐给属下,披上褂子给季然跟周湛舸行礼:“末将参见主子,参见周尚书。”   季然只做伸手的动作,周湛舸则扶了他一把:“薛将军不用行大礼,我跟主子也是微服私访。这次薛将军辛苦了。”   薛将军忙道:“这是末将应该做的,保家卫国本就是末将的职责。”   周湛舸揽着他肩膀笑道:“薛将军胜仗归来本应该好好休息,现在却还要来帮忙固堤,不辛苦谁辛苦?”   薛将军让他这么揽着肩膀,刚才在季然面前的那种君臣恪守之礼就散了,也豪爽的笑道:“周尚书的忙我哪敢不帮?哈哈。再说周尚书也帮了我大忙了!”   他比周湛舸年长十多岁,是跟周家大哥同辈的人,但也跟周湛舸非常投缘,性格投缘,都是爽朗、刚直的人。这是好听的自夸,如果说不好听点儿,那就是刺头,认死理的人。黑就黑,白就是白,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以为周湛舸也会跟他一样在军队里发展,但没想到他去了六部,做这个最难做的吏部尚书。   而且这几年做的还很好,这一年西南同水寇的仗是周湛舸在背后支撑着,才得以有今天大捷。   薛将军想到这里,再次拍了下周湛舸的肩膀:“这几天我知你忙,就没有好好跟你道谢。这一年仗战线拖的长,耗时长,我知道朝廷艰难,多亏了周尚书坚持除寇的心,才能有今天的大捷!”   薛将军请季然跟周湛舸到茶棚子坐,倒茶的时候亲自给季然倒,他不是没有把季然放在眼里,而是一直把季然当小孩,同薛琛一样的小孩。   再加上这些年季然从没有掌权过,所以讨论军务的时候没有要过问他的意思。   季然也没有说什么,他看着薛将军两腿的泥,以及赤着的脚丫子,知道他是性格直爽、肝胆赤心的人。他跟周湛舸一样,都是能站的了指挥台,下得了田地的人。   这样的人难能可贵,有深远的报复,亦有一颗脚踏实地的心。   周湛舸也亲自给薛将军倒了茶,跟他笑着说:“我也是有我的打算的,这一年虽耗银子,但根除水寇,才能开通海上航运,把我们的丝绸、茶叶、瓷器运到西洋,利更大。”   周湛舸给季然续茶,笑着看他:“昨晚上,我还跟主子算了一笔账,上好的丝绸在这里值7两银子,而卖到西洋则是十五两银子,再加上瓷器、茶叶,不用半年就能把银子都赚回来。再说,东南安定,是可以让西南百姓安居乐业的基础,是必须要做的。薛将军不仅仅是为朝廷打了胜仗,更是安了黎民百姓的心,我跟皇上要多谢薛将军。”   周湛舸朝季然眨了下眼,于是季然就明白,周湛舸要他说几句笼络人心的话。   季然缓缓端起茶杯,看着233给他找出来的话,跟薛将军道:“本来这番话应该在朝堂上为薛将军请功,这杯茶也应该在庆功的宴席上敬薛将军,只是此刻百姓未安,家未定,所以我在此以茶代酒多谢薛将军,薛将军辛苦了,等这里稳固,薛将军随我回京,重赏在后。”   薛将军的胜仗伴随着南淮、安溪两县被淹、大堤崩塌在及,所以他们没有来的及休息就被周湛舸排到了这里来,不仅没有来得及吃庆功宴,甚至还有不分日夜抢修堤坝,季然站起来双手举杯敬薛将军。   薛将军也跟着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连连道:“末将……末将多谢……主子。这是末将应该做的。您跟周尚书都亲临这里了,末将当然要守住这里。”   薛将军说着有些感慨,周湛舸能亲临这里他能想得到,周湛舸从来都不拘小节,能亲力亲为,他只是没有想到周湛舸能将这个在宫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皇帝带到这里来。   堤坝加固的工程刻不容缓,薛将军喝了茶后,就再次带着士兵下了水。   周湛舸也脱了外衣,要下水。   季然下意识的拉了一下他,周湛舸笑着拍了下他手臂:“你在这里等我,我得试试深浅。”   巩固堤坝这次不能只有图纸了,他要亲自督查修葺。   工部侍郎捧着图纸跟着他,周湛舸这次来让工部、兵部、户部各出两人跟着,大概也是因为想到了今天。   看季然拉着周湛舸,薛将军笑了下跟周湛舸说:“布阵图我看的懂,但工程图就不行了,所以这活只能你干,我听子琛说,你前几天差点儿被麻袋压水里,所以这次不能再下水了。你要知道你已经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了,还不注意些。”   这就是他愿意为周湛舸出生入死的原因,有一年他问周湛舸为什么不入军队,而是进潮流暗涌的朝堂,周湛舸说,他想了很久,发现要想做大事,就必须要站的很高,有统揽全局的能力。   站的高才能分得清黑白,劈得开浑浊。   但周湛舸一直在得罪人的路上,他甚至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贵重的人物,要高高站在顶端,很多时候他都下水了。   周湛舸挽了袖子,露出手臂来:“薛将军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薛将军哈哈笑:“周尚书现在从文,我能理解。让他来吧。”   薛将军提着在一旁抱着手臂、跟公子爷似的薛琛:“赶紧的,你又不会看,还不赶紧过来。”   薛琛一点儿都不想下泥水,看向季然,季然跟他说:“我没事,你去吧。”   薛琛翻了个白眼,他是怕他有事吗?他是让他装一下,需要保护不行吗?   然而季然跟看不懂他脸色一样,朝他摆了下手。薛琛郁闷的下水了。   没有过多久,季然就听见他啊啊的叫唤:“刘公公,刘公公,快,快!”   季然跟刘公公走过去看,薛琛小腿上趴着一层水蛭。   薛琛看他来叫唤的更厉害了,这就是他不愿意下水的原因,这几天他对这种生物深恶痛绝,他是典型的北方人,不怕老虎怕这种软趴趴的恶心吧唧的东西。   薛将军听他叫唤的凄惨,捞起旁边的布鞋,就要抽。薛琛叫唤:“不行,我听人家说会直接抽里面。”   薛将军气笑了:“我没见过吗?就这么点儿东西把你吓成这样?”   季然往刘公公要了火折子,跟薛琛道:“你别动。”   火折子烤水蛭比火柴要好,可以一直烤,季然一个个给薛琛烤下来,薛琛提着裤子惊魂未定,一动不敢动,而火折子烤的也没有太疼,薛将军拿着鞋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季然。   季然这个皇上蹲在他弟弟面前,面上并没有丝毫屈尊降贵的感觉,神色平淡,拿着火折子的手非常稳,仿佛一点儿都不恶心这种生物。   薛将军嘴角动了好几下,想把季然叫起来,季然怎么也是皇上,何其尊贵的身份,可他刚想跟周湛舸说让他赶紧扶起皇上,就见周湛舸也蹲下来,掏出火折子把薛琛另一条腿上的水蛭都烤下来了。   等全都弄下来后,薛琛一蹦三跳的离开了水塘,大喊着去抗水泥袋。   薛将军骂道:“臭小子!一点儿苦都吃不了!”也不先谢谢皇上跟周尚书。一看平时就没大没小的。   周湛舸微微皱眉说他:“你也注意些,跟将士们说把裤子都扎进一些,”   薛将军笑道:“放心,我们没事,我们在水里待久了,对付这些东西有特殊的办法,刚才是忘了跟他说了。”   季然问他:“什么办法啊?”   要学一学,上上个世界,种水稻的时候,他也被水蛭咬过,穿着鞋子袜子,把裤子扎进了也不管用。那时候程老师就用火柴给他烤,火柴在那个年代也要省着用,程老师都是等火柴梗快要烧到手了才赶紧扔了。   薛将军跟他温和的笑道:“主子你看,把薄荷叶搓一搓涂在腿上就很好使,河边薄荷叶多的是,一物克一物的。我以为那家伙知道呢。”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只是那时候他们下乡知青都不懂这个。   季然点了下头,跟他道谢:“我知道了,谢谢。”   这一声谢把薛将军说愣了,他看向周湛舸,周湛舸只是跟他笑了下,他教出来的皇上有礼貌吧?   薛将军看他这个自豪的表情失笑,周湛舸难得能这么高兴,薛将军又看了一眼季然,心里也盼着这个皇帝不负所望。 第94章   巩固大堤的工程不是短时间内能弄好的,重修大堤的银两还需要筹措,灾民救济粮也需要从外省调度,到处都需要花钱,周湛舸带着户部的人这段时间遍访了杭棠地区。   瓷器作坊,茶叶产地,杭棠多山,田地多连绵起伏,除了安溪、南淮两县被淹外,其他县区尚好。   桑田成片,茶山连绵起伏。一望无际的绿色让人看着心里踏实。   这里跟被水淹没的南淮截然相反。   周湛舸难得心情好了些,回头看季然:“这里……”   季然在跟薛琛摘桑葚,薛琛一把把的往下撸:“这桑树还真不错,桑叶蚕吃,桑葚我们吃。皇上,你来这棵树吃,这棵树甜。”   季然也真过去,薛琛撸了一把给他:“你吃紫的,这种甜。”   两人吃了满嘴是紫的,还招呼周湛舸:“周少师,你也来尝尝,好吃。”   周湛舸心想,他是短着这两个吃喝了吗?   可季然确实吃的很好,没有丝毫嫌弃,宫里水果每个都要扒皮,这里都不用洗,直接往口里放,虽然依旧面瘫,但周湛舸能看出他的放松来。   周湛舸不得不想,季然是宁愿在外面吃桑葚,都不想回宫了。前几天问他想不想回去,他一概摇头。   这以后不会不想回去了吧?   周湛舸上前给他用帕子擦了下嘴唇:“皇上,桑葚好吃也不能多吃……”   季然把手里摘的一把提着给他放嘴里,周湛舸只得张开了嘴,他只得桑葚是好吃的,而这把季然亲手采的感觉更甜。   周湛舸咽下去后,给季然擦手,跟他说:“好吃。”   薛琛张着手等着周湛舸的手帕,但周湛舸给季然擦了嘴、擦了手后,就把帕子收起来了。   薛琛:“……”他用皇上擦剩下的也不行吗?   刘公公笑着给他递了帕子:“薛侍卫,您要是不嫌弃就用老奴备着的吧。”   薛琛郁闷的跟刘公公说:“我觉得周少师是故意的。”   刘公公只笑笑:“周少师是着急看茶园呢,我们也跟上吧。”   茶山就在眼前的山上,虽然是在眼前,但众人还是骑马走了半个时辰。   到山下后,几个人帮茶农采茶,一边采茶一边闲聊,周湛舸问茶农的茶叶收成。   茶农说,他们是有茶商来采购,给他们半两银子一斤茶,但包装好后,预计能翻一番,如果是本地买卖,春茶能一两银子一斤茶。如果到京师就是2两银子。   周湛舸点了下头:“老丈,你的茶不错,值这个价。”   那茶农笑道:“你们是外地来采买茶叶的吧,我跟你们说,来我们这里就对了,我们这里的茶叶是最好,龙井茶,西洋人都知道呢。我们这海路顺畅的时候,茶叶卖的金贵着呢。”   薛琛拽着一片茶叶说:“老丈你就放心吧,前线已经打了胜仗了,以后海路绝对顺畅!”   茶农看他采茶的手法不对,忙跟他说:“不能拽,这几天雨好,这是新冒出来的芽,也金贵着呢。”   薛琛郁闷的不行,他刚才说的话着老丈听不懂吗?他薛小将军跟薛大将军在前线打了胜仗啊,难道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比不过他这几片茶叶子?   季然还吃他们家茶叶了呢?   但这个茶农明显看脸下菜,他对着季然满脸笑容:“贵客,我们的茶叶尝着怎么样?”   季然缓慢嚼着茶叶,咽下去后跟他说:“入口微苦,略涩。”   茶农满脸堆笑的道:“贵客说的对,生茶叶就是这个味道,这是我们狮峰龙井茶叶的特质。炒熟后抛出的茶汤清亮,清凉扑鼻,好喝着呢。”   薛琛听着他一口一个贵客,朝天张了下口,虽然季然确实是九五至尊的皇上,是他们这里最最贵的人,但这老丈未免太势力眼了些,凭什么就对季然这么客气?   他们这些人里,先不说自己,就说这个周尚书长的也不差吧,气宇轩昂,仪表堂堂等词语都堆砌在他身上还少了点儿什么,周湛舸有他自己独特的气质。   但他们所走过的这一路,几乎所有人都会先看向季然,尊称他贵客。   薛琛愤愤咬牙想,季然就是在宫里待久了,什么活都不干,跟小白脸似的。再加上不笑,整天一张面瘫脸唬住了所有人。   但不管薛琛有多不忿,季然依旧靠着他的脸博得了众人第一眼的青睐。   天生贵胄,不赀之躯。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哪怕季然蹲在地上晒茶叶,都看上去跟干什么国家大事一样。   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了淡定的气魄,不管什么时候都从容不迫,波澜不惊,面对波涛滚滚时是这样,面对一筐茶叶也这样。薛琛轻啧了声,好吧,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季然还不错,至少比之前动不动就要发火的时候好多了。   周少师对季然明显都好多了,这会儿还拿了一顶草帽去给他带上,感觉周少师最近把刘公公的活都抢着干了。   周湛舸把草帽扣在季然头上:“天热,遮一下。”   季然偏头看他,周湛舸也带了一顶草帽,也是那种竹篱编的,竹篱下的面孔在光影里越发立体,季然有一瞬间觉得熟悉,像是看到了上上上个世界的他,江未寒的时候。   周湛舸蹲下来给他系竹篱帽的带子,一边说他:“怎么跟不认识似的了?我戴不好看,不能吧?”   季然摇头:“好看。”   周湛舸手碰到了季然的下颌,季然也配合的仰头,周湛舸眼神在季然细致的喉结处微微停顿,片刻后才把带子给他系好。   周湛舸跟他一块儿翻晒茶叶,这一次考察就是要从头到尾看一边。等茶叶看完,把大头时间放在丝绸这里。   周湛舸跟季然道:“皇上,明天我们就到杭棠城,江宁织造局。”   季然嗯了声:“还是微服私访吗?他们应该都知道我们来了吧?”   虽然杭棠巡抚现已经被撤职押送,但他之前肯定会跟杭棠城通风报信过了。   周湛舸只是笑了下:“还是照旧就行,他们知道归他们,我们走我们的。”   官场之上不都揣着明白装胡涂吗?那就一起演,总归有演不下去的。   既然知道他们是钦差,是真主子,总要给他们透一点儿实情。   当然也可以瞒着,想要给他呈现最好的,那他们也要兜的住。   杭棠巡抚被押送京师后,苏棠巡抚暂时兼任杭棠巡抚,这几日也跟从周湛舸、季然在棠水大坝监督。   回去的时候也一同,路上跟周湛舸说,江宁织造没有因为水灾情况而停,一直开工中。   江南三大制造局由内务府管制,内务府官员则大多是皇家王公贵族,世家子弟,不受杭棠巡抚管制,只管宫里采买,经营的是皇帝的生意。   江南最富有的地区所掌管的绸缎生意就归朝廷所管辖。为朝廷经营效力、转化为钱的是皇商。   在这个朝代重农抑商,哪怕商人富可敌国,但王贵贵族跟世家子弟还是很少有经商的,所以承包江宁制造局最大的商人是当地富商沈秋水。   沈秋水,沈万三。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季然脑海里就蹦出这个词了,沈秋水是跟沈万三一样的角色。   233跟他说:“少爷,沈这个姓氏就代表有钱。沈家后人很多都是沈万三后代的。”   季然点了下头:“我也想姓沈。”   233哈哈笑:“少爷,你是天下之主,已经是最富有的人了。”   季然哦了声:“是吗?可我现在是去讨银子的路上。”   233:“……”   季然跟周湛舸在傍晚时分到的杭棠城,在淮南乡下带了半月,现在看杭棠城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季然他们往官衙走的路线要穿过一条商业街,周湛舸没有让苏巡抚劳师动众的清街道,只让从宫里带来的百名御前侍卫护送进城,薛将军的大部队在城外军营驻扎下来,薛将军也随着他们进城。   杭棠城商业街张灯结彩,繁花锦簇,街道宽敞,目测能并行4辆马车,街上人来人往,街边店铺林立,店前小铺商品琳琅满目,   客栈、酒楼、灯火辉煌,哦,还有花楼,花楼尤其热闹,一盏盏的红灯笼在微风中摇曳,若有似无的香气飘进了季然鼻子里。   青楼在晚上这个时刻尤其热闹。   “哎呀,公子爷上来啊。来嘛。”   “哎呀,官爷上来坐坐喝杯茶吗?”   一家接一家,但每一家的话都差不多。   守在季然马车旁边薛琛冷哼一声:“庸脂俗粉。”   朝他挥着丝帕、刚才热情满面的人哼一声:“我们这里都是清倌人!哎呀,爷,上来看看吧。”   那人跟掀开帘子的季然喊,把薛琛抛在了脑后。   薛琛跟季然磨牙说:“你千万别信他的,还清倌人,还卖艺不卖身,都是骗人的。”   季然问他:“你去过?”   薛琛反问他:“你没去过?”青楼他怎么可能没去过,他十五岁就去过了。   待看到周湛舸一个眼神杀过来时,他才猛的咳了声:“我是年轻那会儿去的,还没有在宫中当差的时候!”   朝廷有规定,任何官员不得去青楼。   待看到他大哥也盯着他时,薛琛有些懊恼的闭了下眼,都怪这些日子季然跟他混熟了,让他有什么话都跟他秃噜出来,他都忘了,季然在宫里是根本出不来的。   薛琛偷摸的看了一眼季然,发现季然并没有生气,而是饶有兴致的盯着青楼看,这种繁华街道马车走的慢,那些青楼女子还半倚在楼前朝季然挥洒帕子,甚至还有把帕子扔下来的,想让它随风飘进季然怀里,半道就被薛琛给打地上去了。   薛琛正想跟季然说他要是实在想去的话,就偷摸的带他去的,车帘子就被放下来了。   周湛舸淡淡的声音:“皇上想去青楼?”   季然在心里跟233说:“他是不是吃醋了?”   233嗯了声:【好像是的,少爷。】   季然默默的看了眼周湛舸,上一个世界,最开始的时候,他要么避着自己,要么睡完他就跑,他很少看到他吃醋的样子。   这个世界轮到他吃醋了吗?   季然不说话,就有默认的嫌疑,周湛舸声音终于不平淡了,他握着季然手指,一字一句的说:“皇上,微臣此次南巡还领了皇后娘娘的任务,要看着皇上,不要被江南的风景看迷了眼。”   季然跟他说:“皇后不会这么说的。”周皇后有母仪天下的风度,让他雨露均沾的。   周湛舸握着他手微微用力,看向他:“这么说皇上还真想去看看?”   他是真的吃醋了,看着这么可爱。   季然跟他一笑:“没有。”   他笑的突然,顷刻间又收回去了,比烟花消失的还要快,周湛舸都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他下意识的掐了下季然下巴,想要再看看他笑,但季然又成面瘫了。   周湛舸有些遗憾的收回了手,靠在车上说:“皇上青楼是不可以去了,但臣会跟皇后说,让娘娘给皇上选秀。两京一十三省,适龄的才貌双全的女子都会到宫里让皇上过目的。”   季然心想他这醋吃的有些大了,要是气坏了可不好了,季然把手指插进他指控里,跟他十指相扣后晃了下他手:“我就是看看,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不选秀,没有银子。”   周湛舸不依不饶:“有了银子就会选秀了?”   季然跟他说:“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他不行,应该是最有说服力的事实了吧?   周湛舸笑着说:“好。”   两人一路又说了些别的,终于到巡抚衙门了。   薛琛这次狗腿的在马车前,等着扶季然下车,周湛舸瞥了他一眼:“回去把《大庆律法》第五十二章 抄百遍。”   薛琛愣神的时候,周湛舸已经把季然扶下马车了。   看他们俩要进门了,薛琛才跑着上前喊:“我知道错了!十遍,五十遍行不行?!”   这个周少师自己有问题不能去青楼,不能这么报仇啊。   等安排完时间已经不早了,季然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周湛舸睡在他旁边的厢房里,巡抚衙门要比南淮县衙宽敞气派多了,周湛舸不用跟小丫鬟一样睡榻上了,不过他依旧没有离很远。   季然这么想着就睡的很熟。   第二天他们就到江宁织造局了。   季然见着沈秋水了,这个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年方三十岁左右,文质彬彬,谦逊有礼,身着一身布衣接待了他们。   大庆朝商人地位极低,不得穿丝绸织物,哪怕沈秋水是最大的绸缎织造商,也不能着片缕丝绸。   沈秋水这身装扮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两袖清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文人。   跟刚才他那位大腹便便、眼睛长天上的皇亲国戚截然不同。   但季然也知道,人不可貌相。   沈秋水亲自带季然跟周湛舸巡视织造局,介绍道:“江宁织造局共设三处,织机共有五千,每年可织丝绸五十万匹,这一处是最大的……”   季然点头,他对针织、织丝这一类的活感兴趣,所以看的仔细,江宁织造局如沈秋水介绍的那样,规模确实很大,一排排整齐的织机一眼望不到头,织机前的工人忙碌的头也不抬,灵巧的牵出经纬,编成布。   沈秋水看他在一架织机前看,跟他笑着道:“禀大人,这些织工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和培训的,他们手艺精湛,能够保证制作出来的丝绸制品精美,大人尽可放心。前面是成品,我带您过去看下。”   周湛舸问道:“我听说今天有洋人来看丝绸样式,正好带大人一起去看下。”   沈秋水笑道:“好的,两位大人这边请。”   在来的路上,周湛舸已经把江宁织造局的事情跟季然介绍了,   江宁织造局是江南三大织造局中最大的一家,生产的丝绸制品不仅供宫廷使用,还出口到海外,是大庆朝对外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   所以每年夏季来这里的洋人络绎不绝,季然等人到这里时,就看见内务府的人在介绍一桩生意。   内务府的主管事是周太后的人,算起来也是周家的人。   见到周湛舸跟季然来躬身作揖,口里虽是喊的‘主子’,但动作实诚,这位周大总管见过季然跟周湛舸,知道他们俩身份。   周湛舸朝他摆了下手,示意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周大总管身为皇亲国戚,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跟西洋人介绍的很高高在上:“你们可以凑近了来看看我们这些绸缎,看看这颜色,看看这花纹,每一件都堪称是精雕细琢、独具匠心的艺术品。要知道以前,这里出品的丝绸是专供宫里的,我们的皇上穿的龙袍都是这里出品的,你想看龙袍,那不行,天颜岂能随意让你们看,让你们看看这屏风吧,梅兰竹菊八面屏风,天下仅此一份。”   洋人们都凑过来看,口里称赞不绝,短短时间已经定下不少的订单。   周大总管得意洋洋,拉着周湛舸说着什么,季然对谈生意不感兴趣,跟周湛舸说了一声,由沈秋水陪着季然往秀坊处看。   季然对绣娘的活感兴趣,在一位绣娘面前坐下了:“这是苏绣吗?”   沈秋水跟他笑道:“是的,这就是名闻天下的苏绣,咱们秀坊手艺精绝,无论是花草鱼鸟还是高山流水,苏绣都可以做到活灵活现,宛如真迹。”   季然点了下头:“我学一学。”   薛琛用手盖了下脸,季然偷摸的在宫里绣花也就罢了,还跑到这里来绣花了。   刘公公也不管管。   季然跟绣娘学了一会儿,便学会了苏绣。   沈秋水猜出了季然的身份,当然会由着季然绣,本来以为季然就是做个绣,就跟他们前去南淮修堤坝一样,只是他没有想到季然真的绣出来了。   半个时辰,一针一线,不慌不忙,循着原先绣娘绣的地方绣的,前面几针的时候能区分开,可是到后面几乎一模一样了。   这样的技术,沈秋水都想把他自己刚才夸他们秀坊活好的话再吞回去。   沈秋水看着季然穿针引线,线走鱼龙的画面,有一会儿才轻声感叹道:“绣的好,绣的太好了……”   这个皇上这不是在给秀坊下马威,而是真的喜欢。   沈秋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位年纪轻轻、有着一张不拘言笑脸的皇上了。   薛琛看沈秋水这个表情,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季然装了一路的高冷,毁于一旦。   绣活虽然有男人干,也有很多高手,但他作为一个皇帝怎么能做这种活?   看到周湛舸寻过来,薛琛朝他猛的使眼色,让他赶紧把季然带走,   周湛舸没有把季然带走,他在季然身后也站住了,看着季然绣出来的海棠花,周湛舸摸了下自己腰间的荷包,他大概知道他的荷包是谁绣的了。   怪不得每次季然给他挂荷包的时候会问他‘好不好看’,那是因为是他绣的。   季然看见周湛舸来了,跟他说:“我马上就好。”   周湛舸跟他笑了下:“不着急。”   沈秋水跟周湛舸轻声说:“绣的很好,我没有想到……季大人能躬身做这个。”   周湛舸淡声说:“沈先生此话差矣,活无贵贱,人无贵贱。”   沈秋水微顿片刻:“周大人说的人,沈某佩服!”   冲着这一副绣品,冲着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他想他应该把刚才说他们在南淮作秀的话收回来,就算这两人是深度作秀,也比那些皇亲国戚好多了。   季然把枝头的花骨朵绣完后把针放下了,周湛舸跟沈秋水道:“把这副绣品收起来给我。”   沈秋水拱手道:“沈某斗胆恳求,两位大人把这一副绣品送给我,沈某想将它裱糊好放在秀坊里,让沈某时刻记得今天,时刻记得季大人亲手绣的画面,时刻记得周大人的话,活无贵贱,人无贵贱。”   他是大庆朝最低等的商人,哪怕富可敌国,也得不到别人尊重,不仅终身不能走上仕途,连一些官场上他都不能出现。   周湛舸的那番话还是安慰到他了。   周湛舸看了沈秋水一眼,依旧道:“绣品给我,我给你题一幅字。”   薛琛在身后猛点头,还是周少师明事理,季然怎么说也是皇上,要是他刺绣这话流传出去是不好的,更别说留在这商人手里,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还不知道弄出些什么来。   沈秋水听周湛舸要题字更激动,连忙请两人到书房。 第95章   沈秋水亲自给磨墨,季然也在旁边看着,周湛舸的书法只要不是教季然读书,就有他自己独特的不羁,所以这副字龙凤凤舞,如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看上去有千军万马之势。   沈秋水长的像文人,胸中文采也如文人,郑重的感谢了周湛舸。表示要将这副字画日日挂在他书房里。   “沈某想感谢两位大人的恩情,今晚在湖上设宴,请两位大人拨冗出席!”   从江宁织造局出来后,季然想上街转,薛琛也乐意,怂恿他们去商业街吃饭。   周湛舸就婉拒了苏巡抚中午设宴的好意,带着他们在最有名气的尚东楼吃饭。   要了最好的临窗的二楼隔间,季然坐到窗口一看,对面有些眼熟。花月楼。   薛琛在他对面,一瞅嘿了声:“这不是青楼吗?一会儿咱们吃完饭去看看。”   季然道:“他们不是只有晚上才做生意吗?”   周湛舸给他倒水,淡声道:“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季然眨了几下眼,这不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吗?还是有他不知道的行情?   薛琛大放厥词:“这你就不懂了,这青楼申时便开始营业了,这个时间点去的都是文人墨客,卖弄词句的……”   周湛舸哦了声:“看样子你昨天晚上抄写的一百遍不够多。再加开篇第一章 。”   薛琛闭嘴了,是儒家理念,要遵纪守法、尊重皇上。   是他最近跟季然这个皇上走的太近了,他就没大没小了。   薛琛埋头苦吃,装作没听见,他心想是季然也没有做皇上的样子,皇上怎么能跑去给人家绣花呢?   季然也低头吃面,决定不招惹周湛舸,他可不想跟默写。   周湛舸给他夹菜:“尝尝这里的菜,面不着急吃。我让店家做了三种,这家店的招牌银丝面你一会儿尝尝。”   刘公公坐在薛琛的对面,笑着说:“难为周大人记着主子的喜好。主子最近爱吃面了。”   周湛舸筷子只微微一顿,随机面不改色的给季然夹凤爪:“尝尝这个,这凤爪已脱骨,用这边特有的黎檬子做的,味道爽口。”   他知道季然变了口味,或者换了一个……魂魄。   一个人的喜好也许会变,但习惯、性情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字迹。   周湛舸前些日子只是怀疑,但这些日子他已经确定,他眼前的这个季然是换的魂魄了。   他不在意原先的皇上没了,因为他要现在这个季然,现在这季然就是他一个人的,只有他知道。   他之前从不信鬼神之说,更不念长生之道。   但这一刻,他想也许这世上的道亦有他不知道的神秘之处。   只不过,这件事他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他是离经叛道的人,能接受,别人就不能接受了。   周湛舸跟刘公公说:“夏天这边酷热,他脾胃虚弱,换换口味、吃点儿面食也好,我记着上次御医建议他吃点儿软一点儿的食物。”   刘公公点头道:“是的,我也嘱咐小厨房多研究下面食。”   吃完饭后,薛琛到底没有再不怕死的去青楼了,周湛舸也有很多公务,众人就回到了巡抚衙门。   回房间后,周湛舸把怀里的那副绣品拿了出来,对着他的荷包看了一会儿,季然正围着他转,转了好几圈周湛舸注意力都在荷包上,手指在海棠花上摩挲了一下又一下。   周湛舸经常会看这个荷包,男的荷包上面的花纹多是云朵、飞禽走兽,但周湛舸的是海棠花,且他还挂的旁若无人,他是真的喜欢海棠花。   季然站在他身侧,这一次周湛舸也看的旁若无人。仿佛要从这副绣品里看出什么来。   荷包上的花样子是周皇后画的,周皇后也是大家闺秀,不仅绣的好,画的也很好,海棠花她选画了一支,上面花叶全开的、半开的、未开的皆有。   周湛舸从开的花朵摩挲到花苞,那神色像是在看什么宝贝,有无限的眷念,这种神情让他那张硬朗又冷冽的脸上有一点点儿的伤感。   周湛舸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他愤怒、痛苦,狠厉都是为别人,为天下百姓,是一个脸上冷漠、心底里却热烈的人,他很少为自己的事伤感,所以此刻这哪怕一点点儿伤感,都让季然不敢插话了。   季然在他身边安静的坐了下来,他有一点儿怕问他上个世纪死后陆明朗是怎么过下去的。   他每一世都走在他的前面,留下他一个人,应该……肯定很难熬。   现在周湛舸是想起他来了吗?   每一世主角都会对自己的身份有察觉,所以无论到后面他出过多大的乱子,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这一边,包容他。   季然正想的走神时,周湛舸口了:“十八朵花。”   季然啊了声:“什么?”   周湛舸抬头看他:“我数了一遍又一遍,18朵花。”   季然默默的看着他,周湛舸跟他笑了下:“这个数挺好的,我之前老是做梦,梦见我门前栽种了18棵海棠树。很多次,后来我干脆就在院子里种了18棵。”   季然这次没有再去问233主角是否有记忆的话了,他喝了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只是有些记忆是刻在灵魂里的。   季然转移话题:“我绣的好不好看?”   他知道周湛舸猜出来了,他的绣工只是中规中矩,之所以好看是因为原本的画底子就好看。   周湛舸笑:“皇上绣的东西怎么会不好看,”   他顿了片刻又道: “不过只能给我,从今天开始,以后都只能是我的。”   周湛舸不是霸道不讲理的人,但上个世界里他有那个世界A的独占欲,在这个世界里也不由自主的带过来了。   季然跟他点头:“好,我以后只给你绣。”   周湛舸目色一下子温柔下来,有一会儿才轻声道:“好,多谢皇上。”   两人默默想对着看了一会儿,这应该是他们两个第一次互诉衷肠。   当季然不是那个皇上,内芯换了人,周湛舸把他当爱人看了。   只是季然在这个深情对视的时候掉链子了,他吃饱喝足就有点儿犯困了,打了个哈洽,周湛舸一下子笑了:“皇上休息会儿吧。”   “我们晚上要去赴沈秋水的宴吗?”   “嗯。”   深情气氛随着那个哈欠,像一个气泡飞走了,周湛舸切换到了工作模式。   拿着折子坐到了床边,给季然打着扇子:“去,沈秋水不仅是皇商,还是江南一带最大的商人,等海上航线稳定后,势必会带动这里的商行。我们需要这个人。”   季然嗯了声:“周少师想发展商……行?”   周湛舸点头:“皇上同意吗?重农抑商是国策。”   季然想了下摇头:“我没有意见。”   他来自现代,季家也是商贾之家,所以他对商人并没有芥蒂,如果抛开他这个皇帝身份,他是赞成经商的,不同地区应该有不同的发展。   就如这个杭棠、苏棠这种全国纳税大户地区,山多水田良田少,但偏偏有便利的水利交通条件的,就应该走贸易经商之路。   改革开放的最开始,不也是有一个老人在祖国的沿海边画了一个圈。于是南海就富裕起来了吗?   季然看着周湛舸深邃的眉目想,这个人比自己还要像穿越者。他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敏锐视角。   以往的每一个时间,他都这种经商的天赋。哪怕是上一个世界,他从军,但他也在陆家企业里占主导地位,也是因为他陆家才能跟军方合作,让陆家站稳了脚跟。   所以他相信周湛舸能做好。   周湛舸听他这么说就笑了:“好,皇上既然这么相信微臣,微臣就放开手脚去做了。”   季然打了个哈洽:“好,我们需要很多银子。”   他说的是我们,周湛舸眼神敛了下,他克制着胸口涌上来的热意,轻声跟他说:“好,我给皇上把国库填充一下。”   这句话很霸气,季然想跟他说,待我拱手江山讨你欢,让你享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   “快睡吧,晚上我叫你。”   季然闭上了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周湛舸没有起身,而是坐在床前继续给季然打着扇子,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处理公务,刘公公要替他,周湛舸摆了下手,刘公公只得退下去了,感觉自己快要失业了。   刘公公也知道周湛舸是不想假手任何人,自从上次皇上落水后,周少师快要把眼珠子粘在季然身上了,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了,哪怕在家里,哪怕再辛苦,他也想一个人照顾皇上。   刘公公无声的叹了口气,周少师对皇上的好是毋庸置疑的,他现在担心的是他对季然掌控欲太强,那回到宫里后该怎么办呢?   皇上毕竟还是皇上,他还有嫔妃啊。倘若要是让周首辅、让周太后知道了,这两人又该怎么办呢?   刘公公觉得自己瞻前顾后,要操碎了心,而两个主子根本就没有操心,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哎。   季然睡熟后翻了一个身,松松的抱着周湛舸的腿,脸贴着周湛舸大腿,贴的紧,脸上肉都挤在了一块儿,那张面瘫脸无端可爱起来了。   周湛舸捏他脸,没有用力,摸了一会儿后,把他脸上散乱的头发给他拨到耳后,轻轻打着扇子,让他睡的再安稳点儿。   周湛舸跟他轻声说:“抱着我大腿那就是我的人了,从现在开始,你是我一个人的,知道吗?”他只停了片刻就笑道:“没回就算默认了。”   他不是没有刘公公那些顾虑,只是他要更果断一些,认定了的事哪怕有再多人反对,路再难走,他也会走下去的。   既然决定了,那些顾虑就不必再想。   季然睡了一个下午,晚上很精神。带着周湛舸、薛琛、刘公公等人去赴宴。   富商沈秋水宴请他们的排场要更加的风雅,在淮河河畔上最大的船上,只宴请季然一行。   船上是花团锦簇、美人折腰的舞蹈,而天上是大片的烟花,天上地上共繁华。   半江月明,半江烟火。   沈秋水果然不亏是江南最大的富商,出手不俗。   就连薛琛这个有过花花世界的少爷也不得不感叹了一声:“沈秋水果然会安排。”   季然也抬头看了下天上的烟花,是挺好看的。   等天上烟花开尽,地上的花才开始绽放。这艘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船上,美人身着轻盈、鲜艳的蚕丝绫罗翩翩起舞,广袖舒展开来时,也如天上七仙女。   七位美人中间还簇拥着一位轻纱蒙面的人,舞姿曼妙,眼波如水。一曲舞蹈过后,盈盈一拜时声如黄莺。   “如玉拜见诸位大人。”   薛琛一拍大腿:“江南名妓苏如玉?”   他话音刚落,那个苏如玉便把脸上的面纱解下来了,薛琛脸上就有惊艳的表情了。   季然看了他一眼:“你认识?”   薛琛坐他左下手,咳了声:“不认识,只是久仰大名,据说才艺双绝,不仅舞蹈跳的好,还有一手精彩绝艳的琴艺。我本来想着要来江南看他的,结果去年的时候从良了,原来是被沈秋水买去了。”   那边的沈秋水打了个手势,苏如玉便坐到了季然的下手处,给季然斟酒。   薛琛跟季然挤眼睛,那个眼神感觉跟季然占了什么大便宜一样。   季然没说什么,苏如玉是江南美人的长相,楚楚动人,只是奈何季然没有动情的能力。   所以他就只朝苏如玉点了下头:“谢谢。”   苏如玉朝他温婉一笑:“大人客气了,大人是如玉见过的最温柔的人。奴家能给大人斟酒已是荣幸。”   季然看了一眼她,没说什么,舞蹈已经结束了,苏如玉给季然斟酒后,便起身去古琴前坐下来了。   季然跟周湛舸此次来的目的是谈生意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沈秋水是知情知趣的人,等开场过去后就把闲杂人等屏退了,只留下了他千金买来的苏如玉为众人抚琴。   周湛舸身边是沈秋水亲自陪着,沈秋水也知道做主的人是周湛舸,所以大部分生意场上的话都是跟周湛舸说的。   季然跟薛琛就乐的清闲了,薛琛说是久仰人家苏如玉的才艺,但他问季然:“她弹的是什么?”   季然跟他说:“《广陵散》。”   “什么散?”   “嵇康的《广陵散》。”   薛琛还想问嵇康是谁的,就看到苏如玉弹完了,忙道:“怪不得,好听。”   “薛大人,好听在哪儿?”苏如玉姑娘抚琴一首后,款款走回季然身前,问道。   薛琛大气的说:“苏姑娘弹什么都好听!”   苏如玉朝他道谢后,看向季然:“奴卑斗胆问季大人,奴家琴弹的好不好?”   季然想了下点头:“弹的很好。”   《广陵散》是千古名曲,传到后世也成了学生必弹的考核曲目,季然在上上个世界的时候就练习过,所以能听出来。   而苏如玉明显把他当成知音了,看向季然的神情热切:“   奴家没有嵇康学士的胸怀,却慕他的才情,听大人懂琴,可否为奴家指点一二。”   指点?他是最不能指点别人音乐的人。   薛琛虽不知道曲目,但他说好听就是真的好听,但要季然说的话,他感觉自己是那头牛,苏如玉给他弹琴,无疑于对牛弹琴。因为他什么感想都没有,那些悦耳的丝竹之音走不到他心里。   所以季然默了片刻,回想了下苏如玉弹的过程,给她挑了个毛病:“最后一个片段,弹错了一个音,然后你的曲调在最后的时候不应该落音,乱声主调就是结尾。”   他话说完后,薛琛瞪他,会不会给美女面子?这可是江南第一名妓啊!   苏如玉微怔了片刻后,眼神一亮:“还请大人指教。奴家一直弹不出嵇康学士名曲《广陵散》的悲壮感,嵇康学士被陷害,刑前仍从容不迫,他的这首曲子凝聚着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纷披灿烂,戈矛纵横。奴家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最后一个片段,愧对他说的那句话,‘《广陵散》于今绝矣!’”   季然听她这么说一顿:“嵇康是愤慨吗?他不是给自己送别弹的他平时最喜欢的曲子吗?”   弹自己最喜欢的曲子时,心情怎么会不好。   季然跟苏如玉对话的时候,周湛舸就在旁边听着,沈秋水也很懂眼色的旁听,所以沈秋水听闻季然这话有些错愕。   都知道嵇康是被谗言所害,临行前愤慨而奏,为什么到了季然这里感觉嵇康死的还挺高兴。   而他们一众草民还不能说这个皇上的不是。要是说皇上错了,那不得砍头吗?   季然一席话把在座的人说愣了,他左右看看,大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就不说话了。   周湛舸跟他笑了下,对沈秋水等人道:“《广陵散》这首曲子我听不懂,但嵇康这个人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嵇康不喜尔谀我诈的官场仕途,亦痛恨名目堂皇的教条礼法,所以独自一人在洛阳城外打铁匠,从这里看他这个人放荡不羁,不与竖子们同流合污,那他的思想也是与常人所不同的。当他厌恶这个朝代的时候,生于他是累赘,死于他是解脱。”   沈秋水这次跟周湛舸举杯子:“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沈某由衷的佩服。”   他佩服的是周湛舸能说出这番话的心态,他分明是官场上最大的官,但把官场说的犀利,尔虞我诈,名目堂皇可不就是现在的朝堂。   这边的苏如玉也在怔然片刻后跟季然说:“原来如此,是奴家眼界浅了,本来也应如此,嵇康学士性情高洁,不惧生死,这样一个人,是不会为了别人不懂他的琴而悲愤的。他死的时候弹他最喜欢的曲子,是因为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弹的出来了,他弹给自己听的,不需要有知音,他一个人足以。”   季然看了她一眼,这个苏如玉确实慧智兰心。他只是说了一下他自己的看法,而他的看法异于常人,是非人类的,没有想到苏如玉给他美化了。   哦,还有周湛舸,季然朝周湛舸笑了下,周湛舸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护着他的,之前也是。   又是突然间笑的,跟烟花乍现,周湛舸看着他微顿。   有的人不轻易笑,于是一笑就有倾国倾城的效果。   沈秋水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等他想起来时季然已经不笑了,又成了面瘫。仿佛刚才是他看花眼了。   沈秋水无声的叹息了声,今天晚上他招待了两个贵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苏如玉自悟了之后,对季然格外礼遇,一个晚上都陪在他旁边,给他夹菜、斟酒,端茶倒水,陪他说话,如果不慎把酒洒在他衣服上,也用丝帕给他仔细擦干净。   薛琛在旁边看着,想看看美色当前季然什么反应,结果看的嘴角抽搐,季然全程坐的跟上课一样,都没有多看旁边俩美女一眼。   苏如玉是清倌人,才艺双绝,动作矜持,所以沈秋水怕薄待了他们,又让其他七仙女来陪他们。   薛琛身边俩,季然当然也有两个。   薛琛见周湛舸身边都坐着两个,于是就放开手脚了,他身边的美人都倚在他怀里了,另一个美人在跟他喝交杯酒。   薛琛正要喝的时候,看见季然打哈洽了。   薛琛一口酒差点儿呛出。   男人嘛都是有点儿家花不香的坏毛病的,薛琛也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他自己妻子就是美人,但在外面是不一样的。逢场作戏哪个男的不会啊,哪怕是为了面子也得撑着。   为什么季然会打哈洽?   薛琛开始回想季然的后宫,心想他妹妹有那么漂亮吗?他妹妹除了吃就是吃,那形象能让季然对外面这些花花草草没有兴趣吗?   薛琛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妹妹的心情,只对季然刮目相看。   美人在侧,坐怀不乱,柳下惠也。   在季然又打了一个哈洽后,周湛舸跟沈秋水告辞,他身边的两个美女很乖巧的起身,一点儿都没有多话多动作。   两人知道周湛舸不是她们能留下来的人,今晚上虽然她们给他端茶斟酒,但他并没有让她们碰着他衣服过。   他连逢场作戏都是冷漠的。   沈秋水自然比她们两个更清楚,所以在周湛舸要走的时候连忙起身送他们。   送他们一个大美女。   江南名妓苏如玉抱着古琴要给季然当丫鬟。   “奴家倾慕大人才情,想跟大人学习琴艺,求大人不嫌弃,收奴家做个端茶递水的丫鬟。”   苏如玉不等季然决定,又补充道:“奴家也知大人回京后事务繁忙,所以奴家只愿大人在杭棠城的这些日子伺候大人。”   薛琛在旁边听着,暗暗啧啧了声,江南名妓就是知情知趣,看,知道季然回宫不会带她,也不去给季然后宫添乱,多好,季然要是再不收那就是不行了。   季然像是听到了薛琛腹诽他的话,所以他想了下道:“好,既然你愿意跟着那便跟着吧。”   刘公公让苏如玉坐了另外一辆马车,季然的马车里只有周湛舸。   周湛舸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季然用手试了下他额头:“是不是头疼了?”   周湛舸握着他手拿下来放在腿上,睁开眼看他:“皇上没有要跟我说的?” 第96章   季然跟他说:“我给你解释,我带苏如玉回去,是因为觉得她还有话要说。”   周湛舸笑了下:“皇上不用慌,我知道你不是看上人家了。”   那还跟逼供似的问他?   季然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他也放松的靠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周湛舸说话。   “你说沈秋水这是试探吗?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周湛舸眉头微微拧了下:“皇商不好做。沈秋水是个聪明人,他有话也要藏着说。”   内务府那些皇亲国戚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沈秋水这个在中间搭桥的人,一头是内务府的皇亲,另一头直接就是皇宫,他做到今天这个位置,见识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乌烟瘴气。   沈秋水一边要跟他投诚,另一边又要试探他们的诚意。要保证万无一失。   周湛舸放开季然手,捏了下自己的额头,有点儿头疼。   季然看他这样连忙道:“是不是头疼了?我给你按按。”   周湛舸拉着他手:“先坐好,回去后劳烦皇上给我捏一下。”   季然答应了。   回到巡抚衙门后,季然让刘公公安排苏如玉休息,苏如玉说是来做丫鬟,也知道季然这里并不需要他铺床迭被,于是给季然行礼后去徐公公安排的偏远一点儿的厢房休息了。   季然扶着头疼的周湛舸进了房间,刘公公打来了水,季然接了帕子:“我来吧。”   刘公公正想说什么,就见他动作熟练的拧了帕子,然后坐在床前给周少师擦脸。他擦的动作也异常熟练,先面颊整体擦过,再从额头   到鼻子、唇角、脖子,连鬓角都仔细擦了。   最后又拧了一边,给他擦手,十根指头一一擦过,刘公公看着他的动作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怎么说,季然是皇上,他从小照顾到大的,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何曾这么照顾过别人。   刘公公想不出别的原因,只能感叹季然长大了,对周少师是真的上心了。   季然给周湛舸擦洗完后,看刘公公看他,才想起什么来,他之前照顾徐雁凛顺手了。季然把帕子往自己脸上盖了下,胡乱的擦了把给刘公公:“刘公公,赴宴前已经沐浴过了,所以这样擦把脸就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我照顾周少师,他之前照顾他很多天,我也会了。”   刘公公给他带上门后,季然脱掉鞋子,坐床上给周湛舸按摩,跟他说:“你以后不能多喝酒,美人倒酒也不能多喝。”   周湛舸笑了:“皇上还要先告我的状吗?”   今晚上也没有喝多,是他确实不能喝酒就是了,只是现在周湛舸觉得头疼也挺好的。   季然给他按的很舒服,双手有力,按摩过后,把他昏沉的脑门分成两部分,针扎似的转着圈的那些疼痛沉淀下去,昏沉的部分轻快起来,一时间天地清明,周湛舸闭着眼睛把眉头舒展开来,他想季然这个学生也没有白教,知道心疼人了。   周湛舸跟他轻声道:“我好多了,皇上累的话就去休息吧?”   季然说:“你先睡。”   又过了一会儿,周湛舸模糊的听着他说:“我觉得你应该不想我回去睡了,我今晚在这里睡。”   周湛舸忘记自己有没有回话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的时候,季然睡在他身边,片刻后周湛舸借着外面的月光看清了,季然就睡在他怀里,半枕在他肩窝处,跟一头小鹿一样半窝着,   衣服没有脱,虽然他用手扯开了领口,看样子还记得他上次说的话,衣服不能随意脱。   周湛舸出了一身汗,这里的夏天虽然晚上比白天凉快了,但也还是有些热。   季然脸上已经有细密的薄汗了。   周湛舸想伸手摸扇子时,发现季然抱着他的手臂,双手抱着,虽然因为睡着了抱的松松的,但因为是双手抱着,他一时间没有抽出来。   周湛舸无声的笑了下,这是怕他跑了吗?   周湛舸干脆把手插到季然腰窝下,把他半抱起来,给解衣服,小声的跟他说:“皇上,微臣给你换衣服。”   季然睡的很熟,让抬胳膊就抬,周湛舸半抱着他把衣服袖子脱下来他也没有醒。   等把他放下来时,季然往他肩膀处拱了几下,把他手臂抱着,找着他刚才那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季然非常信任他,这种信任他不知道季然是怎么生出来的,但周湛舸的心却被他这个举动安慰到了,像是寒夜里喝的热水,夏夜里送来的微风,平展的抚平了他的心。   周湛舸用左手展开扇子展开,给季然轻轻扇着风,季然脸贴着他也不怕热。   夜还长,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才两更,周湛舸闭着眼睛接着睡,这一觉就到天亮了,前面几天因着水灾忙的没有白天晚上,周湛舸这一觉睡的太沉,之所以醒来还是因为身体某个位置硬的厉害。   周湛舸抓着了一只手,反应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看着他眼前的季然,季然还闭着眼睛,没有睡醒,但是手却在做坏事。   一伸一缩的握着他的下身,很有规律,感觉有变化后还握紧了,像是怕它挣出去。   他跟握一个玩具一样。   周湛舸缓缓吸了口气,看着季然一颤颤的睫毛低声问:“皇上,好玩吗?”   季然闭着眼睛‘嗯’了声,周湛舸都乐了:“你没有吗?”   季然还回答:“我没有。”   闭着眼睛回答的一本正经,那模样太可爱了,周湛舸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他早就想亲他,碍于君臣之礼一直恪守礼仪,但实际上他从来都不是守礼仪的人。他昨天晚上说嵇康的那番话又何尝不是说他自己呢?   既然都亲了,那做更加过分的事也不再话下了,周湛舸摸索着季然后背,一路也摸到了他下面,跟他说:“什么叫你没有?这不是吗?”   季然声音还带着睡意,回答的真真实实:“你的会变大,我的不会。”   周湛舸已经握到季然小兄弟了,听着他的话下意识的把手放轻了,轻柔的握着季然,在他手里的小兄弟确实一动不动,软软的还沉在睡意里。   周湛舸给他上下的活动,手法比季然还要老道,他今年二十六,还没有娶妻,也无通房丫头,大多都是他自己解决的。   周湛舸不想娶妻,小的的时候家里也给他订过亲,白家的姑娘,当年同周家门当户对,只是在十多年前,白家出事,白家便把女儿送进了宫里。   婚约取消,于是周湛舸便一身轻了,他没有薛琛说的那些深受打击之类的状况,他反而觉得正好,他有太多的事要做,要辅佐太子登基,要一战封疆,要……   他有太多的事想做,那时候从没有考虑过成婚。   他这个人也许天生就不适合娶妻生子。   没有家庭束缚后,他反而更放开手脚了。   也许潜意识里想着,某一天也许他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   就比如此刻,他把睡的迷迷糊糊的小皇上压在怀里欺负。   但周湛舸越欺负季然,心里却越沉,他手里的小‘季然’真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无论他怎么挑逗,都没有反应,季然这会儿都被他弄醒了,正在他怀里扭的跟小鱼似的,想要钻出他怀抱。   但周湛舸想确认下,一只手牢牢抓着他,另一手给他测试。   季然用脑袋顶他下颌,跟他说:“流氓,登徒子!”   周湛舸不为所动,都已经在一个被窝里了,他确实要担这个登徒子的罪名,就是‘流氓’是什么意思呢?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周湛舸摸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手停下来了,轻柔的托着季然的小兄弟,安抚他刚才的施暴。   季然挣扎的这一会儿身上都出汗了,衣服上淡淡的熏香从他身上溢出来,周湛舸把季然往怀里抱了下。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周皇后说的话,季然没有跟她圆房过。   季然没有跟任何嫔妃圆房,因为他不行。   “皇上不用怕,我请名医给皇上看看。”周湛舸低声说,他是不想让季然跟任何嫔妃睡觉,可他要季然身体是健康的。   周湛舸在心里痛骂宫里的御医,都是饭桶。   季然见他不再耍流氓,也就不挣扎了,把下巴搭在他肩上说:“我不怕,我又不用,不用请名医。”   他是心理上的问题,医生治不了。季老爷子为了要留个他的后代,不知道请过多少名医,最后没有办法连算命先生都请过了。   周湛舸被他平淡的话说的更加不好受,掰过他身体看:“什么叫你不用?”   季然默默的看着他说:“你用就好。”   他自己找到医生了。   他不知道他是天生同性恋,需要内部刺激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个人。每一世这个人都会吸引到他。他是跟自己完全相反的人,感情浓烈,性格突出,是非分明,是一个无论在那个世界都独一无二的人。   给了他浓烈的感情,让他记住,且动情,于是就治好了他的’不行‘。   233感叹一声,它的少爷越来越会撩了,感觉脖子以下的情节不远了。   果然主角周湛舸因着他的话一下子就悟了,反客为主,一个翻身把它的少爷压身下了。   主角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尤其在床事上,更是说干就干,干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人。   成了断袖他接受的异常痛快,亦或者因为那一半是季然,他毫无保留、毫不迟疑的成了断袖。   233默算着时辰,觉得自己跟门外守着的刘公公一样,一会儿担心季然叫的太大声引来他的薛侍卫,一会儿怕这张雕花木床不结实掉下去……   哎,真是像刘公公了啊。   守在门外的刘公公把下人都提前驱散了,连薛琛都让他先去外面吃早餐。   薛琛走了几步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又回头,贼笑道:“我怎么像是听到皇上的声音了呢?确定不需要保护?”   刘公公摆手让他赶紧走,薛琛贱兮兮的问:“皇上真的跟苏如玉……?”   刘公公叹了口气:“薛侍卫,皇上的事咱们是不能过问的。”   薛琛啧了声:“好,我不过问,我没资格,那周少师呢?周少师也不管管他?好,好,我走。”   刘公公看着他的背影摇了下头,终是自己一人扛下了所有啊。   周湛舸种了一院子海棠花,春天施肥,看花开花落,秋天收海棠果,冬天看雪压琼枝,他母亲看他一年年不成婚,有时候气不过说他‘你干脆跟这花过一辈子吧!’   周湛舸也说‘好’,把他母亲气走了。   他母亲虽然说的是气话,但周湛舸确实对他的一院海棠花非常好.   周湛舸养花多年,已经成了品花大师。他在这捧只属于他的海棠花里流连忘返的亲,细细的嗅着花瓣的香气。   海棠花的香气很淡,但当你凑近闻的时候就会发现它的香气独一无二的好闻,清雅淡然,怎么闻都不会够,闻一下会让你接着闻,恨不得把整捧花都揉碎在鼻翼间,因为淡到极致始觉香。   海棠花的好看也跟别的花不一样,未开时花苞吸引人,半开始楚楚动人,全开时娇艳明媚,就连花落时都是一种洒脱的好看,随风纷纷扬扬的为赏花人下一场雪。   每当落花的时候,周湛舸会坐在树下小憩,花会下进他的梦里,醒来时为他身上盖上一床花毯子。   所以周湛舸想他怎么能不爱这一捧海棠花呢?他恨不得把他捧在心间。   他吻着他的花瓣,揉弄着花蕊的软尖,让花朵在他的手里迎风轻颤.   花开有时,花落无尽,周而复始,明知今年花开后明年还会再开,不用担心,树永远长在他的院子里,但周湛舸还是要了一次又一次,他总怕有一天他怀里的人跟他做的梦一样,眨眼间就消失了。   所以等结束后都过了好长时间了,季然半靠在他身上,手把着周湛舸完好的手臂,周湛舸正在给他清洗,并不规矩,带着情绪,因为季然睡完又跟他说,要把他弄进里面的东西弄出来。   周湛舸另一只手臂揽着季然背,一边看他,说他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他拉肚子。   周湛舸虽然嘴上抗议,但动作很仔细,都给他收拾好了。   把他抱进浴桶里,水是温热的,很舒服,这次季然懒洋洋的靠着他,周湛舸捏着后脖颈轻声说:“别睡着了,要吃完早饭。”   季然说:“这是要吃午饭了吧?”   周湛舸笑了:“那要不我们直接吃晚饭?”   吃完晚饭那不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你不饿吗?”季然轻拍了下水。   周湛舸说:“皇上,我饿了二十六年了呢。”   季然脸色有一点儿红,因为短时间内没有想出回周湛舸的话,他想周湛舸车开的越来越厉害了。   季然攀着他手臂站起来,周湛舸拿毛巾给他仔细擦干,再给他穿好衣服。   季然已经会穿这种里一层、中一层、外一层的古装了,只不过他愿意让周湛舸帮忙。   周湛舸给他穿完衣服还没有松开他,而是把他抱起来了,季然手臂自然的搂住了他脖子,贴着他胸膛,隔着薄薄的里衣能感觉到周湛舸身上的肌肉,不是那种夸张的,而是恰到好处又充满力量的那种肌肉,结实有力的手臂轻而易举的托付起他时,季然身体都有点儿发软,心脏也有点儿软。   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抱着周湛舸胳膊睡的,这一次他的胳膊是好的,有血有肉,健健康康,不再是接了机甲的断臂。他抱着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周湛舸下巴抵在他头上,手托在他屁股上,并没有要放下他的意思,   季然贴在周湛舸颈窝里,听的见周湛舸低沉的呼吸声,这跟早上他埋在自己颈窝里难以抑制的喘息声一样,这么想着,季然腰身都发软。   好在这个时候,季然的肚子叫了一声,周湛舸终于把季然放在了床上:“皇上,稍等我一会儿。”   周湛舸用季然剩下的水飞快擦了下身,换上衣服,季然帮他往腰上挂荷包,这是他干的最顺畅的活了。   刘公公看他们两人出门忙迎了上来,他本来还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让自己表现自然些的,结果皇上直接跟他说:“刘公公,把我的东西搬到周少师房间,我晚上在他房间睡。”   刘公公默了片刻道:“好的,主子。”   刘公公又看了一眼周少师,发现他更坦然,拉着皇上的手,看他的神色温柔又自然,跟夫妻一样。   刘公公便什么都不说了。   吃过午饭后,周湛舸要处理公务。   原杭棠巡抚、布政使、水利内务局管事因贪污、失职致使棠水大坝决堤一案。   周湛舸跟季然旁听,罪犯在死到临头时回拉扯出无数不相干的人,比如他们周家人拉下了水。   “罪臣是有罪,愧对于百姓,可罪臣无愧于君臣,罪臣秉公办事。还请各位钦差大人明鉴!”   王巡抚是周首辅的学生。他任杭棠巡抚是周首辅举荐任命的。   他说秉公办事那就是听从了周首辅的命令。   新任的苏巡抚小心的看了一眼周湛舸的脸,周湛舸面沉如水,苏巡抚知道这个周尚书的厉害,手一颤使劲拍了下惊堂木:“死到临头还要攀咬他人,不知悔改,也不看看面前是谁!”   武官出身的布政使齐大人破罐子破摔的说:“就算皇上在这里我也要说,我们是吃的皇粮,拿的是俸禄,分的是君忧!”   苏巡抚气的手哆嗦:“混账东西!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   周湛舸淡声道:“让他说,我倒要听一下他是如何拿着俸禄为君分忧的,棠水千里长堤仅三年决堤,请问布政使大人三百万银子用了几成?”   齐大人嘴角抽动了几下,含糊的嘟囔了几句。   季然隐约的听出了几个字,‘从上到下,一层层剥削,到他手里也没有几个’。   周湛舸厉声道:“大点儿声!不用藏着噎着,也不用给某些人遮掩,不是要攀咬吗,那全部说清楚,签字画押!我要知道300万两从上到下有多少人分成!先从周首辅开始,周首辅分了几成?!”   齐布政使被他这一声呵斥的脸色发白,本来梗着脖子的也挺不住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周湛舸什么意思,周湛舸是周家人,他理应同他父亲一条战线的,但现在他这个态度更像是拆台的。   齐布政使想着这个周尚书前短时间因为盐矿案撸下来的一种官员,那时候只是死了500人,他就指定了连座制,而现在两县百姓失踪死亡人员达千人……   齐布政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齐布政使色厉内荏,周湛舸要是跟他来真的他反而有点儿怂了,他知道要是自己还想为家人留条活路就要死死封住他这张口。   齐大人后面果然支吾着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周湛舸神色漠然,没有太失望,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贪腐案一牵会牵出一串,要贪都是从头贪到尾,有福同享,捆绑制,唯恐哪一个不贪,统统拉下水,于是死到临头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王巡抚最后还喊冤,说这世上当官,清官难为,贪官更难为,那一个部门打点不需要银子呢?贪来的钱又有几成落进我自己的口袋呢?   周湛舸冷冷的看着他:“王巡抚是两榜进士,能言善道,灿舌莲花,可你最基本的东西混淆了,官员从来没有清官、贪官之分。官字,管家之意,做官为的不是你的老师,也不是为的皇上,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百姓,父母官,百姓拿你当父母,你就当为他们谋口粮,养活他们,如果做不到,就不要为官,玷污了‘官’这个字。”   王巡抚被他噎住了,他是两榜进士,平时都是伶牙俐齿的,但这次竟然反驳不了,不是周湛舸压他一头,而是他的这个说法还是头一次听。   王巡抚自以为做官十年,早以悟透了官场,那知周湛舸跟他说,他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他能从哪儿反驳呢?   下堂后,周湛舸回房间处理政务,脸色看不出是好还是不好。季然看他:“你别气坏了身体。”   周湛舸看着他的面瘫脸轻轻笑了下,他没有跟季然说,季然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哪怕他不笑、不怒,没有任何表情,可只有看着他的眼睛会让人觉得这个世界都是清澈分明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泾渭分明,没有任何的杂质。   周湛舸握着他手摸索了十根指头一会儿,偏头听了下:“苏姑娘的《广陵散》弹的不错了,我们去听听吧。”   季然跟他往后院走。   苏如玉姑娘体贴懂事,知情知趣,刘公公不让她出后院,她也一直留在庭院水榭里弹琴。   练习那一首《广陵散》。   周湛舸跟季然并没有打扰她,在边上听她弹完整首曲子才走近,跟她打招呼:“苏姑娘。”   苏如玉见他二人来,忙起身给他们行礼:“主子,周大人。”   她对季然改了称呼,看样子真的把自己当奴卑了。   季然也跟她说:“苏姑娘不用拘谨。”   季然说话简洁,配上那张千年不变的面瘫脸,会让人觉得冷漠,但在风月场里出身,看过万千人情世故的苏姑娘练就了一双慧眼,她甚至觉得这个人才是最无害、最能让人放心靠近的人。   所以苏姑娘笑着跟季然说:“那奴卑就真的不客气了,奴卑斗胆请主子赐教琴艺。”   “可你弹的已经很好了。”季然这么说。苏如玉悟性很好,他昨天晚上说她弹错的地方,她今天已经全都改过来了。   最重要的是苏如玉是真喜欢琴艺,她弹出来的曲子有感情。   这应该就是对这首曲子最好的诠释了。   季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指教的了。   不过,季然在琴前坐下来了,跟周湛舸说:“不管我弹的好不好,都不准笑话我。”   古琴他已经很久没有弹过了,所有乐器里,他更愿意拉小提琴,因为很少用手指勾弦。   古琴虽然不会伤到手指,但季然还是会担心。   这很神奇,他不怕死,但怕疼。   季然也讲不清楚这是什么道理,明明可以毫无感觉的跳入滚滚洪水中,但疼会让他瞬间跟虾米似的卷起来。   也许这是身体自己生出来的保护机制吧,怕他这个没有感情的人不会珍惜这个身体,所以让他惧怕手脚疼痛,会让他在做任何事情前三思。   他要弹琴,周湛舸笑了:“好,无论你弹成什么样,我都认为是最好的。” 第97章   季然试探的勾了几下琴弦,确定他不会伤着自己的手后,才开始弹,他弹的没有苏如玉好,前半段还有点儿磕磕绊绊,因为他上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摸过乐器,而上个世界他还活了60年,60年有四十年在种树,弹琴这项高雅的活他已经不会了。   所以哪怕233给他找出来了曲谱,他也要摸索着弹一会儿。   但季然的诚意很好,无论弹的多么生疏,他也坚持着把这一整首曲子都弹完。   刘公公是季然忠实的奴仆,无论他的皇上弹成什么样他都默认是最好的,但季然那个需要他忠诚的御前侍卫薛琛就实话实说了,薛琛本来觉得自己是门外汉,不应该乱发表意见的,但他掏了好几下耳朵,实在没忍住跟刘公公嚼舌头:“……他,他弹了些什么啊?断断续续的跟拉不出来似的。”   刘公公跟他嘘了声,示意他看周湛舸。   周湛舸脸上带着笑,看向季然目光如月色下的池塘,荡着温柔的波光,像是在听世上最美妙的音乐,这样的周湛舸跟今天在衙门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的周湛舸薛琛都觉得比棠水大坝决堤还要可怕,薛琛也算是跟周湛舸熟悉了,知道他越是没有任何表情越是气的厉害,他以为周湛舸至少好气好几天的。   啧,没想到皇上还有这个本事,能弹出神曲慰籍周少师的怒火。   薛琛正想从柳树上摘把树叶塞耳朵里的,发现季然弹流畅了。   季然终于后半段的时候终于找到感觉了,把他昨晚说苏如玉弹的不好的地方给弹出来了。   等弹完季然回头看周湛舸,周湛舸说:“怪不得要提前跟我打好招呼,原来弹成这样啊。”   季然抬手拍他,周湛舸握着他手哈哈笑了:“我是说弹的好,你没听见蝉都不叫了吗?还有蛙,叫的没有你弹的好听,自惭形愧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季然揉手指头,态度自然,动作温柔。季然最怕疼的手交到他手里后就安心了,由着他握着。   跟旁边站在的苏如玉说:“让你见笑了。”   苏如玉摇头,由衷的说:“主子弹的好,谢谢主子赐教。”   季然一看就是生疏了,明知自己生疏却给她完整的弹下来,丝毫不顾及面子,这个……皇上跟她想的不一样。   苏如玉察言观色,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只停留了一秒,很快就若无其事的移开了。   周湛舸看到了却依旧旁若无人,给季然把十根手指头都好好的揉捏完才轻轻放下,跟苏如玉道:“苏姑娘,你家主子的琴艺你也看到了,你要是还想跟着学,在我们没有回京的这几天就安心住在这里。这里清净,不会有人打扰。”   苏如玉抬眸看他,周湛舸脸上没有丝毫别的表情,但他的话跟某中定心丸一样,苏如玉片刻后点头:“多谢周大人。”   苏如玉在巡抚衙门住了七天,七天后原杭棠巡抚的贪污一案落下来序幕。王巡抚、齐布政使、水利内务总管等贪官罪名全都定下来了,一个都没有少,水利部内务总管还是宫里人,当年先皇派下来的大总管。   贪污案处理完,季然跟周湛舸也要回京了,临行前的一夜,沈秋水再次在最繁华的酒楼设宴,要为他们践行。   送来的请帖让周湛舸拒收了。   当天晚上沈秋水就到访了。   让苏如玉把一本账本递给周湛舸,周湛舸面无表情的翻着,沈秋水语气有些黯然:“周大人,沈某实在是有苦处,迫不得已才给大人看,求大人为沈某做主。”   周湛舸看完账本,又递给了季然看。他递的自然,沈秋水眉头微微一跳,怕季然看完后发火,但看周湛舸的表情又有一种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不用自己殚精竭虑的安心感觉。   季然在沈秋水的注视下,把这本账目看完了。   【江宁织造局一年产丝绸三十五万匹,大庆四十三年,帝赏进贡藩国十万绸缎;大庆四十五年,江宁织造局产二十万丝绸与西洋交易,所得银两充实国库,不计入户部。大庆四十六年……】   这是一本内账,季然看着这些数字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宫里在江宁织造局没有过账的数目,也就是相当于沈秋水行贿给宫里的,宫里贪腐的数据。   季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应该想得出来,一个国家要坏,肯定是从顶端开始坏的。   有什么样君主就会有什么样的臣子,有什么样的臣,就有什么样的百姓。   两京一十三省贪腐成这样,那宫里怎么可能没有呢,甚至应该说贪腐是从宫里开始的。   君王贪,所以底下大臣就会贪,最惨的莫过于最底层的百姓了。   这大概是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意思了。   周湛舸看向沈秋水:“沈先生给我看这本账目是何意?这本内账沈先生记下来的用意又是为何?”   沈秋水撩起麻布衣服跪了下来:“大人,草民知罪,草民斗胆说几句不好听的话,盈满则亏,过犹不及,草民也知自己有一天树大招风,得一个……得一个……”   沈秋水虽然有抱着豁出去的想法说这句话,但到临头的这一刻他又说不出来了,因为那个皇上看完账目后面无表情,他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他留苏如玉在季然身边,为观察他,试探他,但君王无情,谁知前一刻是风和日丽,那后一刻会不会是雷霆之怒。   沈秋水说不出来的话,季然替他说了:“沈先生是怕富可敌国后得一个抄家灭门、充实国库下场。”   这是沈万三当年的结局。   沈秋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了片刻,才有些凄然的点了下头:“大人明鉴,草民是为自保,实在没得办法。求大人为草民做主。”   周湛舸没有说话,在沈秋水惶惶然的时候,才沉声对他道:“沈先生这几日在试探本官,如果棠水大坝贪腐案没有下来,沈先生想必还不会来见我,沈先生不相信官衙,本官也无法为沈先生做主。”   沈秋水见自己筹谋都被看出来,连忙磕头道:“大人,沈某是不相信官衙,但沈某信周大人。愿周大人给沈某一条活路,沈某必将为朝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不应该耍小聪明,最不应该在皇上身边安插人,这种试探本身就是犯罪了。   他磕头看起来很有诚意,季然都听见砰砰响了。他看了一眼周湛舸,周少师还背对他,不知道是在看窗外什么风景。   季然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周少师是为了自己要给这个沈秋水下马威了。   沈秋水可以算计任何人,但不可以算计自己。   “起来吧。”   周湛舸有一会儿才回头,跟沈秋水道:“我不会要你的脑袋,也不会抄你的家,从今天开始,不该你交的赋税朝廷不会多要。但该交的赋税一份都不要少,记住了吗?”   沈秋水带着苏如玉走了。   周湛舸朝季然伸手:“皇上,账本我拿着吧。”   季然给了他,周湛舸却把账本在火烛上点了,季然看他,周湛舸笑了下:“这些数皇上都记心里了,这些也就不必要了。”   这话也对,季然对数字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他也知道周湛舸是不想让沈秋水要挟自己。沈秋水也是聪明人,用这本内账来换他的身家性命。   季然跟他站在窗前,沉默了一会儿,外面是花园,江南花园很漂亮,杭棠巡抚衙门又气派,后花园的布置也如大户人家,九曲回廊,假山流水,树木繁多,花团锦簇,看着姹紫嫣红,跟御花园一样。   季然看周湛舸沉默着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开口,周湛舸骂了王巡抚、齐布政使、连周首辅他都说了,可他把自己的宫里的账目给烧了,偏袒自己,这对于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周湛舸来说,肯定很难堪。   季然跟他说:“你是不是在生气,你跟我说吧,怪我也可以。”   周湛舸侧头看了他一眼,跟他轻声道:“没有怪你,你还小。”   他还小吗?   季然想说没关系的,周湛舸跟他指了下外面繁花锦簇的花样说:“身在这样的环境里,习以为常,就不会想着去看外面是否颗粒无收。看惯了表面上的姹紫嫣红,没有人会去追究这些花草树木根到底烂了没有。”   季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从宫里到民间,所有当官的都该杀。   哦,这话太不讲究,应该说的官方一点儿:要想从根上除贪腐,那就要从宫里开始。   季然想这大概是自己要被换掉的原因,有他在,周家就永远是尾大不掉的外戚,他也是仰仗着周家高高在上的皇上。   季然跟他说:“你可以换掉我。”   周湛舸可以随时换掉他,不用为难,他可真不想当这个皇上。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还不如一个普通人,他现在还少了一部分感情,根本不想当皇上。   周湛舸正分神想事,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季然这次不说了,233说不行了。   不得提前加快剧情,要不这个世界要崩塌了。   233跟他说,主角这次没有听清,就是让它屏蔽了。   周湛舸虽没有听见季然说什么,但莫名的觉得不舒服,像是季然要离他而去一样。   他看着季然一字一句道:“不怪皇上,不在其境地,不知其疾苦。皇上是,我也是。我是皇上的老师,你无罪,我有责。”   这话换算过来,应该是‘子不教父之过’的意思吧?   季然看着周湛舸在心里跟233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把我当孩子了吗?”   233吐槽说:【少爷,今早上他是把你当孩子吗?】   把他们家少爷压在床上两个回合的时候,想起当老师的责任了吗?   季然不理233了,他就是想表达一下他此时此刻的感觉,他自小是孤儿,无父母,就算10岁以后被季老爷子带回家,也没有父母。   就挺稀奇。   233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能跟他说他有父母,只是父母过于逆天,不是常人能接受的。   季然觉得周湛舸这次真的亦师亦父,因为周湛舸教育完他后,很快切换到了慈父的角色:   “皇上,换换衣服,我们出去走走。今天正好是十五月圆日,这里有花灯会,来这里我都没有好好陪你走一走,看到好玩的好吃的给你买。”   “好。”   季然一听可以出去玩,立刻把那些民间疾苦事都抛到脑后了,跟他回房间换了平民百姓的粗布衣服,薛琛跟刘公公也换了常服。   周湛舸哪怕换了粗布衣服,但长相气质摆在这里,还是有让人多看一眼的效果。季然就盯着他看,周湛舸给他把腰带打了个结,揽了下他腰问:“看什么?”   “看你长的好看。”季然跟他说。   周湛舸笑了,这一笑就更好看了,剑眉星目都带着洒脱,他应该是洒脱不羁、仗剑走天涯的人,但这一世困在朝堂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沉着脸,拧着眉头的。   季然用手轻抚他眉头,跟他说:“笑起来更好看,你要常笑笑。”   周湛舸把他腰搂紧了,一使劲就抱起来了,他今天早上已经抱过他了,现在跟习惯了一样,季然脚面离地也很自然的用手搂住了他脖子。   周湛舸抱着他道:“要不我们直接睡觉?好像天色也不早了?”   不是慈父了,连老师的影子都没了,刚才俊逸的面容此刻带着一种痞气,嘴角勾着的笑怎么看都是坏笑,更别说他还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深邃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季然莫名其妙的被他看的脸色发烫,他把脸扎到了周湛舸脖子空里,等听到周湛舸的闷笑时,季然才发现他跟缩头乌龟一样。   这要是害羞的话就太打脸了啊,明明早上的时候还邀请他上自己的。   周湛舸低声在他耳边说:“皇上着急了?先睡觉?”   要是现在就睡,哪要睡几个来回啊。   季然抬起头来跟他说:“来日方长,先看花灯。”   他一本正经的说,就是算准了周湛舸听不懂现代人的荤段子,但他没想到周湛舸依然接的很顺畅:“皇上说的是,咱们睡觉的时间多着呢。”   季然默了片刻,看样子古往今来的荤段子都是相通的。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才出门,门外刘公公跟薛琛已经候着了,薛琛急哄哄的道:“快,快,花灯会早就开始了。”   周湛舸说他:“到外面时不要莽撞,人多不要乱走,走散了我不去找你。”   薛琛切了声:“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他丢了我都不会丢。”   薛琛是指着季然说的,就是随口说说,哪知被周少师跟刘公公一起呵斥了:“胡说八道!还不收回去?!”   薛琛张了几下嘴,郁闷的闭上了,他真不是故意说的,季然就长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虽然他平时没有少吃好吃的。   他这张脸也不知变通,都穿上粗布衣服了,他还是一张高高在上的皇上脸,那他不等着丢,谁丢?   当然薛琛这次知道不能胡说八道了,他看着还是严肃看着他的两人咳了声说:“我一定会好好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周湛舸哼了声:“你本来就是他的御前侍卫,好好记着你的职责。他在你在。”   薛琛点头:“是!”   他心里想,这也不能怪他吧,在宫里的时候,他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季然的,季然睡觉的时候,他都要守在他门口的。   但来到这里后,刘公公都要靠边站了,更别说他了,追究起来,就是周少师自己的问题,周少师一人护着皇上,既当爹又当娘的,他们插不上了啊。   薛琛虽然腹诽着,但到了花灯街后,看到簇拥的热闹人群,本能的想起了护卫的职责,亦步亦趋的跟在季然身侧,季然的另一侧是周少师,周少师比他还要过分,直接拉着皇上手腕,跟领着孩子似的,这真是怕丢了。   薛琛就吐槽这一会儿,因为他发现季然确实需要领着,因为街上有太多好玩的东西能吸引他了。   好吃的小吃他看,看什么,周少师就给他买什么。   这个没事,薛琛也跟着沾光了。左一串糖葫芦,右一串糍粑,左一碟甜糯的粉糕,右一碗糖蒸酥酪。   江南美食太多了。   薛琛巴不得周少师再多尝几样,哦,周少师又抢了刘公公的活,充当了御膳房的试菜公公,每一样拿到手的吃的,他都先尝了一口,才给季然吃。   皇上也眼巴巴的看着他吃,等他吃完后,再接过来吃,而且感觉还很尊敬老师,吃一口,会给周少师也吃一口,周少师吃糖葫芦吃的牙酸还硬要装作欣慰高兴的样子,薛琛都不想看。   薛琛的腹诽,季然也不知道,他是吃了晚饭出来的,本来也不饿,只不过看到美食又想吃,吃不完又不能扔,于是周湛舸就都帮他吃了。   经过了小吃一条街后,薛琛就想吐槽了。   这边全都是各种手工艺品,看西洋万花筒、投壶、瓶瓶罐罐也就罢了,那些绫罗绸缎、荷包、帕子他也挨着看,看到好看的花色要买。   刘公公跟两个禁卫已经给他提了好多了。好不容易走过这条街,就是女孩子的首饰钗环 、胭脂水粉了。   薛琛喊他们:“……这里也看?”   季然点头:“看看。”   周少师也不管他,还拉着他走,薛琛只好跟上。看季然在钗环首饰的小摊前选,这种小摊上的首饰多是簪花、木钗,银环、铜簪、桃木镯子,那种贵重的金玉钗环不会在这里出现。   但季然每个摊子都看,周少师也陪同着他,跟店主问价格。   他拿着一枚雕刻着花朵的木簪子问:“店家,这枚簪子怎么买?”   店家一看他跟季然的长相就知道两人是冤大头,立刻滔滔不绝的说:“两位爷真是好眼光,这是名家三娘子手雕刻的海棠木簪子,海棠木催运,海棠花又娇艳,特别适合家里娘子佩戴呢,这一支不贵,就五文钱。”   薛琛正想吐槽说‘都娶回家了还要什么桃花运’的,就见周少师点了下头,给皇上别在了头发上。   薛琛跟那个店家一起愣了下,那店家比他反应快,笑着道:“好看,好看,我刚才就说这位小哥好看,没想到原来是位小娘子。”   薛琛看着季然淡定的脸无力吐槽了。   周湛舸并不理会薛琛瞪大的眼,只专注的给季然别在了头发上,这支海棠花簪子材质普通,但花样他喜欢,微弯的钗柄上雕刻了三朵海棠花,全开的,半开的,含苞待放的,像是一支真实的花枝。   等戴好后,又给季然把鬓前散乱的头发向后别了下,他这个跟给娘子整理头发的动作不怪店家想歪。   季然问周湛舸盯着他看的眼神问:“好看吗?”   周湛舸看着他笑:“好看,皇上笑一个我看看。”   季然想了一会儿,嘴角向两边扯起,露出标准的四颗牙齿。   周湛舸轻叹一口气,用手捏了下他脸:“好了,不逼你笑了,你什么时候想笑就笑吧。”   买完木簪子,几个人又往前走,前面的姑娘家就更多了,胭脂粉的香气也扑面而来。薛琛虽然愿意看江南美女,但美女看他的眼神让他招架不住,她们看他们一行人的眼神都带着惊奇,诧异他们几个大男人来买胭脂水粉。   “咱们不是看花灯吗?”薛琛说,这是借着看花灯来买东西了吧?   刘公公小声的说他:“薛侍卫,你还没明白吗?主子这是来看商贸行情呢。”   薛琛撇撇嘴:“没看出来。”他就只看出周少师惯孩子,皇上头一次出宫,看见什么都新鲜,宫里什么东西没有呢?偏季然就喜欢这些小东西。   季然拿着一盒水粉回头问他:“这个怎么样?”   薛琛指了下自己:“问我?我又不擦,我哪知道?”   “你妹妹喜欢什么样子的?茉莉花香的粉喜欢吗?”季然不在意他态度,还仔细问道。   薛琛这次听明白了,咳了声:“给我妹妹买的?”   季然嗯了声:“我要给她们带点儿礼物。”他临行前答应她们的。   薛琛想了一会儿道:“大概也许喜欢吧,她更喜欢吃一些。”   这倒是,薛妃对吃情有独钟。   季然有点儿遗憾的道:“天太热了,点心带不回去。”   薛琛也知他是好意,就道:“那就拿这个水粉吧,她会喜欢的。”   “好,拿五份。”   季然看周湛舸看他,跟他眨了下眼:“你喜欢什么?”   周湛舸只笑了下:“都好,你送的都好。”   你在这里就是最好的,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周湛舸在心里说,他要说不吃季然那些嫔妃的醋也是假的,但一想到季然只属于他,那些莫名其妙的的醋也就淡了。   周湛舸看季然是想提醒他:“给你母亲也带一份。”   大庆朝以孝为首,季然现在换了芯,不记得他母亲,他要提醒。 第98章   薛琛在一边还揶揄道:“可不,五份哪够啊,以后得七十二份吧?”   季然反问他:“你不买吗?空着手回去不会挨跪吗?”   薛琛浓眉一挑:“什么?!她们敢?!”   季然哦了声,他又忘了,这是古代,男尊女卑,以夫为天的朝代,   薛琛诡异的看着季然在胭脂水粉前精挑细选,心想皇上不会是怕他的妃子吧?妻管严?这……他妹妹可有福气了啊,哈哈。   等季然选好,薛琛拖着两条腿有气无力的说,“终于买完了吧?咱们可以去看花灯了吧?”   他跟刘公公嘟囔:“我感觉比我跑一天还累,那些女人不累吗?”   他指着人家前面那些买胭脂水粉的姑娘说。   刘公公笑着说:“就权当你练习吧,等下次陪你家人就不累了。”   薛琛直接道:“我才不陪她们呢!”   刘公公笑而不语,人周少师陪皇上都没有喊过累呢。   前面就是花灯街了,人很多,灯更多,两边林立这各色各样的花灯,荷花灯,兔子灯,各种各样,高高的挂在架子上,让这有一条街灯火辉煌。   杭棠是最繁华的南方城镇,每月十五都会有花灯会,且规模都很大,仿佛满城的花灯都集聚在这里了。   花灯街的那一头就是淮江,江上船只都挂满灯笼。岸上,湖里都是一派热闹场景。   季然不由的说:“千年古都果然繁华。”周湛舸选这里画圈很合适。   周湛舸侧头看他:“好看吗?”   “好看。”   “好,走,喜欢什么花灯,我给你提着。”   薛琛内心吐槽,不用他说,一会儿就该提满手了。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几个人手上都提着灯笼了,季然说一会儿要到江边放,当然每个人都要有。   除了河灯还有极具文艺气息的地方,是猜谜语、对对联灯的,这里书生多,才子佳人多,江南出才子,店家放出的灯谜、对联都很有难度,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来斗彩的。   为了一个对联争的脸红脖子粗,薛琛跟季然道:“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投壶多好定输赢啊。”   季然正要点头的时候,周湛舸看了他们俩一眼:“将来科举学子也用投壶来决定?”   季然把脸转到了一边,薛琛也不说话了,两人都怕回去抄书。   这个周少师明明以前也没有多么爱读书的,现在成了少师,动不动就要罚人抄书。   几个人站在灯笼架前装作文人,周湛舸大概不是装的,他跟季然说也要给季然对一盏花灯。   季然就等着他给他对,周湛舸也许是想看看这些江南才子。   其中有一个人被那些同伴称呼是‘陈探花’,说这个对子除了他没有人能对的上。   季然也看了那个陈探花一眼,长相俊朗,一派书生傲气,他已经对出前半句了,后半句在思考中。   季然对对联没有太大的兴趣,就四处看,在一个灯笼架前看到了一对鱼形的灯笼,是两只鱼,对在一块儿,圈起来的尾巴像一个心形,季然已经忘记这种灯笼有什么寓意了,但他忍不住走到了这两盏灯笼前。   “我想要这两盏。”   季然跟薛琛说。   薛琛看了下自己两手的灯笼,啧了声:“祖宗,你还要买啊,这两个灯笼看上去是挺好看的,就是这造型奇怪。”   店家为自己的灯笼解释:“这也是河灯,鱼雁传情你不知道吗?鱼灯才合适呢。”   季然想起来了。曾经有一个人说每天都要给他写信。信的结尾处都有两条小鱼。   季然正在想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有人喊他的名字。焦急,热切。   “季然?!季然!”   是周湛舸。   季然忙回头:“我在这儿。”   周湛舸猛的回头,那一瞬间,季然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紧,因为周湛舸脸上的神情惶然不安,这种极其稀少的表情,在这一瞬间跌进季然的心里。   季然下意识的朝他挥手,周湛舸看到他了,他脸上还有焦急,可眼睛因着见到他已经蹦出了光辉,璀璨的让周边所有景致都黯然失色。周边的灯火都成了陪衬。季然在这一刻记住了他的眼睛。   他记起周湛舸给他写的那一首词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忘记跟周湛舸说了,他本来想着买完灯笼很快就回去,让周湛舸在这里多看一会儿江南才子的,他没有想到周湛舸这么一会儿就着急找他了。   周湛舸朝他大步的奔过来:“走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他把手里的灯笼都给了禁卫,双手牢牢的握住了季然。季然觉到他手颤抖。   季然轻声跟他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他就走开这一会儿,他不知道周湛舸会这么着急。   周湛舸还是拉着他的手,很紧。只是没有再训斥季然了。   季然跟他说:“我没事,我不会走的,我就是看到了一盏灯笼。”   周湛舸僵硬的点了下头,他也知道他自己大惊小怪,这里是杭棠城,最繁华太平的地方,季然不会有事,再加上他身边还有薛琛护着,但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心为什么那么慌,仿佛季然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季然还跟他说,你别怕,我不会走的。   周湛舸盯了他一会儿,才笑了下:“好。”   薛琛把买好的灯笼给季然,季然单手提着给周湛舸:“我送给你的。”   他笑着说,这对小鱼是他们两个的定情信物。   周湛舸看着他脸上的笑,有一会儿没有反应,片刻后他伸手接过了这个让季然高兴的礼物。   此后的路,周湛舸都一手握着季然手腕,没有再松开。   放完了河灯,看完了所有街市,也买完了所有人礼物,众人终于回去了。   这一晚上季然是睡在周湛舸房间里的,周湛舸一路把他牵回去,旁人没有任何异议,就连薛琛也被刚才的周湛舸吓到了,本能的想皇上还是交给周湛舸自己看着吧,丢了他们可负责不起。   季然洗完澡,周湛舸给他穿上衣服,往床上抱,季然手搂在他脖子空里想,一会儿就要把衣服再扒开,那为什么要再给他穿上啊?   但季然这次很聪明的没有问,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想到哪儿去。   这次的周湛舸没有上个世界让他腿软的信息素,可他只要被抱起来身体就发软,手心滚烫,像是从内部烧起来的火。   这种灼热让他不得不卷起手指,贴着他不动。   这是他身体的本能,不受他控制,只要他一想到一会儿被压在床上,衣服被利落的扯开,被周湛舸结实有利的胸膛压下去的时候,心脏就不受控制了。   害怕又期待,因为知道这个男人在床上有多坏,他明知道他这个身体因为不能自主□□而受不了太大的刺激,还变本加厉的欺负他,可他又期待那些神魂颠倒的拥抱。   季然抱着周湛舸脖子无声的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神魂颠倒,色令智昏啊。   233跟他说:【少爷,你离昏君又进一步了。】   季然顾不上跟他聊天了,他要过他昏君的生活了。   第二天季然跟周湛舸就启程回京了,回京依然是走水路,这次跟大部队一起走的,除了中途靠岸补给,他们再没有停过,也没有再下船惊扰地方官。   当然那些地方官在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次了,周湛舸处理棠水大坝贪腐案中所做的事迹足够震慑住他们了。   船一路北上,天气也随之凉快起来,晚上更有凉风阵阵,周湛舸给季然打着的扇子也不需要了,被季然簇拥到床下了。   船上的床没有太宽敞,季然从这头趴到那头,总感觉不够趴的,没等爬出去的,就被揽着腰拉回去了。   明天就要回宫了,周湛舸这一晚上把季然翻来覆去的烙了一晚上烧饼,他觉得自己跟飘荡的小船一样,跟随水流起伏不定,翻来覆去,随波荡漾……   后半响的时候还坐到了窗边。   周湛舸撑起了窗户,跟他说:“外面下雨了,皇上可以看会儿雨景,正好也凉快一下。”   他半靠在椅子上,手臂揽着他闲闲的说,神情慵懒,看上去如外面闲情的雨丝,温柔随和又好说话,仿佛真抱着他看风景一样,可他的兄弟却不是这样的。   季然手臂勉强撑在他肩膀上,努力撑起腰往外看了下,从窗口飘进来的雨丝拂到他面上,他渴急了,就着雨丝舔了下嘴唇,但没舔几下就被吻住了。   周湛舸的吻跟他的动作一样,又热又霸道,一点儿空间都不给他。   季然虽然尝到了他渡过来的津液,但感觉更渴了,他觉得整个人都要蒸发了,这会儿气都快要喘不匀了。   等周湛舸放开他,季然喘了口气后开始喊人:“来人!刘公公!”   周湛舸箍着他腰:“喊谁?嗯?”   季然把下巴搭在周湛舸肩上,闭上了眼睛,放弃般的喊:“周湛舸,救命。”   这一声‘救命’简直要要了周湛舸的命。   他搂着季然想把他揉碎进他身体里。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这个时候对着他这个施暴者喊救命跟送自己入虎口有什么区别呢?   船在飘扬的雨丝里晃晃悠悠的睡觉,季然在周湛舸的怀里睡觉,都做了一个睡在摇篮里的梦。   终于回宫了,宫里一切都没有变,前庭宫殿巍峨,后宫安静的很。季然的后宫在季然南巡的这段时间里格外的安静,后宫有一个垂帘听政、脾气厉害的周太后,所有这些嫔妃都恨不得隐身。   季然的回归才给她们带来了一丝热闹。   周皇后把四姐妹招到她的宫里,季然把带来的礼物一一分给她们。   周皇后、柳妃、陈妃、魏妃都笑着谢季然,薛妃则一个个挨着看,大概是因为没有她喜欢的吃的,她挑剔:“皇上,你大老远的从江南就给我们带这些吗?”   “这个手帕绣的也行吧……这个芙蓉花钿也还行吧,这个芙蓉花簪花外形虽不错,但材质是薄纱,看上去是烟花之地……还要这个水粉,咦,也是芙蓉花香的?这些也是皇上你选的?”   薛妃拿着那盒水粉终于挑不下去了,她也看到每个人面前一样又不一样的礼物了。   一样的是种类,不一样的是花色。   周皇后是牡丹,陈妃喜欢芍药,她的就是芍药。魏妃喜欢菊花,她的就是菊花;柳妃喜欢竹子,季然给她带的帕子都是绣竹子的。   包括她,她喜欢芙蓉。   虽然给她们带的都是不值钱的小礼物,但他般般样样的带回来了,而且每一份都是按照她们喜好带的,是他亲自选的。   周皇后等她挑剔完才笑着说:“是啊,薛妹妹,皇上临行前的晚上,特意走遍了杭棠街,给我们选的。”   薛妃给季然行礼:“多谢皇上,是臣妾不懂事了。”   季然只摇头:“没事,我知道你更喜欢吃的,但天气太热,点心带不来。”   薛妃看着他彻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皇上应该是好夫君的,除了从来没有碰过她,把她放在后宫里摆着装样子外,其他的事他都满足了,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每月还有银子。   上次跟魏妃聊天,魏妃说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不需要去宫斗,不需要宅斗,夫君省心,姐妹省心,如果能一直这样到老,此生再无所求。   薛妃那天也差点儿脱口说出,确实是最省心的生活,连孩子都不需要生,她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如果季然这个皇上对她们能一直这么一视同仁的话。   “皇上,臣妾小厨房里新发明了一样吃的,臣妾做给你吃吧?”   薛妃决定用她最喜欢的东西来报答季然。   “好,那晚上我跟你们一起吃饭。”   季然分完了礼物,安抚了他的嫔妃,陪她们吃了饭后,就回自己寝宫了。   陆小鹿在这两个月里长的很快,都快到季然的膝盖了,这次仰着头都能够到季然身上挂着的香包,它喜欢咬东西的习惯还是没有变,季然用手指抵着它头,蹲下来跟它说:“别咬我的,我也给你带礼物了。”   季然给它脖上挂了小香囊,这也是他在江南淘来的,里面的香料让刘公公换上了竹叶。   陆小鹿果然被吸引了,低着头想咬自己的香囊,但它咬不到,于是就傻乎乎的转起了圈。   刘公公跟小王公公都哈哈笑,季然也坐在台阶上看它淘气的转,陆小鹿跟耍宝似的转了一大会儿后,重新掉准方向,朝季然跑过来,又咬他的香袋。   刘公公感概的说:“没想到两个月都还记得主子。它还是最亲主子。”   饲养他的小王公公说:“小鹿跟其他动物一样,都是通人性的,它会记着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会记着给它喂奶的人,会把他当成自己娘亲呢。”   季然想了下说:“那它应该叫周少师爹,它是周少师抱来的。”   刘公公笑:“应该是,周少师抱来的,皇上你养大的,都是小鹿的亲人。”   季然手指头抵着小鹿脑门,不让它咬香包,一边闲话似的问刘公公:“不知道周少师这会儿在家里干什么?”   刘公公沉思了一会儿跟他轻声说:“周少师公务繁忙,这会儿大概率会跟周首辅讨论政务呢。”   季然想了下点头,也对,江南之行周湛舸又砍了好几个人的脑袋,周首辅不知道得多生气呢。   刘公公说的没错,周湛舸回到家后比季然还要忙的,虽然他没有任何妻妾,但母亲要见,父亲也要见,陪同母亲吃过饭后,周湛舸就被周首辅叫进书房了,为的自然是杭棠大坝决堤的事。   明明是一件事,明明对错分明,明明处罚的结果只有一个,但两人却能争执起来,那就代表有一个人是错的。有一个人在姑息养奸。   周湛舸眉目是冷淡的,话却坚定:“还请父亲指出我那一条错了,那一条不符合大庆律法。”   周首辅沉声道:“我跟你说过,官场不是你学的算数,一是一,二是二,它是棋局,有楚汉分界,有纵横交错的布局,上面每一颗棋子的走步,都是要经过筹谋,三思而后行的!”   “棋子落点是要经过深思熟虑,可不管如何走,棋子他的本身是黑白分明的,父亲。”   周湛舸坦荡的迎向他的父亲,他父亲半生都在官场里,深谙官场那一套纵横之术,掌控着整个大庆的棋局,每一颗棋子都要按照他的指使去走,可他从没有想过,他的走法稳妥是稳妥,可结局是一步死棋。   大庆朝如果再这么走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在门外的周二哥团团转,想要进去劝解一番,但又无从劝起,他不得不承认他弟弟说的对。   周首辅被他这个固执认死理的儿子气的头痛,伸手指着他:“小儿妄言!你知道些什么,你知道大庆朝走到今天有多难吗?你知道整个棋局能维持到现在我费了多少心,朝臣掣肘,各方势力维护,你以为我护着的是我自己吗?你以为……”   周首辅最后气的道:“你以为就如你想的那么简单,看着不顺眼的就砍掉,一刀两断,哪有那么容易,这个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纯粹的,从来都不是。”   周湛舸默默的看了他父亲一会儿,摇头:“父亲,我不认同,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复杂,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之所以无法分清黑白,只是因为当今朝局已是一潭浑水,大庆朝再无一方净土而已。”   “混账东西!”周首辅再也没忍住拍了桌子。   在门口徘徊的周二哥连忙推门进去了:“三弟!你少说两句!”   周湛舸也顺从的点了下头:“好,我就说最后一句。”   他早该明白,他的观点他的父亲不会认同的,就如他父亲自己说的,他已经深陷泥潭,无法自拔了。他也能体谅他的处境,只是他无法忘记那些流离失所的人。   周湛舸看向他头发花白的父亲:“你父亲你知道那天棠水大坝的水有多深吗?你知道决堤的水淹没了多少村庄吗?你知道数千官兵打捞了七天七夜,却还有数千百姓没有任何踪影吗?父亲,你知道我那些日子每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吗?”   他还想说,父亲,你知道皇上他都在岸上看不过,敢跳进水里了,他们这些臣子怎么能袖手旁观。   他还想说,父亲,你知道我看到皇上落水的那一刻心有多疼吗?   你知道我看着那些沉在淤泥里的士兵有多痛苦吗?   你知道我看着那些漂浮起来的百姓尸体有多痛心吗?   他们一日日在他梦里。   周湛舸没有说下去,只是举步向外走,周首辅喊他:“你去哪儿?!你还要去干什么?!”   周湛舸道:“不去哪儿,我回房间。”   他快要拐角的时候还听见周首辅跟周二哥说:“逆子,气死我算了,他这样的性格怎么能当帝师,他会把皇上也教成他这样叛逆的性子的,我早就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他教的皇上也不是一个人,要思虑周全,要为整个大庆朝考虑!”   周首辅说着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是不知道棠水大坝有多惨,也不是不知道周湛舸在那边奔波了多少天,这是他亲生的儿子,最小的一个儿子,他在他身上倾注了最多的心血,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脾气,知道他是他最聪明,心思最纯净,性格最刚烈的儿子,他也知道他不适合朝堂,可他还是让他坐上了吏部尚书,为的是什么啊!   他当然想要他好,当然想要他成为大庆朝的栋梁支柱!   只是世事艰难,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呢?   周首辅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那些复杂的情感里,有为他儿子担心的,肯定也有他的儿子骄傲的,只是这骄傲不纯粹,伴着太多考虑。   他甚至都有点儿后悔让这个三儿子去当帝师了,都说外甥随舅,小皇帝如今性格古怪叛逆,他不得不想这是周湛舸教的。   周湛舸知道他父亲想什么,但脚步停都没有停,他想要是他父亲知道,他不仅把皇上教的叛逆了,还爬上了皇上的床,他老父亲恐怕会昏厥过去。 第99章   周湛舸回了他自己的院落,屏退了小厮,在院子里坐了下来,海棠花这个季节早已经开完了,树枝上接满了红色的果子,周湛舸采了一捧,吃了四五个后牙就酸倒了,他咧了几下嘴,想起了那天晚上吃的糖葫芦,也想起了吃糖葫芦的人。   不知道季然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想他?   周湛舸仰面躺着,看着满天的星星,轻啧了声,明天就能见他了啊,希望季然早朝能醒。   周湛舸嘴角牵了一抹笑,也不知是不是幸灾乐祸,他都忘了早朝他要醒的比季然还要早。   早朝忙忙碌碌的过去了,季然直到快要下朝的时候才真正清醒过来,今天是他们南巡回来的第一天早朝,好多大臣上奏,多是汇报这两个月的朝政,而这些大大小小的朝政周首辅都处理完了,汇报给他听不过是走个过场。   季然强忍着没有打哈欠,把这个忙碌又不知道忙了些什么的早朝度过去了,下朝后,周湛舸如果没有紧急要处理的公务,都会来给季然上课,季然也照例留周湛舸在宫里吃早饭。   吃着早饭的时候,季然又跟他说:“中午饭也在这里吃吧?你中午是不是要去议政厅?”   周湛舸点头说好,这两个月他已经习惯了跟季然一起吃饭。   刘公公在旁边笑着说:“皇上要不你就干脆留周尚书以后都在这里吃饭吧。”   季然说:“那当然好啊,合规矩吗?”   周湛舸看着他笑:“合规矩就会留我吗?”   季然脸皮挺厚,面不改色的说:“留。”   周湛舸看了他一会儿,笑着跟他谢恩:“那就委屈皇上一日三餐都要看见微臣了。”   周湛舸拿了筷子给季然夹菜,还是那些话:“多吃点儿菜,皇上不能挑食,每样都要吃一点儿。”   季然一边吃菜,一边跟他说:“吃了晚饭,那晚上要不要留你住下来啊?”   周湛舸看了他一眼:“皇上愿意留微臣在这里做功课,微臣自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季然咳了声:“前半句就可以了。”   害他差一点儿听成‘精尽人亡’了。   宫中有留宿朝中大臣的崇文殿,在议政殿的旁边,以备辛勤劳作道半夜的大臣休息,周湛舸在这边住过,他当上吏部尚书的这一年是最累的一年,脾性又是容不得差错的人,所以他有多次在这里过夜的记录,之前是睡在简单的崇文殿,现在搬到了皇上的香闺,待遇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批折子的时候有人陪着,批累了的时候还能去后花园看陆小鹿耍贱,睡觉的时候还要一个睡的暖热的人钻在他怀里,床都是提前暖好的。   要不是还要顾忌下影响,周湛舸都不用回家了。   周湛舸没有日日留宿在这里,虽然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他要给季然维护尊严。   宫里还有一个颇为精明的周太后。   周湛舸知道周太后早晚会看出来,他也不怕他这个姑姑看出来,他顾虑的是季然的真实身份,他全然接受季然,不管季然是怎么来的,但周太后就不一定了。   周太后以前特别娇宠这个小儿子,倘若她知道季然换了一个魂魄,那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她现在还被权力迷住了眼,不放权给季然,见季然的机会也少,季然现在的面瘫淡漠,她只以为是跟她闹脾气。   但时间久了也许就觉察出来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转眼间就到了隆冬季节,北方严寒,大户人家烧起了地龙,宫里更是如此。除了火盆里的精炭,地龙也要烧起来,要确保每一位主子的保暖。   今年宫里缩减了地龙的用度,还是周皇后提出来的,除了必要的几个主殿,其他没有住人的闲置宫殿就不需要烧地龙了。   甚至薛妃为了跟魏妃作伴,两人搬到一个寝宫了。   薛妃跟季然说:“这样给皇上省心了,皇上你就不用两个宫殿跑了,一次看俩省事。”   薛妃跟薛琛一样大大咧咧,有什么话说什么话,虽然季然从来没有跟她们睡过觉,她们大约都明白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但也不好这么直接揭穿啊。   被惊到的魏妃咳了声,跟季然说:“薛姐姐的意思是她想给宫里节省一点儿炭火。等来年开春的时候再搬回去。”   季然哦了声:“那把省下的银子补贴给你,给你小厨房里加点儿银子。”   薛妃笑了:“皇上果然知臣妾的意思,皇上以后可以多来这边吃饭,魏妹妹家乡有一种好吃的面,一根面做成的,又细又长,放上辣椒子,切的削薄的牛肉片,撒上一把小青葱,切细的香菜,最后再把熬好的骨头汤一浇,哎呀,别提多好吃了!特别适合这个冬天吃!”   魏妃是西域进贡来的妃子,季然问:“是拉面吗?”   魏妃笑了:“皇上怎么知道我们那边的方言叫法?”   季然心想果然是拉面,他当即道:“那我今天晚上可以在这里吃吗?”   薛妃哈哈笑:“吃!今天臣妾跟着皇上沾光了,有口福了。”   季然在魏妃这里吃了拉面,着刘公公去跟周湛舸说,但周湛舸被周太后请去了。   周太后话语还很客气,笑着跟他说:“周少师从早到晚辅导皇上,为大庆朝日夜操劳,至今未成家,太辛苦,无论是作为太后还是姑姑都应该早日请你吃顿饭。”   这话说的,可不嘛,要请早就请了,何必今天呢,看样子是知道了。   周湛舸笑了下:“太后太客气了,皇上是我的学生,辅导他是我的责任。”   周太后也点了下头:“皇上如今也大了,周少师也可以考虑下成家的事,姑母这里有几家好姻缘,也跟咱们周家门当户对,周少师该成家了。”   周湛舸淡声道:“让姑母费心了,湛舸不会成家的。”   他说的不是不考虑,而是直接不成家,周太后被他这个强硬的态度气道了,柳眉一挑,声音都沉了:“成家立业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做的,只有成家了才知道责任在哪儿!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周湛舸看了她一眼:“姑母请明示。”   周太后看着他丝毫没有愧疚的表情,咬牙道:“周少师是皇上的老师,礼仪品德当无可挑剔,皇上年纪也大了,周少师应该教导他一些品德上的知识。”   周湛舸看着她淡声道:“回太后的话,皇上品性纯粹,无任何问题。”   周太后气到了,把碟子放桌上的时候啪的一声:“湛舸!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是我的亲侄子,是我们周家的人,做到今日吏部尚书的位置,你当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况且他还是皇上!你同他在一块儿,我没有阻拦,可是你不能霸道到让他连嫔妃的宫殿都不留宿了!”   周湛舸看着这位周太后,无声的笑了下,他就说周太后怎么能忍气吞声这么久,原来还有这一层算计。   拿自己亲生儿子来稳固权势。   既要季然稳住自己,还要他在后宫里诞下子嗣。   季然只是她稳固政权的工具。   周湛舸嘴角微微的牵了下,他原本还担心周太后会察觉季然换了魂魄,现在发现是他多虑了,周太后被权势蒙蔽了双眼,早已不再宠爱季然了。   周湛舸跟她道:“太后,您应该多关心下皇上。”   周太后火在半空,没想到只听到这句话,那话里的语气还想是在指责自己,周太后皱眉道:“我怎么不关心他了?”   周湛舸不再担心周太后看出季然的身份,也就直接跟她说道:“太后,您刚才也说了,皇上已经成婚一年多,可他后宫至今没有子嗣,太后您应该早让御医给皇上看看的。”   是早看,而现在不用看了,他自己就是季然的药,季然在他身下好好的。   所以为时已晚。   周太后脸色当即青了:“皇上他……他是有什么毛病吗?”   这个问题周太后从来没有想过,毕竟从来没有哪个皇帝不行的,都恨不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她原先只以为季然有断袖的毛病,可历届帝王断袖的不少,没有说哪个皇帝因着断袖就不生孩子了的!   周湛舸轻声说:“太后请御医给皇上看的时候,还请给皇上留点儿面子。”   不要太为难季然。   周太后再也顾不上拆散这对野鸳鸯了,跌坐在凳子上。没有什么比自己要断子绝孙更严重的了。   季然在魏妃那里吃完拉面就回自己勤政殿了,这两个月季然都是只陪她们吃饭,连中宫皇后那边也是,所以众嫔妃并没有争风吃醋,季然在不在这里睡觉都一个样。   回宫后没多久御医来给季然请平安脉,这次请的非常仔细,问的很多日常话。   仿佛不行的哪个是老太医一样。   周湛舸在旁边坐着听,也替老太医为难。   季然还问老太医:“李太医,我怎么了?你有话可以直说,是有大病吗?”   李太医轻咳了声:“没有!皇上身体康健,并无大病。”   李太医摸不出别的来,因为季然身体健康,且有精血释放的情况,如果是在之前,季然没有断袖的时候,他也许还能问下皇上,为什么不遗精,现在已经没有理由问了。   就在李太医为难的时候,周湛舸替他问了:“皇上,太医是问你日常能不能硬,行不行?”   季然哦了声:“不硬,不行。”   说的相当直接,李太医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问:“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行的?”   “一直都不行。”   李太医又问了几句有无遗精等问题后,最后问他:“皇上难过吗?”   季然摇头。   李太医缓慢的把手从季然手腕上收回来了。   季然问他:“不用喝药吧?”   李太医摇头:“不用。”   季然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有他们太医院的人早就查出来了,季然的不硬是心理因素,而这个不是药物能解决的。   周湛舸亲自去送李太医,在院子里同李太医说了一番话。   “李太医,皇上这种情况是怎么产生的呢?他其他身体状况是真的没有问题吗?”   李太医跟他道:“皇上身体确实没有问题,他这种无法情动应当属于情感障碍。无法动情,属于无感症状。”   “无感?”周湛舸忍不住问道。   李太医摸着胡须沉思道:“不瞒周尚书,老臣这一次把脉问了很多犯上的话,但皇上并没有怪罪,甚至皇上对于他自身的情况都没有任何芥蒂,老臣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皇上全程都无动于衷。这应该是无情感症状,无情自然生不出情欲。”   周湛舸因着他这番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想着那个因他落水而纵身一跃跳入水中的季然摇头,跟李太医轻声道:“皇上有情的,他会心怀天下的。今日关于皇上的病情,麻烦李太医保密。”   李太医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自古君王铁血无情,但没有哪个臣子会希望自己的君王真是冷血无情的人,那样的话,天下百姓就苦了。   所以李太医忙道:“老臣明白,今日问诊一事老臣绝不多说。周尚书尽可放心。”   周湛舸继续道:“还望李太医跟太后委婉解释,是药三分毒,哪怕是补品也不易进补。不要逼皇上喝任何补药。”   周湛舸对他姑姑很了解,周太后的强势性格,一定会逼着季然喝各种药的,药不喝的话也许还会动用其他手段,周太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他不希望周太后把这些手段用在季然身上。   周湛舸说完后,李太医有些意外。   李太医年近七十岁,是这个宫里的老人了,对这宫里的事看的通透。   周湛舸对皇上所做的那些事他摸脉也摸得出来,不用皇上说,也知皇上是底下的那个。   他看了一眼周湛舸,周湛舸脸上表情是淡的,但眼里的担忧却没有遮住,这让李太医有些意外,他之前以为这位手握大权的吏部尚书是拿捏住了皇上,为所欲为。   但现在看来,他竟然是真的喜欢皇上。他所顾虑的是皇上的身体状况。   这应该是件好事,周湛舸与大庆朝是摄政王一样的存在,如果他从心底里爱护皇上,那他这个老臣应该欣慰。   李太医跟他拱手道:“老臣明白,皇上正值年少,不需要进补。周少师为皇上一片苦心,老臣都懂。”   “那李太医走好,我就不送你了,我去看看皇上。”   李太医告辞了,周湛舸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进屋,屋里的季然抬头看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纯粹,不掺杂任何的东西,但他第一眼看的是自己啊。   周湛舸跟他笑了下,他想没有关系,季然对这个世界都无情没关系,他会陪着他。   “你说我明天开始以后会不会天天喝药?”季然问,他可真是不想喝药了,上上个世界喝了好多中药。   “不会,皇上没有病。”   有病的是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黑白颠倒,浑浊不堪,不得季然喜欢。   无情也好,不用为那些贪官污吏生气。   “真的?你能说服太后?”   “真的。”   周太后还要仰仗他这个周尚书呢。有他在一天,周太后就别想逼迫季然。   季然放心了,抱着他胳膊,往他颈窝里挪蹭了几下,找着他舒适的位置睡觉了。睡的很快,几乎片刻,周湛舸就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了,周湛舸在他细润的额头上亲了下,无声的说,对,这样就好,不用关心这天下所有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把季然当成皇上,而是当成了他的爱人,愿他所爱一生无忧无虑。   周湛舸说的对,季然没用喝药,他不知道李太医怎么去回复的周太后,只知道周太后病了一场。   感染风寒迟迟不好,季然去探望了,周太后看着他咳的更厉害了,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这是因他而病,他成了周太后的心病了。   季然也很不孝的出来了,后面每次去请安都在外面问候了下,就回去了。   周太后跟她的亲信大宫女黯然道:“你说是不是我的报应,季钰早逝,没有给我留下一个孙儿,现在季然又成了这样……哀家这辈子是没有抱孙儿的命……”   周太后这场病是真的,她虽是一个好强的人,可也架不住是一个丧子的母亲,更何况那个去世的儿子还因为她的缘故而去世的。   是她当年为了让太子早日夺取权利,逼着太子去了战场,让他不幸去世。   而现在,她也同样渴望权利。   之前她不太盼着季然长大,也不想他很快的生下儿子,虽然每次见着季然都会嘱咐他‘要雨露均沾,早日诞下子嗣’。但实际上她就是说说,因为还想把季然当成孩子。只有季然还是孩子,她这个太后才能有理由垂帘听政,才有权利坐在这万人之上的位置。   说到底都是她害得,周太后在病榻之上开始忏悔。   大宫女给周太后捶着肩,安慰道:“娘娘您千万别这么说,皇上他会好起来的。李太医不是说,皇上身体康健,只要假以时日一定会让太后您抱上孙子的。”   周太后嘴角勾了一抹冷笑:“不会了,不必再指望他了。”   她比谁都清楚他们周家人的性格,大都强势。   她的大哥周首辅强势,把揽大权二十余年;而周首辅的这三个儿子里又出来一个周湛舸,周湛舸是比周首辅还要厉害的人。   周首辅还会顾及这皇权,顾忌着面子,对他们孤儿寡母有体恤之心,不敢做大逆不道的事,可周湛舸就完全没有这层顾虑了。   周太后无意识的捏紧了丝帕,周湛舸是她这么多年都无法掌握的人,   无冷凛冽又偏偏有手腕,连周首辅都无法管教、甚至还要仰仗的人。   不念亲情,不守规矩,离经叛道 ……   呵呵,也对,连皇上都敢上,这样人有什么礼义廉耻、君未上、臣在下的规矩?!   周太后想着周湛舸跟她说的那番冷淡的话,什么有他在,就会照顾好季然,有他在一天,就会照顾他一天,哈哈,他是知道季然会完全听他的。   皇上……这辈子算是握在他手里了。   她养的儿子成了别人的,权利也成了别人的。   周太后再次咳起来,大宫女连忙对着她:“娘娘您千万要保重身体,现在皇上还要仰仗您啊!”   说的是,她还是要靠自己的。   周太后痊愈之后再次去垂帘听政了,对权利抓的愈发的紧,虽然她所能表达的意见有限,有周首辅在,她大多只能做个样子。但有总比没有强,有她在一日,季然的皇位就是稳的,周太后这么想着睨了一眼周湛舸。   周湛舸睡了她的儿子,总有给她几分薄面,跟她一起粉饰太平的把这个王朝维持下去。   之前除掉的她的人,她可以不计较,但以后要掂量下了。   周湛舸如她想的那样,并没有动她。   他并不是如周首辅担心的那样,只知冒进,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当然知道大刀阔斧修正后的休憩,也知道养精蓄锐,知道想要彻底拔根而起就要等根烂透。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冬去春来,春去冬至,一年又一年。   又一年的冬天,这一年冬天异常寒冷,天寒地冻,各地大雪纷飞。   上朝时各地寒冬雪灾的折子也如雪花片一样飞到了季然的案前。   “启禀皇上,延州临台大寒,万顷土地被冰雪覆盖,农作物被摧毁,家畜冻死无数。数千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启禀皇上,延州雍台风雪数日,压毁房屋,阻塞道路,延州北部数城百姓往城里逃荒,沿途衣不保暖,食不果腹,延州城府衙却拒不开城门,延州城外,百姓冻死、饿死达数百……”   周湛舸沉声道:“延州城为何不开城门?”   “回周尚书的话,逃荒避寒的百姓太多,延州城……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周湛舸声音都冷了:“延州城是北地最大的城市,先皇留给晋王的封地,晋王就是这么治理的吗?!晋王在哪儿?!”   “……晋王在封地。周尚书,封地王爷如果没有朝廷召唤不得离开封地。”   周湛舸冷冷的看着他:“我是招他回京领赏吗?我是让他来京领罪。”   “……可……可是……”   那官员大气不敢说了,周尚书不怕晋王,但是他们这些普通官员也不能随意说封王的不是啊。   周湛舸也知道他们只要牵扯到封王多有掣肘,可延州是大庆朝的,延州的百姓也是大庆朝的百姓,如果不是大庆朝的子民,折子不会送到他这里来。   周湛舸深吸了口气,把声音沉下来:“朝廷的救济粮发放了吗?”   “发放了,每日都在延州城外发放。”   “晋王可真是仁慈。”   周湛舸冷冷的说道,没有人敢接他的话,周首辅咳嗽了声:“不得妄言,晋王乃皇上兄长,即便是有过错,也应有皇上来决断。”   皇座上的季然轻声道:“周首辅言重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我会跟周尚书商讨此次赈灾事宜的。”   经过两年时间,季然的文学水平也趋于古代化,已经可以在朝堂上发表意见了。   且众大臣看在周尚书的面子上,也会给他这个皇上三分薄面,所以等他说完后,周首辅及众位大臣齐声道:“皇上英明。”   早朝终于结束了,季然起身往勤政殿走,外面下雪了,他站在屋檐下看外面的雪。   他在这里等周湛舸,周湛舸还要嘱咐一下下午议政厅的事。   果然周湛舸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握着季然手说他:“下雪了还在这里挨冻,可以先回去等我。”   季然拉着他手说:“我怕摔倒。”   这种薄薄的一层雪是最容易滑倒的,季然记得摔倒有多疼。以往下雪天都是他拉着他走的。   周湛舸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把季然手抄进了袖口里,拉着他走向勤政殿。 第100章   刘公公已经着小太监先回来准备饭菜了,季然跟周湛舸回来后,刘公公连忙净手布置饭菜:“皇上,周尚书,先喝口热汤。”   周湛舸给季然把披风解下来,两人洗手后坐在了饭桌上,   饭菜准备的清单朴素,两碗热汤面,并小菜6碟。   虽然简朴,但都是季然爱吃的。   刘公公不是因为今□□堂上各种灾情而特意弄的简朴,是季然这两年就吃这些东西,哪怕给他准备的再多,把所有南北名菜都给他摆桌上,他吃的也没有一碗面好,所以久而久之,季然的饭菜就简单下来了。   周湛舸给季然夹菜,跟他说:“多吃点儿菜。”   季然嗯了声:“你也吃。”   两人饭菜没有剩余,季然先吃饱,周湛舸把剩下的都吃完。吃完便去了议政厅,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晚饭,周太后让厨房送来的羊肉,羊肉熬的酥软,配上腐乳、香菜、辣椒子、青葱等一营配菜。   分量非常足,是两个人吃的,前来送餐的公公也说是犒劳周尚书的,周尚书寒风大雪里奔波,辛苦了。   周湛舸看了一眼说:“替我多谢太后。”   等太后身边的公公走后,刘公公招呼两人坐下。   “周尚书,皇上,先喝口热汤。”   刘公公给季然把配料都拌好了,季然喝了一口:“还可以,味道不重。”   刘公公笑道:“味道重皇上也得喝,这样的冬天喝羊汤才进补呢,这是太后专门送过来的。”   季然问周湛舸:“母后应该不是来给晋王求情的吧?”   周太后跟晋王并没有什么母子情分,周太后之前并不得先皇喜欢,先皇喜欢的是晋太妃,所以周太后不会为他求情的。   在延州城的人是周太后的。延州太守郭子安。   周太后是要保郭子安。   周湛舸点了下头,延州地处北疆,偏远,又是赵王的封地,根本无利可捞,周太后之所以在延州城安插人手,无非是想掌控军队,哪怕驻守北疆的是他们周家的人,周太后也想自己插一手。   “皇上,先吃饭吧,吃完饭后,我要回家一趟。明日启程去延州城。”   “为了赈灾吗?”   周湛舸把羊骨上的蹄筋剥下来,放到季然盘子里,羊肉蹄筋炖到火候了,让季然吃一点儿,一边跟他说:“也不仅仅是为了赈灾,延州是北疆的属地,北疆每年都会跟羌族起战事,今年秋天刚结束大战,兵马都在修养重,如果这个时候百姓出现变动,会导致边疆不稳,后果不堪设想。”   季然当即跟他道:“我也去,我陪你去。”   周首辅都在朝堂上说了,晋王是他大哥,是皇家人,那周湛舸去了,晋王不想配合他也是不会配合的。   他现在不考虑郭子安,郭子安如果真的如折子上说的那样,没有做好,肯定是不会留了。   周湛舸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摇头道:“京城离边疆千里,我走的是八百里加急的路线,要两日内赶到,你去的话太辛苦,你留在宫里。周首辅会帮你的。”   季然往碗里加香菜,也给周湛舸挖了一大勺:“朝中有周首辅在,我不怕辛苦。再说我是射箭不好,不是骑马不好。”   他的骑术真的非常好,在季家的时候学的,这好像是上流社会要学的科目,他那时候不害怕高头大马,也不怕手疼脚疼,没有恐惧之心,学的就比其他人快。   而现在很少去骑马,是因为古代的君王骑上马就要射箭,而他   怕手疼不想射箭,所以如果只是单纯骑马的话,没问题的。   “没说你骑马不好,”周湛舸看着自己碗里那一大勺香菜乐,季然就是这么向着他的,他笑道:“皇上骑射也可以,投壶练的就不错了,如果手臂上再用力就没问题了。”   季然看他:“那就是同意我去了?”   周湛舸啧了声:“我可没有这么说,皇上不要以偏概全,偷换概念。”   季然现在会撒娇了:“那你到底同不同意我去啊?”   周湛舸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是晚上了,但雪并没有停,京城都下这么大,那北疆雪会更大,千里路程如果是平常八百里加急一天就能到,但这种雪天恐怕要两天,天寒地冻,风餐露宿,他真的不想让季然去受苦。哪怕那么多延州城外百姓也是这样。   周湛舸回头跟他道:“皇上,我一个人去,你放心,我会安顿好延州百姓,给他们一个交代。”   季然还是道:“我就想跟你一块儿去,你也放心,我也走八百里加急的路线,我也可以走的,前年下雨天我不也没有事的。”   周湛舸看了他一会儿,季然很少有反驳他的时候,他的脾气与其说是随和,不如说他是什么都不在意,那年李太医说的话,周湛舸一直记着,所以难得看季然这次这么坚持。   周湛舸轻声问他:“皇上舍不得我?”   季然点头:“带我去吧。”   他舍不得周湛舸是当然的,除了想陪着他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任务面板有变动了,这两年任务面板的进度条一直进展的很慢,停留在百分之六十上,但现在任务面板变了,就在刚刚进展了5个点。   季然有预感,周湛舸恐怕有所行动了。   周湛舸最后同意他去了,当天晚上周湛舸招来了六部,连同周首辅,把朝中的事情都交代好,晚上的时候跟季然早早的睡了。   第二天天微亮的时候,两人就出发了,这一次只他们两人,没有带任何侍从,刘公公万般担心,给季然跟周湛舸连夜收拾了包裹,要不是怕他们跑不动,连被子都想给他们带着。   严冬季节,在宫里都觉得冷,出了宫会更冷,越往北越冷,寒风跟夹着雪花跟冰刀子似的直往人脸上钻,哪怕包的再厚实都会被吹透,   更何况在马上一动不动的坐着,周湛舸在驿站更换马匹的时候让季然连灌两碗胡辣汤。   两碗下去,两人肚子里终于暖和下来,周湛舸握了下他手:“冷不冷?”季然道:“不冷,你冷吗?”   他也试了下周湛舸的手,还是暖的。   他手脚怕疼,所以为了不冻伤,季然在皇后给他缝的鞋子、保暖袖套里各加了一层狐狸皮毛,非常厚实,周皇后也给周湛舸制作了缝了一套,季然也给他加上了,周湛舸平时不穿戴,但这次他穿戴上了。   周湛舸也试出他体温了,给他把围巾重新遮严实后,重新拉着他上了马。   下雪,马跑的慢,他们不能耽搁。   到傍晚的时候,到了肃北夹道峡谷,这里没有下雪,两人没有停,没有雪的路好跑,他们多跑一会儿。   一整夜没有停下,路过了三个驿站,每一次周湛舸都问下季然要不要休息,要知道季然晚上睡觉非常准时的。他现在已经不再担心季然的骑术了,他的骑术非常好,雪地难走的路,峡谷道路,他跑的都很好,一点儿都没有给他拖后腿。   他现在担心季然会在马上睡着,季然回头跟他喊:“你跟我说话我就不困了!”   他是有点儿困,人的身体很奇怪,吃饱和暖的时候犯困,但实际上寒冷的时候更容易犯困,这种困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所以他让233时刻给他定着闹钟,他不会给周湛舸拖后腿的。   不过他也不能让周湛舸睡着,虽然周湛舸有大半夜不睡觉的先例,但他怕周湛舸昏睡。   两人喊话虽然有些幼稚,但感觉不会困。   周湛舸朝他喊:“你想听什么?”   季然喊:“你说的我都爱听!”   周湛舸扯着冻得僵硬的脸笑,冻的没有感觉的身体有暖流涌过。   这就是他爱的人啊!   周湛舸深吸了一口清冷的风后,回头跟他大声的喊:“好,只要你别睡着,等到了北疆,我带你去见吃正宗的羊肉,喝正宗的羊肉汤!吃正宗的拉面!”   幸好这里没有下雪,要是雪厚还得担心雪崩呢。   前面峡谷渐宽,季然驱马跟周湛舸并行,跟他嗯了声:“我想要吃你做的面。”   周湛舸看着他笑:“好,我给你做,皇上好照顾,一碗面就够了。”   季然说:“要天天做。”   周湛舸哈哈笑:“好,皇上还想要我做什么,今天一起提出来。”   “要走到哪儿带我到哪儿。”   “好。”   “还有吗?”   “没有了。”   “啊,这就没有了?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天边已经有了薄薄的光,天马上就要亮了,周湛舸摸了下马儿的脑门,跟季然说:“好,皇上没有要说的了,我给皇上念几句诗。”   季然啊了声:“我还有要求,再加一条,以后可以不上课了吗?”   周湛舸笑:“我说的是诗词。”   季然想诗词也很愁人啊,会越念越困啊。   但周湛舸已经开始念了。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季然眨了下眼,意思他还是懂的,毕竟他刚才还说让周湛舸走到哪儿都要把他带着的。   周湛舸是在回他的话。   他还在继续念:“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周湛舸声音这次很柔和,峡谷里风小了,季然都听得见。   “今夕隔世百年一眼,相携而过,才知姹紫嫣红早已看遍。”   已经走出峡谷了,两匹马并排着粗喘了气休息,周湛舸牵了下季然的缰绳,给他重新抱了下头巾,头巾窝起来的地方还有一团雪,周湛舸给他抖掉,跟他轻声说:“最后一句,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季然,我喜欢你。”   叫的是他的名字,季然跟他道:“我也是。”   “走吧。”   出了峡谷,天也亮了,只不过风雪越来越大,终于到延州边境了,北疆的气候果然异常恶劣,风打着卷,吹的马都睁不开眼,在原地打转。   两人下了马,雪已经没过脚腕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周湛舸靠外走,让季然在他跟马匹之间,跟他说:“别怕,这条路我走过多次,这一段路最难走,大约有一里地,过去就好了。”   季然跟他说:“放心,我没事。我见过暴风雪呢。”   上个世界,陆明朗因为精神力暴动席卷起来的暴风雪比这个要厉害多了,他在地上爬着过去的。   “好,跟着我!”   风雪卷的人说不出话来了,但周湛舸一直牢牢牵着季然,在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们走出雪窝了。   远远的能看见前面的城门了。   季然跟他说:“真的走出来了,你也太厉害了,比马儿厉害。”   都说老马识途,但当马都无法走的时候,周湛舸带着出来了,在这个连GPS都会出差错的地势里,周湛舸能出来,这条路绝对不是走了几遍。   季然问他:“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走这条路?”   周湛舸嗯了声:“以前常走,这条路走过不下二十次。”周湛舸想着笑了下:“以前差点儿就去军营当兵了,我大哥以为我是当将军的,但后来阴差阳错的当了文官,他现在见着我还觉得不可思议呢。”   “你当文官也很厉害,要是不当文官就不能天天看见我了。”   季然没跟周湛舸说,之所以没有当成兵,是因为上一世的时候,他说如果这个世上没有战争,他不会做上将的,他说没有哪个人愿意当兵,在战场上厮杀的。   “皇上说的是。走吧!再走两个时辰咱们就到了。”   周湛舸扶季然上马,他们走的比预想的还要快,一天一夜就到延州了。   中午时分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延州城,在城外一里地的时候,两人就下马了,因为无法再骑马疾驰了,每隔几步都是倒地不起的人。被雪覆盖着硬梆梆的,要不是风吹出单薄的衣衫,都不知道这是走着走着就倒下的人。   离城门越近,倒地的人越多,周湛舸最后都不再一个个的去扶,他只是越走越快,恨不得一脚到城下。   眼前的景象比折子里描述的还要惨烈,光是这么看着就能想到,这些人不得不离开家园,从冰天雪地里走到这里来,以为到了城就能有活路,但三丈城门挡住了他们仅有的一线生机。   流离失所到头来还是饥寒交迫,死于他乡。   周湛舸脚步飞快,季然都觉得他手在发颤,他握紧了周湛舸的手,跟着他一路穿过‘路边倒’,然后到了有火气的地方。   那是城外设置的施粥的地方。可粥锅前都没有百姓,周湛舸拿过勺子在锅里搅合了一番,粥是清汤寡水,所以周湛舸把勺子重重的扔在了锅里:“米呢?!加米啊!朝廷发放的赈灾粮就这样吗?!”   旁边烧粥的小兵正想发问他是谁,周湛舸已经转身向那边唯一的棚子走去。施粥的小兵在后面说他‘什么人啊,这就是朝廷的救灾粮啊。’   棚子里一个背对着的官员在坐着烤火,周湛舸脚步极快,季然都没有拉住他,他一脚踢翻了那个官员烤火的炭盆。炭火四散的落在地上,那个官员一下子蹦起来。   “你谁啊,你什么人啊!”   周湛舸把钦差的牌子举到了他面前,那官员下意识的跪了下来。   “钦……钦差大人……”   周湛舸手指着漫天雪地问道:“我问你,城门为什么不开?为什么赈灾的粥棚设在城外?!为什么不接进城里!说话!”   那官员支吾道:“回钦差,这……流民来的太多,城里安置不下,衙门也不敢放开啊!”   周湛舸手指都有点儿抖:“你看看这些人,他们都是你的百姓,是你的子民啊,倘若你的家人来了,衙门也住不下吗?!”   那官员脸上有难得:“是太守他说……”   周湛舸的脸色太冷,让他说不下去了:“下官……下官……这就……”   周湛舸冷声道:“今天傍晚前如果这些百姓没有安置好,我唯你是问。”   那官员仓惶道:“那钦差大人您要不先回城……”   周湛舸没有再管他,转身就走,他没有回城里,而是往回走,他走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堆,伸手去拍他们,可他顾不过来,太多了。   这些官员大概没有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在城外堆积的尸体他们没有管,让他们一个迭加一个,到今天成了人间炼狱。   周湛舸一边走一边喊:   “乡亲们,都起来,起来走走,你们已经到城下了,今天就能进城了,乡亲们,都起来走走,别睡觉,起来走走……”   季然跟着他,周湛舸脸上是温柔的,带着笑像是哄孩子起床的人,   但季然总觉得他下一刻要哭出来。不知道是被风雪吹的还是悲恸,他的眼眶通红。   “乡亲们,起来走走,起来喝点儿热粥……”   他一遍遍的喊,可是没有人响应他。躺在地上的人没有一个回应他的。   从城这头走到那头。季然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快要融进阴沉沉天空里的背影也觉到了说不出的悲伤与窒闷。   风吹起了雪花,毫不留情的落在这些衣衫褴褛的人身上,季然茫然的往前走,可走了几步后发现他的披风被勾住了。   他穿着很厚的披风,他怕冷,刘公公给他抱的严实,这件衣服还是丝绸的缎面,此刻缎面被一个人是手指勾起了丝,季然以为这里还有人是活的,在人堆前蹲了下来。   蹲下来才发现那是一只被冻的青紫的手,早已经死了,因为冻的僵硬才勾住了他的披风。   固执的、僵硬的勾着他,像是在诉说这天地的不公。   季然小心的把他的手拿了下来,这个手的主人跟所有倒下的人一样,   单薄衣衫。   折子里说,雪灾来临时,百姓先是吃光了存粮,典当了衣服,吃光了树皮,沿路乞讨而来。   走到这里时,耗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   青紫的手,黑底的脚板,已经不知道冻了多久才成这样的,季然都觉得疼。   他知道这些人有多疼,他在马上跑的这两天一夜已经知道冷是什么滋味了。   况且那时他还穿着足够保暖的衣物,有驱寒的胡辣汤,面饼。   而这些人什么都没有。   季然把他的袖套给这只手套上了,又披风解下来盖在了这堆人上面。   前面周湛舸还在喊,双手一直召着、扶着、晃着、扒拉着,仿佛相信只要他一个劲的喊这些人就会起来一样。   但没有起来的,只有那些官兵开始行动了,把这些尸体一个个的抬走。他们的动作麻木,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季然跟着他们茫然的走着,雪花越下越大,前面周湛舸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了。   季然听见他脑海里想起了系统的声音。   触动情感,加五分。   季然还在走,有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等233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停下来。   “什么奖励?任务完成了吗?”这是怎么个完成法呢?   233跟他轻声说:【少爷你哭了。】   季然摸了一把脸,他不知道自己哭了,雪花飞在他脸上,他以为化的呢。   “哭了就奖励?”那他之前在床上还哭过多次呢,手脚摔疼了也哭过呢?   233又道:【系统是这么说的,说您触动了感情。】   季然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一个无感情的人,所以哭一下值钱。   季然轻声问他:“为什么要创立这个世界?”   如果这些世界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他见证有多惨,那就太惨了。   这个问题233无法回答,它就沉默的看着季然搬那些死去的人,搬了一具又一具,人太多了,季然不知道搬了多久,在一个人从他手里掉下去的时候,他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他不是故意的,是他的手开始疼了。   季然把身体蜷起来,蹲在墙角,他不想让周湛舸看到他疼了,周湛舸现在也顾不上他了,那么多人冻死在这里,而他只是被冻麻了手,针扎似的疼不算什么。   季然靠在墙疼的全身发抖,严寒把他身上其他感官都冻僵了,但手疼却越发厉害起来。一下下像是第一个时间里那些人挑断他手上筋脉一样的疼。   季然把额头抵在墙上,使劲撞,这种疼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季然这是他的心理作用,他就要克服,不管换什么办法都要克服。   233急的不行:【少爷,你没事吧?你把手踹进衣服里面,先让它暖和过来,】   季然重重撞了一下头后,终于神智清明些了,他听着233的话,把手放到怀里,暖热交加时疼的更厉害了,季然实在没忍住开始掉眼泪。   等他哭的头脑都昏沉的时候,被人抱在了怀里,是周湛舸。   “别哭,别哭,会好起来的。”   周湛舸这么跟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手疼,他以为他是被这些人难过的。   季然靠在他怀里发抖,他等他缓过来时发现抖的人不是他,是周湛舸身体在发抖,他哭了,哭的非常压抑,像是极力克制都无法忍住的悲恸。   季然抬手把他抱住了,拍着他背用他的话安慰他:“会好起来的。” 第101章   傍晚的时候,延州城外的所有百姓都安置了,冻死的人数清点出来,还活着的医治冻伤、伤寒,大大小小所有人都安置在了城里富户、衙门、官员家里。   延州太守郭子安在听到钦差来了后,才出来的,在看到来人是周湛舸跟季然后,脸色当即就变了,也许是想要亡羊补牢,后半响出了力的安置百姓,甚至连他家里都安置上了。   只是周湛舸一眼都没有看他,这一晚上一直到后半夜,两个人才在县衙里住下来。   延州太守跪在门外请季然去他家里住:“皇上,周尚书,都是下官的错,您怪罪下官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啊,下官冒死恳请您到下官家里去住吧。皇上?!”   屋里周湛舸轻轻的给季然擦额头上的伤:“疼吗?皇上?”   季然跟他道:“不疼。”   下午大夫给那些百姓看病的时候,就给他看过了,他的头就碰破了一个口子,不严重的。   周湛舸眼里还是布满血丝,他哑声说:“怎么能不疼?你是疼傻了吗?”   季然就说:“疼。”   周湛舸嘴角颤了几下,有一会儿才道:“皇上下次不准这样了,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来惩罚自己,我会心疼。”   季然统统都说好。   门外的郭子安还在跪着,还在高声诉说着他的罪。   “下官有罪,罪该万死,只求皇上善待龙体,要不下官心里难安,无法见太后啊!”   周湛舸眼神在看向门口的瞬间冷的跟冰一样,拳头都攥了起来。季然握着他手:“别生气。”   周湛舸回头朝他安抚的拍了下肩膀:“我知道,皇上先休息。”   周湛舸打开门,郭太守立刻道:“周尚书!下官罪该万死,现在只求周尚书请皇上到下官府邸休息吧,下官府邸虽小,但也保暖啊。”   周太后是周家人,周湛舸也是周家人。郭太守自以为他们是一个战线的。所以他想着只要把这两个人伺候好了,他即便有天大的错也是可以原谅的。   毕竟撤他的职有损周家的脸面。   但周湛舸只跟他冷冷的说道:“别在这里吵嚷,打扰皇上休息。”   郭太守一顿:“……皇上的身体可好?”   皇上在他的属地上受伤,而且还伤在额头,他多少也有些顾虑。   周湛舸沉了声音:“百姓不安,你让皇上如何安好?”   郭太守聂嘘着走了。   周湛舸关好门上床,季然自动往里移了下,周湛舸躺下后又把他往身边抱了下:“那边冷,以后我给皇上暖床。”   季然嘴角一弯:“好,你暖和。”   北疆确实太冷了,季然躺的这一会儿都没有暖和过来。不过周湛舸上来后,很快就暖和了,季然抱着他手臂都觉得到他身上的热度。他想再跟往日一样窝到周湛舸怀里,周湛舸就把他脑袋摆正了:“皇上今天晚上睡觉要尽量平躺着。”   季然打了个哈洽说:“没关系的。”   周湛舸抓着他手道:“破相了也没关系吗?”   还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他自己吗?周湛舸心脏发紧,有说不出的难过。是他今天的情绪一直都不稳定,很容易就发火。   季然还跟他说:“破相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周湛舸咬着牙说:“对。”   季然还笑:“不会的。”   周湛舸被他说的心里又酸又软,在他屁股上拍了下:“哪里来的自信?我就非你不可了?”   季然把他早上给他念的诗背给他听:“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季然,我喜欢你。”   周湛舸把手臂收紧了,闭着眼睛笑了,季然说的对,他这一生就想跟季然过,从来没有想过别人,在季然没有来的时候,他没有想过去喜欢人。   “睡觉吧。”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们俩的感情不用多说。   周湛舸把被子掖好后也睡着了,他们已经两晚上没有睡觉了。   呼啸的寒风依旧肆虐的吹着窗户,但这风声并没有影响到两人,一觉就到天亮了。   后面两天,周湛舸一直在忙,除了安置完百姓,布置后续的营生外,还要处决一众官员。论功行赏、论罪处决。   首当其冲的是延州太守,郭子安罪行悉数列出来,第三天便收押了。   “此次受难地区达三县,受灾百姓三万人,数千人流离失所,冻死、饿死者一千五百,延州太守严重失职……”   周湛舸拍了下惊堂木:“《大庆律法》第三条,作为父母官,犯重大过错者当地即可处决。来人,将罪犯郭子安收监,三日后处决。罪犯郭子安抄没家产,罪犯家人流放三千里,永不得回城。”   郭子安远在天边,以为天高皇帝远,周湛舸再厉害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处罚他,所有没有想到他的处决这么恨,忙急切的道:“皇上!周尚书,下官是有罪,可罪不至死啊!皇上,天降大雪是天灾,下官也不想这样啊!下官也是两榜进士,郭子安这个名字还是太后钦此,下官知道为官者的责任,下官至多是治下不严,渎职之罪,还请皇上明鉴!请周尚书明鉴!”   他再次搬出来太后,周湛舸哦了声:“郭子安,请问郭太守你做的哪一件事对得起你的名字,国,子,没有一个安居乐业的,百姓叫你父母官,你却没有把他们当成你的孩子,你上对不起国家,下对不起你治下的黎民百姓,罪该万死。”   周湛舸说到后面,声音冷的跟结冰了一样,郭太守一下子明白过来,周湛舸是真的要处死他。他极力的挣扎起来:“下官是太后亲自保举的,下官一切都是为了太后啊!皇上明鉴!皇上!”   季然看向他:“你是说饿死百姓,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是周太后致使你所为的是吗?”   郭太守张了好几下口没有说出话来,季然说的太平淡,面瘫的脸让他以为他是生气了。   如果连皇上都不再保他,那就代表是太后的旨意了,太后要让他死了。   “实话实说,是不是真的周太后指使。”季然又问道。   郭太守这一会儿也知道自己要想不被满门抄斩就老老实实的认了罪,周太后哪里能是他说有罪的,他看着季然颓然又大义凛然的道:“下官有罪,下官辜负了太后的旨意。”   郭太守三日后处决,头颅挂在城墙上,斩首示众。   季然就站在城墙上,周湛舸、晋王跟延州刺史等人陪同站着,晋王说:“现在郭子安处决了,想必能安百姓的心了,皇上跟周尚书可以放心了。”   周湛舸看了这一位什么作为都没有的晋王一眼,沉声道:“晋王爷此言差矣,他一个人的命怎能抵得过那些死去百姓的命,我把他的头挂在这城墙之上,是以儆效尤,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作为父母官,不把这一城的百姓放在心中,就不要来做这个官,他也没有命做这个官。”   晋王跟延州刺史对视了一眼,低声称是。   晋王又看了一眼他的皇弟,季然,他自登上这个城楼一句话都没有说,淡漠的看着周边,额头上的伤好的慢,这会儿头上还缠着绷带,但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面色跟这满城的雪一样,冰冰冷冷。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晋王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个弟弟了,他是最年长最不受宠的皇子,所以才把在这边疆给他做封地,他离京的那年季然才刚登上皇位,十岁的年纪也看不出什么来,朝政大权一直在周家人手里,这个弟弟迟早是傀儡,也不只是他,他们赵家人都是傀儡。   不知道他的皇弟现在还是不是傀儡?   晋王不太敢揣测周湛舸跟季然的关系,只知道这个周尚书对季然还不错,连来这边都带着他。   那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好好招待他,别让他在这里出了差错。下面城墙上挂着人头,还是不让冲撞着他。   这么想着晋王就小声的问他:“皇弟,城墙上冷,臣弟这封地也荒凉,没有什么好看的,要不咱们回去吧?”   季然跟他道:“好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北疆地势偏远,异常宽广,也许因为没有多少人气、平时看着满目荒凉,但下完雪之后就是另一番场景,跟诗人写的一样,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季然喜欢看,虽然他知道这样荒凉的地方百姓才是最苦的,冻死的那些人数他还记着,只是他的感官本能的喜欢这里。只要看不到那些掩埋的尸骨,他就不会再难受,因为没有装进心里去。   由此看来,他还是不适合做这个皇位的。   天下苍生他肩负不起。   晚上的时候,季然就把这个话跟周湛舸说了。   他们今晚上睡得早,新的延州太守已经启程上任种,这里的事就暂时告一段落,明天他们要去军营,周湛舸要去看他大哥,周大将军。   所以一时间睡这么早他还有点儿不适应,他翻了一下他的任务面板看了下,已经进展到百分之八十了。   那么剩下的最后内容就是他要下台了。只有他下台了,周太后才会跟着下台。   他给周湛舸打个预防针。   “我不想当皇上了。”   季然翻了个身跟他说,这个预防针打的好像有点儿直接,周湛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在开玩笑,跟他道:“皇上说什么孩子气的话?”   季然跟他正色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一点儿都不想当皇上,不是因为早朝起不来,而是我不想看见这些事情。”   周湛舸看了他一会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轻轻的摸了下他头上的伤:“我知道。”   他就说了这三个字,就没有后续了,季然知道他会去考虑,要给他时间,因为就算周湛舸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也是古人,君父为天这个观念他也有。   季然把心里话都说了,就放心了,准备睡觉。   周湛舸也把手揽在他背上,季然都快睡着了的时候听他说:“我也不想当周尚书了。”   这次轮到季然跟他说:“我知道。”   周湛舸声音带着无限憧憬:“如果有来生,我们就当一个普通百姓,希望能生在太平朝代,有一亩薄田,你织布,我耕田。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好不好?”   “好。”   季然闭着眼睛答,他大概知道下一个世界的内容了,很大可能就是主角说的来生。   后面几天的行程,季然都比较喜欢,北疆地势宽广,驻扎在北疆的军营宏伟宽广,教练场宽广的一眼望不到头,季然在这里跑了两天马,周大哥都夸奖他骑术好。   周湛舸笑,知道季然是不想学射箭,也不想舞枪弄棍。   他只跟周大哥说:“多练练也好,让腿上磨起茧子来,回去的时候才不疼。”   虽然回去他们就不用这么累了,他今天来就是来借调一部分士兵,护送他们俩回去的。   来的时候因为着急,走的八百里驿站路线,什么都顾不上看,但回去的路上,应该让季然看看北疆的江山。   季然在部队里住了三天,周将军给他做了军事演习,确保兵强马壮,边疆无忧,这点儿季然从来没有怀疑过。   因为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周湛舸。   两人三日后启程了,这次走的慢一些,回京是半月之后了。   周太后有满腔的怒火,也因着这些日子而压回去了。她在这半个月里想了别的办法。   所以季然回京的第一时间,周太后就开始给他操办选秀的事情。既然周湛舸不顾及她的面子,直接处斩了她的人,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那她也想恶心下周湛舸。她还是不信她的儿子不喜欢美人,没有哪个皇上是不喜欢美人的。   只有季然能诞下子嗣就好了,周太后现在已经不怕跟周湛舸撕破脸了,因为周湛舸把她的势力几乎都削没了。   最重要的是,周首辅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季然是他们周家的血脉,他必须要诞下子嗣。   然而她的想法直接被季然拒绝了,季然直接在朝堂上取消了三年一次的选秀。   周太后三番两次的气急攻心,终于病倒了。   季然取消选秀,周太后如此着急,众大臣也有些慌。   因为季然在皇位上两年了,他的后宫始终没有所出。而没有所出的原因,他们都知道,就跟周尚书二十八岁依旧没有娶妻一样。   周湛舸吏部尚书三年,位置已经坐稳,他的能力在这里摆着,哪怕他霸占着皇上,做下不顾礼义廉耻的事,众大臣也不敢明着说他什么。   只是他们着急,如果皇上一直都没有子嗣该怎么办呢?后继无人啊!   而这个问题,没过多久,季然也给他们解决了。   周湛舸正式任白太妃的儿子、也就是七皇子赵堇的少师。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周湛舸会选这么一个皇子。   有八卦的,比如薛琛就在背地里跟季然嚼舌头:“皇上,你不知道白太妃是谁吗?”   “谁?”   “……就是那个,那个周少师的青梅竹马,被你父皇抢进宫里的未婚妻啊!”   “白太妃真的爱慕周少师,你看看她院里种的海棠树了吗?她知道周少师喜欢海棠花,才种植了一棵,这是睹物思人啊!”   季然哦了声:“原来如此。”   “……你不在意吗?”   “那是白太妃的事,跟周少师没有关系,我不在意。”   “……”   大臣们则老谋深算的多了,他们略一思索便知道周湛舸的打算了。   如果仔细想的话,白太妃的儿子真的是最好的人选了。   当年白家因为预感不好,即将出事时把闺女送进宫中,白太妃得一子,才免了一家人的死罪。   死罪虽免,但白家男丁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白家再也起不了势了。   所以如果七皇子即位后也不会再有外戚专权的顾虑了。   同年,季然以去行宫照顾病重的周太后为由,暂停朝政,由七皇子代政。   第二年周太后病故,季然又以守孝为由,干脆退位当太上皇了。赵堇正式任大庆朝第四任皇上,着周少师为首辅。   周湛舸的父亲退出了内阁,走出内阁的时候特意来拜见季然,季然还同他下了棋,下了很长时间,大约一个下午,这很难得,因为两人平日里都忙,绝不会这么闲着。   等下完最后一盘棋,老首辅抬眼看季然,说:“皇上太聪明,老臣输的心甘情愿。”   他叫自己还是皇上,季然也没有纠正他,这位老首辅还是希望他当皇上的,哪怕他把自己当傀儡,但他身上还有周家人的血脉,只冲着这一点儿,这位老首辅就辅佐了一辈子。   季然自来之后,从没有争过权,没有同这位老首辅对上过,今天下棋赢只是因为他棋艺好,并没有什么权谋在里面。所以季然跟他说:   “周首辅过奖了,我只会这个,不会当皇上,周少师做的决断对。”   老首辅叹了口气走了。   周少师成了新的周首辅,依旧住在宫里,还住在他原先的位置,因为季然在这里住着,   赵堇下朝后的第一件事也是先来拜见季然。   周尚书熟门熟路的带着他去后院,季然正在院子里喂鹿,陆小鹿已经长大了,有非常漂亮的鹿角,站着的时候都到季然的大腿了,它不正经吃季然手里的树枝,而是咬他的香包。季然就往外拽,一边拽一边跟它说:“都说了,这个不能吃。事不过三,你已经咬了了,陆小鹿。”   他教育的一本正经,每一次都这么说,跟给一个调皮的孩子说一样,眉目平和,没有任何恼怒或者不耐烦。   从鹿嘴里拽住香包后,也不打它。   赵堇在一边看着,知道季然不是因为脾气好,而是他对任何事务都是这个态度,包括对他。   赵堇起初不明白季然为什么会把皇位让给他这个一无所有的皇子,且还是最好的年华,最强势的后台下,那时的周尚书全力护着他,而周太后也不再垂帘听政,理应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时候,但季然就是在这种最好的年后果断退出,让他有很长时间不解,但这两年他渐渐的明白了,季然这个皇兄,他根本不在意那个龙椅,更不在意这天下的权势,除了周尚书,他不在意任何事物。   果然看见他们的季然只是看了他一眼,随机就把视线都给了周尚书,   而周尚书眼里也只有他了,那个在朝堂上沉着一张脸的人,自进了这个院子眉目都温柔起来。   赵堇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他并不厌恶这两人的超越世俗的感情,也没有为他母亲当年的遗憾而遗憾。   他母亲也跟他说清楚了,当年是她家人选择把她送入宫里,与周少师没有任何关系。   再说那时也并没有定情,更没有私下见过面,只是她在茶楼见他高中状元,骑马从窗下过,她惊鸿一瞥,自此芳华落浮生而已。   虽然他们两人旁若无人,赵堇也遵礼给季然行了礼,季然只抬了下手,让他随意,就跟周湛舸说:“陆小鹿把我种的树又拱了。”   他跟周少师说话的语气是告状,有人情味。   而周湛舸抬手就在陆小鹿脑门上弹了个嘣,陆小鹿不服气的撞他,周湛舸说它:“怎么还不认错吗?”   他教育陆小鹿也跟教育孩子一样。   赵堇用手摸了下小鹿的脑门,小鹿又起劲的来拱他,这头小鹿是御花园的常客,不仅很多娘娘喜欢它,宫里其他奴才也喜欢它。于是它一点儿也不怕人。   赵堇用手指顶着它,跟它玩了一会儿,当年他在下学的路上碰到了这头出来玩的鹿,把它送回来的。   于是他就被留下来吃饭,然后又认周少师为帝师,再往后就成了皇帝。   赵堇都觉得自己是一步步被套路来的,当这个皇位被拱手让过来的时候,他也不觉得有勾心斗角了。   季然对他豁达他就豁达的对所有人。周少师教育他无任何私心,他就细心学习,当好皇帝。   一年又一年,赵堇长大,在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周少师就辞别朝堂了,在他辞别朝堂的时候,为他选了一批新的人才。   那时周湛舸才三十八岁,理应是首辅最好的年纪,但他也跟当年的六皇兄一样,说放手就放手了。   他们两个人带着陆小鹿到御林苑行宫去住了,   赵堇每个月去拜访他们,每次来,他的老师周湛舸都会挑下眉:“皇上又来干什么?”   赵堇知道他不想被自己打扰,他就想跟他的六皇兄过世外桃源的生活。   赵堇每次都跟他说:“我是来看陆小鹿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看这两个人,他在内心里愿意亲近这两个人,大约是知道他们是唯一不会算计他,还会竭尽全力维护他的人。   就如以前这两人给了他那么多,支持了他那么很久,却没有要他任何回报一样。   赵堇在看到院外的海棠花树时就让侍卫停下来了,他下了马车,轻快的往里走。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这片海棠树都开花了,不管大大小小的树上都缀满了花,清雅的花香淡淡的随风轻绕,走在这片海棠林里,赵堇心情很放松,他缓步走着,走过层层的花林后就看到了他想要见的人。   那两人正在修剪花枝,他的六皇兄站在梯子上,给一棵粗壮的海棠树修剪枝条,他师傅在下面扶着,一手在腰上,一手在后背上,扶的很牢固,是一个随时要接住季然的动作。   赵堇也看到了陆小鹿,陆小鹿今天太漂亮了,本来就漂亮的弯角上插满了海棠花,这会儿正昂着头看两人,大概还想要漂亮的花枝。   赵堇忍不住笑了,他轻快的走上前,周湛舸跟季然已经发现他了,季然回头看他,脸上还带着笑,不是看见自己来了笑,而是本来就带着笑的,是之前跟周少师笑的。   赵堇很少见他笑,所以着猛的一见也觉得他跟满树的海棠花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待看到周少师挑眉看他时,赵堇忙上前给他行礼,这是他这些年来的习惯,他虽然是皇上,但他面前的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尊敬的老师,一个是他看不透又想亲近的六皇兄。   所以理应是他行礼。   周湛舸跟季然对他也很随和,不用他行大礼,就跟当年他还只是一个送小鹿去的不受宠的皇子一样,待他随和。   现在就是,周湛舸一看他来,还问:“皇上怎么又来了?”   赵堇轻啧了声:“老师,您不想我。”   周湛舸哈了声:“我当然不想你了,你都多大人了?”   赵堇摸着陆小鹿的头说:“我六皇兄比我还年长六岁呢。老师您不也天天想他吗?”   跟在皇上赵堇身边的陈公公只是笑,皇上说话很风趣随和,他是不拘一格、大刀阔斧改革的周少师跟更加不在意任何礼教的先皇教导出来的,所以他们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   周湛舸扶着季然下梯子,最后一格的时候把他抱下来的,用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宠妻。   赵堇接过了季然剪下来的海棠花,笑着跟他道:“六皇兄,我来给小鹿带上,今天小鹿也太漂亮了。”   季然说:“它今天太淘气了,要是不给它头上插上花,它就顶树。”   周湛舸剪哪棵树它就顶那棵,不仅顶树,还捣乱,周湛舸站梯子上剪花枝,它还把前蹄搭在梯子上去咬周湛舸的衣服,所以最后两人就把花枝别在它角上了。   赵堇听着却哈哈大笑,很亲昵的摸了下鹿脑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周湛舸招呼他进门:“皇上进来吧,我知道你是借着看陆小鹿来蹭饭,鼻子好使,我今天刚猎了一只鸡,给你们做鸡汤面。”   他说的很随意,跟把他当孩子似的,赵堇立刻揽着陆小鹿道:“哇,那我跟着六皇兄沾光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他的老师是为他六皇兄做的面。   赵堇看着前面牵着手的两人笑,羡慕啊。   希望他也能有一天,陪心爱的人,平平淡淡、看遍山河花海。   他正这么想的时候,周湛舸回头看他:“吃完饭就赶紧回去,好好打理朝政,不得懈怠。”   赵堇:“……”   季然倒是给他说话了:“不用那么着急,朝政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完的。再说不用他做千古一君,不用给他那么大的压力。”   赵堇默默点头,他六皇兄对皇位看的也很淡,他上次甚至跟他说不用让他在意这个江山姓什么,说什么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只要在位一天,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他的师傅周少师当时也认同这个观点,说做皇帝不难,,只让他所作每一件事对得起百姓就行了,但是现在周少师催他回去。   赵堇正想把这话说给他听的时候,听见周湛舸师傅说:“我是怕他乐不思蜀后不想走了,他不回去好好当皇上,咱们俩不就不能这么悠闲了吗?”   赵堇:“……”   虽然他一直有这个觉悟,知道自己是被他们两个培养出来接重任的,但他们这么旁若无人的说,是不是也太伤他的心了啊?   赵堇刚想抗议的时候,听见他的六皇兄说:“你说的也对,让他吃完饭就回去吧。”   赵堇不说话了,心里苦。   这一世季然跟周湛舸差不多时间去世的。   也许是古代人都去世的早的缘故,也许是周湛舸这一世为朝堂担了太多,看了百姓太多生死,也生了太多贪官污吏的气,大悲大恸之下,他身体有大大小小的问题,头疼病更是经常犯,所以他才后来跟着季然隐居的。   隐居后的二十年,他头疼病好多了,只不过身体也渐渐随着年月有大大小小的病痛。   当某一日他拉不开弓的时候,调侃他自己,没有一生戎马却得了一身将军才有的毛病。   从那时起,季然知道了,原来主角也只是普通人,他就算再有主角光环也是人。   季然跟他说,是他太辛苦了。   他在这一个世界里依然太辛苦了。   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他也跟平常老人一样,常常陷入昏睡里,某一日他从昏睡里醒过来,拉着季然说,下辈子,要跟他平平淡淡的过。   季然答应他了。   后面两人平常的去世了,季然是睡了一觉,再睁开眼就是他的星空驿站了。 第102章   季然没有在星空驿站待太久,很快就让233传送他到下一个世界,233还问他不用休息吗?季然说不用,他心情很放松,因为大概知道下一个世界的样子,如果是乡村生活,那他就没有什么压力的,虽然上一个世界他也没有做什么,真正有重担在身的是周湛舸,但季然还是觉得有压力,所以他想哪怕乡村生活很苦,他也不想再当皇帝了。   233看他确定了,就把他传送进下一个世界了。   季然意识回笼的时候,眼皮沉重,跟沉在深度睡眠里一样,于是他也不着急睁眼了,听着一个妇人在他床边哭:“阿然啊,我苦命的儿啊。以后这可怎么办啊?”   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别哭了,郎中都说他没事的,就是受到惊吓了,等缓一会儿就醒了。”   那妇人不哭了,但声音依旧焦急,感觉矛头转向了那男人:“你这个当爹的真是没心没肺,什么事都没事没事,你心可真够大的!我们就这么一个哥儿!”   那男人也不愿意了:“我怎么就没心没肺了?!然哥儿不醒,我不也着急吗?可我能怎么办,郎中说没事,说淮山救的对。多亏了淮山。”   他这话不知道那一句点燃了妇人的火气,那妇人骤然呵道:“别说了!”   那男人果然不说了,但那妇人还是不依,继续哭诉道,只不过声音小了:“别给我提他的名字!咱们然哥儿的名声都毁在他手里了!然哥儿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那男人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道:“孩他娘,你看你这话说的,人家淮山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你不念着他救了然哥儿,怎么还能这么说他!”   那妇人似乎被他噎住了,季然觉得她用手在摸自己的头发,有一会儿才听见她郁闷的说:“我不是说他不好,就是他那个救法……被全村人都知道了啊,这然哥儿以后可怎么嫁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村里人有多少会嚼舌根的,尤其是被那个何春花知道了,现在肯定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当爹的说:“知道就知道了,实在不行就把然哥儿许配给淮山,这不就行了。”   季然感觉到那妇人一下子握紧了他的手,声音都大了些:“我不同意!我们然哥儿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穷的叮当响的人家!谁知道他们家有没有还清外债!你这是把我们儿子往火坑里推!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当爹的气道:“你……你……”   他大概是气的找不到词语了,有一会儿没说出话来,那妇人还怼道:   “我什么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然哥儿怕那个李淮山,上次看见他杀猪还被吓到了,回来就发烧,这次咱们然哥儿掉进水里也许是因为他吓的呢!”   妇人感觉自己越说越有理,也不给男人插话的机会,径自道:“谁知道这个李淮山是不是早就看好了咱们然哥儿,知道以自己那个家庭情况娶不到咱们然哥儿,就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这次男人终于大声的呵斥道:“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人家李淮山是娶不到媳妇了吗?就把着你家然哥儿不放了吗?你不去外面看看有多少人家想嫁给那李淮山呢,人家现在家徒四壁怎么了,那不是父亲重病花没的吗,人家小伙子能干着呢,你把自己儿子当成宝,都忘了他是不是真的是个宝?!我要把他许给人家李淮山都是昧着良心!”   “快闭口吧你!你还是不是然哥儿的爹啊!儿子成这样你以为我愿意吗?!我真是命苦啊!我然哥儿的命苦啊!有一个这样的爹!然哥儿现在还没有醒,你就这么说他,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季然觉得那妇人趴在了他床边,真的掉眼泪了,掉在他的手上了。   后面就一直是她在哭,他迭大概是拿她哭没办法,不再跟她对着吵了。摔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个年轻点儿的妇人声音传来了。   “娘,你别哭了,然哥儿他没事的,他会醒的。哎,然哥儿,然哥儿醒了。”   季然听了这一会儿,大概明白了一些前情大概,他被一个人救了,他爹要把自己嫁给他,他娘不愿意。   季然没有纠结他一个男人能嫁人的问题,毕竟上上个世界他都生孩子了,所以他只是想也许他很快就能确定他要找的那个人,如果以他嫁人为准的话。   季然睁开了眼,先看见了屋里薄薄的光线,应该是傍晚时分,光线从木头窗户纸里投过来,能让他看见他现在的地方,他头顶是青色的床帐子,半旧不新。   床边原本哭的妇人看见他醒来,几乎是立刻就站起来看他:“然哥儿,你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娘就要急疯了。”   妇人脸上是真的有急切,眼睛哭的通红,鬓发也哭乱了。   季然跟她说:“我没事。”   嗓子是沙哑的,那妇人听着更加心疼了,伸手摸他的头:“醒了就好,还有哪儿不舒服的跟娘说。”   季然从床上爬了起来,胸口有些疼,季然用手摸了下说:“我胸口不舒服。”   旁边站着的像儿媳妇的人脸色有些不自然,别开了脸,而那妇人则皱了下眉,咬牙道:“娘知道了,除了这里不舒服还有别的地方吗?”   季然摇头,那妇人抹了把眼泪,跟她儿媳妇道:“快去给然哥儿把陶锅里炖的鸡盛出来,再给他蒸两个鸡蛋,还有做碗姜汤,烙几张饼,把郎中留下的草药煎了。”   那儿媳妇嘴角微微动了下,想说什么,但又憋回去了。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季然这么看着,觉得婆媳关系不和。   那妇人看他醒来没有让他下床,只让他在床上躺着休息,自己忙活着去烧香,说要谢天谢地。   季然也没有下床,他胸口还是疼,集中在肋骨条处,感觉像是胸口碎大石了,但他解开衣服也没有看到青紫的地方,季然又把衣服穿回去了,古代的这种衣服他会穿,上个世界穿过比这种更复杂的。现在这一身是中衣。   季然坐在床上观察了下这个并不算太大的家,他睡的是炕,炕上有两个迭着的柜子,漆着朱漆,看上去已经有些年月了,有斑驳的痕迹。   炕旁边有一个桌子,上面有镜子、梳子等东西,再往旁边就是一方桌子,上面是针线笸箩,茶杯,季然望着桌子对面的书桌书柜有些惊讶,这户人家还能读书识字。   在这个看着像是庄户人家的屋里,这个书桌有些格格不入。   季然正想着的时候,他嫂子进来了。   季然的嫂子走的时候不情愿,但做的很快,没一会儿就端着盘子来了,鸡汤、鸡蛋羹、姜汤、烙饼,季然娘说的那些季嫂子都给他端来了,她先放在了一边,然后把炕桌按上,给季然放了上去。期间她都没有看季然一眼。   季然跟她道谢,季嫂子才看了他一眼:“药还没有煎好,你先吃饭,别浪费,先把鸡蛋羹、鸡腿吃了,家里鸡金贵着呢,我今天也没有让小圆吃。”   她说的小圆大概是她的孩子,她是有些心疼鸡的。季然看着碗里黄橙橙的鸡汤还有大半碗的鸡蛋羹跟他说:“那你给小圆吃吧。”   他现在也不太想吃饭。   季嫂子脸色变了下,以为他说的是风凉话,嘴角扯了下:“小圆可不敢跟你抢吃的,你快吃吧,我要去做活了。”   季嫂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季然低头喝了一口姜汤,心想这不仅仅是婆媳关系不好了。   上个世界,周皇后同周太后的关系也不算太好,周太后把揽后宫大权,很霸道,感觉这个世界他这个娘也有点儿像周太后,应该说是乡村版的周太后。   看他爹被怼的哑口无言来看就很厉害。   季然一边吃一边想,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有想起一点儿上个世界的事。   上个世界他在退位前把周皇后跟薛妃她们送出宫了,她们不想再在宫里当太妃了,于是按照嫔妃出宫流程,先去庙里住半年,然后回家再各自婚娶,大庆朝的婚姻法并没有那么严格,皇上可以把自己的后宫遣散,但后面据说周皇后一直在庙里,她没有回家。   季然知道她是给他这个皇上面子。   鸡汤他喝了一小口,太浓了,鸡蛋羹炖的有些老了,烙饼烙的很厚,季然掰了一小块儿吃了。   他在晚上再吃饭的时候,发现不是他嫂子手艺不好,而是庄户人家做饭朴实,是他之前的生活太精致,九五至尊被惯出毛病来了。   季然吃完饭便下炕了,到外面院子里看。   这是典型的农家小院,泥土墙,院子挺大,只是院墙不太高,季然站着能够看见隔壁院子里晾晒的衣服。   这家南面四间屋子,墙上挂满了竹筐,各种各样的,编的都很好看,东面的墙角还竖着一些竹子,看样子他们家里是编竹筐的。   西面有一间草胚房,应该是柴房。   柴房前有一棵梧桐树,这个季节长出来不少的大叶子,等到夏天的时候,应该是可以乘凉的地方,这会儿梧桐树下就拴着一只山羊,山羊的毛色发黄,看见季然出门只是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捡草吃去了,看它的样子,应该也是这家里的贵客。   柴房的北面是猪舍并鸡舍,猪在拱栅栏门,季然嫂子在剁煮食,一边剁青草一边说:“就这么一会儿你就等不及了?饿死鬼投胎吗?”   她说的语气是轻快的,脸上还带着笑,显然是挺喜欢这头能带来收益的猪。只是她的话音一落就被在东边门口烧纸的季然娘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投胎啊?!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季然娘一边用火柴棒子挑着纸,一边气急败坏的说,季然嫂子脸色很不好看,她冷着脸把剁的草倒进桶里,提着桶就去猪圈了。   季然娘对着季然时脸色又好看了,跟他说:“怎么不在炕上再躺会儿?”   季然摇了下头,也没有跟她说,他现在这个身体换人了,俗话讲的鬼投胎。   季然正想着的时候,233蹦出来了:【少爷我来了,你摸清楚这家里的状况了吧?】   季然蹲在梧桐树下捡草喂那只羊,一边跟他在心里说:“差不多,我好像是这个家里的少爷。”   农村家里被父母娇生惯养着的那个就叫少爷。   233哈哈笑了声:【你是我的少爷,少爷,我重新给你介绍下。这是一个架空世界的乡村,朝代是大梁朝,算是和平年代,你所在的村庄是季家村,因为姓季的人家多。你的名字还叫季然。   又因为靠着山,也叫三山村,世代以耕织、农桑为主,百姓整日劳作,也算安居乐业】   【你在这个世界是个哥儿,跟第四个世界设定有相似之处,这个世界的人分为男子、女子、哥儿,其中哥儿也是可以生育的,所以哥儿跟女子一样过了及笄之后便可以嫁人生子了。】   之前的介绍季然没有打岔,但233讲到这里时季然问他:“我也能生孩子?”   依照他的身体状况,恐怕还会有别的问题。季然已经有心里准备了。   果然233干笑了声:【少爷,你真聪明,我们看下任务面板吧。】   “好。”   这一次的任务面板很短,他依旧是反派,只不过乡村里的反派就没有那么大的危害了,不会有那些轻则偷商业机密,重则亡国的任务。   他至多是被家里父母娇宠着养大的哥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既不能耕田、又不会织布,烧不了饭、做不了家务,他就是这样一个好吃懒做、娶回家只能供着的祖宗,谁娶了谁家倒霉的主儿。   除了这些,季然还有一个最严重的问题,他不能生养。   这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除了他爹娘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于是在阴差阳错下嫁给不知情的主角家。不能生育,又因为娘家霸道,不准猎户家纳妾,于是这个主角一生都没有孩子,让他受尽别人闲话。   这就是他这个反派的任务,朴实、接地气。   季然看完后还有点儿意犹未尽:“没有了?”   233嗯了声:【少爷,这是乡村剧本,从这种民风淳朴的小山村角度来说,其实无后就是最惨的事情了,古代人都讲究人丁兴旺,人多力量大,所以主角临死前也没有见着孙儿,遗憾终生。主角是孝子,心情可想而知。所以,少爷你觉得你的反派任务还不够精彩吗?】   这个世界跟第四个世界不一样,没有信息素,季然本身就不行,即便主角彻夜耕地也没用。   其实第四个世界,季然也只是生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还是为了救主角的命才有的。   他是严重的EDD患者这一点儿不会改变。   季然明白了,跟233道:“好,我知道了,主角就是我要嫁的那个人。这次应该好认了。”   不用跟第四个世界一样,从陆家那么多人里选出未婚夫;也不用从文武大臣里找。   谁知233跟他说:【少爷,有很多人想娶你的,你虽然什么都不会干,但别人都不知道,你娘在外面把你夸的跟花儿一样,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哥儿,跟你家隔壁的季晨并称季家村的双生花儿。】   季然沉默了片刻,好吧,不着急,他可以安心等着,出嫁那天那个来接他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这么想着也很浪漫。   季然坐在树下的马扎子上喂羊,他嫂子喂完猪从他面前过,也没有跟他说话,径自去了屋里,没一会儿从屋里抱出了睡醒了小孩,那小孩看上去有四五岁了,叫了季然一声:“小叔。”   季然跟他点了下头,把板凳让给了季嫂子坐,季嫂子微微一愣,但也坐下了,跟季然说了句话:“然哥儿把院子里衣服收了吧,一会儿太阳落水就有潮气了。”   季然收了衣服,听见他娘在喊他嫂子:“先别抱小圆了,让然哥儿看着,你赶紧再去河边上打一筐猪草,明天要去赶大集,一大早就走,来不及。”   季嫂子撇了下嘴:“来不及不如让然哥儿跟我一块儿去。”   季然娘像是被踩着了尾巴,声音都大了:“还让他去水库,要不是今天你带着他去水库里洗衣服,他会掉进去吗?!”   季然在屋里站了片刻,想他是掉进水库了?   那他胸口的疼有可能是被实施心肺复苏时压的,可这个乡村里会有人会这种救援方法吗?   院子里季嫂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又不得不辩解:“可又不是我让他掉下去的!娘你可以怪我,但你不能怨在我头上,谁能想到他洗个衣服能掉下去呢!然哥儿饭,饭不会做,衣服,衣服不会洗,这能怪得了我吗?!”   “你……你给我住嘴!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吗?!”   院子外面婆媳两人吵起来了,像是积攒了不少的火,要不要面子的季然娘绝对不会吵成这样,季然站着门口默默的看着两人。   他家住在村头上,靠近山的位置,另一边没有人家住,但隔壁有人,从院子里出来一个妇人,朝这边看,大概是看季然嫂子哭的厉害,给劝架道:“别哭了,这不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吗?然哥儿现在没事了就多谢菩萨了,怎么还这么吵呢?”   她说的不咸不淡,跟看热闹似的,季然娘把烧火棍子扔在了地上,像是说给所有人听一样:“我们家然哥儿识文断字,长的又好,那些粗活重活不会干也罢,我养他这么大不是让他吃苦的,他是要嫁到城里生活的!”   就一墙之隔,季然能看见隔壁妇人,又好笑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季然大概明白她想什么,在这个靠山的村子里,嫁给城里人听着就像天方夜谭。   233跟季然道:【她是你同村的二婶子,家里有个哥儿季晨,跟你同岁,他就是跟你齐名的哥儿,什么活都会干的,你们两家挨的又近,有什么事总是会被拿出来做对比。再加上你们两个现在都过了及笄的年纪,你现在的娘又是最要面子的人,所以哪怕你什么都不会,你娘都把你捧的高高的。】   季然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   对于他的人设,季然也没有太意外,他是反派,不能期望有一个好的人设。   再加上他如果手脚还是怕疼的话,那么他还是会有很多的农活不会干,也干不快,就跟第三个世界一样,他顶多能拿五个工分。也就是说他在这个世界确实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   季然跟233道:“谢谢系统给的人设,这样不会露馅。”   这个系统的设定很合情合理。无论是剧情还是人设。   233听他这么说沉默了下,它不知道是该说他无情,还是说他懂事。   如果是别人早就不愿意了,但他没有任何感觉。   233最后道:【那就祝少爷在这个世界顺利。】   季然跟233回完话后,就听见隔壁二婶子跟他娘说:“你也别担心了,然哥儿福大命大,掉进那么深的水库都被人救了,以后福还多着呢。可要好好谢谢救命的人啊。”   季然娘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她忍住了,把鬓角的头发抹到耳后说:“他二婶说的是,是要准备了厚礼去谢呢,那人也是咱们村里的,也是厚道人家,过些日子你们也就知道了。”   季然娘咬着牙说,她知道救季然的那个人早晚会被知道。   今天上午在河边洗衣服的人虽不多,但有那个何翠花在,很快别人就都知道了,哪怕当时那个李淮山救完季然就走了,上了山,没有再跟着把季然送回来。   谁让这是农村呢,但凡有点儿稀奇事都会被传遍村子。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家还是李淮山家,跟季晨家关系还挺不错,前几年还想着做亲家呢。   季然娘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有隐约的痛快感,尤其是看到季晨娘不咸不淡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时,她就恨不得把救了季然的人说出来,让她也恶心下。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是不能让季然嫁给李淮山的,李淮山家里以前是不错,他爹还在世时猎户出身,猎户打猎要比干农活挣钱来的快,农耕时农耕,闲了时打猎,比普通人家宽裕些。   但谁料到李淮山父亲打猎时遇上黑瞎子,被逼掉下悬崖,侥幸捡回一条命,可因为失了一条腿添了一身病,去世前不仅花光了存底,还借了不少钱,现在有没有还清还不知道呢,这恐怕也是季晨娘还没有把季晨嫁过去的原因,说是因着三年孝期,实际上也是担忧孩子去了受苦。   当娘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这么想着季然娘又把这口气忍下了,她是不好的脾气,好强又要面子,平时没少跟季晨娘拌嘴攀比的。   其实他们都是季家人,说起来还是同祖,季然爹跟季晨爹是一个祖爷爷,只是每当关乎到自己亲生儿子了,就都顾不上了。谁不想自己孩子嫁个好人家呢?   季然娘深吸了口气,没有跟季晨娘再掰扯。只使了个眼色把季嫂子跟季然两个都叫进了屋子里,带上门后跟季嫂子道:“娘刚才也不是故意的,娘这是被气到了,我一想着今天这些事我就……心慌。”   季嫂子看她难得的服软也就借着台阶下了,说道:“我知道娘是心急。”   季然娘扯了下嘴角道:“我怎么能不急呢,本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单等着何家来提亲了,何瑞锦中了秀才,是咱们村里头一份,他们家眼眶子本来就高,这次瑞锦又中了,不知道有多挑剔呢,之前他娘看上咱们家,说然哥儿,说上过几天学堂,识字,说等着瑞锦考上秀才就来提亲,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档子事。”   季嫂子只挑安慰的话说:“也许不打紧呢?毕竟然哥儿也不是故意的。要是何家真有意跟咱们家结亲,不能在意这个的。”   季然娘皱了下眉:“娘再问你一遍,那李淮山当时做的那些个动作有多少人看着了?” 第103章   季嫂子也颦了下眉头:“那时慌乱,儿媳也没顾上看,只顾着喊人了,然哥儿在水里挣扎了不少时间,被救上来时,脸都白了,怎么叫都不醒,儿媳……也是没有办法,李淮山应该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弄的……”   季然娘眉头狠狠的跳了下,即心疼季然,又心焦,把膝盖上的笸箩往桌上一放,在屋子里急步,走了几步道:“这事是瞒不住了,先去准备厚礼,该谢的咱们谢,当成救命恩人,看看李家能不能认然哥儿做个干儿子,那兴许还能转圜过去,要是不能,还是有各种嚼舌根的,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季然从她们的神色及话里,七拼八凑的明白了他落水后的事。那个李淮山为了救他,实施了心肺复苏的流程,在古代重名节,他作为一个嫁人的哥儿尤其要注意,所以他娘才心急。   但在这种心急如焚的情况下,她还能想到这种办法。   季然看了一眼他娘,觉得她还是像周太后,很有城府。   季嫂子看他娘的表情都有些不对了,是有些忌惮的。   季然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不做声,也没有问。   他现在有两个未婚夫候选人,一个是救了他的李淮山,一个是有意要跟他们家结亲的何秀才家。   他娘更中意何秀才,正在想办法把他嫁给何秀才,那何瑞锦成为未婚夫的机率很高。   季然现在两个人都没有见到,也就不能因着听来的话来断定主角是谁,他在脑海里问233:“如果嫁错了,这个世界就崩塌了?”   得到233准确的回复后,季然就没有再问,他不用着急,顺其自然的等着就好。   不过也可以先去看看这两个人,这里虽然是古代,小哥儿过了及笄年纪后,要跟成年男子避嫌,但因着是乡村,没有太讲究,可以远远的看看。   季然娘跟季嫂子说了这一会儿话了,才发现不太对,季然今天格外安静,这安静跟以前害羞、不说话还不一样,他这次别说害羞了,一点儿别的表情都没有,就跟旁观者似的听着。   季然娘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她对自己儿子什么性格里里外外门儿清,毕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这么多年又因为他身体不好,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想着把他调养好,冷水不碰、热了不晒,重活不干,一直娇养着过来的,脾气多少有些刁蛮任性,要是以往听她们说这些早就闹别扭了,怎么可能这么老实呢。   这不会是还没有好?魂还没有叫回来?   季然娘摸了他头一把:“没事吧?要是累了,你就再去歇着。”   季然摇头:“没事。”   季然娘看他也不笑,以为他是怕了李淮山,就安抚道:“你也别担心,有娘在,不会让你嫁给那个李淮山的。你先到床上歇着,你爹一会儿回来了,我再跟他商量。”   季嫂子看她偏心眼,也不坐着了,站起来道:“娘,天要黑了,我去把鸭子赶回来。”   外面已经快要天黑了,季然娘也顾不上研究季然了,也去忙活了。   这一天自季然掉河里到现在,她就莫名的心绪不宁,哎,季然娘叹了口气,往灶房走,季然跟着她去帮她烧火。   他在第三个世界也学了一些活的,烧火还是没有问题的。   晚上的时候,村里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现在还不到收麦子的时候,还没有太忙。   季然嫂子把鸭子赶回窝后,就帮着做了晚饭,农村人家里晚饭也简单。   今天季然受了惊,季然娘去他们家旁边的菜园子里摘了半大的窝瓜,茄子并一大把青菜,准备把今天炖的那只鸡再给季然炖一下。   季然暂时不知道他们这边的习俗,就只看着,坐在旁边烧火,灶台里有三个炉子,一个放大铁锅,另一个小一点儿,放炒菜的锅,边角上还有一个陶锅,这比起下乡的时候好一些。   季然先把大锅点着,大锅里烧的是粟米粥,掏上米后架上蒸笼,季然嫂子手脚麻利的把洗干净切了的青菜混着豆面拌匀了,另一半放今天季然吃的那种饼。   扣上锅盖后,就准备炒菜了,季然把大锅底下的柴火移了一部分到小锅底下,又加了一些细一点儿的柴,季然仔细看过了这些柴,大多都是细枝条,没有木刺,暂时不用担心扎到手。   季然专心致志的烧火。   季嫂子偶尔看他一眼,也觉得他今天奇怪,虽然他也没有帮着干什么,只抄着细长白嫩的手指拉风箱,偶尔再用几根指头捻着一把柴火填上,还是那副娇生惯养的少爷样子,但他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神情都有点儿冷漠了。   她这个小叔子长的是非常不错的,这些年又被娇养着,所以脸是一副少爷脸,这会儿不言不语,冷着一张脸的时候愈发跟平日里不一样了。   季嫂子想他大概是吓着了,毕竟掉进水里挣扎了那半天,最后都沉下去了,被捞上来时,气都没了。   季嫂子不敢往别的地方想,要是想了就得被她婆婆骂一顿。她这个婆婆嘴厉害着呢。   这个家里她婆婆做主,他公公一句话都不敢多数,她丈夫就更不用说了,什么都是‘听娘的’。一家子窝囊废。   季嫂子在心里吐槽着也没有再管季然的不同之处,再说了就算他有什么变化,也没有改变他干活的样子,还是那幅娇生惯养的做派,季嫂子瞅着他小心翼翼拿柴的样子就不想再看他。   她飞快的把饭菜炒出来,陶锅里炖的鸡肉她肯定不用想了,是给季然的,所以她把腊肉多切了一些,季嫂子虽然抱怨,但季家的生活要比其他人家富裕一些,靠着编竹筐的手艺每天也能吃肉吃蛋。   腊肉爆炒蒜苔,别提多香了,小圆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等着,   她婆婆虽然偏心眼,但这个大孙子还是喜欢的,盛出腊肉后先用筷子夹着肉片让季然跟小圆吃,美名其曰尝菜,实际上就是养出了一个好吃懒做的人。   季嫂子吐槽着,但这次季然竟然没有尝一下,摇头拒绝了,季然娘担心的问:“不饿吗?”   季然道:“一起吃。”   季然娘笑道:“行吧,把饭桌搬出去,我听见你爹他们回来了。”   外面大门果然开了,先进来一个中等偏瘦扛着镢头的中年男人,季然爹,后面是一个高个子瘦一点儿扛着竹子的青年,应该是季然的大哥了。   两人把放东西在了门后,季大哥把门又带上了。   先跟季然打招呼:“饭都做好了啊,我闻着这么香。”   季然还没有确定这是他爹跟大哥,就先没有叫他们,只嗯了声:“做好了。”   季嫂子这会儿把饭菜端出来了,明天是大集,农历十五,月亮挺亮堂,各家各户能省油灯的就都省下了。   他们家隔壁今晚上也在院子里吃饭,吃饭前还隔着墙说了一会儿话。   季二婶说着还要送他们家一碗凉拌荠菜,说是晨哥儿挖的。   季然娘用腊肉跟她换的。   两人隔着半截土墙寒暄。   季二婶说:“这怎么能行,我们家就是碗不值钱的野菜,怎么比得上腊肉呢?”   季然娘说:“你们家晨哥儿做饭确实香的没话说,凉菜都比腊肉好吃。”   季二婶吸了下鼻子:“我闻着有鸡汤啊,炖鸡了,是应该跟给然哥儿补补,你快去吃吧。”   两人交换了饭菜终于施施然的坐在了自己饭桌上,季然娘回来了,季家的人才开始动筷子。由此也可以看得出季家季然娘当家做主。   季然没有吃多少,他还是有一些挑食了,本来没有的,但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生活让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了。   鸡汤里面炖上了吊瓜,洗了油脂,但他还是觉得腻,他心想这应该是一只老母鸡炖的。   看他没有怎么吃,季然娘有点儿心疼炖的那只老母鸡,老母鸡最有营养了,特意给他做的,结果他就没吃几口,一直喝粟米粥,连季然爹都问道:“是胃口不好吗?”   季然跟他点了下头,他的肠胃确实不算好,冰的、辣的、油性重的,但凡过量的都不适合他。   季然爹叹了口气:“那就再休息几天。”   季然看了他一眼,他脸因常年劳作肤色黝黑,额头上纹路深刻,这么一叹气拧成了川字,是一副老实农民的样子,跟他发髻挽的整齐的娘对比挺明显的。   他娘虽然也是晒黑了些,穿的也是粗布衣服,但还是能看出她姣好的五官,再加上眼睛精神,看人时尤其精明,仿佛什么都逃不过她眼睛,两夫妻对比明显。   季然爹下首处是季然的哥哥,就集合了两人的特点,相貌不错,性格忠厚老实,刚才还给季然夹过菜,这会儿就跟季然说:“就是,如果累的话就在家里养着,左右这些日子还不忙。”   季然看见正在喂小圆吃饭的季嫂子柳眉拧了下,但她又忍回去了,于是季然大概也能猜出,他大哥屋里估计是嫂嫂做主。   在外的话应该是他娘做主,就跟上个世界宫里一样,周太后在的时候她握着宫里的大权,周皇后等做媳妇的再不满意也都得听着。   季然一顿饭的功夫把他这个家里的人都认全了,听着他们说些庄稼的事。   季大哥说:“爹娘,我今天去锄地,路过麦地时看了下,麦子都抽穗了,估计还有一个月就能收割了,这个把月我跟爹再多编些竹筐,割麦子的时候就没有时间了。”   季然娘嗯了声:“行,那你多砍一些竹子来,我给泡上,争取下一个集多买点儿。”   季然爹已经不跟季然娘生气了,他这会儿逗着大孙子说:“等阿爷买了钱,给你买好吃的,买糖葫芦吃。”   随季大哥有些腼腆的小圆也高兴的笑了:“谢谢阿爷。”   季然爹不跟季然娘生气,但季然娘看他还不顺眼,哼了声道:“今年花销的地方多着,还都是些大头,卖了钱也得省着些花。”   季然爹不解的问:“今年有大头花销?什么啊?”   季然娘白了他一眼:“远的然哥儿的嫁妆先不说,就眼吧前儿的,何家瑞锦高中秀才,过几日要在村里摆宴席,你空着手去?”   季然爹缩了下手:“那就随个礼,跟其他人家一样呗。”   季然娘逮着他说:“咱们跟何家的关系能跟别人家一样吗?是存心让他们家瞧不上咱们家然哥儿吗?”   季然爹不说话了,倒是看了季然一眼,眼里有些担忧的,不知道是忧心自己要嫁出去,还是担心跟何家不确定的婚事。   这个爹并不像古代那些只管地里事不管家里事的人。   季然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他背对着梧桐树,那个拴着的山羊不知道怎么能伸那么长脖子,这会儿在咬他衣服,季然回头拽衣服。   他娘吧嗒一下拍在了山羊嘴巴子上:“就嘴贱!”   季然娘打完了山羊,回头又道:“还有,我准备这几日筹备点儿厚礼去谢谢李家。”   季然爹听她这么说笑着道:“这是自然的,多亏了淮山救了然哥儿,明天十五大集,你看着多买点儿东西。这才是正经的。”   季然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跟他说她备厚礼是为了让李家认然哥儿做干儿子。   吃完饭后,洗漱碗筷,季然想帮忙洗碗的,被他娘拦下了:“你身体刚好,别动手了,去歇着吧。让你嫂子洗吧,洗完后收拾下,早点儿歇着。明天咱们去赶集。”   季然这次不用再去看他嫂子什么脸色了,反正不会有好的。   季然把碗筷帮着端到了轱辘井前,季大哥帮着提了水。   农村人白天劳作一天,加上想省点儿灯油,晚上都会休息的早,季然娘临睡前又看了一会儿季然,看他确实没有事后就去睡觉了,季然躺在炕上翻了一会儿身,也睡了。   第二天蒙蒙亮季然就听见他们家人起床了,但他有点儿困,等他出门的时候,季嫂子已经背着一筐猪草回来了。   季然去帮她拿下框来,季嫂子看了他一眼,只点了下头,也没有说道谢的话。   早饭季然依旧只帮着烧火,早上的饭比晚上的饭简单一些,稀粥、馒头、清炒土豆丝,两盘凉拌的野菜,几碟子咸菜,还有两个鸡蛋。   季然娘分的,一个给了小圆,一个理所当然的给了季然,季然看了一下他爹跟他大哥,他们俩都没有什么反应,看样子这是惯例,季然也没有再说什么。   早饭吃完后,他们就忙着去赶集了。   除了季然爹跟大哥编制的各种竹筐外,还有从菜园子里收的菜、家里多出来的鸡蛋、鸭蛋收集起来去买,季嫂子还收拾了她缝的帕子准备送到镇上买布坊卖掉,季然娘看了下:“这次集上就不带然哥儿,我先跟你去送完帕子,再回来跟着他们买筐,我买完东西就去找你。”   季然在旁边跟着看了一下季嫂子的绣品,是棉布的帕子,上面的绣法应该是粗绣,不属于京绣、苏绣中的任何一种,应该是这边最普遍的绣法。   季然问道:“嫂子,这种帕子多少钱一方?”   季嫂子道:“手巧一点儿的能卖10文,嫂子手不巧,这些个顶多七文、八文。”   季嫂子是自谦。   但季然点了下头,没有说什么,季嫂子早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夸人的话,埋着头把东西重新包好,她绣的好不好总比这个少爷强,这个少爷现在都没有拿出帕子来,那就是这半个月都没有绣几个。   季然娘临走时怕季然多想,又嘱咐他:“这次是特殊情况,镇上大集人多口杂,娘怕一些嘴贱的传闲话,你就在家里等着,等下午村里人大多去赶集没回来的时候,你就把鸭子赶出去一会儿,放一个时辰就再赶回来,要是见到了人也大方的打招呼,咱们没做什么亏心事,什么都不怕,知道了吗?”   季然想着赶鸭子大概是他以前常干的活,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就点了下头。   季然娘挎着篮子到门口了又想起什么:“你就在这周围的河边上,那头山下的水库就别去了啊!”   虽然季然娘知道季然一时半会儿不敢再去水库了,但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他一遍。   季然微顿了下,他正想去看看他出事的地方在哪儿的,本来不好问的,这会儿他娘倒是清楚的告诉他了。   他跟季然娘略一点头,季然娘也就挎着鸭蛋篮子出门了,外面季大哥已经套好牛车,把竹筐之类的都搬上去了。   隔壁季二婶已经喊季然娘了:“季然娘,收拾好了吗,咱们走啊,一起。”   季然娘笑道:“好!一起。”   两人虽暗地里较劲,但表面上两人还是和睦相处的邻家,半月一次的镇上大集那肯定是要结伴去的。   季二婶家的小哥儿季晨还招呼季然,季然说不去,季晨难得还惊讶了下:“赶大集都不去?你以前不都喜欢去吗?”   他们两家都有牛车,所以不管镇上有多远,他每集必去的。   季然只摇头,季晨娘倒是把季晨拉走了,说:“然哥儿风寒还没有好呢,下次再跟你去。”   季晨狐疑的看了一眼季然,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也是那种很聪明的人,人情世故通透的那种聪明。   233已经跟季然介绍了,这个就是跟他齐名,并列季家村双花的哥儿。   去镇上有一段路程,有牛车,他们也要走上个把时辰,所以没多久他们就都走了。   季然爹没跟着去赶大集,照例去地里锄草、种豆等活计,说是不到割麦子的季节,但农活永远是做不完的。   只不过季然爹依旧很心疼季然,没有让季然跟着上坡,只让季然给喂喂猪等活。   这在农村,养出季然这么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挺奇怪的。   季然把猪草切了喂了猪、鸡、鸭、山羊,顺便给扫了下鸡、鸭舍,山羊拴在院子里,拉的粪便好扫,每天会扫院子,还算干净,但鸡鸭舍就没有那么干净了,虽然季然娘是爱干净、爱收拾的人,但关在这里的也不能天天收拾。   季然喂它们的时候觉得无从下脚。   他是有一点儿强迫症的,强迫症的人会伴随着一点儿洁癖。   季然把鸡鸭搅合了一番,把鸡鸭粪都扫出来,干巴在地上的,季然用铁锹一点点儿铲下来,等把这些都收拾好一个上午也过去了。   中午他们都不回来,季然自己煮了粥,热了早上剩的饼吃了。他没有做新的吃的。   季家还算富裕的人家,家里有存粮,米面、菜都有。但季然觉得自己这会儿是个客人,在主人家没来时,还是不要随便做吃的了。   季然睡午觉,让233给他定了闹钟,下午的时候去放鸭子。   233准时把他叫起来了,五月份的天气这边不算太热,山里更加凉快一些,过了中午头,季然赶着鸭子出门了。   他们家养了二十五只鸭子,有大有小,大的前头领路,小的后头跟着,季然拿着一根长竹竿赶在后面。   季然娘估算的不错,今天赶大集,村里留下的人少,就连村口大榕树下乘凉的人也不多。   季然赶着鸭子往山脚下走,这里应该偏属于南方,山多,水多,尤其他们村就在山脚下,所以能近距离的看清楚苍翠的山峰。   早上的时候,他站着院子里,还透过半截墙看了弥漫着雾气的山涧。   这一会儿没有雾气了,青山便愈发清晰,山前湖边垂柳、水杉随风轻摇,山上树木迭翠,一层层因着树种不同而呈现除了渐变的绿色,靠近村庄的地方是一片片翠绿的竹子,再往后则是桦树、槐树、杉木、核桃木等不是特别名贵、但都长势不错的树木,远远望去层峦迭嶂,如画境一样。   季然默默的看着,这一片连绵起伏的深山上种植了他喜欢的树木,所以哪怕这里有季然曾经掉下去的水库,也没有影响他对这里的喜欢。   他站在水库边上跟233道:“这里很好。”   233笑道:“少爷你喜欢就好。”   鸭子在水塘边上吃草,季然在岸上有一丛没一丛的割水草,都很悠闲。   只是当过了一个时辰要赶着鸭子回家的时候就鸡飞鸭跳了。   鸭子们根本不想跟着季然回家,它们才出来这一会儿,要是以往都要吃到傍晚时分的,所以无论季然怎么用竹竿赶它们,它们都不上岸,从这头游到那头。   这个水库是三山村最大的水库,跟下游的河边水塘还不一样,进了水库那就没有管束了,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已经有从坡里回来的人了,看着季然从这头赶到那头,都跟他笑. 第104章   “然哥儿,水鸭子进了水库那就跟鱼进了河,捞不着了,你就等他们自愿上来吧。”   “那要什么时候?”   “傍晚它们就出来了。”   那他娘就知道他来水库了。   季然继续赶他的鸭子,有来给他帮忙的,大多是年轻人,都叫他‘然哥儿’。   “然哥儿,你在边上先休息,我来帮你赶。”   “然哥儿,你下次赶鸭子到下面河边上,这样就简单了。”   这是帮他在岸上赶鸭子的人说的。   还有调侃他的:“然哥儿,你知道有句歇后语叫什么吗?赶鸭子上架,吃力不讨好。”   季然看了这人一眼,他脸上带着笑,眼睛看着他,根本不是看鸭子,季然合下眼皮,大概知道他娘让他早点儿回家的意思了。他确实是系统上说的十里八乡都想娶回家的哥儿,包括季家村民。   季家村很大,外姓人不少,村里人很多舍不得孩子远嫁的,就在村里找外姓人家通婚了。   他娘也有意把他嫁给村里,给他把名声都打出去了。   而现在他应该是避嫌的年纪。   季然就没有跟他搭话,走到了另一边,那些人看无法帮他把鸭子赶回来,又不能在季然面前脱了衣服下水帮他赶鸭子,最后只得说:“然哥儿,你傍晚的时候再来赶它们吧。”   他们走了,季然也不勉强了,挽了下袖子,在水库边蹲下来,准备摘些荷叶,河边的菱角、莲蓬早就被摘没了,只剩下莲叶了,不过这个时候,莲叶也还嫩着,季然正拽着时,听见有人喊他:“你怎么还敢来这里?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语气不算好,季然回头去看,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大步的走了过来,在他回头的时候又堪堪的停住了,离他有几米远。   他带了一顶竹笠帽,眉眼在帽檐的阴影里,季然没有太看清,这会儿并不是傍晚,太阳还是明晃晃的,季然只能看着他高挺的鼻梁,以及因着不赞同而抿着的棱角分明的唇。   这是一张很英气的脸,哪怕只窥见了一半。   一个人若是英俊,一个侧脸足够。   季然看着他抿紧的唇微微动了下嘴角,这样的神情他总像是在哪儿看到,但他忘了。   他忘了每一次遇到主角时、因为他是反派,主角总是对他不耐烦,他把那些不耐烦的初遇都忘记了,因为主角后面对他太好,初遇时对他有多么不耐烦,后面就对他有多好,那些好把当初的芥蒂都抚平了。   对于一个严重的EDD患者,他记不得那些浅淡的感情,所以他忘了这样的熟悉感。   那人还在催他起来,季然往上起身,大概是刚才蹲的有点儿久,   起身的时候眼前有点儿发黑,他晃了下才站稳。   也就没看见那人因着他趔趄而慌忙向前伸手的动作,明明他离的远,伸手也只是徒劳。   待看见季然站稳了时,那人脸色不太好,冷声说:“这里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季然问他:“这湖是你家的吗?”   他问的平常,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村里也许有富裕的人家,比如地主家,会承包荷塘的。   但他这话在别人听来就跟挑衅一样,李淮山冷声道:“不是我家的,但你不适合来这里。赶紧回家吧。”   他们村里人大多都会游泳,但这个季然不会,他最好还是远离水吧。   李淮山也不太想理会季然的,他从集市上回来,买完了打的猎物,准备再上山的,路过这里看他在这个水库边上转悠,不得不提醒他几句,哪知季然还不识好歹。李淮山觉得自己白替他担心了,这人看样子是没有被淹怕。   季然也想早点儿回家,赶集的人陆续都回来了,他娘可能也快回来了。季然指了下他的鸭子:“它们不出来。”   李淮山看了他一眼,想说他怎么能笨到把鸭子赶到湖里来放的,这么大的湖放鸭子,跟湖里放鱼有什么区别?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把手指放在口里,吹了一个嘹亮的口号。   没多大一会儿,大青就带着大黄、小黑一起来了。   三只狗从三个方向游过来了,没一会儿就把季然的鸭子赶过来了。   速度非常快,刚才还再水里跟季然躲猫猫的鸭子们这会儿迫不及待的上了岸。   季然看着那三只狗赞叹了声:“真厉害。”   真是一物降一物。   鸭子上了岸后,也还怕狗,着急往家里走,季然跟李淮山匆忙道谢后,赶着它们回家。   他耽搁的这一会儿果然赶集的人都回来了,那棵大榕树下坐着不少从集上回来落脚休息的妇人、夫郎们。   季然不太想撞见他们,就从河沿边上拐到了他家。   他也就没有听到那些人都在议论他。   虽然他绕路走了,但眼尖的妇人们还是看见他了,有打趣他的。   “那不是然哥儿吗?这怎么还绕开我们走了呢?”   “这是害羞了吗?哎说起来,然哥儿今年也有十八岁了,早过了及笄的年龄了,要不是季家大婶子不舍得他出嫁,早该嫁出去了。”   “得了吧,她哪里是不舍得,她是挑挑拣拣,拿着她家然哥儿当什么宝贝,非得大户人家才配得上呢。”有一个妇人说,她语气多少有些不满,季然娘太高调了。   另一个妇人道:“她家那然哥儿长的好,又会读书写字的,那可不是要紧好着挑,我听说她看中了何家,瑞锦春试高中了秀才,前几天不是才来了喜报。这次她肯定愿意了,她把季然留到18岁不就是要等着何家中秀才?”   住在东边家的李嫂子道:“那过不了多久咱们村就有大喜事了?怪不得今天看见然哥儿娘在集上买了好多东西呢。”   最是八卦的何翠花今天挺沉默的,但这会儿实在没忍住哈了声:“我看未必。何家还不一定能跟他们结亲呢。”   李嫂子不解的问:“为啥呢,翠花嫂子你知道什么?这可不能乱说啊。”   “我当然没有乱说啊!你们,你们不知道昨儿……”   何翠花本来不能说的,她也知道不能说,这关系到季然的名声,但到这份上了,干脆的给秃噜出来了,憋了这一天,已经快把他憋疯了。   “昨儿然哥儿掉水里的事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几个在这里歇脚的人都是这一片住着的,当然都知道,季然昨天落水又是请郎中,又是请神婆子,抓药、买香烛的,闹出了不少的动静。   李嫂子道:“知道啊,然哥儿怎么洗衣服还能掉水里去呢?”   另一个嫂子啧了声道:“然哥儿就不是会干活的,他洗了床被单,在水深那块儿漂洗的时候往上拽,结果自己踩着了床单,一下就栽进去了,那块儿水深,等他嫂子赶过去时,他就挣扎进去了。再一眨眼功夫,他已经在水里扑腾了,哎,这也不知道该说谁,不怨他嫂子,谁能知道然哥儿不会游泳呢,咱们家小娃子,四五岁的哪个不会水呢?”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季大婶子有多么宝贝然哥儿,小时候也不让他碰水,这不就没学会吗?”   “先别打岔了,然哥儿这不是被救了吗,翠花嫂子你快说,他跟何家的婚事怎么就不成了。”   终于轮到何翠花了,她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知道谁救的然哥吗?知道怎么救的吗?”   她说的那么神秘,众人都催他:“还有什么玄机吗?”   何翠花摇头:“救他的是李家的老二李淮山,救人的方法啊,前所未闻!”   她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然哥儿在水里挣扎了好一会儿呢,他嫂子都急疯了,大喊大叫的,把在山上的李淮山都喊来了,李淮山一看湖里有人,连想都没想就跳下去了,等他把然哥儿救上来时,然哥儿面无人色,我看着连出的气都没了,他嫂子当时都一屁股坐地上了,我也觉得这是没救了的时候,那李家老二就给然哥解开了衣服,给他用手压胸口,就……这样,”   何翠花拿自己比划着说:“除了按这里,还对着嘴吹气呢?!””   她终于把这个大炸弹放出来了。   众人果然被她镇住了,不太相信的问:“真的吗?有这种救人的方法?”   何翠花被她们质疑,拍着胸脯道:“他按了足足两炷香,我看的清清楚楚的!”   其他妇人看她有鼻子有脸的,惊呆了一会儿后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啊,那这样的话,然哥儿确实也只能嫁给他了,毕竟……身子都被他看了。”   “是啊,虽说是被救起来的,可也确实已经破了规矩了,别人家不好再娶然哥儿了。”   “是啊,而且何家还是个要面子的人家,她儿子现在又高中了秀才,那肯定不能说一个让人说三道四的哥儿啊。”   “那季家婶子不得哭死啊,她还指望着季然嫁给何秀才呢?   她这些年把然哥儿娇生惯养的,就等着把他嫁到镇上当个官夫人。”   “恐怕悬了,那天我也在的,亲眼看见,他跟李家那二小子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虽然昨天看到的人少,但也是被人看到了。”   说这话的夫郎大概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开发,咳了声,又往回找补的道:   “哎,你说这李家的二小子也是不讲究,怎么能随便亲一个未出阁的小哥呢?”   但他刚说完,他领着的孩子就道:“爹,李哥救了季然好不好?他掉水里,那么大的水,都以为他淹死了呢?”   那夫郎拍了他一下:“我没有见嘴对嘴的救法,你小孩子家懂什么?!”   另一妇人也道:“是的,季家小哥儿这要是不嫁给他,清白都没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替季然考虑后半生,当然也有替李淮山说话的。   “我替李家老二说句话,我觉得李淮山也挺无辜的啊,他应该也不想娶然哥儿的,他家里条件咱们也都知道,他爹三年前去世,家里欠下不少的债,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还清,他理应找一个能干家务活的姑娘或者哥儿来成家,而季家的然哥儿跟个少爷似的,一不会庄稼活,二不会理家务,嫁到他们家,这不是两家都抓瞎吗?”   “你这么一说的话,李淮山娶然哥儿确实也挺倒霉的。”   “咳,别说了,别说了,季婶子来了。”   她们说的太投入,没有想到季然娘就到眼前了,脸上的神色都还来不及收起来,都有些尴尬的笑了。   “……他……他大婶,这是赶集回来了?买这么多东西啊?!”   “那什么,我得先走了,家里还等着我做饭。”何翠花慌忙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提篮子。   季然娘是多么精明的人,那双眼睛在这些人、尤其是慌忙要走的何翠花身上转了一圈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众人面前忍着没有沉下脸来,笑着问道:“是啊,你们在这里聊什么呢,大老远就听着挺热闹。”   把他们家然哥的事说的那么投入,是几辈子没有听过家长里短了吗?!   季晨娘也听到了点儿李淮山的话,也忍不住问:“我听着你们说什么李家二郎,他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哎呦我也得回家做饭了。”   当着当事人那还能再说下去啊,顷刻间走的走,散的散。季晨跟他娘狐疑的对视了下,想问问季然娘,但看见她脸色出奇的难看,心想这是怎么了呢?   季然娘沉着一张脸回家了。   季然刚把鸭子赶到鸭舍里。   搬着板凳坐在梧桐树下,把割来的荷叶喂那只挑嘴的山羊。   季然跟他娘及他大哥大嫂打了招呼:“你们回来了?”   季然娘脸还沉着,季然看向季大哥,季大哥脸色也不好,季嫂子看季然的眼神迟疑,不知道怎么说,她也知道事情大条了。何翠花这么一说,不用一天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季然要是嫁出去了还好说,现在不仅没有嫁出去,连亲都没订,以后可麻烦了。   季大哥把板车放下,跟季然娘道:“我先去把牛拴进牛棚里。”   季然跟他说:“我割了青草。”   季大哥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他低声道:“好。”   “娘,我也去做晚饭了。爹一会儿该回来了。”   季嫂子也找借口走了,季然大概知道因为他的事不太好了。   果然季然娘把篮子重重的放在小桌上后,跟季然道:“不能再等了,今晚上吃了饭,你就跟娘去趟李家。”   季然问:“晚上去?”   季然娘往山那边眯着眼看了下:“你哥集上时碰到过他,他赶着回来要上山,今天晚上不在家,咱们先去跟他娘定着这件事来。”   季然看了一眼他娘,他娘全程都没有提李淮山的名字,看样子非常嫌弃,且专门打听了李淮山的去处,这是要避嫌。   季然点了下头,不做什么,他要顺着剧情走。   果然晚上季然娘就把今天赶集买来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提着,趁着夜色拉着季然去了李淮山家,李淮山家住在偏西头的地方,跟季然家有一段距离。   路上碰到村里人,看到他俩大包小包的提着,就问道:“他嫂子,你提这么多东西,这是去哪家啊,何秀才家吗?”   哦,何秀才家也在西头住,跟李淮山家隔的还不远,季然娘肯定是想到这个了,所以她勉强笑着道:“不是,瑞锦家什么时候去都行,但现在要先去李嫂子家,他们家老二昨天救了落水的然哥儿,这得重谢,所以我今天这不赶大集多买点儿东西。”   “原来是这样,然哥儿没事了吧?怎么就落水了呢?”   “没事,多亏了李嫂子家,这样的大恩,相当于再生父母啊,我心思着得让然哥儿认李嫂子当干娘。”   季然娘笑着说,既然何翠花已经把事给挑拨开了,那她也不能坐等着被人看笑话。   不到一个下午,何翠花的传播速度还没有到这里,所以人家看季然娘这么重礼数,也都附合着道:“那是这么会儿事,认个干娘也好,然哥儿落水肯定吓着了,有个干娘给保佑着,以后身体都康健。”   “是啊,借嫂子吉言了,我这就赶紧带他去了啊。”   季然娘等那妇人走后,跟季然低声说:“前头就是李淮山家了,李淮山不在家,他大哥、大嫂还有他娘在家,他们家人……都是厚道人家。”   季然娘最后一句给予了肯定,虽然她嫌贫爱富,是嫌弃李淮山家里穷,那是因为不想把季然嫁过去受苦,可对于李家的人品她肯定,如果不是好人品的人家,也不会奋不顾身救季然了,对于李淮山,季然娘感激他,今天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一点儿都没有心疼。   只是她真不能把季然嫁过来。季然根本就不会什么,他吃不了苦。   季然嗯了声,季然娘带着他在一家门楼前站下了,扣了下门上的铁狮子门把手。   季然看着这两个狮子把手有些意外,木门已经很旧了,但质量很好,很厚实,就跟这个门把手一样,虽然斑驳,但款式却很精致的,季然又看了下院墙,李淮山家的院墙并不矮,而且还是青砖的,跟他们刚才路过的何秀才家差不多,也就是说,以前李淮山家是有钱的。   门很快就有人来开了,是李家大哥。   李家大哥看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来意外了下:“季家婶子?!这是然哥儿吧,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   今天晚上是农历四月十五,月亮更亮一些,季然看了一下院子里,院子跟他家一样,比较大,也有好几间屋子,也养着鸡鸭,墙上挂着各样的竹筐、竹匾等用品。   季然跟着季然娘进了屋,见了李淮山娘,她坐在炕上就着一盏油灯纳鞋底,这应该是一个爽利的妇人,挽着爽利的头发,衣服整齐,她应该跟他娘差不多年纪,因为她家孩子跟季然大哥差不多大,但常年劳作让她面相比他娘老了些,不过人很精神,双目有神,除了刚见季然娘时惊诧了一瞬后,立刻就从炕沿上起身招呼着让他们坐。   “他嫂子,怎么有空到我们家里来呢?快来炕上坐,家里简陋,可别嫌弃。”   她说的实在,季然娘当即笑道:“李嫂子,您这就说笑了,咱们都是庄户人家,哪里是简陋了。”   李淮山娘也笑了下,让她儿媳叫人:“老大家的,给你婶儿跟然哥儿端茶喝,再拿些晒的果脯、红薯干来。”   大儿媳妇出去后,她大概看季然站着,就拉着了季然的手,笑着夸他:“有好些日子没见着然哥儿了,然哥儿眼瞅着又长的俊了,跟画上人一样,怪不得人人说是咱们村数一数二的小哥儿。”   她这也是夸人的话,但从她口里说出来的感觉特别朴实,没有那些虚的意思。   她夸的时候,眼睛也是看着季然的,让人觉的真诚。   季然娘虽然拿季然当宝,但在外人面前也要自谦,笑着道:“李嫂子你可别这么夸他,毛孩子一个,”   淮山娘道:“这哪里是我夸的,然哥儿这眉眼像嫂子你,等闲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她把季然娘也夸了,季然娘要不是心里压着事,早该笑开花了,她确实是季家村里长的数一数二好看的人。   两人一个住东头、一个住西头,见面的机会少,所以这次见面两人着实寒暄了一会儿。   季然看了一眼淮山娘,她应该是季然娘说的那样,是心底厚实的人,因为一直拉着自己手,因着他还没有坐下。   她的手特别的粗糙,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人的手都粗糙,一看就是干了很多农活磨砺出来的。   季然从他听来的那些只言词组里知道,李淮山家原本也富裕的,只是他父亲病重后拖垮了这个家。   穷人家生不起病这句话放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季然坐在李大嫂搬来的凳子上,没有怎么说话,因为他娘一个人就把所有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   先把李淮山救了季然的事说的眼眶带泪,感人至深。 第105章   “我就然哥儿这么一个哥儿,从小到大的把他娇养着,要不是你家淮山,我就再也见不着他了……我听他嫂子说,当时情况紧急,淮山也是没有办法才用了这种救人的法子,我当娘的只有感激的份,绝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此番前来就是要重谢你家淮山,感激他给了季然一条命,我也要重谢养育出淮山的李嫂子你,你就是然哥儿的再生父母,如果你不嫌弃,我就然哥儿认你做干娘,从今以后都让他孝顺您,让他也好报答他淮山哥哥……”   淮山娘是聪明人,哪里没有听出她的意思,这是用认她做干娘来让季然跟她家老二撇开嫌隙,季然跟淮山成了兄弟,那……那种救法也能有个说法。   淮山娘默默的看了一眼季然娘,她就说隔着这么远,怎么可能会带着这么厚的礼来呢。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淮山娘心里为她儿子难受,她没有要娶然哥儿的心,可别人却防着他们娶,明明是救命恩人,却这么被算计,说出来就让人心寒。   但能怎么办呢,是她儿子不讲究,救人的时候不去为人家哥儿考虑下名声。   淮山娘看了一眼坐着一晚上没有怎么说话的季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这个小孩未免也太冷漠了些。   哪怕是忌惮淮山坏了他的名声,他也不应该在被救了的第二天就这么翻脸无情啊。   如果是这样一个哥儿,他们家也不稀罕,他们家淮山也不会喜欢的。   这么想着淮山娘微微笑了下,跟还在擦眼泪的季然娘道:“他嫂子,先别难过了,然哥儿现在好好的就是大幸运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那我也就认然哥儿当干儿子。”   季然娘听她这么说当即抓住了她的手:“谢谢老姐姐,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季家永生难忘。”   季然娘眼里含着热泪,半是羞愧半是感激,她是算准了李家是厚道人家,不是那些看热闹的、嚼舌根的主。   她也应该好好感谢人家,就如她说的那些话一样,她要重谢李淮山,哪怕李淮山救季然的方式不对,可也是救了他。   季然娘看向了季然:“然哥儿,还不赶紧给你干娘磕头。从今往后,要把你干娘当成亲娘,要跟对待亲娘一样孝顺,对你淮山哥哥也要像亲哥哥一样。”   季然看他娘终于达成目的,也不再多说什么,在炕前跪下来,给淮山娘磕了三个头。   多亏上一个世界也是古代世界,他给他过世的先皇还有周太后母亲磕过不少头,这一次磕的非常顺畅。   李家的地是泥土压实的,不跟宫里大理石一样硬,所以没有听见响声,但季然真磕了。   淮山娘在他磕到第三个的时候拉了他一把:“然哥儿,快起来吧。”   淮山娘也没有想到他是真的磕响头,看着季然额头上沾上的一点儿泥,她终究是心软了下,哪怕知道季然磕这么实在是为了摆脱跟他儿子的嫌疑。   淮山娘无奈的笑了下:“我也算是沾了福,有一个哥儿了。然哥儿娘,你看看这认亲的事是不是选个好日子,放两只鞭炮,准备下香炉,请村长来作保,咱们两家正式相认,也让村里的家家户户都知道。”   淮山娘心里很清楚,季然娘如果想要然哥儿不被说闲话,那肯定是要村里人所有人都知道,不会就这么简单。   果然季然娘感激的看着她:“谢谢老姐姐,我回去就挑选个好日子,也麻烦老姐姐跟你家淮山说一声,让然哥儿当面好好谢谢他。”   终于解决了这桩大事,季然娘出来后松了口气,她看着手里又被淮山娘返还回来的东西,回头看了眼,如果李家跟往日一样富裕就好了,她就真舍得把季然嫁过来了。可惜……家里顶梁柱没了,哪怕两个儿子长大了,那也要先还债务。   而且,最重要的是猎户这个活还是有危险的,整天在山里来山里去的,那深山里面不仅有猛兽,山壁还陡峭,李淮山他爹当年也是好猎手,可不也折在山上了吗?   现在李淮山接了他爹的活计,万一哪一天也出事,她不能让季然跟着吃苦。   季然娘这么想着又把心狠了下来,没有娘不疼自己孩子的。   季家母子走了后,淮山家里,李嫂子跟淮山娘道:“季家婶子未免也太过分了些,是二弟救了他们家然哥儿,他们家怎么能这么防备我们。”   淮山娘低头纳鞋底,没有说话。   李嫂子继续抱打不平道:“二弟做了这么大的好事都没有告诉我们,也没有去找季家要什么好处,显然他是想要维护然哥儿的名声,哪料到季家人就是这么对他的,二弟要是知道了肯定很生气的!”   李大哥刚才在外屋,经他娘、媳妇一说才明白怎么回事,他也为自己弟弟郁闷:“是啊,二弟那脾气还是个火爆的,娘,你不再好好考虑下吗?非要大庭广众之下认吗?”   李大嫂也是爽快人,紧跟在她汉子后面道:“就是,这事说出去并不是只有那个然哥儿名声受损,咱们家二弟难得就好了吗?要是这么认了干亲,那二弟就成了村里所有人的笑柄了,都知道季家怕跟他沾上关系呢!”   淮山娘带着顶针把最后一针纳完,放在笸箩里后,才看他们俩:“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为了你二弟着急。我也知道这件事他是最委屈的,但我相信大伙儿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咱们家这么多年,不亏欠人家,也不贪图人家什么,这些年你爹累下不少饥荒,多亏了村里人借钱,他们能借给我们为的就是看在咱们家人明理的面子上,所以我们要做那个问心无愧的人。”   她附身把油灯挑亮了些,准备纳另一只鞋,看大儿媳妇还郁闷着,也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也会让她大儿媳没面子,淮山娘并没有再劝她什么,只跟李大哥说:“明儿你上山一趟,把淮山叫下来,我估计认亲就这一两天的事。”   季然娘也是精明的人,她这么着急那就是知道这件事捂不住了,他们家淮山迟早要被牵扯进去的,与其躲着不如迎面解决了。   李大哥拍了下腿:“娘,我就怕二弟他一生气不下来了。”   淮山娘在头发上抿了下针,头也不抬的说:“那你先别告诉他什么事,到家里来,娘跟他说。既然已经救了人家一次,那就送佛送到西,就当老二集了功德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大哥、大嫂也无话可说了,他们家他娘做主,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大小事他娘都看的通透。   季然家这边,母子二人回到家后,季然爹就过问了这件事,季然娘都办成了也就不瞒着他了,把认亲的事都告诉他。   季然爹气坏了:“你……你这婆娘都弄了些什么事?有这么回报的人家的吗?太不厚道了。”   话本子里,救命之恩不都是以身相许吗?   季然娘柳眉一挑看他:“那你说我怎么弄?!你舍得把然哥儿嫁过去吗?!”   季然爹气的吧嗒吧嗒抽烟,他说不过他婆娘。   季然娘一人就做了主:“这事宜早不宜迟,明天再观看一天,后天就去认亲。今天鞭炮、点心、香烛、坛酒我都买好了,你明天拿着坛子酒去村长家说一声,请他给主持一下。”   都弄好了,还同他商量什么?   季然爹使劲吸了口烟,季然闻着这种土烟味咳嗽了声,几个人这才想起他还在,这一天季然跟小哑巴似的,跟以往相比差别有点儿大,季然娘看他:“没事吧?”   季然摇头:“要是你们没事,那我先回房间了?”   季然娘跟他摆了下手:“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娘来弄,你也别担心,明天我倒要看看那个何翠花那张嘴能叭叭成什么样。”   季然娘发狠的说。   “明天老大媳妇你就没事到村口去走走,何翠花那张嘴明天肯定就把这事传的人人皆知了,咱们也得早做打算,两手准备。”   季嫂子看她婆婆雷厉风行的样子合了下眼皮,答应着:“好的娘,我们先准备着。”   第二天,李淮山就被他大哥给骗下山了。   李大哥上午忙活了地里的活,下午打了猪草,又帮着家里收拾了菜园子,才被他娘催着上山,到后山他二弟住的地方时也快傍晚了,李淮山正好在山里逛了一圈,把今早上打的两只兔子、一只野鸡放进背篓里,他昨天已经把山货卖掉了,这几只是早上在陷阱里活捉的,不着急带下山的,但既然要下山,那就给他大哥背回去吧。   李淮山手摁着背篓再次问他大哥:“大哥你确定家里真没事?娘身体没事?”   李淮河蹲下身背竹篓,跟他说:“真没事,娘是有别的事要跟你说,昨天你卖完货也没有在家住住,娘是想你了,这两天让你回家住两天,你就放宽心吧。”   李淮山啧了声:“行吧,是我的不对,我想着这几天家里不是太忙,就想在山上多住几天。”   李淮山常年在山间打猎,有一把子力气,双手一提就把满满的背篓给他大哥提上背,自己也背了另一个,这一次把他平日里采的干果、竹笋之类的也背上了,住山里只要有手东西就够吃的,他打猎的地方还是深山里面,村民不太敢进来的地方。   锁上院门,招呼他养的大青狗下山,大黄跟小黑在家里看门,大青最稳重,跟着李淮山的年岁也久,就伴在李淮山旁边。   不仅是李淮山打猎的帮手,也是他在山里的伴儿,李淮山不论到哪儿都要带着的。   李大哥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二弟,算起来你是有大半月没回家了,你这半月一天也没有下来?不闷吗?”   李大哥套话,他二弟这也太沉得住气了,救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李淮山跟他大哥亲近,兄弟俩平时有什么话说什么的,所以李淮山也没有多想,只道:“前天下来过。”   “你……你前天就下山了?下山干什么了?怎么没回家啊。”   李大哥眼睛睁大了些,看着他弟表情,他弟眉头微微皱了下,却跟他说:“也没干什么,就大黄追着一只兔子乱跑,走到前山了。”   李大哥心里啧了声,这是真给那个然哥儿避嫌啊,连他这么亲近的大哥都瞒着了。   李大哥知道他弟脾气,要是他不想说的,是怎么也套不出话的,于是也就不再说这个,反正回去后,让他娘自己跟他说。   他就希望二弟别太生气。   李大哥有点儿担心别的,怕他二弟喜欢上那个然哥儿,毕竟那个然哥儿长的确实太好了。   听他媳妇跟他说的那些话里,他二弟是拼了所有力气救人家,又是亲又是抱的,咳,李大哥自己干咳了声,他也不想让自己想歪,主要是也真没有想到还有那种救法。   李淮山看他:“大哥,你有事瞒着我?”   李大哥忙摇头:“没有,真没有。”   李淮山笑了下:“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不会是跟我嫂子吵架,躲山来,又拉我回家拉架的吧?”   李大哥笑骂道:“臭小子,你等着吧。”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就下山了,从山里到家要路过半个村,大榕树底下、村口乘凉的妇人们看见他来,虽然也跟他打招呼了,但那眼神躲躲闪闪的,他在山上打猎久了,眼神很好,他确定是都在看他。   李淮山眉头微微皱了下,他只要是回家都会把自己收拾下,不是怕村民议论他是个野人,而是不想让他娘担心,所以他们看他绝对不是因为他的扮相,而是别的。   他该知道他大哥不会无缘无故的叫他回家住两天的,这是有什么事。   这么想着,李淮山脚步变快了。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家人。   等到家了,发现他娘没事,正剪断了针线,跟他说:“老二啊,回来的正好,娘给你新缝的鞋子好了,来试试。”   李淮山上下的看她确定他没事后说:“娘,我已经有很多双鞋子了,你就歇歇吧,别累着眼睛。”   淮山娘道:“娘不累,趁着还没有农忙,多给你缝几双,你在山上跑,费鞋。”   李淮山坐在炕头上,试鞋,还没有下地,刚穿上就说:“合适,舒服着呢。”   他娘拍他:“你就知道哄我,起来走走看看。”   李淮山穿着新鞋在地上走给他娘看,淮山娘看着她儿宽阔的背影眼眶有些发酸,她儿子为了挣钱常年在山上,一转眼总觉得他又长大了。   “娘,你特意叫我大哥叫我回来不会是只想我吧?”李淮山把新鞋脱下来,准备走的时候带着。   他娘道:“娘能不想你吗?走,去看看你嫂子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先吃饭。”   什么话都是先吃完饭再说。   李大嫂准备的饭菜堪称丰盛,吊瓜炖鸡,油泼鱼,小葱炖鸡蛋,凉拌水芹,荠菜豆沫……李淮山从菜看到烙的两面金黄的饼,心里越发狐疑,虽然他是半月没回来了,但这饭菜也着实有点儿隆重。   不过他还是笑着说:“好香,还是大嫂手艺好,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吗?准备的这么多?”   李大嫂也不好说是给他压压惊,先吃点儿好的,一会儿别太生气。   李大嫂就笑道:“昨天不是镇上大集吗,买好的,本来就是要喊你回家吃饭的,谁知你赶完集又匆忙上山了。”   现在他们都知道他为什么连家都没回的上山了,就是替那个然哥儿避嫌,可惜他一番苦心,人家不领情,李大嫂都心疼这个二弟了。   李淮山看她们不说,也就先吃了饭,再有天大的事也要一步步解决,现在家人都在面前,平安就很好,其他的他不怕。   李淮山少年时父亲遇到凶猛的黑瞎子,重伤在身,瘫痪在床三年,为了撑起家,他继承了他爹的衣钵,这么些年也见过了各种猛兽,趟过了风风雨雨,心性足够坚硬了。   所以他想等会儿不管他娘跟他说什么事,他都能接受的,那知他娘跟他说的是要他跟季然结成拜把子兄弟。   李淮山把最后一口水喝完,把碗啪嗒放在了桌上: “让我认季然为弟弟?”   他又不傻,哪里不知道季家什么弯弯肠子。他实在没有忍住嗤笑了声:“原来是这样。”   李淮山在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什么状况都想了,却没有想过是这回事,呵呵。   他是救了季然的那个人啊,他们家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他原本也没有想要娶那个然哥儿,他也没有要结婚的打算,就算要成亲绝对会选一个跟他一样,一起经营这个家的人。   那个连放鸭子都能放到湖里的季然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的夫郎,更何况态度盛气凌人,他一点儿都不想娶回来一个祖宗。   李淮山冷笑着站了起来:“我也没有想娶他,娘,你告诉他们不用这么防备,我从来没有想着高攀他们家!”   说完,他便大步走出去了,李大哥连忙放下茶碗去追他在:“你去哪儿?哎,哎,别拿刀,咱们有话好好说!”   李淮河知道他弟脾气,更何况这事确实气人,看他拿墙上的劈刀,担心他一气之下干点儿什么,一个劲的劝他:“别生气,别跟一个小哥儿生气,你以前不是从不跟小哥一般见识的吗?把刀放下。”   那个然哥儿娇生惯养的,这拿着刀去不得更把人吓着吗?   李淮山就知道他想歪了,郁闷的回头看他:“我去劈柴!”   他还能去劈人吗?   李淮河干笑:“……劈柴啊,那,那大哥跟你一块儿,今天柴我是还没有来得及劈。”   李大哥蹲在他旁边,看着他一斧子又一斧子的,劈的相当准确,碗粗的木头,他横一刀、竖一斧,四块同样大小的柴就好了。   就是劈了一堆又一堆,这是拿着劈柴出气呢,李大哥跟他媳妇、他娘无奈的摇头。   他也心疼他弟,本来还怕他冲动做出什么事来,但看他自己控制住了,心里又有些难受,他这个弟弟自小是个傲气的,看不惯的事、看不惯的人他从不惯着。可现在他已经在隐忍不发。   这六年磨炼了他太多,李大哥想着他今年也才十九岁,正是傲气,不屑一顾的年纪,可他的弟弟身上已经有了老成的影子,沉稳持重固然让他这个大哥放心,可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酸涩。   李大哥在一边劝着:“慢着点儿劈,不着急,刚吃完饭,别出太大力。”   一块大木头劈开了,李大哥话断了下,咳了声:“其实我跟娘、你大嫂也都不同意的,委屈了你,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咱们家就不同意,就当好心当了驴肝肺,以后跟他家人不来往了。”   李淮山又狠狠的劈了一斧子,这次直接劈进木墩子里了,他握着斧子柄看李大哥:“怎么着,我躲到山里还不行,还让我这辈子都不能见人?!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李大哥张了下口,心想,果然他是因为避嫌才躲在山里的。   淮山娘这会儿才走上来,李大哥帮给她凳子坐。   淮山娘坐着收拢李淮山劈好的柴,一边跟他说:“儿啊,我问你,你为什么想着要躲在山里呢,你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李淮山深吸气:“娘!我没有做亏心事,我是……我是……”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百口难辩,他明明是救人,可偏偏说不出口,因为他用了别人都不能理解的办法,做的时候顾不上想,做完后才发现不易容于世。   李淮山嘴角冷冷的勾了下,自嘲。   淮山娘看着他这个表情,心里也替他难受,跟他轻声的道:“娘知道你是好心,你是救了然哥,娘也相信换了任何其他人,你也会那么救他,只是因为他是个哥儿,你只能跟他避嫌,那么同样的,那个然哥儿家也是这么想的。你也知道咱们村里有多少嘴碎的。”   李淮山想着他来的路上,那些对着他躲躲闪闪、指指点点的人,脸色越发的冷了,他不是好脾气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背后对他指点。   原来他避嫌在山里,那些嘴碎的人依旧没少编排他。   淮山娘跟他语重心长的道:“咱们不管别人想什么,无愧于自己就行了。你对然哥儿没有别的心的话,咱们就认他这个弟弟。”   李淮山一回神就听见他娘说这话,立刻道:“我对他没有什么心!”   他这一嗓门前所未有的大,淮山娘都被镇住了,咳了声:“没有就没有,不用这么大声的,娘现在还没有耳背。”   李大哥本来还觉得自己弟弟可怜的,这会儿看他脸红耳赤的忍不住笑了,要不是怕他恼羞成怒,都想问问他脸红什么。   李淮山看他们没有一个同情他的,扔下一句‘我认还不行吗’就抱着柴去灶房了。   淮山娘瞪了偷笑的大儿子跟大儿媳一眼:“看热闹啊?火星子没有蹦到自己脚面是吧?”   大儿子两口子尴尬的道:“二弟这也长大了,以后一定能娶一个心仪的媳妇的。”   淮山娘叹口气:“但愿吧。” 第106章   季然在家里跟季嫂子绣帕子,外面的流言蜚语他嫂子看在他终于拿起针绣花的样子,都说给他听了,让他这几天先别出门了,避避风头再说。   季然也没有要出去,只不过隔壁的季晨跟他直观的吵了一架。   季晨哭的眼睛都肿了,不顾形象,趴在半截土墙上指桑骂槐的说他:“他凭什么护着一个又一个,何家秀才他护着,淮山哥他为什么也要拖下水!”   季然才知道,季晨看好了李淮山。   233给他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季然家里要把他嫁给秀才家,而季晨则是看上了李家的李淮山。   季晨也跟季然一样,都因为相貌好,是十里八乡人人夸的小哥儿,也因此挑挑拣拣熬到了18岁还没有嫁出去,两人及笄后的这四年,一直被拿着比较,两人的娘也各种明里暗里的掐,小哥的名声是跟姑娘家一样的。   季晨勤快能干,十里八乡都知道,求娶的人家并不比求取季然的人家少,且不乏富裕人家,但季晨娘也不是嫌贫爱富的,注重人品,知道李淮山家里什么情况,也没说什么,常帮衬着。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结亲家的,只是他们还没有到定亲的这一步,哪知季然出了幺蛾子,把原本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233说完后,季然道,这是蝴蝶效应吗?   他来到这里煽动了一下翅膀,把其他的东西也改变了。   季晨看季然只站着,一句话都不说,气道:“你说话啊!”   要是以前季然早就跟自己掐起来了,这会儿装什么呢?   好的、赖得都让他护下了,没有这样霸道的!   他们两个可不都是好脾气的,他自己泼辣,这个季然也没有比他温柔到哪儿去,别人家不知道,但自己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隔着这么半截墙头,那更是什么都知道。   季然跟他说:“我不会两个都护着的,我只要一个。”   他要么哑巴,要么一说话吓人,这么直白大胆的话差点儿把季晨吓的从墙头上下的掉下去。   “你……你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啊?害不害羞啊?”   什么只要一个,他还想要两个不成?!   季晨还是气呼呼的瞪着季然。   季然默默的看着他,季晨大概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了,说他‘护着一个又一个’,这话也很大胆吧?   这会儿季然也知道这个季晨也没有平日里表现的那么温柔大方了,他也是个霸道的。不过也能理解,牵扯到未来的夫君人选,是个人都要急红眼。   季晨看季然那眼神,觉得他哪儿变了,怎么可能这么冷静呢?那眼神比以往的盛气凌人更气人,因为他现在平淡的跟胸有成竹一样,跟……跟那些人默认都是他的一样!   他凭什么默认都是他的?!   季晨忍不住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是护下何瑞锦了吗?淮山哥难道你也要?”   季然道:“我不知道。”   他现在不能确定主角是谁呢。   “你不知道?!”季晨拔高了嗓音:“我不要你挑剩下的!”   季晨娘在下面咳了声:“怎么说话呢?”这幸亏这头就住着他们两户人家,这要是让别人家听到了,不得笑话这俩。   季晨娘从小看着他们俩长大,知道这俩是什么货色,就是‘外头怂家里横’的主儿,那两户人家也没说要娶他们俩啊,但他们俩已经默认护下了。   那李家老二常年在山里,根本就没有见过他们几面,自己去打探了几次,淮山他娘倒是喜欢晨哥儿,但淮山娘说这个老二脾气拧,婚事得问问他的意见,所以其实两家婚事还没有确定下来的,连定亲这一步还没有走呢。   季晨娘也不知道怎么季晨说。   她也不舍得季晨远嫁,他们村里是有不少富裕的外姓人家,尤其何秀才家突出,家里有三十亩,人口又多,培养出一个童生的儿子,于是就被季然他娘早早的给算计好了,让自己然哥儿读了几年书,仗着这个名里外里的跟何家拉关系,把何秀才给护下了。   季晨娘郁闷的很,既然何秀才被他们家护下了,那自己也得为晨哥儿找个可靠的,她再三考虑就看上了李家。   她是一个务实的人,看的长远,李淮山家里现在是贫困,那是因为前几年生病了,欠下来的债务,要是他爹不出事,他们家是顶好的人家,他们村靠山,猎户是一个来银子快的营生,比他们这些只会种田的人家多一项保证。   她观察了这几年,觉得李淮山是个打猎的好手,假以时日一定能回复当年李家的富裕程度。   她是不肯被季然娘比下来的,这辈子季然娘靠着貌美,这村里掐尖儿,什么好的都想护着,真是气人。   现在尤其过分,护着何秀才了,还要把自己看上的李家也霍霍着下水,她倒要看看季然娘怎么收场,她虽然气那个李淮山跟季然扯上了关系,但然哥儿名声也不那么好了,不知道那个重什么名节的何家还愿不愿意跟他们家定亲。   季晨娘眼瞅着季然娘出来,就开始指桑骂槐的说自己儿子:“快别嚷嚷了,让人家笑话,脚踩两只船是迟早要翻的。”   季晨还在气头上,没反应过来,指着季然说:“娘,是他现在脚踩两只船!”   季然娘脸色也不好了:“晨哥儿怎么说话呢?我们怎么脚踩两只船了?我们然哥儿已经认淮山娘为干娘了,怎么就是护下他们家了呢?再说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是看上李家了啊,那以后没准还是一家人了呢?”   看看谁恶心谁,他们家看好的李淮山他们不要,认了哥哥,看看他们还要不要!   季然娘气急了有些发狠的想,这个季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是在看他们家的热闹呢,那就干脆一起看!   果然院子那头的季晨娘脸也气的青一阵白一阵的,有一会儿没说出话来,要论口舌,她也说不过季然娘。只气的拉着还虎视眈眈的季晨回房间了。   怼了季晨娘,季然娘也没有高兴,季然比季晨更惨,那些嚼舌根根子的话会影响季然以后的择婿,她比任何人都担心何家反悔,如果何家反悔了,她才是闹了笑话呢。到时候认了李家当哥哥,得罪了李家,两头不讨好。   季然娘忧心忡忡,她闭了一会儿眼,睁开后跟季然沉声道:“明天我们就去认亲。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季然看了她一眼,她身上有周太后的气势,果断。   季然点了下头:“好。”   他娘看了下他手里绣着的帕子又道:“你这两日好好看看书,写几个字,最好是恭贺的字,后天是何家摆宴席的日子,你拿着去给瑞锦看,咱们做两手准备。”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季然脑子里跑出一句这样的话。   季然娘看他平淡着一张脸,以为他不会,就皱了下眉头道:“娘给你去请教下咱村里蒙学堂的老秀才,让他给你写几句?”   他们现在的底牌就是季然读了几年书,能说会写,比他会绣帕子更重要。   季然跟她道:“不用的,娘,我自己看着写。”   季然娘还有更多的事要做,也顾不上看着他写了,跟他道:“那我先去李家说一声。这事儿都赶在一块儿了。”   季然娘是风风火火的人,当即就领着礼品去了李家,昨天晚上李家不要,但是今天就得收了,如果同意认亲的话。   季然娘到李家的时候,恰恰李淮山正在院子里剥一只兔子,看见她来只冷淡的打了声招呼。   “找我娘是吧,她在屋子里。”   季然娘也不满意他的态度,只不过现在求着他,季然娘还是笑着道:“抓了只这么肥的兔子啊,这皮毛看着也油亮有光泽,”看他娘出来,季然娘更笑道:“李嫂子,我这好长时间没见着淮山了,小伙子长这么利落了。”   李淮山嘴角微微勾了下,没搭话,他脾气就是不好,就是不会说好话的人,要是让他跟这些虚头八脑、虚伪至极的人说,他更愿意跟狗说话。   淮山娘看了自己儿子那冷着的脸,跟季然娘笑了下:“哪里好了吆,整天待在山里,都待傻了,也不会跟人打招呼了,也不叫你婶?”   淮山娘要招呼季然娘进屋里炕上坐,季然娘笑着说:“这会儿也不晒,就在院子里吧,正好我也想看看淮山,想跟他重重的道谢,多亏了他救了然哥儿呢,今天本来想着带着然哥儿来的,但我想着应该郑重一点儿,就明天让然哥儿正式跟他淮山哥重重道谢。”   李淮山嘴角冷淡的抿着,没做响应,这种迂回的话他懒的听。只把刀尖利落的插进兔毛里,手气刀落,沿着兔身骨架,利落分明的剔出来。   季然娘也盯着他剥兔皮,因为他动作太利落,尖刀沿着兔脖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劲,竟顺畅利落的到了尾,没多一会儿就完整利落的把兔子皮给剥下来了。   季然娘心里也感叹了声,好手艺。就是这脾气也太臭了些,她好话说这一箩筐,竟然一句话也不搭。   真是仗着有本事就能耐了。   季然娘眼眶子高,对有本事的人格外宽容些,再加上这个李淮山救了季然,所以纵然被冷落了心里不太舒服,但也没有怪他,依旧跟他娘热络的说起了明天的认亲礼仪,也不管李淮山提着兔子进了屋,反正看他今天留在家里做饭的样子,明天就不会走,那这就是同意了这件事。   等季然娘帮着淮山娘打了一幅鞋样子后,两人就把明天的事都定好了,季然娘就要走了。   淮山娘把屋里的李淮山喊了出来:“送送你婶。”   李淮山拉着脸从屋里出来了,季然娘脸上挂着笑,心里想这真不是好脾气,千万不能把然哥儿嫁过来。   第二天季然认李家当干亲的事村里人很快都知道了,村长亲自作保,再加上这两天拜何翠花宣传,季然名声在外,所以村里人听着鞭炮声都来了。当然也少不了跟李家近邻的何家。   何翠花就是何家祖里的人,她也抱着孩子来看热闹了,有她在,还有部分不明白原因的人,经过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话也都懂了。   明白了原因,有看透的,嘲笑道:“这不是掩耳盗铃吗?自己骗自己吗?”   “人家是想骗我们。”   “都这样了,怎么不直接嫁过来啊,还认什么干亲啊,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你还没有明白吗?人家就是不想嫁过来,才弄这么多名堂。”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季家人不厚道了,人家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   “可不是吗?!李家老二以后可难说亲了。”   “是啊,这个季然娘只想着他们家然哥儿不好嫁人,实际上李家老二也不好议亲了。”   “是的,李家本来也不太富裕,现在被季家这么嫌弃,那以后难了。”   在外头看热闹的人,有一嘴没一嘴的说着,每人说一句,都足够他们半个月消遣的了。   可以想得出后面的半个月他们饭桌上都有谈资了。   有厚道一点儿的老人给说到:“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也许人家就是想结亲,俗语有句话说‘认干亲挡灾’,李家是厚道的人家,然哥儿又掉进水里过,吓着了,他娘这两天请神婆又烧香的,不也是为这个吗?”   应该积点儿口德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嘴碎的人,季家又何必弄成这样呢,本来救人是好事。   老人摇摇头。   院子里的认亲仪式正式开始了。   因着季然娘一大早就帮着李家布置香案,这个认干亲的礼数准备的非常充足,桌案上铺红布、摆香炉,添供果,糕、桃、烛一应俱全,包括给干娘的鞋袜都放在铺好的红包袱上。   淮山娘坐在左手处,季然跪在蒲团上给她磕头,叫了一声‘干娘’,淮山娘也笑着给他一个红包袱,里面是鞋袜。   如果季然还是小娃娃的话,她应该给他送给肚兜,但季然已经这么大了,所以淮山娘给他做的是鞋袜。   适合季然脚穿的鞋,这个礼季然娘颇为感动,她给淮山娘准备的鞋是她之前就做好的,准备给自己穿的,因为鞋码都是一样的。   可淮山家里有没有小哥儿,这鞋子连夜赶出来,是人家淮山娘厚道。   淮山娘也笑着说:“我这也是馋个哥儿,我就这么两个儿子,想要个哥儿,可巧今日你就送给我一个,我可不得要给份妥切的礼物。”   除了淮山娘给季然礼物,李淮山也得给季然礼物,原本不用的,只不过这件事牵扯到他,季然娘最想让季然跟他画上亲兄弟的等号,所以他娘昨天晚上也早早嘱咐了他,让他也给季然准备个礼物,心意到了就行。   那时李淮山硬梆梆的说:“没有心意。”   淮山娘就笑着看他:“还赌气呢?有句话叫什么‘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是吧?好了,今天可以拉着脸,明儿可不能拉着脸了啊,礼物你跟你大哥一样就行,你们俩商量下,以后多了个弟弟不也挺好。”   李淮山只从鼻子里哼了声,这个弟弟恐怕以后也不会多见,不过是走过形式而已。   李大嫂给季然准备的礼物是个簪子,也想让李淮河给季然准备个簪子、头绳什么的。   李淮山别说没有这个,就算有,他送季然也挺奇怪的。   所以他就给季然用红纸包了6个铜钱。季然要划清界线,那还是银钱两清比较好。   李淮山的大哥跟大嫂拿出来两人备的礼物,季然也改口叫他们:“淮河哥,淮河嫂子。”   到了最重头的李淮山了,淮山娘亲自给季然改口:“这是你淮山哥。”   季然跟李淮山对视了下,他来到李家后就认出他来了,昨天用他们家狗给他赶鸭子的人。   他不知道是这个人格外关注他,还是真的巧了,巧合多了就是缘分。   季然当时想跟233说,李淮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但他现在学会等待了,等着那个人经过重重误会来到他面前。   李淮山轻咳了声,这个季然不叫人盯着他看什么?   那天自己给他做的那些事,季然当时在昏迷中不知道,就算现在听了些流言蜚语,不应该是恼羞成怒或者躲着他吗?   季然娘在旁边也有点儿急了,村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拖的越久谣言越多。   她催促道:“然哥儿,快叫你淮山哥。”   季然想着季晨叫的‘淮山哥’,改了口:“二哥。”   这一声‘二哥’,李淮山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说不清哪儿不对,他心想大概是没有人这么叫过他吧。这真跟有了一个亲弟弟似的。   淮山娘也笑道:“这么叫也好,更像是一家人了。”   李淮山把准备好的六个铜板给他:“给你。”   季然不接他铜板,把视线盯在他腰间挂着的钥匙扣上的小鹿看。   李淮山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钥匙扣。   他挂在钥匙上的是一个木雕的小鹿。并没有什么精致的雕工,就是他自己手刻的。   带‘鹿’这是猎户一个不成名的传统,鹿是有灵气的动物,是森林精灵,护着森林的灵芝、山珍,亦有‘福禄寿’的意思,所以大多数的猎户都会为自己备下这么一个小对象。   怎么现在季然看上这个了?!   认哥哥还有自己挑礼物的吗?不是给什么就接什么吗?   但是季然就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小鹿,眼神倒没有盛气凌人,反而异常清澈,鸦羽似的长睫毛衬得这双眼黑白分明,李淮山深吸了口气,把钥匙扣上的小鹿解下来给他:“拿去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给季然就当保他个福禄平安吧。   李淮山送完了礼物就回屋里了,李大哥则端着盘子的棋子块儿面点给来看热闹的邻居们吃:“谢谢大家,我娘今天认了然哥儿做干儿子,以后然哥儿就是我亲弟弟,希望大家给我李家个面子,多多照拂。”   嚼舌头的乡亲们当着两家人当然也笑着说好话:“那是自然的,这么并排着站着,然哥儿就像你们家人似的,这浓眉大眼睛的。”   这话也算实话,季然长的好,但李家人也都不差,浓眉大眼,个子高又壮,庄稼人就喜欢这样的体格儿。   “那谢谢刘婶吉言,多抓把儿给孩子吃,这面点儿是我娘跟季家婶子昨晚炒的,白面里打上了6个鸡蛋做的,孩子吃最合适了。”李大嫂笑着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吃人家嘴短,邻居们抓着棋子块儿又说了几句话,也慢慢都散了。   庄户人家就算现在还没有到收割小麦的季节,但家里也是有数不清的农活等着干的,采茶、锄地、割草、放鸭子,只要勤快的,睁眼都是活。   季然娘要留下来帮着李家收拾下,就让季嫂子跟季然先回家。本来应该让季然也留下多待一会儿的,但季然娘看着何家人也在,怕他们传更多的闲话。   季然拿到了小鹿,也不纠缠,一手提着包袱,一手牵着小圆往外走。   路过一家门口时被人喊住了。   “季然……然哥儿?”   何瑞锦看着季然从他面前面无表情的走过,忍不住喊他。   虽然他也知道季然装作不认识他,是在避嫌,只不过今天这事他也想问问,季然为什么要认李家人为干亲啊,还有这些人吵的热热闹闹的是什么事呢?   他是个读书人,有身价,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凑,但他总觉的那些人都在看他。   季然不是避嫌,而是真不认识他,靠近了233给他介绍了,他才喊了人:“何瑞锦,你找我吗?”   被叫了大名的何秀才一顿,拱手给季然作了个揖,清嗓音道:“我也无事,就是看你在这里,好长时间没有见你了,你最近还好吧?”   季然看了何瑞锦一眼,何瑞锦也长的很高,只是有些瘦,穿着的长袍,愈发显得书生气息浓厚。   他的问话及一举一动也像是文人,知书达理。   季然跟他道:“我认了干娘,今天特意来拜访的。”   何秀才听到他们说的了,只是不太明白,问道:“为什么认李家为干亲呢?是……是怎么了吗?”   他语气里有一点儿着急,说完后大概意识到不合礼数,往后退了一步,跟季然拉开了点儿距离。   季然跟他道:“李家二哥从湖里救了我,我认他当二哥。”   何秀才皱了下眉:“他救了你?!他怎么会救到你,” 第107章   何秀才想想自己还没有问问季然,又忙道:“那你没有事吧?”倒不是他不顾及季然,而是季然现在就站在他面前,那自然是好好的,就是他有点儿芥蒂的。   季然说没事的话,他就要走了。   他几乎确定了李淮山是他要找的人,所以对何瑞锦,季然不想多聊了。   何瑞锦也知道他得避嫌,就道:“我家里明天也宴请客人,你来吗?”   季然点头:“恭祝你高中秀才。”   他说完就走了。   季嫂子在那头等着他,见他来,笑着打趣道:“你们俩说什么了?”   季然摇头:“没说什么,问我明天去不去他家。”   “去,那还能不去,他们家邀请了全村人呢,可有面了呢,咱们村的第二个秀才,隔了三十年才出的。”季嫂子半是开玩笑的道。   季然却没说什么。   季嫂子看了他一眼,心想他还挺沉得住气。这是觉得自己秀才夫郎稳坐了吗?   只有233知道,季然只是无情而已,不相干的人一点儿都影响不了他。   明天就是何家的喜宴,他们家是要请流水席的,所以村里人都愿意去。想要跟秀才家攀上点儿关系的包的红包就大一些,季然娘昨天忙完认亲仪式,又忙着给何秀才准备贺礼。   准备薄了体现不出他们季家的心意,可准备厚了又有高攀的嫌疑,季然娘是要嫁哥儿的那一方,不想让自己儿子太被动,他们季家并不比何秀才家差,自古都是高嫁,所以这礼物还难为了她半宿。   她跟季嫂子好不容易商量好了,送糕点四包,这叫‘登高’,再送九尺布,这叫“步步登高”。   季然娘一边准备一边念道,季然爹在旁边扯了下嘴角:“就你讲究,还一套套的。”   在季然爹看来,他婆娘太势利眼,人家李家是救了季然的人,认亲准备的那些礼虽然也能拿出手,可跟给何秀才的相比就太少了。   九尺布得缝多少双鞋子啊!   当然他这话被季然娘剜了一眼:“明儿你去的时候可千万别给我说这句话。我讲究是为了谁?人家瑞锦中了秀才,更讲究这个,咱们能让别人家比下去吗?!”   季然看了一眼他爹,他爹把手里编着的竹筐放下了,开始抽他的老烟袋。   大约是想让心里的不忿随着烟散出去。   季然接过他爹编了大半的竹筐看,他爹是手艺人,家里靠编制竹筐,比别人家强上一些。   季然已经在旁边学了两天了,看会了,就是竹篾片太薄了,哪怕泡过很柔软了,季然也怕划破手,他现在这双手应该是没有干过粗活的,手上没有任何薄茧,所以他编的非常慢,让柔软细长的竹篾顺着他爹编的纹路一路编上去,他爹拿着烟袋给他看着:“收口这里仔细往里收,才结实。对,就这样。”   季然娘准备好了礼物,看季然还在这里学编筐当即着急了,她不说季然,说老头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教他这个,你让他以后也跟着你学编筐啊!让他去练练字。”   季然爹气的道:“我教他学这个怎么了?!咱们家不就是靠这个挣得钱吗,我不就靠这个手艺才娶到的你吗?我有自知之明,样貌不好,也大字不识几个,入不了你眼!”   看样子季然爹是气胡涂了,这番藏在肚子里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季大哥笑出声来,季嫂子知道不能笑话自己的公婆,就用手遮住了脸,小圆已经是个小大人了,看他爹娘笑他也跟着咯咯笑了。   季然娘看自己大孙子笑,就算想再骂老头子也骂不出去了,只气的脸上青红不定,她指着季然爹有一会儿都没有说出话来,干脆也不说他了,她掉头看向季然,季然还在编手里的筐,面上毫无表情,他是这里面唯一一个没有笑的,季然爹自己说完后都背过身去了。   季然娘一时间不知道是季然还没有回魂还是专注于编筐,她咳了声:“阿然,先别编了,娘问你,让你写的字你写了吗?”   季然抬头看她,有一会儿才想起是要给何瑞锦的贺语。看他娘着急,季然说:“我这就回去写。”   “快去,快去,早点儿写完了早点儿睡,养好精神,你看看你这脸色,还惨白惨白的,是不是还哪儿不舒服啊?”季然娘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有点儿不安。   当娘的都要比当爹的细心的。   季然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得赶紧离开这个家,要不总有一天被他娘看出来的。他现在的娘跟周太后一样精明,上个世界他见周太后的时间少,周太后忙于垂帘听政也顾不上他,所以到最后才觉察到他不对劲,弥留之际问出来后,大笑了几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罢了,罢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是她的遗言。   季然知道她应当是万念俱灰。   季然回房间了,他娘还在后面喊:“写完给娘看看啊。一定写个好的。”   季然爹小声的嘟囔道:“你又不识字看什么?”   季然娘后面又跟季然爹吵了些什么,季然没有再听了。   他回他的房间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写,而是绣一个荷包,他跟季嫂子借的布,季嫂子每次赶大集都会买下绣活来做,布料有棉布跟绸缎布,跟季然说绸缎布绣出来的帕子贵,能买到15文,不能绣坏,要不就卖不出去了。   季然知道她是不舍得把绸缎布给他,也许是担心他半个月都绣不出来,所以季然就挑了两块儿厚实些的棉麻布。   是不是绸缎布季然并不在意,他更喜欢穿棉布的衣服,越是旧的会越舒服。   季然绣的也不快,挑了绿色的绣线,一针针的开始绣,233知道他绣花很好,上个世界学的,苏绣尤其厉害,绣的海棠花跟真的开在枝头一样,只是这次233观察了一会儿问:“少爷,你这是绣的什么,我看着不像花枝啊?”   大面积的绿色,那种嫩绿的绣线也好看,就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花枝。   季然跟他说:“我绣的是鹿。”   233张大了口,看着季然放在桌上的那只木雕小鹿明白了,它轻轻叹口气:“少爷,你是给那个李淮山绣的吗?”   季然嗯了声,233咳了声:“那何秀才的字呢?”   季然跟他说:“你帮我找一下恭贺的词,我一会儿去写。”   233就知道这个重任最终会落到他头上,它感叹道:【少爷,你现在的文采已经很好了,要有自信,上个世界您连状元郎都见了不少了,就用夸他们的话就行。】   季然想了下,也行。   “那我就自己看着写吧。”   季然绣出了鹿的轮廓后也快到10点了,他用的时间还是233给他调的闹钟。   过10点他就犯困了,季然把荷包放下后,磨墨去给何瑞锦写了字,又裱糊起来,等着明天晾干再卷起来就可以了。   季然娘说是要来看看,但被季然爹说了那句话后就没有再看,她确实也不识字,看也不过是字的外型。   她隔着门嘱咐季然早点儿睡后也去睡了。   季然躺床上就睡着了,睡觉的时候没心没肺的人就能体现出睡眠好了。   有些人却睡不着,李淮山在院子里搓草绳,编草甸子。   李大哥已经催了他几次了:“二弟,你好不容易下山一次,不用这么卖力,这些草垫子我闲着就干了。”   李淮山道:“反正我也闲着,再说今晚上月亮圆,有没有费油灯。倒是大哥你可以早已早点回去睡觉。”   李大哥拍了他一下:“你小子还笑话起我来了。怎么睡不着,也想媳妇了?”   李淮山切了声:“谁想媳妇了。”   李大哥拖着长腔哦了声:“那就是还因为今天认亲的事,心有不甘?”   李淮山摇头:“有什么不甘的?”   李大哥嘿了声:“不甘心人家只是你弟弟呗。”   李淮山惊异的看着他:“怎么可能?”   李大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看他腰间的钥匙扣:“你带了这么多年的小鹿都给人家了,现在魂不守舍的,大哥都明白。”   李淮山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下意识的摸他的钥匙,这个举动在李大哥眼里就更是了。李淮山干脆不解释了:“大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得,又是这幅臭脾气。   李大哥算是摸透了自己弟弟,好听点儿的话叫桀骜不驯,不好听的、用他娘的话就是倔脾气,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大哥笑着看他:“山儿,既然你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要救他呢?”   李淮山有些烦躁的瞪了他大哥一眼:“大哥你也打趣我!”   这个问题让他怎么回答呢!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去救人,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任谁见落水的人都会救的。   他这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主,再说那时他根本不知道落水里的是个哥儿。   从水里抱出来时发现他是哥儿,还是有个厉害娘、被娇生惯养的然哥儿,但他也不能不管啊,再说那时候季然昏迷不醒,连出的气都没有了。   于是他就……   李淮山使劲拽了下草甸,结果这一下拽断了绳子,李淮山缓缓的吸了口气。   他无法跟他大哥解释,他不知道怎么自己回事,只要看到溺水挣扎的人,他心里就很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使劲的攥着他心脏一样,让他什么都顾不上想。   所以在听到有人落水后,他就救了,救上岸后看季然惨白的脸时,他什么都没有顾上想,抱着他控水不醒,就把他放平了,解开了衣襟……   那是他第一次用这个方法,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准确的用对了方法,这些个方法他也只是在医书上看了个皮毛,他爹在病榻上三年,身体受损后,连带着身上其他毛病都来了,起初的那一年那口气全靠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吊着。他们家也因此耗光了钱财。   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时时请大夫,后面的两年里,他便摸索起了医书,看了一些皮毛知识,再加上猎户本身识药草,他爹平时也教了他一部分,所以他懂一部分的医术。   而那个救溺水之人的方法,他便记下来了,没曾想记的还对,还能救人。如果记错了,救不了的话……   李淮山无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他手有点儿发抖,这是他控制不住的。   他救季然的那一刻,没有去想他是哥儿,他只是心慌的厉害,唯恐他醒不过来。明明他跟季然也没有多亲厚的关系,在村里顶多算是点头之交。   他常年在山上,而季然又是被季家养在家里的哥儿,他们很少碰面的。   李淮山想不通,干脆的不想了,他把散了的草甸子重新编起来,卷起来放在了一边,做完这些才好受了些,他掉头郑重的跟还看着他笑的季大哥说:“大哥,我真没有喜欢他。以后就别再说我们俩了,别人闲话已经够多了。”   他说的是真的,他又不贱,他们都知道季然娘想把季然嫁给何瑞锦,且他们家也真养不起季然那个少爷。   所以两人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季大哥看他脸色郑重,也不开玩笑了,他这个弟弟已经十九岁了,前面是因为他爹三年孝期,他没有去找媳妇,早就该到娶媳妇的年纪了。   季大哥拍了下他肩膀:“咱爹孝期已过,家里现在债也都还清了,剩下来的大事就是给你娶亲,这些年你辛苦了,大哥一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李淮山摇了下头:“不着急的大哥,现在咱们家还是穷,我也不想娶人家来,让人家跟着受苦。我暂时没有娶亲的念头。”   以后也没有,他天天在山里,娶人家来难道带到山里去受苦吗?   李淮河看他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啧了声:“你这家伙,才多大就不想娶亲,我就不信远近就没有你喜欢的?姑娘、哥儿都没有入了你的眼的?我弟眼眶子再高也不能要娶个天仙吧?”   李淮山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剔牙,满不在乎的说:“我看咱们家大青就是天仙,我准备就跟它过了。”   李大哥哈哈大笑,朝趴在李淮山旁边的大青狗摸了两把:“大青是够美的,比大黄跟小黑美!”   两兄弟就着他们家狗开了一会儿玩笑,他们兄弟俩关系一直都挺不错,李大哥踏实能干,正壮年,李淮山就更不错了,他爹在世时最喜欢带着李淮山上山打猎,因为他弟及聪明又有胆子,是打猎的好手,他爹就准备把打猎的手艺传给他。   要不是他爹走的早……   李大哥想着他爹走后的这些年,他弟整日钻在山林子里,农忙时来帮忙,农闲时他没日没夜的住在山里,整日陪伴的就是这三条狗,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不孤单呢?   现在嘴上说着大青比谁都好,这话李大哥现在想着心酸,他拍了下他弟的肩膀,也郑重的说:“大哥跟你保证,就今年一定给你娶一房媳妇,咱家今年还开荒了两亩地,我跟你嫂子使劲干,保准年底……”   李淮山跟他大哥说:“大哥,你还是跟我嫂子使劲干,年底给娘抱个大孙子吧。”   李大哥一腔温情都被他这话打没了,本来还以为他弟什么都不懂,哪知他还知道‘使劲干’,李大哥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气的脱下鞋子扔他,但李淮山早已经躲开了,还跟他说:“大哥,你仔细别扔井里去了,嫂子得骂你。”   “滚!喂,你个臭小子,把鞋子捡给我!”   “大青甭去给他捡,让他自己去。”李淮山笑着招呼他的仙女媳妇大青回房间了。   第二天一大早,季然娘就让季然好好装扮,把压箱底的衣服都拿出来了,是一件淡蓝色的圆领长袍子,里面是白色的立领中衣,跟昨天何秀才穿的那种一样,乡村里为了干农活方便大多穿的都是短打麻布衣,这一身过于隆重了。   所以当季然穿着出门时,被季晨夸张的打量了一番。   “哎呀,不知道的以为你去相亲呢?”   季晨自昨天跟季然在墙头上吵了一架后,现在说话越发不客气了。   当然任谁被抢了心上人都不会客气的。   季然也打量他,季晨今天也打扮了,比那天赶集穿的还要好,崭新的淡蓝色,一看就是新衣。   季然也跟他说:“你今天穿的也很好看。”   季晨哼了声:“只准你穿好看,不准我穿好看了?”   谁不知道今天是何家的大日子,全村人都要去,还有外村的,何家的那些亲戚也回来恭贺,那没出阁的姑娘哥儿、小伙子都会可劲的打扮下,因为知道季然今天回去,那怎么能被他比下去呢?平日已经被他压制的够惨了,要是再不好好打扮更是比到地下去。   季晨看着季然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哼了声,这家伙就仗着自己长的好,眼睛长头顶上,看谁都跟看丫鬟小厮似的,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名声。   季晨想幸灾乐祸的,可又乐不起来,一想到被牵扯进去的是他看好的李淮山,他就对季然没好气了。   但两人娘一起出发,他们两个人还要一块儿走,季晨走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这身衣服很明显吃亏,哪怕是新衣服,可因为是短打的庄稼人装扮,就是被穿着长袍的季然比的跟小厮似的。   季晨郁闷的想,早知道他应该也把他准备相亲的衣服拿出来穿上,季然都不要脸了,他还要啥呢?   可现在回去换也来不及了,季晨最后咬牙想,他就是没有季然脸皮厚,他们这一路遇上了不少去何家的妇人,那些人看季然的眼神都带着八卦,问他的话都拐弯抹角,可季然全程没有表情,问什么都一个字‘嗯’,真是脸皮厚的跟墙一样了。   等到了何家,季晨看着何瑞锦身上穿的同样的浅蓝色长袍时,跟季然说:“你娘算准了何秀才今天穿什么衣服吗?你们两个儿今日这么一看,还真是一对儿壁人。”   季晨凉凉的说,倒没有多少吃醋,因为他之前没有把何瑞锦护下,一直以为是季然护下的,他就是看着这满院子短打乡村衣服里、季然跟何秀才的装扮格格不入,想说几句风凉话。   季然也发现了。   何家要摆流水席,宴请全村来贺喜的人,屋里、院子里,以及外面的巷子里都摆上了桌子,这一会儿已经来了很多人了,这么多人里就他跟何瑞锦穿着长袍,何瑞锦是书生这么穿也没问题,而他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最刻意的是,这衣服颜色、款式都是一样的,这个年代款式都一样,染色也没有几个能选的,哥儿、汉子的衣服顶多是藏蓝、深蓝、浅蓝之分,那么远远看着就像是情侣装。   季然自进门跟何瑞锦同框后,就有不少爱热闹的婶子、嫂子们说他们俩是一对壁人了。   何瑞锦是书生,一身的大儒礼教,严肃的跟那些开他玩笑的人说:“嫂子,不得乱开这样的玩笑,我跟然哥儿还没有议亲……”   那嫂子就笑:“议亲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啊。”   然哥儿娘把他们家季然装扮这样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看人家然哥儿对他们的玩笑话完全不在意,脸上甚至一点儿害羞的表情的都没,这不就是默认了吗?   于是那嫂子跟季然笑着问:“是不是啊?然哥儿?”   是什么?   季然把搜寻李淮山的视线收回来,跟那嫂子点了下头,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点头就行了。   这是季然的社交之道。   那嫂子看季然这么痛快的点头也都不由的啧了声,这个然哥儿是理所当然的把秀才护下了,怎么就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呢。   季然娘看他们还要打趣季然,忙跟季然说:“不是给瑞锦带了字吗,瑞锦你带着去看看。”   统计礼单的人在堂屋里坐着,今天来送礼的人多,得统计下来。   等进了堂屋后,季然就把裱糊好的画轴给了何瑞锦,屋子里有不少跟何瑞锦同窗的学子,看到字画就想要看看,尤其是还是个哥儿,乡村里的哥儿,能读书写字,必须要好好看看。   其实何瑞锦不想当着这些人的面打开季然的字,季然的字他之前见过一次,季然娘拿来的,写的在哥儿里算是好的,只是跟他们这些学子相比还是比不了的。   只是他的这些同窗央求他打开看,何瑞锦知道他们是看着季然长的好看,所以一想等打开后,他们也会看在季然面子上说好看的,也就打开了。   展开画卷后,何秀才先愣了下. 第108章   展开画卷后,何秀才先愣了下,一时间没有把字画放桌上,其他的学子也没说话,不是字不好,而是很好。   一个人的字能反应出他的学问来,因为每一个字写的好的人都是废了无数心血写的。   王羲之写了满池水才练就成书法大家,可季然一个小哥儿怎么可能写这么好的字呢?   一个学子最先反应过来,把字念了出来:“‘相望青云端,一鸣自此始。’说的好,字也好,瑞锦兄,这位小哥儿的字当真是好。”   另一个学子也咳了声道:“是写的很好,我感觉比咱们夫子写的都好。”   何瑞锦眼睛从字画上移到季然身上:“这……这是你写的?”   不是他质疑季然,而是真的没有办法相信,一年前他娘拿来的字还只是初学者的水平呢?   季然看着他的反应也能料到,如果没有上一个世界,他的字可能拿不出手,但当了十年皇上,他的字已经可以出手了,周湛舸教他教的很严格,他的书法也很好,所以季然哪怕只学了他十分之一,都要比这些学子强很多。   季然也没有在意何瑞锦的话,信不信不重要了,他把礼物送到了就行了。   季然对何瑞锦道:“恭喜你考中秀才。如果某一天当了官,记得要心里装着黎民百姓,要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季然说完后发现何瑞锦愣愣的看着他,233在脑海里跟他说:【少爷,你现在不是皇上了。】   季然跟233在心里说:“我忘记了。”   这话他在上一世说了太多遍,每一次殿试他都要跟前三甲说这句话,都习惯了。   何瑞锦看着季然冰雪似的脸,眼里有说不起的复杂,感觉他有些不认识季然了,能说出‘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这句颇有文采的话,他挺意外。但季然说这句时的态度让他有一种被夫子说教,不,像是被大官教诲一样。   这就太奇怪了。先不说季然就读了三年书,顶多能识文断字,就说他是个小哥儿,一个小哥儿怎么会有这种气魄呢?   何秀才话有点儿迟疑:“……谢谢。”   当着这么多人,这要怎么谢呢?怎么谢都觉得别扭,这会儿看季然不像是看要嫁给他的小哥儿,而是看当官的一样了。何瑞锦甚至有种预感,倘若他娶了季然,一定会被他凌驾在头上的。   何瑞锦一想到季然爹怕了一辈子季然娘,被村里指指点点的场景就下意识的咽了下唾沫,然哥儿跟他娘一样一样的。   季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本来就是来送礼物的,现在看自己弄尴尬了,也就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他转身的时候发现统计礼单那边的人里有李淮山。   他正在往这看,眼神是看向他的。但待跟他对视了一眼后,又把视线率先移开了。脸还是沉着的,他来何家贺喜,肯定不是这个脸色,那他就是不想看见自己。   季然朝他走过去喊他:“二哥。”   他这么礼貌,果然李淮山嘴角抽了下,面色不得不有变化了,咳了声:“你也来了啊。”   他本来看季然是看他跟何瑞锦讲话,他爹没去世前,他也上过学的,知道季然说的那番话有些深意,想季然会读书那跟何瑞锦倒也般配,再加上两人站在一块儿确实挺养眼的,所以李淮山也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多看了这一会儿,还被季然发现了。   发现也就发现吧,还特意过来喊他‘二哥’,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认干亲了是吗?   李淮山心里冷笑,但对上季然那双眼睛时,他又不得跟他说话,怎么也是昨天才认的弟弟,不能今天就不认人了。   李淮山送下他们家的贺礼后,也不用去跟何瑞锦打招呼,他不留在这里吃饭,他下午就要去山上了,所以举步往外走,走了一会儿后,发现季然跟着他,李淮山不得不回头低声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们俩现在应该划清界限,季然既然要嫁给何秀才,那就离他远远的。   季然听他这么说停下了,他就是本能跟着了,没有别的事要说。   李淮山看他不说话,低头间又看他腰间荷包上挂着他的小鹿,李淮山皱了下眉:“回去吧。”   小鹿要不回来,那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季然目送他拐出巷子,回头时,季晨在他后面瞪着他。   “你……你为什么跟着淮山哥?”季晨看这里左右无人注意到,就低声问。   有点儿咬牙切齿,季然过分,怎么能护着何秀才还要跟着淮山哥呢?   季然跟他说:“我送送二哥。”   季晨握着拳头说:“你过分了!”季然越过他往回走,季晨跟着他:“你到底是选哪个啊,你不能都护着啊?!”   “你别着急,以后就知道了。”季然跟他说,不到时候,还不能说。   季晨听他这么说,恼羞道:“谁着急了!我就是……就是看不惯你!”   两人拌嘴,到院子里,当着满园的婶子、嫂子、夫郎时又跟好哥俩似的一起走,赢得院子里人夸他们俩。   “你看这俩,走到哪儿都一起,是不是以后嫁人也同一时间啊?”   “那要是一起的话,可就热闹了,咱们村的大喜事。”   “他们俩都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肯定能嫁给好人家,到时候别忘了请婶儿去喝酒啊。”   两人都答应着,挑座位的时候,两人却都同时挑了个人少的哥儿桌上,人少方便他们俩说话。   季晨看了一眼季然:“咱们两个以前说一起出嫁的。”   季然跟他说:“那就一起。”   根据所有剧本走向,为了增加戏剧冲突性,他们俩很有可能一起出嫁。   季晨哼了声:“一起就一起,我不会要你挑剩下的那个!”他赌气了一会儿又怂了,咬着贝齿牙问季然:“那你到底看中了哪个啊?你不能俩都护着啊!”   季然反问他:“你看上了哪个呢?我是说你自己的意见。何瑞锦跟李淮山两个人要你选你选哪一个?”   季晨掐了一把季然的胳膊,低斥道:“要死了你,这么大声!我……”   他在屋里跟院外的方向各看了一眼,脸上有纠结的表情,季然问:“两个都想要?”   季晨又掐了他一把:“胡说什么呢?!我,我是不知道选哪个,我这几年很少见他们。”   虽然他们这里是乡下,可自及笄之后,他们都是要避嫌的,那种偷偷摸摸的事他是绝不可能做的,哥儿的名声跟姑娘家是一样的,他跟季然在这个村里齐名就是因为名声很好。   那他哪里近距离的接触过那俩人呢,他之所以看好了李淮山,那是他娘看上的。   季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古代的女孩、哥儿婚嫁自主性差,他们只能根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换句话说,如果以后他把李淮山抢走了,季晨的伤心也不是情伤。   季然跟他说:“不知道选哪个等着就好,有一个属于你的。”   季晨看着他张了下口,季然是媒婆转世吗?他是怎么能这么肯定的呢?   季晨到底还小,对自己未来的夫婿是抱着憧憬之心的,所以也拉下面子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你会算命?那你跟我说是哪一个啊?”   季然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季晨气的不跟他说话了。   何家的这个喜事过去没多久后,村子里就没有什么大事了,所以村里人的谈资依旧是这三家,季然家、李家、何家,季然的谈资最多,没有办法,他一人把这三家都搅合进去了。   233跟季然说,少爷,要是在现代,你就是绯闻缠身的大明星,脚踩两只船,把平静的三山村搅合起狂风大浪。   季然低头绣他的小鹿,不理会233的调侃,他在第四个世界时还脚踩6只船过呢。   233被他逗的哈哈笑,好不容易笑完了,看季然依旧面无表情,233也觉得自己笑点儿太低了,它咳了声:【少爷,你绣的小鹿还真不错,真漂亮。】   这话是由衷的,刚开始还不知道他用绿色绣线绣什么,但这会儿才知道这个颜色很漂亮。   因为小鹿身上的梅花是粉白的海棠花,角上插着两枝开的茂盛的海棠花,于是就给人一种小鹿身上的花都是由头上的花枝开出来的一样。   搭配上小鹿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特别好看。233想,季然一定是想起上个世界的鹿了。每当海棠花开放的季节,‘陆小鹿’头上都会插上海棠花枝,跑起来的时候,花瓣撒一身,真跟有灵气的小神鹿一样。   季然嗯了声:“我也觉得很好看,李淮山一定会喜欢的。”   233咳了声,先跟他说:【少爷,还是那个问题,你是个哥儿,不能私自相授礼物啊。】   季然说:“我知道,他的木雕小鹿是他自己给我的,不是我要的。”   233想给他竖拇指,他们家少爷脸皮越来越厚,要人家东西都不用张口,只眼巴巴的看着就行,谁能招架的了他这眼巴巴的神情呢?就跟这小鹿眼睛一样。   季然绣完了鹿,做成了荷包,下面坠上编制的小鱼、红色的线穗子,就是一个成功的作品。   季然绣完这个后,又绣另一个,这一个他要给李淮山,那就不能给季嫂子卖钱了,所以这一个绣完后给季嫂子,让她多卖一倍的钱就可以了。   不是季然夸自己绣的好,而是苏绣在这个镇上没有,那么物以稀为贵,就会值钱。   上个世界,富商沈秋水把生意做到了西洋靠的就是苏绣,也因此出了‘苏绣冠绝天下’的话。   季然娘因着外面的传言这些日子也没有让季然出门,所以季然除了在家里帮着烧火做饭、切猪草、跟着季然爹编竹筐外,其他时间都在绣花,他绣的不快,但足够好看。   另一个荷包,季然绣的是他们家那只挑食的山羊。   它头上顶着一支荷叶、一朵半开的荷花。季然把它的毛美化了下,挑了浅蓝的线,绣完之后效果跟一朵蓝天里的白云一样。   所以当半月过去,又逢集的时候,季然把这两个荷包拿出来跟季嫂子说明情况的时候,季嫂子跟季然娘全都被他绣的荷包惊呆了。   季然娘第一反应就是:“然哥儿,这是你绣的?”   她这些日子农忙,也没有顾上季然家里的绣活,反正家里也不以他绣东西为生。哪知季然还能给她个惊喜。   果然是当娘的敏感,知道他什么绣工,季嫂子给季然作证了:“是我给他的布,就是这两块。”   季嫂子说完后就哎了声:“早知道然哥儿你能绣这么好,就该用最好的绸缎布了,这样就更能买上好价钱了。”   绣的太好,尤其是在麻布上,原色的粗制麻布上绣出这种精细的、漂亮的图案,会让人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心疼这么好的绣工。   季然跟季嫂子道:“麻布也很好,嫂子我只能给你这一个山羊的,小鹿的我想留给我自己。你去买钱的时候看下这个能否给你20文。”   季嫂子道:“当然可以,我觉得二十文肯定可以卖了,我还从没有见过这种绣法呢。”   季然娘也目光炯炯的看着季然:“你这是跟谁学的?”   季然平淡的说:“跟书上学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有一切,只要搬出书来,一切都可以说过去。   季然娘果然没有再追问下去。   季然这个大集跟着去赶集了。   季嫂子先带着他去布庄卖帕子,季然嫂子原本的帕子价格还是原价8文一方,但季然的荷包店里掌柜给到了二十五文的价格,因为他想跟季然长期合作,甚至给他折价绸缎布,让他先绣着。   掌柜的跟他说:“这种苏绣在咱们这里还是很稀少的,就是可惜绣在了麻布上,要是绸缎上,这个价格还能再翻一番。”   翻一番那就是50文,五十文,一个编筐的钱。而且这还是掌柜的保守价格,倘若讲一讲价格,都能到60文。   季嫂子跟季然娘不是没见过钱,只是没想到一个荷包能跟一个编筐一个价格。一个编筐,季然爹农闲时都要编两天,而绣荷包,这么一点儿,虽然说非常考研绣工,可如果有了花样子,再学会了这个绣法,照着葫芦画瓢,一天一个妇人怎么也能绣上两个。   季嫂子跟季然娘对视一眼,都把惊讶压下去了,她们两个怎么也是常年做生意,每一集都来跟着卖筐,知道怎么讨价还价,不动声色。   季然娘正想也嘱咐下季然,别太惊讶的,哪知季然比她们两个还要淡定,径自跟掌柜的道:“六十六文一个,掌柜的提供布料,一集我只能出四个。慢工才能出绣活。”   掌柜的直接开口说出了‘苏绣’的名字,季然就知道这个世界也是有苏绣的,只不过还没有到他们这个镇上来。   那就不用扣分了。   季然跟233说,233笑道:【少爷,你有没有发现你已经很久不被扣分了,上个世界你还奖励了5分呢。】   季然道:“熟能生巧,我已经知道怎么不被扣分了。”   233给他竖起拇指:【少爷加油。】   季然脑子里想的是不扣分,所以很平淡的说着价格。   他要的价格并不高,这个世界跟上个世界的时代是差不多的,介于宋、明之间,一文钱约等于1元钱。   纯手工制作的荷包要是在现代低于这个价格,但这个世界又有不同之处,这个世界没有机器,从绸缎到缝制到刺绣都是纯手工,那么这个价格并不高。   他这个价也是想要长期合作的。   他说的太平淡,这种淡定把掌柜的唬住了,再次上下的打量了季然一番,以为他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哥儿少爷,家业落败了,沦落到靠绣活来养家。那么他对这种绣品的价格确实精通。   掌柜的猜的也没错,季然上个世界就是退位的皇帝,也算是失败的大户人家。   所以掌柜的最终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您每集的4个荷包都给我们店。”   季然点了下头:“这是自然。你给我的绸布,成品也是给你。”   季然选了不同颜色的绸缎料子,就跟着他娘出来了。   他娘还算沉得住气,一直走出这家店好远才道:“4个荷包,每个六十六文,那就是二百六十四文,我没算错吧?”   季嫂子还道:“没错的,娘,我也算了好几遍呢,而且这还是纯利润呢,人掌柜的把布料跟绣线都提供了。”   她们家做小生意,算数能算的明白,季然娘这么精明,肯定要一个会算账的儿媳妇。   季然不意外。   季嫂子却对季然刮目相看:“然哥儿,你回家也教教嫂子怎么绣,嫂子跟你一起。嫂子手快着呢。”   季然说好,又补了句:“不用太快,容易扎到手。”   季嫂子笑了:“扎到手算什么,没关系的,总比跟着你哥编筐强,编筐才划手呢。”   季然哦了声,他忘了只有他自己手怕疼。   因着商定了好价钱,三人很高兴,一路说到了自家摊前。季然爹手艺好,编筐卖的不错,他们在集上有一个摊子,每集都是季大哥来卖。   这是季然第一次来,季然娘给他戴了一定竹笠帽,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三人把卖帕子的事跟季大哥说了,季大哥也很高兴,笑道:“那你们以后这不是比我买筐还挣钱?”   季嫂子道:“那可不!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天就能绣一个。”   季大哥说:“行,等忙完了收麦子,你就专门绣花。”   季大哥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娘,赶完这一个集,下集就不来了,下集就要忙着割麦子了。哎,婶儿,你看着好就拿一个吧,你看看这密度,编的非常结实,对,下集收割麦子不能过来了。”   季大哥看来买筐的了,熟悉的招呼着,季嫂子跟季然娘也先不聊天了,开始买筐。   季然爹编的筐有大的带把手的筐,也有大个儿的晒草药、山珍的扁筐,编的都很细密,这些年都有一批稳定的客户,所以也好买。   他们这段时间不算忙,季然爹跟季大哥两人一起编,十五天也编织了三十多个筐。   这三十多个筐,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就买完了,算是买的快的,季然也帮着买了两个。   看着买的差不多的时候,季大哥说他收尾,让他们几个去逛集市,有看中的就买些,下集农忙,也采购些准备着。   季然娘说好,去割下点儿猪肉,家里养着鸡鸭,鸡肉、蛋不用备,猪肉可以多买点儿。   季然在肉摊这里见到了李淮山,自从上次在何家见面后,他也有半月没有见着他了。   所以季然看了他一会儿,他知道李淮山是在买他的猎物,不过这会儿也已经买完了,现在在跟他娘一起收拾摊位,把他娘买的东西都放在板车上。   虽带着斗笠,但还是热的,低头的时候汗珠从他脸上滴下来,他只是用手背擦了把汗,季然想还要再给他绣一个手帕,多绣几幅擦汗用的。   用棉布的料子,柔软还舒服。   李淮山觉察到有人看他,打猎久了,眼力还是有的,他擦汗的时候瞥见是斜对面肉摊站着的季然,李淮山就没有抬头,拉起了板车,今天这个集李大哥没跟着来,在家里收割麦子了,他们有一块儿地熟的早。   李淮山让他娘坐班车上,他娘不坐,说:“不用,我在下面走着,还能再买点儿什么东西。”   李淮山知道他娘是心疼他累,就笑着跟她说:“那娘你等我给你买头牛,不,咱们直接买一匹马,让娘你坐马车,享享清福。”   淮山娘并不说他儿子吹牛,只笑着道:“好,我等着那天。”她扶着板车的一边说:“会有那天的,咱们现在终于还清了债务,以后的日子挣得都是自个儿的,会越来越好的,等你再娶上个媳妇,娘就彻底享清福了。”   李淮山轻轻啧了声,每次话题的最后一句话都是以他娶上媳妇为终结,李淮山都不知道怎么跟他娘说,他真不太想娶媳妇,他一个人过的挺好的。 第109章   他一个人过的挺好的。   但李淮山还没有说出来的,他娘就跟实现预料到了一样:“我知道你想什么,你现在不愿意放下猎户的活,说喜欢在山林子里,那娘也不勉强你回来,但是娘也想着有个人能陪你在山上,这样你也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有什么事都能有个照应,娘才能放心啊。”   话都说成这样了,李淮山也就不硬戳他娘心了,就转话题道:“娘,要不要给大哥、大嫂买点儿好吃的,那糖葫芦我记得我大哥、大嫂最爱吃了。”   淮山娘无奈道:“那是你爱吃,我知道你又给我偏话题,你说说你这娃子,咋就不想媳妇呢,不管是哥儿还是姑娘家,那有个人作伴多好啊。”   李淮山单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掩盖的擦了下鼻子,不想再接这个话题了。   说下去就没头没尾了。   李家娘俩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去了。   这边季然一家也买了不少的东西,先割了五斤斤膘肥肉厚的猪肉,回家炼成脂渣儿,夏天好保存,割麦子的时候直接炒菜,养人有力气。   棒子骨买了两根,回家炖竹笋也是美味,其他的、油、盐等东西也都买了。   农村不缺菜,这些不需要,鱼也不缺,到处都是湖,荷塘的,莲塘里都能摸到鱼。   所以一路走,一路看着买,想到什么买什么,季然娘最后又买了些糖,说煮绿豆汤加上好喝。   季然娘这一集买东西挺多,但她很大防方,季然痊愈了,还揽了绣帕子的活,那以后的日子就越来越好的。   所以她一路都高兴,直到在遇到何瑞锦他娘后就没了。   何瑞锦他娘每集也来镇上,因为何瑞锦在镇上读书,他还要往上考,虽然举人很难考,但他们家也还算富裕,加上中秀才后每月都有二两银子的俸禄补贴,也够他上学及家用了。   所以何瑞锦娘只要来镇上就会去学堂看瑞锦。   “何家嫂子,嫂子?!”季然娘是大嗓门的,但是何瑞锦娘却没有听到,季然娘跟季然、季嫂子道:“你们两人在这里等我,我去打声招呼。”   季嫂子嗯了声,她知道季然娘是去打探下季然跟瑞锦的婚事,所以不方便季然过去。   季然娘大步的追上了瑞锦娘,说了几句家常话后,话题果然转移到了婚事上。   季然娘笑着问:“这是去看瑞锦吧,正好我也来了,一起去看看他,这考上秀才了,还这么用功是好事,就是也的分出点儿心来考虑终身大事啊!”   瑞锦娘有点儿支吾道:“我……我,他婶儿啊,我是这么想的,瑞锦这不是刚考中秀才吗,我心思着让他再读几年书后娶媳妇。”   季然娘一听她这话脸色就变了:“什么?!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两年然哥儿都二十岁了!”   瑞锦娘脸色也不太好,她扯了下嘴角道:“所以我这不是想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让你家然哥儿早点儿议别的亲吧,就不耽误然哥儿了。”   季然娘忍着气道:“嫂子你这是什么话,我们然哥儿已经等了三年了,上次咱不就说好了,考中秀才就议亲的吗?”   何瑞锦娘嘴角抿直了,片刻后才道:“什么原因,我想你也知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们家瑞锦现在已经是秀才了,他要注重名声,要娶一个名声好的哥儿。”   季然娘回来时的脸色很不好,季嫂子低声问了几句,都没有得到响应,季然就知道,他跟何瑞锦的婚事大概是泡汤了。   果然没有过一周,何瑞锦家就议亲季晨家了。他们家隔壁的季晨。   季然娘知道后气的两眼发黑,声音尖锐:“他们何家也太欺负人了!说什么在读书,这两年都不议亲,却转头去了别人家,还是我们家隔壁!他是这么欺负我们家吗?!她是把我当死人吗?!”   季然爹大概预料到了今天,没有太失控,拦着季然娘不让她去院子里骂:“小点儿声,不怕人家笑话。”   季然娘一把把他甩开了,冲着院墙声音更拔高了:“笑话?谁笑话谁,是谁家不要脸,何家没了心肺,丧尽天良!挖人家的墙角简直就是缺德!敢做这样的事,还怕别人骂吗?!”   隔壁季晨娘也不是只挨骂的,端着笸箩站在门口骂:“什么叫挖墙脚,我们自己家里端端正正,用得着挖吗,再说那人是长腿长眼睛的,又有文采,人家只选好的,我们能说什么呢,我看着某些人与其在这里指桑骂槐,还不如去检讨下自己。”   季然娘本来心情就不好,又听她说季然不好,再没忍住破口大骂道:“我们家怎么了,我们家然哥儿怎么了,你说我们家然哥儿怎么了?!”   季然娘泼辣出了名,要是真发起狠来,季晨娘不是她的对手,再加上她确实不应该拿着季然的名声说事,虽然何家不要季然确实是因为季然的名声不好了。   但知道归知道,拿出来说就不好了,但季晨娘都说了,自然也不能吞回去了,只哼了声道:“你们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   说完便扭身回屋里了,并把门关上了。   季然娘在院子里气的浑身发抖,季然爹在一旁劝着:“他娘,别气坏了身子,别跟他置气啊,”   季然娘站不稳了,扶着他手臂往地上坐:“丧尽天良的何家啊,我们然哥儿可怎么办啊?他们这是置我们家于不顾啊,他们是不想让我活了啊!”   她平日里都好面子的,这会儿却什么都顾不上的坐在了地上,季然上前去扶她:“娘,你别生气了,我没事。”   季然娘干脆伏在他身上哭:“然哥儿,都是娘害了你,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季然没有父母,但在这个世界里,这短短月余时间里,这个泼辣又没有多少问话的妇人却让他知道了母亲是什么样的。   他刚来的时候以为她跟周太后一样,精谋算,重利益,但现在发现她比周太后好,她是真心疼她的孩子,她所有的打算都是为了季然。   季然这么想着就默默的坐在了地上,让她靠着他哭够,今天晚上只有一弯细细的月亮,季然看了一会儿月亮,季家另外四个人看着他们娘俩坐地上,劝不了,也只好跟着一起蹲在院子里。   季嫂子是嫁来的,以前对季然这个小叔子不是很喜欢,但这几天季然毫不藏私的教了她苏绣的方法,季嫂子对他有些改观了,这会儿也有些可怜他,怕他难过,想劝他什么,但她又没有从季然脸上看出痛苦来,季然就跟这事跟他没关系一样,还仰头看月亮呢。   这让季嫂子也无从劝说了,她心想自己这个小叔子当真沉得住气,能这么沉得住气,要么是心有打算,要么就是对那个何瑞锦没什么感情。   不管那样,季嫂子觉得这样挺好的。   所以季嫂子轻声说:“娘,你别难过了,然哥儿能读书写字,又会绣花,相貌又不比任何人差,何家毁亲是他们家没有福气,是他们没有眼光,然哥儿值得更好的。”   他娘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季大哥跟季然爹忙上前帮着季然把他娘扶起来,季然娘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又重新发狠的道:“咱们从今以后跟何家各不相干,我这就去把我的九尺布跟4包糕点要回来,我就是喂了狗也不能给他们家。”   季然爹哎哟了声:“他娘啊,咱们家不缺那些,咱不要了。就当喂进狗肚子里去了!咱们家跟他们以后再没有关系!”   季然爹也是气的,但他不想让自己婆娘再去受人家指点了。   季然娘被劝着回了房间,回房间后她开始劝季然了:“你也别为那没良心的生气,不值得,娘以后一定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咱们气死他!”   季然跟她说:“我没有生气。”   季然娘以为他给何瑞锦说话,眼神暗了下:“别难过,他不值得你喜欢。”   季然最后跟她说:“没有喜欢他。既然他不选我,那就是跟我没有关系的人。我不难过。”   他表情不像是强颜欢笑,平淡的甚至有点儿漠然,季然娘一时间都忘记骂何家了。   知道季然是这样的态度,季然娘心里好受多了,发狠的忙活着要为季然重新选一门好的亲事,但外面的流言蜚语让她的计划举步难行。   本来季然的流言已经快消失了,哪知何家跟季晨家议亲,把季然摒除在外,又把季然再次的扯了进去,这次的流言更多,传的更广,不仅季家村里都知道了,就连着相近的邻村也都知道了。   【季然娘就是太好强,什么好事都想着她家,现在好了吧,南瓜叶揩屁股,两头不讨好。】   【可不,这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季然娘精明也不好,算计到自己头上了,这会儿知道苦果了吧,可怜了然哥儿了,砸在自己手里去了。】   季然娘托媒婆说亲,媒婆都开始推脱,季然娘又气的吃不下饭了。   她千方百计为季然筹划到今天反而成了笑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我害了然哥儿,都是我。”   她这几天都这么念道,季然爹一遍遍的跟她说:“不怪你,孩子也不怪你,你跟然哥儿就在家里专心养身体,咱们不着急,有句话不是叫好事多磨吗?”   季然爹想让季然娘在家里休息几天,避避风头,别出去听闲话,但眼瞅着就是割麦子的季节了,哪能闲的住。   收麦子就是跟老天爷抢粮食,六月天说下雨就下雨,而季家还有5亩麦子。   季然娘豁出去要去下地,季然说他也去。   季然这几天给自己缝了一双手套,这个世界有这个,骑马打仗的人都会带着。   有手套就能割麦子,虽然割的慢,但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   季然娘看季然比他状态还要好,心里终于有了点儿安慰,点头道:“好,我们没有干亏心事,不用躲在家里。”   这个农忙的季节,季然出门自然是碰上了很多人,他们看他出来都有点儿惊讶了。   态度跟没事人一样。于是说他的话又变了一种。   【然哥儿这不会是又找着好人家了吧?】   【他现在这名声恐怕找不到人家了,谁愿意娶他呢,除了李淮山家。】   【可他认了人家李淮山当哥哥,自己把这条路堵上了。要是李淮山是我儿子,我绝不可能让他跟季然结亲,不蒸馒头争口气。】   【是呢,季然他娘真是不好相处的,自己那么精明,然哥儿恐怕也不好相处,这要是娶回家就是个祖宗。】   村民不仅把季然架在了火上烤,这次连李淮山也拉下水了。   然而两个当事人跟没事人一样。   季然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李淮山只有农忙的时候才下山,且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平时不凑堆,村里的妇人们也不敢到他面前去说闲话,猎户比屠夫还要狠一些,不仅杀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猎那些猛兽眼睛都不眨的人,身上自带一种骇人的气势,所以虽然那些八卦的人很想在本人面前说道,但就是不敢,万一李淮山生气了,谁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所以李家人若是不跟李淮山说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村里热议的人物。   李家大哥、大嫂,他娘都不想跟他说这些烦心事,这真的是干了好事还惹了一身腥,任谁都不愿意搭理。   夏忙已经三天了,第四天的时候季然在地头上又看到了李淮山,他们两家有一块儿地挨着,而且这块儿地还很大,感觉能割两天。   于是季然就常看见李淮山了。   他割麦子很快,半弯着腰,镰刀刷刷的,麦子一片片的割出来,季然擦汗的时候就会盯着他看。   李家都是是高大、健壮的身形,李淮山因着常年干农活、进山狩猎,练出了一把子力气,粗布麻衣下都能看到坚实胸膛的轮廓,这会儿挽着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镰刀在他手里就跟自己长了眼睛一样,又快又利索,看他割麦子是一件很有成感的事,仿佛都跟他割的一样。   季然就默默的看着他,他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他好像在哪儿见过。是哪儿呢?   233在感叹,他们家少爷已经忘记他在第三个世界里每天拿五个工分的时候了,那时候主角就帮他割过麦子。   李淮山早就觉察到季然又看他了,他刚才已经加快速度超过他了,哪知季然割的太慢,他割了两垄了季然还在那,于是可不又一排了。   李淮山虽不想看他,但来回的也扫了几眼了,知道他割的慢的原因了,因为他割的整整齐齐,但凡割过的地一根麦子都没有留下。   他也没有偷懒,就是过于整齐。   李淮山想跟他说,让他快点儿,这又是绣花。   但看着他擦汗的样子又把话吞回去了。   季然带了一顶宽大的斗笠,他娘应该是怕他晒坏了,但大斗笠把他脸都罩了一半了,看着头沉。   李淮山再看看他手上带着的手套,就知道他是很少干这样的活,家里千宠万宠,所以算了,他哪怕坐在地上休息也是应该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家里人都会来送饭,季然娘亲自做饭,送的饭很丰盛,因为想要招呼李家人一块儿。   也许是被何家跟季晨家气坏了,季然娘终于知道李家人有多么厚道了,这些日子李淮山也因着季然被牵扯了进去,但李家人见着她没有摆任何脸色。   今天两家的地碰在了一块儿,季然娘有意多做了些饭菜。看到李淮山他娘来送饭,忙招呼她:“李家嫂子,一起来吃吧,我多煮了很多绿豆汤,放在井里冰着,这会儿喝正好呢,给淮河、淮山他们多倒一些。”   淮山娘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他们已经认了亲,那就不能太客气,客气就是嫌弃,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两家人在地头上吃饭,于是合力把麦秸堆到板车上,堆高搭出一片阴凉地来。   虽都坐在一块儿,但坐法有讲究,季然坐在这头的最边上,李淮山坐在另一头的最边上,因为这两家人里就他们俩还没有婚嫁,哪怕认了哥哥也还不能坐一块儿。   不过其他人也没有在意,季家大哥、李家大哥都是实在人,在一块儿吃饭还挺高兴,妯娌间也各自说着话。   就剩李淮山跟季然两人被排除在外了,幸好俩人各坐最头上。不妨碍别人。   季然娘准备的饭菜丰盛,下饭菜的辣子炒腊肉笋干,红烧肉炖土豆,肉渣炒青菜,凉拌水芹、木耳菜,还有大盆的青椒炒鸡蛋,季然看了一圈都有辣椒,连红烧土豆里都是红辣子。   这里的饭菜大多数人家都喜欢吃辣椒,前几天季家的饭菜清淡是因为郎中说的,季然那时还没有好。   所以今天季然娘想让李家人也一起吃,于是就回复原本的做菜风格了。   季然娘热情的招呼李家人,把饭菜往他们那边端,淮山娘看她这么客气,也把他们家的饭菜移过来。   淮山娘做的饭菜也很丰盛,她是厚道人,且又是给自己儿子儿媳送饭,知道他们累,做的都是好吃的,猎户家不缺肉,所以淮山娘炒的土豆鸡块儿,韭菜炖鸡蛋,麻油拌荠菜,肉片炒藕条,小豆腐炖萝卜缨子。   虽然五个菜,但都是大盘的分量。   淮山娘笑着说:“一起吃,我做了很多,然哥儿爹,他大哥,她嫂子都多夹一些。”   季嫂子笑着说:“看出来了,婶子您跟我娘一样,做饭都喜欢用大碗大盘,从这里看就知道婶子是大气的人。”   淮山娘笑了,跟季然娘说:“你这儿媳夸你呢,说婆婆不是小气的人。”   季然娘笑道:“她是说我大手大脚呢,不精致。”   季嫂子说:“娘,这么多人在,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啊,不是我说的。”   她刚才那话是真心话,虽然她在家里常跟婆婆闹,但她婆婆在吃穿用度上并不吝啬,也许是家里条件还算宽绰的原因,虽没有顿顿吃肉,但饭菜都是足够的。   她这话说的几个人都笑了。   季然娘也笑着招呼道:“快吃吧。多喝点儿绿豆汤,我加了糖,甜着呢。”   冰镇在井里的绿豆汤用陶罐送过来的,这一会儿还是凉的,季然不能喝,怕肚子疼。他就喝了淮山娘带来的酸梅汁,这个是温的。   季然吃的也是淮山娘做的饭,他们家的饭没有辣椒。   几个人吃了一会儿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季然娘说:“嫂子,你们家饭菜不放辣椒,是不能吃辣椒吗?我这菜是不是放多了啊?那下次我也不放了。”   淮山娘笑道:“没事,我们家淮山不能吃辣椒,其他人都吃的。”   季然闻言看了一眼李淮山,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主角第二个世界的时候很能吃辣椒,但跟自己一块儿后,他就不吃了。   第三个世界也是在南方,他也不吃辣的……   他是为了自己不吃的。   李大哥也笑着说:“婶子你做的菜下饭,不用因着一个人不吃就不放,让淮山自己啃馒头就行。”   李淮山咬了一大口馒头,可有可无的点头:“行,那我明儿就不来帮忙了。”   李大哥笑了:“你看,还威胁上了。”   李大嫂多关注了一些季然,发现他吃的都是他们家的菜,李大嫂笑着问:“然哥儿,我们家饭好吃吗?”   季然点头:“可以。”   就俩字,季然娘先拍了他一下:“你这孩子,吃了这么多就可以啊?”   季然看了她一眼,补充道:“比你做的好吃。”   季然娘噎住了,众人能笑的都笑了,不笑的还是那俩人。   淮山娘给打圆场道:“然哥儿这是第一次吃我做的饭,觉得新鲜。你娘的手艺才好呢,就这个腊肉炒笋干儿,这火候掌握的真真是好。”   季然也嗯了声:“就是有点儿辣。”   季然娘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能吃辣了?”   季然在想着要怎么回复她,才能让她不怀疑且以后还能给他留一盘不辣的菜,他还没有想出来时,季然娘又道:“罢了,让你吃了半个月清淡的饭菜,结果你还不能吃辣的了。”   这大概就是做娘的,会无条件的站在自己孩子这一边。   季然看着她说:“娘,你做的饼好吃。”   季然娘气乐了:“我现在就只剩饼好吃了是吧?!”   季然爹在一边看着眼里有些发热,这种其乐融融的感觉久违了,他们家这几天实在过的太消沉了,他看看这头的自己亲儿子,又看看那头坐的端正的李淮山,都想跟季然说,既然喜欢吃人家的饭,不如就跟着人家吧。   只是他知道不能乱说,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儿子名声,还要顾及着李家,李家老二是个好孩子,他不能不顾他的感受。这一顿饭,李家老二就没有看过他们家人,当然也包括季然。   季然爹就摸不准李淮山会不会喜欢季然。   哎,愁人啊。   季然爹看看那头抱着碗喝酸梅汤的儿子无声的叹了口气,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婚姻大事看缘分,更不能着急,不能强求。 第110章   两家人吃完饭在地头上稍作休息,就又开始收割麦子,不能多休息,六月天雨来的快,麦子一天都不能等。收割完还要脱粒,晒干,每一天都要抢时间。   很多人家都是早上三四点,天不亮就来地里了。   季然割的依旧很慢,不过他们家人比李家多一个人,所以两天后,两家一同把这一片的麦子都收割出来了。   旁晚时分,晚霞布满天,收割好的麦子被一捆捆的放在板车上,有牛车的用牛车拉下去,季然家有水牛,白天的时候,季大哥运完上午的麦子,也让李大哥用牛车运他们家的麦子。   不过晚上最后一趟的时候,李大哥怎么也不肯用季家的牛车了,说大家割了一天了,都累了,赶紧回家休息吧,他们两兄弟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两人帮衬着就拉回去了。   季然走在他们家车子后面,忍不住回头看,这一会儿拉车的人是李淮山。   板车上堆的是最后一车麦子,堆的很高,都看不见后面的李大哥跟李大嫂。   这一车麦子不用想就知道很沉,季然看着拉车的缰绳勒在李淮山肩上,他把着车把手的两只手臂因着用力绷的很紧,上面的肌肉鼓着,像是用尽了力气。   夕阳虽至,然而天还是很热,汗水从他额头滚过,但他空不出手去擦汗,脖子上搭着的毛巾只能搭着,他只能闭眼,等着汗过去,这样不煞眼。   季然脚步慢了下来,在走了一段路,下坡前,李淮山暂停了下,季然也跟着停下来。   汗珠又一次滚过李淮山的额头时,季然下意识的抬了下手,在手要碰到李淮山时,李淮山抬眸看他,季然又把手收回来了,他忘了他现在是个哥儿,不应该给任何男人擦汗。   在李淮山还不是自己男人时。   李淮山跟季然对视了,有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季然现在的眼神让他不能问他什么,很奇怪的感觉,李淮山看他把手收回去却还不走,只得道:“走吧,你家车子都走远了。”   季然又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了,他们家的车子有大黄牛拉着,走的比较匀速。季然没一会儿就追上去了。季嫂子在旁边扶着,因着多,也没有注意到季然刚才掉队了,季然追上来也什么都没说。   一路沉默着,在去向两家打谷场的分叉路口时,他回头看了下,只能看见那辆很高的麦子车,看不到李淮山了。   收割麦子很忙,但也很快,忙忙活活十天,连割麦子带晒麦子,全都弄完了,天公作美,最后一天的时候雨才下下来,下的还非常大,好似前面十多天憋着就等这一天了。   下雨天大家就都不用出门了,季然爹娘、大哥编竹筐,季然在绣花,现在季然娘也不说让季然读书了,何家的事彻底寒了她的心。   这样倒正合季然的意,古代给哥儿读的书都是些清规戒律,不仅没有数学有意思,还很繁琐,季然不想看。他更喜欢绣花,喜欢看着整齐的绣线组合成图案。这跟织毛衣有共同之处。   季嫂子已经学会了苏绣法,她跟季然两个人一起绣,这段时间忙着收割麦子,季然说好的绣活只绣了半个,那还有三个没绣完,而七天后就是下一个大集了。   季嫂子心灵手巧,都不用季然多教,她自己都会绣花样,她比季然更了解这个时代富人家的公子小姐喜欢什么,那些山水、花鸟经过苏绣法之后,活灵活现。   隔壁季晨来他们家看到他们俩绣的花样后,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了。   他已经有十多天没有跟季然说话了,他娘跟季然娘瞒着墙头吵了那一架后也没有和好。   弄的季晨也不知道怎么过来了,但他心里也不是滋味,明明也不怪他,何家来他们家求亲又不是他抢的,只是因为他娘答应了婚事,季晨就觉得不太敢见季然了。   今天下雨,所有农忙也都过去了,季晨实在没忍住还是过来了,没有要来显摆的意思,是真有点儿担心季然,这十多天他在隔壁都没有听见季然说过话,他心里还是怕季然想不开的,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虽然季然以前也抢过他的淮山哥,他娘气急了的时候说这是报应,不能所有好事都是他们家的。   但现在十多天过去了,季晨幸灾乐祸没了,心里多少起了担心。   他来前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想着怎么跟季然解释,让他别生气,但来到他们家,发现季然一点儿也没有伤心难过的样,而且还在绣花,绣的还前所未有的好看。   于是季晨顾不上别的了,问他是从哪儿学的,这是什么绣法,要跟着季然学。   季嫂子微微咳了声,季然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意思,不让他教,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   不过季然教了,因为苏绣不是他创造的,他是跟着绣娘学的,且苏绣如果绣的好要看个人,这是一个需要耐心的活,细心就能绣好,成就都是个人的。   季然对独藏什么技能没有什么想法,不管是苏绣也好,还是其他的东西,于他来说,都只是喜好而已,如果哪天不让他绣了也没有关系,他可以去干别的,他是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EDD患者,生死都不在意,又怎么可能在意这个。   这是季嫂子不知道的,季嫂子看季然教季晨跟教自己一样,心里埋怨他傻、不知道藏私,可又不得不感叹季然心怀宽大。   季晨都抢了他的何秀才了,他竟然还能教他绣活,这可是挣钱的营生啊。   就连季晨等他说完后都古怪的看着他,问他:“你不生我的气吗?”   季晨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了。   季然还被问愣了:“我生你什么气?”   季晨啧了声:“我抢了你的何秀才啊!你不生气吗?!”   好家伙,这个也是个直接的,季嫂子只得给他们俩带上房门,出去了。   季然听他这么说,才跟他道喜:“恭喜你成为秀才夫郎,找到合适的人。”   季晨狐疑的看着他:“你说的是真话?不是气话?奇怪了,现如今我怎么分辨不出你是说风凉话还是真话了呢?”   真的,从季然这个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这家伙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沉住气了?   季然嘴角微微弯了下说:“真话。”   季晨歪着头打量他:“我怎么感觉你还高兴了?”   季然看了窗户外面一眼,说:“嗯,我很高兴。”   因为我也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但这句话季然没说,因为没有人明白他的意思。   季晨从他们家回去的路上都在想,不是他疯了,就是季然疯了,都嫁不出去了还很高兴。   季然娘对季然的这个状态也有点儿担心,担心他是装冷静,反而因着这个她没有怀疑季然换芯了。   季然娘为了早一日让季然高兴起来,一不忙就千方百计的打听好人家,要强于何秀才家的人家。   这是第一个条件。   季然爹第一个给泼冷水的,他说:“你这哪里是给然哥儿找,你是给你自己找,找个替你出气的。”   季然娘哼了声:“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怎么了,咱们然哥儿被这么欺负,你这个当爹的一点儿都不操心!”   季然爹说:“我怎么不操心了,我的意思是咱们给然哥儿就找个跟咱们家一样的可靠的人家就行,不用什么秀才举人的,就庄户人家就好了吗?”   季然娘就不乐意了:“找个庄户人家,然哥儿这不是去受罪吗?他哪里种得了庄稼!”   季然爹郁闷道:“嫁给何秀才家就不用下地干活了吗?他们家又不能供两个人读书!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踏实一点儿想。”   季然娘手指头快戳他脑门上了:“往踏实处想?谁家?李家?李淮山?你实话告诉你,你是不是还是想着李淮山那小子!”   季然爹哼了声:“对,我就是觉得李淮山比何家强,有担当,又忠厚的人家!”   季然娘声音也大了:“他好!你去嫁吧!”   季然爹气道:“你这都是什么话,你也不怕孩子笑话。”   季然就在旁边坐着呢!   季然娘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她郁闷的道:“是你上赶着气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跟李家认了干亲,我哪有那个脸再翻过来啊,认了哥哥,再嫁给哥哥,这不是让全村人戳我们嫁脊梁骨吗?!再说那个李淮山,整天拉着一张脸,我一点儿都没有看出他对咱们家然哥儿有意思,他现在指不定怎么气咱们家然哥儿呢,要是让然哥嫁给他,那谁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季然娘说着就悲从中来,也不让季然爹插话,径自道:“现在所有人都在看我们两家的笑话,后街玩牌押赌的我听说还有押什么‘如果他是李淮山坚决不会娶然哥儿的’!另一方说‘然哥除了李淮山也没有人会娶了’你看看这是什么话!我们家然哥儿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季然在旁边听着,他现在每天晚上都听他爹娘商量他的婚事,他不能自己说出那个人来,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现在他爹娘已经往李淮山身上想了,快了。   季然爹被季然娘那一大串说的郁闷,难得硬气起来:“然哥儿要是嫁不出去,那我就养着他!”   季然娘呸呸了声:“谁嫁不出去啊?!”   季然爹娘的吵架吵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也吵不下去了。   季然娘虽然嘴上硬气,说嫁谁都不能让季然嫁李淮山,但实际上没过两天她又自己焦虑了,跟季然爹讨论着,怎么才能让李家高高兴兴、不计前嫌的接纳季然呢?   季然爹就看她:“你终于想通了啊,我早就觉得何家不是良配。”   看季然娘看他,季然爹磕了下烟袋锅子跟她说:“咱们从心底里说,咱们家孩子无法生养,这真要嫁给了秀才,无后,何家眼眶子高,一定会让瑞锦纳妾的,到那时咱们也没有办法。没有理,季然还受欺负。所以我觉得还不如给然哥儿找个厚道人家,对然哥儿好,能一辈子疼他的人,淮山这个娃子,我这些日子也观察他了,他虽不爱说话,可人正直可靠,家里也跟咱们家一样,都是庄户人家,不兴纳妾那一说。你说呢,孩他娘。”   季然爹的这一番话遵定了季然娘同李家正式攀亲的决心。   季然娘为了自己的孩子,拉下脸又去求了淮山娘。这一次一起来的还有季然爹,这个平日里怕婆娘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也来了。   从情到理,从流言蜚语讲到世事无常,最后淮山娘说同儿子商量一下,婚事一定要同他商量,要不怕他那个脾气做出什么事来。   季然爹高兴的答应了,他说,他知道淮山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他等着他的决定。   这一次淮山娘让李大哥拉着他去山上找的李淮山,山上远,淮山娘腿脚不太好,前些年干苦活累着了,李大哥扶着她说:“娘,要不我上山把他叫回来说吧。”   淮山娘摇了下头:“已经让他委屈了,不能让他特意跑下一趟来就为了听到这些事,我这个做娘的这些年对不住他,他在山上这么多年,我就没上来几次。”   李大哥把背篓往上背了下,跟她说:“娘你别这么说,你这腿脚不好,二弟他都明白的。”   淮山娘摇了下头:“我现在就是拿着我这腿脚的毛病又来逼他了。”   自古以孝为先,她家老二虽然脾气不好,可孝顺是没话说的,只要自己来说,他就算再不情愿也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淮山娘这么想着心里也不好受,这些年为了还清家里的债务,淮山做这个辛苦又危险的猎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个大山里,本来想着等他成年就给他娶一个喜欢的人,陪他在这里,哪知孝期三年,把他拖到了19岁。   现在好不容易出孝期了,还没等自己去给他谈一个勤快人家的好孩子,他就摊上了这样的事,不得不在全村人的嘲笑声里娶他不愿意娶的人。   她儿子虽脾气不好,但不会无缘无故讨厌别人,他之所以成现在这样不愿下山,不爱跟村里人打交道,就是因为这些年因着他爹病重,借了些钱,逼着他看清了村里人催债时的嘴眼。   不怪村里人嫌弃他们,借钱本就不是好事,但凡能有一线生机,都不要去求人。   本来今年已经还清债务,可以让他挺直腰板说亲了,哪知季然娘前段时间做出了让他寒心的事。不仅不念他救命之恩,还因为嫌弃他穷迫不及待的跟他划清界线。   所以现在他又怎么会愿意娶季然呢?   淮山娘看着茂密的一眼望不见底的丛林,深深的叹了口气:“是我这个娘对不住他,我要是早知道有今天,我就应该早一点儿去为他求娶一门亲事。咱们不挑人家长相,只要脾气好,勤快,不嫌弃我们家穷,我就都同意。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大哥宽慰她:“娘,您看您这话说的,您老人家不挑长相,二弟他也不挑?咱家老二长那么好,不得找个长得好看的,而论起好看来,那个然哥儿是咱们这十里八乡最好看的一个了。没准二弟就同意了,您老人家就放宽心。”   淮山娘拍了他一下:“老二会像你这么肤浅吗?好看不也得有眼缘啊,再说好看能当饭吃吗?然哥儿……”   淮山娘叹口气道:“我也不是说然哥儿不好,我是看他不是能吃苦受累的人,恐怕到时候连顿热乎饭都做不出来。”   李大哥说:“这有什么,二弟会做饭,上次来二弟就做给我吃了,那手艺比娘您差不了哪儿去。”   淮山娘这次狠狠拍了他下:“让你上山看你弟,你是来混吃的了?”   李大哥笑道:“是我错了,娘,你再歇一歇,前面就到了。这个时间点儿老二去打猎了,咱们去了先给他好好做顿好吃的,我亲自做,只要二弟不嫌弃我的手艺。”   李淮山这个时间点儿确实去山林打猎去了,中午带着干粮,一整天他都在外面,直到晚上才会回来。   所以当傍晚回家,看到炊烟袅袅,院门开着,就知道李大哥来了,   大青跟大黄、小黑都不叫,先溜进院子里巡视,李淮山背着背篓进来,正想问怎么才几天就又来了的,就看见他娘出来了。   他娘都来了,李淮山难得的笑了下:“娘,你怎么上来了,你腿脚又不好,你要是有什么事让大哥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   见到娘总还是高兴的,高兴完才会想别的,这肯定是又有什么事了。   李淮山把背篓放地上,问道:“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淮山娘笑道:“没什么事,你先洗手,先吃饭。”   李大哥给他接过背篓,把篓子里的猎物拿出来,拿出一只山鸡、两野兔后,李大哥笑了声:“哎呀,还有这么大一只狐狸!怎么抓到的,今天收获颇丰啊!”   狐狸皮毛最值钱,这一只成年狐狸光滑的皮毛怎么也能买到6、7两银子。   李淮山朝大青他们抬了下下巴:“他们三个帮忙,围到了事先布好的陷阱里。”   这只狐狸他前几天就注意到了,这几天一只在布陷阱,狐狸聪明,想要它完整的皮毛得围剿,李淮山箭术学的不错,能射眼,不过他还是想再保险一点儿,反正狐狸能猎到就猎,现在猎不到就冬天再猎,没有特别着急,不过现在能猎到也很好。   狐狸掉进陷阱里脊椎摔断,已经奄奄一息,活不过今晚了。李淮山帮着他大哥把狐狸放在了一边的笼子里:“先放着,明天早上我剥皮。”   李淮山娘把饭菜端在外面的竹制桌上,招呼着他们去洗手吃饭。   李淮山做到饭桌上时道:“是不是什么事也要吃完饭再说?”看他娘跟大哥神情,不像是有什么坏事,那李淮山也就不着急了。   李大哥嘿了声说:“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所以不着急,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李淮山只切了声,低头吃饭。   他心想,他现在能有什么好事?不过只要不是烦心事,那就是好事。   李淮山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他大哥,从他娘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他大哥已经偷摸的看他好几次了,嘴角还挂着可疑的笑,想要等着看他热闹,又担心他什么一样,李淮山心里就不太踏实了,他本能的想是不是那个季然家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事实证明他想的很对,或者是墨菲定律定律就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等吃完饭他娘坐在院子里跟他说了季然爹娘的要求后,李淮山   直接冷笑了:“要我娶他?!他们家人蹬鼻子上脸,未免太过分了。”   李大哥看他手里磨着的尖刀咳了声:“二弟,你先把刀放下。”   “我不娶!谁爱娶他谁娶!”李淮山把刀扔在了磨石上。   李大哥干巴巴的道:“这不是没人娶他了吗?”   李淮山气笑了:“没人娶他我就该着娶他啊?!我是对他做了什么?!他就要赖上我?!”   李大哥心想,做了什么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吗?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了,这会儿看自己弟弟是真生气了,这院子杂草都快让他给走平了。   李淮山气的在院子里转圈,大青看他这样,跟着他吼叫了几声,这是替他委屈,替他抱打不平。   淮山娘看了下天,无声的叹了口气,这大概都是命。   那个然哥儿为了不跟他们家淮山扯上关系,想了那么多办法,可兜兜转转还是转到了这里。本来想要撇清的事,却越缠越紧,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只能说是命。   是那个然哥儿的命,也是他们家淮山的命。   从他救了人家的那一刻,这就逃不开了,这红线牵的让人纠结。   看李淮山黑着脸,不耐烦的摆手让大青别跟着他的样子,淮山娘把手里的麻线放在了框里,跟他语重心长的道:“儿啊,我知道让你娶然哥儿委屈了你,可你想想然哥儿也是因为你才有了这一遭,你们两个就跟这团成一团的麻线,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在一起,等想解开的时候已经是一团乱麻了。这就是人家说的斩不断理还乱。”   “我就斩的断。”李淮山把头撇到了一边,不想看那团麻线。他已经跟那个季然非常避嫌了好吧。   季然娘看着他笑了下:“这就是孩子话了,人与人之间的事哪里能用一个理能说得清,如果你非要让娘给你一个说法,那娘只能说这是命,然哥儿是你命里注定有的。”   命里注定有的一劫。   淮山娘到底没有把最后两个字说出来,那太晦气了,明明是他儿子的大喜事,却闹成这样收场。   她知道他这个小儿子是最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可没有想到有一天也会让他因为这些人情世故,流言蜚语缠身。娶了一个他不喜欢的人。   淮山娘是一个识大体又懂礼的人,哪怕她心里也不愿意这门婚事,但她知道相比起自己儿子的不情愿,季然作为一个哥儿在这种局面下更难堪,他们家只能认了。   李淮山最后一拳捶在了院子里唯一的那棵树上,作为答应这桩亲事的代价。 第111章   淮山娘也不再勉强他下山去见见未来丈母娘,只跟他道:“那娘就找媒人上门提亲了,定亲的日子咱们也尽快一点儿。”   “娘你看着办吧。”李淮山冷漠的道。   淮山娘商量着说:“那定亲之后,娘就跟你季婶儿连婚期也一起定了?”   “娘你定就好,这些事以后不用再问我了。”李淮山拿着他磨好的刀进了屋。   季大哥跟淮山娘对视了一眼,都摇了下头,季大哥小声的说:“你说结婚那天他不会不去吧?”   淮山娘轻拍了他一下:“乱说什么,你弟不是那样的人。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季大哥摸了下头说:“我这不是担心吗?这要是不去结亲,这季家笑话可就更大了。”   “你也少说几句,你这两天在这山上陪你弟,开解开解他,别让他心里存了事,伤身体。”   “行,正好家里正好也不忙了。”   但第二天李大哥被驱赶下山了,李淮山说不需要他,他更愿意一个人待着。   李大哥隔着门,趴在门缝里跟他说:“得习惯习惯,等成亲了你不得适应两个人……”   “走!”李淮山对着门吼了一声。   “走,娘,咱还是赶紧走吧。”李大哥赶紧扶着淮山娘下山了。   淮山娘下山后也没有耽搁,当天晚上就到了季然家,跟季然娘说了,第二天媒婆上门提亲,第五天定了亲,也定了结婚的日子。   结婚日子定是在一个月后,时间算是紧凑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适合再拖了。   定亲仪式李淮山要出面,只不过不用见季然。   李淮山要来季家,让丈母娘看看,季然可以在厢房里透过门缝看看。   季嫂子在厢房陪着他,看季然真在门缝里看了眼,笑着揶揄他:“看到什么了?未婚夫英俊吧?”   季然坐回炕沿上说:“英俊。”   季嫂子笑了:“那可不,李家老二是咱们村数一数二的小伙子了,高大魁梧不说,面相比那戏台上武生还要俊,唯一缺点就是不爱笑。不过这也不妨碍什么,你别怕。”   季嫂子被季然娘嘱咐了一项任务就是安抚季然。   担心季然怕他,季然以前被李淮山杀猪时捅出去的血溅到了身上,吓着了。   也就前年的事,季嫂子还有印象。   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李淮山也会帮着村里杀猪挣钱,猎户本来就是杀生的,那杀猪也是一样的。   一刀子下去,从脖子到猪心脏,猪立时就不动了,只见血咕咕往外冒,血气翻涌,然而杀猪的人面不改色。   李淮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死的早的原因,整天沉着一张脸,不笑就会让人觉得唬人,再加上这个时刻,就让人觉得他心狠手辣。   很多村民一边称赞他技术好,一边心里却防备着他,惹谁都好,千万别惹着李淮山,这么一头两百斤的大肥猪在他手里,他眼睛眨都不眨。   季嫂子想着那时的事看了一眼季然,这次季然脸上到没有害怕的神情,只看着门口说:“我不怕。”   定亲仪式,李家是来送彩礼的,不仅有彩礼,还要送给哥儿点儿见面礼,哥儿再回送对方礼物的。   李家的见面礼送的是簪子跟发带。   季然给李淮山的回礼,是一个荷包,两方帕子。   双方的礼物都是包在红色的包袱里的。要等对方回家后再打开看的。   定亲送下礼物,说几句话,拜见了岳父岳父就行了。李淮山走的比谁都快,要不是李大嫂子给带着礼物,他大概都忘记了。   季然娘看着李淮山头也不回的背影暗暗的磨了下牙:“这是把我们家当洪水猛兽了吗?”   季然爹说:“他这不是新上门的女婿,不敢太造次嘛。我看挺好的。”   季然娘还想说什么,季然已经去拆礼物盒了。   季然娘也就不说了,跟着上前去看。   礼物还不错。   簪子是银簪子,是淮山娘给未来二儿媳的,缎带则是买的,浅蓝色的,上面还有一颗珠子,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   季嫂子感叹道:“没想到李淮山眼光还挺好。”   她不知道这是李大嫂给挑的。   李淮山回到家后就要上山,李大嫂笑话他:“跟后头有什么追着你似的,一刻都留不住了,不看看人家然哥儿给你准备的什么礼物?”   李淮山没有兴趣,他给季然准备的礼物让李大嫂给挑的,好不好看他不知道,反正挑贵的就行了。   李大嫂却帮他打开了盒子,然后就看到季然绣的那个荷包跟帕子了。   她都愣了下:“这也太好看了些吧?这……这是什么绣法?娘你快来看。”   淮山娘拿着荷包帕子到门口,阳光下照看了下才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绣法,但真好看,这一阵阵绣的密实,花样又漂亮喜庆,这花儿还长在小鹿头上呢,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真好,淮山你来看看。”   李淮山都要走了,只得回来说:“娘你喜欢就收着吧,”   李淮山娘把荷包塞他手里:“这是然哥儿给你的,你这孩子,看看,人家绣的很好。”   李大嫂插话问:“娘,你说这是那个然哥儿绣的?他会这种绣法吗?”   李淮山娘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这种绣法。”   李大嫂道:“不会是买的吧,要是买的话应该也挺贵的。他对咱们家倒也……”   李大嫂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听见李淮山说:“不是买的,是他绣的。”   李大嫂啊了声:“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李淮山只默默的看着这个粗麻布上精致的小鹿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那句话。   可这头小鹿是那么的熟悉,就连小鹿头上的海棠花儿都熟悉的让他奇怪。他所住的山上有几棵野海棠花,开花的季节是有不少的动物路过,也许有天有一只小鹿也从那棵树下路过了吗?   看李淮山对着荷包走神,李大嫂揶揄道:“好看的移不开眼了是吧?这还有两方帕子呢,不一起看看?”   李淮山没有被她揶揄到,他把两方帕子都看了,帕子上有一方绣的是两只鱼,有一方是海棠花。李淮山都觉得似曾相识,他把东西又都放在了红布里,包好了,这次揣在了怀里。   李大嫂还笑话道:“拿着去哪儿啊,留着给嫂子看看呗,嫂子看看怎么绣的。”   李淮山走的更快了,李大嫂跟淮山娘对视一眼都笑了下,淮山娘道:“他这应该是高兴了吧?”   她也希望她的儿子对这幢婚事有所期待。   李大嫂说:“放心吧,眼珠子差点儿没拔出来。”   季然跟李家定亲的事没过几天就插着翅膀飞遍了三山村。   隔壁家季晨娘听着他定的日子,也跟何家商量着,把自己儿子跟何家的婚事定在了同一天。   有赶巧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季晨娘担心夜长梦多。   她原本想把季晨嫁给李淮山,是觉得李家是能后起的人家,但现在竟然捡了一个大漏,竟然让秀才家看好了,那更加高兴,与其盼着李家以后能强,还不如要眼前现在就富裕的人家,更何况这可是秀才家啊,谁不爱读书人呢,李淮山再厉害也只是个猎户啊。   猎户挣钱是拿着命,而秀才就稳定多了,现在每个月就能拿到2两的月俸,这可是庄户人家忙活一个月都挣不来的银子啊。这要是秀才以后再高中举人,那他们家季晨可就是举人夫郎了,虽然举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但不妨做做梦。   所以季晨娘赶紧抓着这个机会,生怕迟了有变动,她哪里不知道何家的想法,何家是怕季然娘,怕季然赖上他们家,为了赶紧甩开他们家,才选了季晨。   谁让他们村里出名的哥儿就他们家晨哥跟季然呢。   反正何秀才只知道死读书,压根不知道这两个齐名的哥儿霸道脾气,只想着挑出名的,既然如此那就赶紧。   两家同时嫁哥儿,村里人又有了谈资,大多都是围绕着两个哥儿嫁的人家说话。   【他们四家这跟唱戏似的,怎么选在了同一天结婚啊,这不会是赌气吧?】   【确实跟唱戏的似的,任谁都没有想到何家选了晨哥儿,剩下季然那可不是赌气要嫁别人了。】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我早就说何家不可能再娶季然了,除了李家没有人再娶了。】   【那你们说李家到底给了季家多少彩礼啊?】   【李家这些年都欠外债,再加上着婚事是季家上赶着,肯定给不了多少礼金。】   【这么说的话,这两家的婚事好像不是良缘啊。】   大多都是这样的八卦,来帮着季然娘缝被子的本家季大娘跟季然娘说了,季然娘现在已经沉得住气了,只是一边缝一边冷哼了声:“是我们家嫁哥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大娘说:“你说的是,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我看然哥儿还挺好,嫁妆准备的丰厚啊。”   季然娘淡淡笑道:“那是当然,淮山家给我们的礼金是六两六,我们家然哥儿的嫁妆当然也要相衬。”   大娘哇了声:“六两六的礼金这是咱们这里很高的数了。李家这诚意十足啊。”   这要是何家出她还不会这么惊讶,可这是李淮山家,众人凑知道他们家这些年有多困难,现在能拿这么高的彩礼是对然哥儿最大的诚意了。   季然娘说到这个问题脸色就好多了,她也没有想到李家能给这么足的礼金,她因着理亏在先,没有跟李家提礼金的事,没想到李家给了一个很诚意的数。   这多少让季然娘心里好受多了。她不是在意这个数,而是这个数让她明白,他们李家会好好对待季然的。   所以季然娘这一个月可劲的给季然备嫁妆,光棉被,6斤棉花重的6床,4斤重的6床,季然的春夏秋冬衣服各六身,女婿淮山衣服各两身,李家人的鞋子每人两双。另外给绸缎、棉布、麻布各两匹,其余的生活用品,脸盆到碗筷,成双成对,一应俱全。   再加上季然家的手艺,竹编的各种箩筐,这个月季然爹就被委派了这个任务。   季然娘气了一个月的心,决定要在季然成婚的那天雪耻。   季然大娘听着这些礼单啧啧道:“都说你疼然哥儿,今天才知道,这嫁妆是要羡煞全村人啊。哎,然哥儿呢?然哥儿自己的嫁衣准备的怎么样了?”   季然娘指了下西厢房:“在跟他嫂子还有胳膊的晨哥儿做嫁衣呢。”   季大娘啊了声:“隔壁的晨哥儿也在?”   这俩人还能坐在一块儿绣嫁衣?外面人都传言两家以后不会再说话了呢?   季然娘也有些郁闷的道:“大人的事,跟小辈儿无关,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   季然娘不知道怎么说,她总不能说自己还不如季然,季然对抢了何秀才的季晨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这反而让季然娘摸不准了,只能相信季嫂子说的,季然原来就不喜欢何秀才,嫁给谁都一样。   当然这话也不好说,说的跟季然特别无情一样。   西厢房里的季然嫁衣其实做完了,嫁衣是最重要的行头,季然娘请了村里最好的裁缝,早早给季然做出来了。   大红的长袍,圆领、袖口处滚白边,前襟上锈的是银色的凤,简洁大方,非常好看。   季晨照着他的样子也做了一身,这会儿正在锈前襟上的凤凰。他刚学会苏绣,一定要绣在自己嫁衣上。   季然则在旁边绣一方帕子。   这次上面绣的一对儿鱼,季晨还在说他:“人家都绣鸳鸯,你怎么绣两条胖鱼?”   季然说:“我喜欢鱼。”   季嫂子在旁边也说:“我前几天还说他呢,他给人家淮山衣服上绣的也是鱼,你说说,不绣个飞禽走兽,那绣花草也好啊,他偏偏绣的都是鱼。”   季晨没良心的嘲笑道:“他是想吃鱼吧。”   季然不搭理他们,把他帕子上的鱼绣的再胖一点儿。   这个世界很好,哥儿绣花天经地义,没有人笑话。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结婚的日子眨眼间就到了。   季然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打扮了。   他家里来了不少的亲戚,季家是大姓,季然爹就有六个兄弟,六个兄弟家的大娘、婶子、堂哥、堂妹的都来了,大娘婶子是帮着做饭、送嫁的。   堂哥儿跟堂妹则来给季然梳妆。   哥儿不跟姑娘一样,需要化妆,不过也是要精心装扮下,头发高高的用红色缎带绑起来,红色嫁衣穿上,腰间荷包、香囊都挂上。   季然把小鹿也挂在了新的香囊上。   虽然嫁的是本村,但也要按照吉时,也就是下午出发。   隔壁季晨家也一样,两家住在同一个胡同里,那么迎亲的队伍是一起到的。   两个新郎官一起骑着马到胡同里时,胡同里早已被来看热闹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季然跟着三家的事这几个人一直都是村里热议的闲话,所以他们四个人一同婚嫁,自然更吸引了众人来围观。   村民在新娘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就对着两个新郎官点评。   【何秀才今天真是精神啊,穿着一身红袍骑在高头大马上,我都以为又高中了呢。】   【李淮山今天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都没有见过他穿红衣服的时候,别说还真好看,威风凛凛,跟那什么将军似的,他骑在马上要比何秀才稳多了,有气势。】   【有什么气势,抢婚的气势吗?】   【你还说笑,我都被你说的想歪了,这李淮山确实要比何秀才高大魁梧,这要是真抢婚,瑞锦肯定是抢不过他的。】   从这些嬉笑的话里来看,这些村民大多是来看热闹的,有不少幸灾乐祸的还盼着发生点儿别的。   迎亲的来了,那哥儿们也该出门了,季然跟季晨也是一块儿出来的,他们俩都是哥儿,哥儿不用带盖头。   只不过当众人看见他们俩穿的一模一样的婚服时又来了话头。   【这幸亏是不用盖红头巾,要不这一时还分不清楚了,你说他们俩家怎么想的呢,嫁衣一模一样,你说是不是这个然哥儿赌气呢,想让何秀才后悔?】   【我觉得不是,我没有从然哥儿脸上看出赌气的成分来,你看他出场的样子,总感觉有一种气势。】   【什么气势?你刚才还说李淮山骑马上有气势呢。】   【就是……就是那戏台上娘娘出场,不,应该说是皇上出场,他脸上一点儿都没有害羞的样子,也不看我们。】   【你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这个然哥儿以前就挺傲气的,现在穿上嫁衣就更什么了。希望他别是硬撑着就好。】   【我感觉他是硬撑的,要不你能让他怎么办,跟晨哥儿一起出嫁,曾经的何秀才迎娶的是别人。】   【这么说的话,这个然哥儿也挺可怜的,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这样,这两个哥儿,没想到季晨还是那个有福气的,竟然让他嫁给了何秀才。】   他们以前对季晨可看好了,现在则半是羡慕半是嫉妒,于是就对季然转变了,因着同情开始夸季然。   【虽说这两个哥儿都好看,不过然哥儿更白一些,穿这喜服好看。】   【他娘把他娇养着,又不让他下地,任谁都会白的,我看还是晨哥儿好,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然哥儿就不像是种地的人,他要是嫁个何家也还好,偏偏嫁给了李家,这受苦的日子长着呢。】   【我怎么觉得还是着然哥儿看着跟秀才相配呢?就这两人的长相,都是俊秀的书生相。】   【这么看的话,还是然哥儿跟秀才相配,可惜了,然哥儿能写会读的嫁给了个猎户。】   他们的话里因着说不清的醋意带着言不由衷的挑拨,李淮山对这种阳奉阴违的话早就看透了的,只是今天听着心里还是不舒服了,他手无意识的握了下腰间挂着的荷包,脸色有些冷。   听着那些人更加的窃窃私语。   【这个李淮山今日大喜的日子,他都没有几分高兴,这是真不喜欢然哥儿吗?那然哥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吃苦?也不知道这个李淮山打不打人?】   李淮山向那人扫了一眼,那人没有想到李淮山隔着人群还能听到,被他看他这一眼,哆嗦了下低下了头去。   鞭炮重新放起来,劈里啪啦声里,新夫郎要上花轿了。   看着走近的季然,李淮山从马上下来了,他是猎户,骑马的机会不少,下马的姿势非常潇洒,系在腰间的荷包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扬起,季然看了一眼,是他送给李淮山的那个小鹿荷包。   季然就看了一眼李淮山,李淮山只跟他对视了一秒就移开了目光,轿帘大娘已经给掀开了,季然就扶着他堂弟的手进了轿子。   看季然坐进轿子里,李淮山缓缓吸了口气,重新上马,驱马当先一步领着花轿走,同村嫁娶,所以路线是绕着全村转一圈,两个新郎官分两路走。   这是要通知全村人,也要让村民们看看嫁妆。   季然的嫁妆虽然没有夸张到十里红妆,但在季然娘一个月的筹备下,还是准备了一里地。   从家里一箱箱抬出来的时候,村里人都眼红,也有不少后悔的。   【这季家还真是挺舍得的,刚这些嫁妆都值十多两银子了,早知道不应该顾着面子,这娶回家了就是自己家了。】   季然娘听着他们的话了,她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经过这几个月,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了,与他们相比,李家是好的。   季然娘远远的看着花轿一点点儿走远,心里怅然若失,拿着帕子擦了下眼角,季然爹笑着跟她说:“哭啥,就在咱们村里,你两步就走到了,以后你还多了一个蹭饭的地方了呢。”   季然娘哼了声,到底是笑了。   季然不是第一次坐轿子,但第一次坐花轿,听着外面吹吹打打的还很新鲜,掀开轿子帘一角,能看见其在马上的李淮山,背影高大,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安心。   季然又把帘子放下了。   在夕阳西下的余晖里,季然终于到了李家,李家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做了新房。   院里院外全都贴上了大红的囍字,家里虽简朴,但里外都是喜气。   拜堂的堂屋也都准备妥当,铺上了红色的蒲团,季然这是第一次参加古代婚礼,比第三个世界在教堂结婚时简单一些,季然跟着媒婆说的一样样的做,很快就到了拜堂的时候。 第112章   李淮山只有娘,所以高堂上只有淮山娘坐着,季然再次给她磕头,他心想这大概也是缘分吧,上一次刚认她做了干娘,这次是婆婆了。   跟李淮山夫妻对拜的时候,李淮山还是没有笑,不过脸色没有拉着了,季然看他时,他嘴角还微微动了下,大概是想说什么又想起暂时还不能说话,所以忍回去了。   拜堂结束后,季然就坐到了新房炕上,这里已经铺好了喜庆的被褥,上面是两笸箩红纸包着的果糖,季嫂子嘱咐他,谁进来都给他抓一把糖果。   季然端坐在炕上,堂弟跟堂妹陪着他,外面院子里是喝喜酒的人,李淮山在外面招呼客人,同村结婚客人格外多,除了同村来讨喜酒的,还有两家的亲人,幸好今天两家同事结婚,把村里的人分了两拨,就是忙坏了村长,给这家一对新人拜完堂后,赶紧再去另一家。   村长摸着胡须说,幸亏两家挨的近。   村里的喜宴不会闹到很晚,闹洞房的人也都是小打小闹,有李淮山在外面挡着,没有太胡闹的,晚上约九点钟的时候,婚宴就接书了,村民们都回家了,季然的堂弟堂妹也都回家了,临走时跟他说,去给他叫新郎官进来陪他。   季然等了有半个多小时才把新郎官等来。   李淮山不太想进婚房,被季大哥在外面笑话了一顿,李淮山在厢房门口处站了一会儿,他心情很复杂,并不是他大哥笑话他的不好意思进屋,他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季然。   他跟季然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季然不喜欢他,是迫不得已嫁给他的。   他娶季然是因为要对他负责任,让他免受流言蜚语,季然不愿意嫁给他,他也没有愿意娶他。   所以是不是应该相敬如宾,互不干涉的好?   李淮山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季然端坐在炕头上,正抬头看他,红烛光影里,李淮山想起那些人说的话,季然确实生的太好,娇养着长大的,人如画,面如雪,眼神黑白分明,精致的跟个瓷人一样,捧在手里都要怕摔碎了。   李淮山移开了视线,向前几步问道:“你……吃过东西了吧?”   季然嗯了声:“要睡觉了吗?”   李淮山脚步一滞,季然什么意思?   李淮山咳了声:“你不饿的话,就……休息吧。”   李淮山从炕的另一边上去,脱了鞋子就裹着婚服就躺下了,枕头有两个,被子有一床,但李淮山没有动被子,现在天不冷,初秋季节,晚上不盖也没关系。   新婚夜晚上的红烛不能吹,要燃一晚上的。所以屋里还有亮光,季然就看躺在他旁边的李淮山。   一身婚服整整齐齐,里外透着坚贞不屈。   李淮山被他看的颇不自在,他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季然眼神跟火苗似的,李淮山拧着眉头忍不住问:“你不睡觉看什么?”   季然问他:“你这就睡了吗?”   “我不睡我干什么?”   季然眨了下眼,跟他说:“穿着衣服睡觉不舒服。”   李淮山抓紧了自己的衣服,片刻后咳了声:“没关系,你快睡吧。”   季然眨了下眼,没再说什么,他自己把外面的婚服脱掉,躺好不再去看李淮山,他现在知道李淮山的想法了,他并不愿意娶自己。   主角是一个是非分明、雷厉风行,说什么是什么的人,倘若是他不喜欢的人,他是不会碰的。   这跟上上个ABO世界还不太一样,那时候陆明朗是不敢去喜欢他。现在他是还没有喜欢自己。   他是迫不得已娶他的。   季然想明白了就没有再强求,他闭着眼睛睡觉,233在脑海里跟他说话:【少爷,你没事吧?】   季然说:“没事,他是还没有认出我来。他不记得我。”   季然顿了下又道:“你们每一世都要给他喝多少孟婆汤啊。”   233张了下口,轻声道:“少爷,你难过了吗?”   如果不难过就不会问出这句追究的话。只是它没有办法,这个系统就是只有它的少爷有记忆,他才是主角,只不过是反派系统里的主角而已。   季然也知道233没有办法,便没有再说什么,准备睡觉。   他应该是没有心事,说睡就睡的人,但这一次,他有一大会儿没有睡着。   233看着他翻身,心里想他的少爷已经不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人了。   季然本来也想快点儿睡着的,但总觉得身下哪儿不太舒服,被褥下面有东西,就是李淮山是怎么能躺的一动不动的呢?是他那边没东西?   季然翻到他身边,但还是不太舒服,季然正想再翻回去的,就听见李淮山问他:“怎么了?”   季然睁开眼看他:“我那边被子下面有东西,硌着我不舒服。”   李淮山目光复杂的看着季然,片刻后把手伸到了被子下面,掏出一把栗子大枣来,季然这才恍然大悟,他往李淮山旁边靠了下,让他把其他的也摸出来。   李淮山手臂有点儿僵硬,季然这会儿挨着他很近,自己摸栗子的那个手臂伸着,这个动作几乎是要把季然抱怀里。   偏季然一点儿害羞的表情都没有,还看着他,等着他给他把栗子都掏完。   李淮山只得以这个僵硬的姿势给季然把身下的栗子大枣都摸没了,跟他的不自在相比,季然就老神的躺着。   李淮山不去看季然,只把视线瞥到了一边,这一下却又注意到了墙上的影子。   烛光将两人影子拉的长,一点儿动作都被放大在墙上,摸索的身影显得格外暧昧,不知道窗外偷听的人会不会误会。   等摸完后,李淮山身体都是绷紧的。脸上火辣辣的,他都庆幸自己脸黑。   李淮山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脸上一滴汗下来了,正好在他移动的时候,于是就滴在了季然脸上,季然本能的闭眼睛,纤长的睫毛忽闪的那一下,李淮山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他都有些后悔摸栗子抹的手臂僵硬,没能第一时间接住那滴汗。   等重新躺会去后,他硬梆梆的跟季然说:“行了,现在没有了,睡觉吧。”   他强怕自己闭着眼睛,不去看季然擦完汗后的样子。要不他怕自己做出什么事来,他现在身体已经很难受了。   李淮山握着拳头,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等缓下来,发现季然睡着了。   呼吸均匀悠长,面容平和,一点儿都不为自己刚才折腾的那一顿挂心。   屋里安静了,于是窗户那一声‘嘘’就挺明显的,李淮山忍着没去打开窗户看,反正过一会儿听墙角的就走了。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窃窃私语的人就走了,李淮山缓缓吸了几口气,也闭上眼睛睡觉,这一天折腾的太累了,一大早就起床准备迎亲,所以李淮山经过了最难熬的阶段后也睡着了。   这一觉就到天亮了,阳光透过红色的窗棂纸照进屋里,柔和的洒季然脸上,让他脸色跟暖玉一样,李淮山眨了几下眼睛后,终于清醒了。   他看着自己手臂搭的位置,再看看窝在自己胳膊下的人,暗暗的咬了下牙,昨晚上顾虑的那些统统都没用了。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抱住的呢?李淮山缓慢的把手臂从季然身上收回来,但季然搭在他身上的腿他还弄不下去。   李淮山平躺着想等季然醒,但季然一看就是喜欢睡懒觉的,压根没反应,小腿搭在他大腿上,胳膊也松松的揽着他。   李淮山都能听见外面他大嫂跟他大哥说话声了,他们俩人这会儿不是昨晚上那鬼鬼索索的样子了,李大嫂声音都像是故意笑话他的:“再让他们俩睡会儿,毕竟晚上睡的晚。”   李大哥跟故意的一样问:“你怎么只得他们睡的晚,你晚上来听墙根了。”   李大嫂轻拍他的声音:“你小点儿声,我这不是担心二弟吗?替咱娘听听。”   李淮山听见了他娘的声音:“我可没有让你去听啊,你们两个身为大哥大嫂,能不能有点儿样子。”   李大嫂笑着说:“娘,您难道就不着急喝二儿媳妇给您敬的茶?”   淮山娘说:“这有什么着急的,什么时候喝不是喝啊,你俩要是没事去耍去吧。”   李大嫂哎哟了声:“然哥儿真是有福气啊,得了娘这个宽宏大量的婆婆。”   李淮山听到这里不再凝神听她们闲聊,去看季然,伸手把他胳膊、腿拿下去,季然有睁眼的迹象了,但也就眯开一条儿缝,随即又合上了,李淮山都想笑,他起身先飞快的换了衣服,他都忘了还有敬茶这一回事了,看床上季然那睡相,恐怕他早就忘记了。   李淮山换了一身新衣服,衣服是在旁边的桌上迭放着的,跟季然的一块儿,颜色一样,尺码不一样,李淮山系腰带的时候,看了下腰带上的花纹,海棠花枝,跟胳膊上的绣花是一样的,也跟他荷包上小鹿头上的花枝一样。   李淮山看了一眼蹬着腿睡的呼呼的季然,伸出一根指头碰了下他腿:“醒醒,该起床了。”   再不起床,以后会让他大嫂笑一辈子的。   季然嗯了声,李淮山还以为他会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没听见东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季然还是刚才的姿势,那声‘嗯’是在梦里喊的吧。   李淮山上前把他拉起来:“醒醒,得去敬茶了,你娘没告诉你吗?”季然坐着又嗯了声,答应的都很干脆,就是不行动,眼睛还闭着,仿佛坐着都不会影响他睡觉一样。   李淮山一个头两个大,要是在平日里,他也就由着着小少爷睡了,但是今天是新婚第二天,他还要陪他一起去敬茶,关键不是敬茶,而是要是起晚了,会被李大嫂笑话,笑话也就罢了,问题是她们俩昨晚什么也没有干啊。   “醒醒,一会儿敬完茶你再回来睡。”李淮山把他衣服给他拿到炕上来,季然有意识的伸开了手臂,李淮山看他伸着的手臂顿了一会儿,不知怎么想起来昨天结亲时,有一个小哥儿调侃季然的话,   【这是皇上出场啊】。   李淮山看着眼前这个闭着眼睛等着人给穿衣服的季然,想说一声,这还真像。   李淮山看着低着脑袋打瞌睡的季然深吸了口气,给他穿衣服。穿衣要比脱衣好点儿,幸好昨晚季然自己把婚服脱了,李淮山给季然把衣服披上,夏末衣服不多,几下就穿好了,腰带李淮山是抬着下巴比划着给他系上的,季然下地的时候清醒多了,他跟李淮山道谢,脸上神色自然,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   李淮山自然也就不会提这一茬,值咳了声:“走吧,外面院子里有水,去洗把脸。”   李淮山到院子轱辘井旁压水,不管从伙房里伸出头来打趣的李大嫂。   李大嫂看他没反应,就打趣季然:“哎吆,然哥儿你终于醒了,嫂子还怕做早了饭凉了呢?昨晚上睡的好吗?”   季然点头:“嗯睡的好,嫂子,我一会儿给你烧火。”   李大嫂哈哈笑:“淮山,你看看你还不如然哥儿,然哥儿多爽快。然哥儿啊,早饭嫂子做就好,我知道你们俩昨晚睡的晚,不累着你了。”   这话里有话,季然这会儿听明白了,他看了一眼李淮山,他俩昨晚上没睡觉吧?   摸栗子了。李淮山低头一使劲把水桶提上来,倒进新的木盆里,低声喊季然:“先过来洗脸。”   李大嫂揶揄道:“哎呀,护着了,我就不打扰小两口了,娘那边还等喝新茶呢。”   敬茶也很简单,淮山娘说没有那么多规矩,季然给她端茶,喊她娘,从干娘到娘,淮山娘感慨了下:“好,好孩子快起来吧。”   新婚后的第一顿饭好做,昨晚上吃大席,还剩下不少的菜,不是吃剩下的,是指材料做剩下的,肉类是放在咕噜井里冰着,都还算新鲜,已经是夏末了,菜还能存一两天。   吃完早饭后,淮山娘让李大嫂帮着季然收拾一下他昨天带来的嫁妆,东西非常多,先不说那些棉被、布匹,只季然爹给季然编的那些筐,从盛馒头的小扁筐到晒干货的那种大扁筐,从小花篮到大提篮,种类都有十二个,再加上成双成对,在他们家院子里摆了整一面墙。   这些都是农村里用的上的好工具。   李大嫂看着这么多的嫁妆,心里有些发酸的,被比下去了,季然娘把季然当宝贝,嫁哥儿跟嫁娘娘似的,把她对比的不是滋味。   李大嫂感慨的说:“这些筐编的可真好看,还结实耐用,这些你跟淮山怎么也得用上十年八年。”   季然跟她说:“大嫂,我们两个用不了这么多,东西我带一半去山上就可以,剩下的留在这个家里用就好。”   李大嫂脸上的笑容当即就大了,什么醋也不吃了,然哥儿陪嫁的就是他们家的啊,而且然哥儿也太大方了,李大嫂笑着道:“那嫂子就先谢谢你了,嫂子中午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跟嫂子说!”   季然嗯了声:“好,我想吃面条。”   李大嫂哈哈笑:“好,这个简单,嫂子这就去给你做。”   李淮山在旁边,他不是来查看季然嫁妆的,是他娘让他来帮忙,听见季然的话,忍不住问他:“你要跟着我上山?”   季然跟他上山干什么?山上又清苦,十天半月的见不着个人,猛兽还多,他整天在外打猎,晚上才回家,他一个人在那里怎么能行?   季然跟他理所当然的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走出来的淮山娘听着这话都忍不住笑了下,她本来也是想劝劝季然留下来的,虽然她也很想让季然去山上陪李淮山,娶媳妇就是去陪伴着的,要是别的哥儿淮山娘就不存在这个顾虑了。   但如果是季然的话,淮山娘有些担心的,先不说亲家母肯定不同意自己宝贝儿子上山吃苦,她这个婆婆也担心,季然一看就没有吃过苦的人,手指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恐怕也不会做饭,到了山上怎么办?   只是此刻淮山娘听着季然的话,再看着被他话逗的脸色青红不定的儿子,笑着摇了下头,然哥儿这孩子虽然活计千般不是,但有一样很可贵,那就是很爽快。   有什么是什么,一点儿都不需要藏着掖着。   李淮山没法接季然的话,只跟他说:“你留在家里陪娘吧,你家里人也能时常来看你。”   季然看着他说:“那谁陪你呢?”   李淮山牙齿上下磨了几下:“我不需要陪。”   他这么大人需要陪什么,再说他还有大青呢。   李淮山没说出来去,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谁知道季然还能给他说出什么话来。   淮山娘笑着道:“这个先不着急,这几天先让你大哥在山上帮你看着,你留在家里陪陪然哥儿,跟然哥儿商量着,后天陪然哥儿回门,正好也问问亲家母的意见。毕竟然哥儿在亲家母膝下这么多年,要是猛的离开,亲家母该想他了。这样行吗?然哥儿。”   季然跟她道谢,他这个婆婆很好,通情达理,说的话让人听的很舒服。   只不过季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李淮山上山了。所以嫁妆整理他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带到山上,一部分留下来。   毕竟两个家。   中午饭季然去帮着烧火,他已经学会大锅炒菜、烙饼子了,只不过最拿手的还是烧火,尤其是有李大嫂这么勤快手巧的人在,他把火烧好就可以了。   李大嫂果真给季然做了面条,季然学了大半,准备等上山后他自己尝试着做。   吃完饭,李淮山跟李大哥去农忙,虽说最忙的麦子收割完了,但麦地里要继续种玉米、大豆,水田里莲藕也可以收了。   季然则在家里帮着李大嫂、淮山娘晒麦子,打猪草等活。   今天天气非常好,家里院子中间扫干净,铺上竹编的凉席,把新收割的麦子晒上去。   淮山娘一边在屋檐下纳鞋底,一边跟季然说:“我看你喜欢吃面,这批新麦子就留一些给你磨成面。”   “好,我带山上。”季然跟她说。   淮山娘仔细的看着他:“然哥儿,山上要比家里苦,那边又没有人陪你说话。去一趟山上,要住十天半月的,你不想家吗?你娘不想你吗?”   季然想了下跟她道:“山上清净。”   他知道如果他说,他更喜欢山林,进山林对他来说才是如鱼得水,她们没有信的,所以那不如从别的方面讲。   果然他这话说完,淮山娘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带着心疼了,这是心疼他所遭受的那些流言蜚语。   淮山娘最后跟他说起了李淮山爹去世的原因。   跟他说,猎户看着是一个来钱快的活计,可每一次打猎都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虎豹豺狼不在少数,且还有黑瞎子,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出来转,淮山他爹就是被黑瞎子所伤,拍断了数,把他逼得掉下后山断山崖,半条命都没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已经看不出哀戚。   大约是看季然看她,淮山娘跟他说:“他爹捡回一条命来,可在病榻上太受罪了,每一天都是煎熬,熬了三年,他闭眼的那一刻笑着走的,我想着那应该是终于熬到头了意思。”   是如释负重了。   季然点了下头,淮山娘重新看向季然:“然哥儿,在外打猎危险,住在山里也危险,虽然那边住的地方安全,围墙都很高,门也是最厚实的,可总不能把你整天关在家里,你要是出门迷路了,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季然问她说:“那二哥不怕危险吗?”   季然娘手一顿,针扎进了指头里,她苦笑了下,那怎么会不怕危险呢,她整日里挂心着,想让他换一个活计,但他知道家里的困难,不肯换,哪怕现在家里已经还清债务了,他也没有下山,他是怕了借钱的那些年了。   “娘,我已经决定去山上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季然把绣品放下,起身用耙子翻麦子,他现在还不能跟他婆婆说他,他有在山林生活的经验,还是有两世经验。   至于野兽,第四个世界变异兽横行,要比现在还要危险,他见识过了,不会害怕的。只要不怕,就会有生存的办法。   淮山娘看他用耙子耙出来的一行行笔直的麦子,知道这个然哥儿是个有主意的人,不会轻易听从别人劝说。   就只能先让他去山上住一段时间,她说的那些话是往大了说的,淮山住的地方在山前,还是很安全的,只要季然不去深山老林里,不迷路就不会有问题。   他在山上待一段时间觉得无聊了就回来了,或者他真的适应了在哪里生活那就更好,两个人住在一块儿有照应。   这么想着淮山娘也就同意了,跟他说:“那我明天就去把麦子磨了,然后再晒一天,你带着,米、粮,这几天我都给你准备好。后天回门,一定要跟你娘多说说话。如果亲家母不同意,你也要听她的意见。”   “好的。” 第113章   李淮山下午回来,一看季然正忙着大包小包的备上山的货,问他娘,他娘只摇了下头:“你多照看他些,晚上早点儿回去陪他,白天走的时候院里留着小黑陪他。”   这是都规划好了,晚上躺在炕上的时候,李淮山忍不住问:“为什么非要跟我上山?”   季然侧过身来,枕着手臂:“我不放心你。”   李淮山嘴角抽了下:“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季然眨着眼睛说:“你长的好看啊。”   李淮山忍无可忍的翻过去背对着他了,亏他以为季然是担心他在山上有危险呢,原来是怕他勾三搭四。   季然跟233在心里说:“他是害羞了吗?”   233想了下说:【应该……不是,这会儿他眉头拧着,额头上青筋暴露呢。】   季然道:“那好吧。”   早上醒了的时候,胳膊窝下又卧了一个脑袋,李淮山已经没有昨天那么不自在了。他就只顿了一会儿,就把揽在季然腰上的手不着痕迹的拿下去,再把季然胳膊、腿轻轻移下去,跟做贼似的从另一面下炕。   刚穿好外衣,季然也爬起来了,昨晚上睡的早,看样子不赖床了。   只不过李淮山看着他半开的里衣还是从旁边拿过衣服给他披上,他不去想季然里衣的带子是怎么解开的了。他知道自己的手早上是在什么位置。   好在季然还不算太清醒,李淮山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给季然系好衣带。   吃完早饭,李淮山去地里帮忙,他们家田地不算多,他们家是外来户,来这里个村里不到二十年,没有季家本家那么大,田地也就分的不多,他爹以打猎为主,开垦的荒地也不多,所以这也是李淮山依旧准备当猎户的原因。   季然在家跟着淮山娘、李嫂子做家务,也无差别的教了李大嫂苏绣,顺便把跟镇上布庄掌柜谈好的价格也告诉她了,李大嫂别提多高兴了,跟淮山娘说:“虽然然哥儿娇气,可是这手绣活没得说,谈生意的能力也是厉害的,以后他跟着淮山去大集上保准不会吃亏的。”   淮山娘也笑:“然哥儿确实聪明伶俐。”季然娘是那么精明厉害的人物,她的孩子又怎么会没有点儿立身之本呢?这一点儿淮山娘从来没有怀疑他,她之前最担心的莫过于季然是个冷心肠的人,可自季然愿意上山去陪淮山、哪怕他是因为村里的闲言闲语,淮山娘也觉得他心底还好。   第三天就是回门的日子了,淮山娘也给季然准备了回门礼,不小气,般般样样都准备了,把李淮山这一个多月打猎挣得钱全花上了,本来就是淮山挣得,自然也要给他花,淮山娘并不偏袒。再加上她也不想让季然娘觉得自己家委屈季然。   所以回门的时候看着这些礼物,季然娘难得对女婿露出点儿好脸色了,要亲自下厨去给女婿做饭,拉着季然去烧火,实际上是问问季然这三天过的怎么样。   “淮山对你好吗?有没有为难你,单独对着的你的时候还拉着脸吗?”   季然只用一句话就都堵回去了:“他每天早上给我穿衣服。”   季然娘正要问到他们俩有没有圆房的,这下也不用问了,季然娘轻轻拍打了下季然:“你这孩子,什么话都往外说。”   季嫂子抿着嘴笑:“没想到这个李淮山还挺会心疼人的。”   季然不说话,季然娘也不用他说了,都是过来人,哪怕最亲密的时候,又有几个夫婿给媳妇儿、夫郎穿衣服的,都是媳妇给相公穿。   所以季然娘心里高兴着,嘴上还说着季然:“淮山对你好,你也不能拿乔,早上要先于相公起,要给他穿衣服。”   季然都答应着,季然娘一高兴做了很多好吃的,饭菜设在院子里的大梧桐树下,那只山羊被屈尊降贵的移到墙角出了,看着饭桌咩咩的叫着抗议。   季然把路上摘的荷叶给它,顶在它脑门上,不叫唤了。   隔壁家的季晨今日也回门,隔着墙头喊季然:“你们这就吃饭了吗?一会儿吃完饭我到你家去玩啊。”   季然也隔着院墙往他家院子里看:“你不用陪何瑞锦吗?”   季晨脸一红:“他……他有什么好陪的啊。”季然没有拆穿他,前几日结婚前还跟他传授,说婚后一定要好好看住自己相公的。   季然跟他说了几句,那边季晨娘就喊他要吃饭了。季晨连忙跟兔子似的窜进屋里去了。   季晨家没有在院子里设饭菜,季晨不知道看好自己相公,但季晨娘是知道的。她要替季晨看好何秀才,防着何秀才见着季然。   季然哪怕这会儿嫁给李淮山了,在季晨娘这里还是很大的威胁,因为这桩婚事都是何瑞锦娘一手操办的,何瑞锦听他娘的话娶了季晨,但心里怎么想的他们谁都不知道不是?   当不确定的时候,那就先防范着,这是一个乡村妇道人家的智慧。   季然家这边吃饭倒是很热闹,季然爹本来就喜欢李淮山,一个劲的给李淮山倒酒:“来女婿,满上,我是知道你酒量的,”   “没事,多喝几杯,咱哥俩难得……”   刚开始的时候季然爹还叫李淮山女婿,后面就成哥俩了。   季然娘拍他:“你是喝胡涂了吗,这是女婿,”   季然爹喝了酒有胆量,跟季然娘说:“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跟淮山兄弟在山上砍竹子的时候就是老相识了,”   李淮山说:“……岳父在前山砍竹子时遇见我几次。”   李淮山不知道怎么说,他发现季然爹是很和善的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打开话匣子,他就能把任何人当兄弟。实际上他们俩就是在砍竹子的时候见过几次。   李淮山那时是刨竹笋,顺带着帮季然爹砍了些竹子,那里知道就被季然爹当成兄弟了呢。   季然爹这会儿还问他儿子:“然哥儿你说是不是?!我们俩是不是好哥俩?”   季然跟他爹说:“爹,他是我的二哥。”   李淮山呛了下,把茶杯放下了,季然跟他爹一样,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没有喝醉的大舅哥季大哥跟李淮山说:“淮山,我爹喝醉了,你别在意,来,我这个大舅哥陪你喝。”   这顿饭终于在尴尬与热情中吃完了,吃完饭,李淮山又在他们家待了一大段时间,因为季然娘要留着季然说会儿话。   李淮山在他们家帮着编了大半个竹筐总算能顺利的带着季然回家了。   临走时,季然娘又一再的嘱咐他:“淮山啊,然哥儿跟着你到了山上,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他,晚上早点儿回家,娘不指望你们挣多少钱,安心过日子才好,等过几日让你爹上山教你编竹筐,这个虽然挣的少,也是一门手艺,总比打猎省力,你说是吧?”   她絮絮叨叨,李淮山没有烦,因为这些话跟他娘说的一样,不管她是不是因为心疼自己儿子,她都是好心,都挂心他这个猎户的营生,都想着让他改一个行业,李淮山不是不懂事的人。   “好的,娘,我会早回去……陪他的。”   李淮山看了一眼季然,季然朝他伸手,于是李淮山也握住了,他知道季然顶聪明,不知道跟他娘说了什么才让他娘同意他上山的,那既然已经决定要上山了,那他就会保护好他的。现在先让他娘放心。   如果拉着手就能证明的了的话。   跟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摸栗子一样。   季然娘一直目送他们走远,直到拐弯了,李淮山也没有再松开季然手,因为季然握着他指头还挺牢固。   已经是傍晚时分,村里下地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村了,见着两人纷纷打招呼。   “哎呀,这是回门吗?”   “淮山这是陪着夫郎回门啊,真不错。”   “哎呀,一转眼淮山也成亲了,然哥儿嫁在咱们村里好。”   李淮山都点头,季然则叫人,大婶、嫂子、大娘,他看着人年纪叫,老的就大娘,年轻的就嫂子,反正他现在嫁人了,不管是按照本家的叫法,还是随着李淮山那边叫,都错不了几个。   两人走过后,还能听见后面人说话。   “小两口看上去感情很不错啊。手拉着手,羡煞他人。”   “是的呢,这么看一对壁人。”   在快要到家的时候,李淮山跟他轻声说:“真的要跟我上山?我以后隔几天就回来一趟,你也不在家里?”   他们两个绕村一圈,所有人都看见他们俩关系好了,季然还怕说闲话吗?   但季然肯定的道:“嗯,我要跟你住一块儿。”   一边说着,手又握紧了些,跟怕自己要撒手似的,有这个想法的李淮山只得放弃了,拉着他手进了家门。   晚上他们俩睡的很早,明天早起上山,淮山娘唯恐季然在山上饿着,让李大哥用大板车拉了一车的东西,送他们俩上的山。   李淮山住在前山,有上山的路,李淮山一路走又在路过的树上系上了红绳,这是他娘让他系的,新婚需要,李淮山除了系上红绳,又给季然指了一些标记,那都是刻在树上的,如果季然想出来也能认路。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山住处就到了。季然看着树林空地处的那几间屋子微顿了脚步,房子很熟悉,或者说这就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在山林里,不用雕梁画栋,不用富丽堂皇,只要牢固、遮风避雨就可以了,因为被山林环绕已经最好了。   李淮山结婚这几天都没有上来,三只狗子怕惊扰宾客也没有带下山,所以李淮山等人甫已靠近,脚步声还没有响起,狗子们就开始叫唤了,那是知道他来了。   李大哥停下板车,先上前开门,跟季然笑着说:“然哥儿这个门有两把钥匙,我这里存着一把,一会儿给你。反正以后你都在这里。”   季然嗯了声,李大哥把门打开了,季然就看见一条大灰狗从院子里飞奔出来,它跑的很快,且瞒过李大哥,直直的朝着季然奔过来。   季然上一次赶鸭子的时候见过这只领头的大灰狗,那时它在水中就展示出了它聪明伶俐又迅速的本领,而这一会儿,它比那时还要魁梧,体型比其他的狗都要大上很多,咧着嘴也要比别的狗大,蹦起来的时候也比别的狗高,感觉能把整个人扑倒。   季然不想怕狗的,可他也没有想到他不得狗待见,眼看这只狗一个纵深扑上来的时候,季然转头往身后的李淮山身上跳,搂着他脖子,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至于其他的地方也顾不上了。   既然闭着眼睛感觉到那条狗扑在了他屁股上,狗爪子还扒拉他腰,大概是想要把他扒拉下来。季然死死闭着眼睛,蜷着手脚,一动不动。   而那边的李大哥已经看呆了。   大青是他们养了快五年的狗,绝对不会咬自家人,所以他也忘了嘱咐下季然不用怕,大青朝他二弟奔过去那是因为想念他。以前都是形影不离的。   所以在他眼里,眼前这幅画面别提多滑稽了,大青想要扑李淮山,但被吓着了的季然抢先一步抱住了人,于是大青只能扒拉揽着别人的李淮山的手臂,想让李淮山也抱抱它。   李大哥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二弟以前说‘他要跟大青过一辈子’的话来。   李大哥就看着他弟弟狼狈的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站稳后脸上也是一脸的茫然。   李淮山在季然朝他扑过来的时候,本能的把他抱住了,紧接着就是大青也扑了过来,一人一狗的重量哪怕他再魁梧也被扑了个踉跄,只得先紧紧的抱住了季然。   大青扒拉着他手臂,嘴里呜呜的,这是受委屈了。   但季然抱着他也不肯撒手,脸紧紧贴在他脖子空里,能感觉到颤抖,如果有可能他大概想把自己整个人都钻他怀里。   季然没有感情,但知道怕的。   李淮山抱着顾头不顾腚的季然有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只是忍不住想笑。   “别怕,大青不咬人的。”   话是这么说,他没有第一时间把季然放下来,只抱着他转了个方向,不让大青扒拉他,一边跟大青说:“乖,这是你的另一个主人,他现在不认识你。”   大青得了李淮山的安抚好歹下来了,李大哥这会儿终于看够热闹了,朝大青招手:“大青,到我这里来,”   李大哥还没忘记调侃抱着季然的二弟,跟大青说:“人家现在娶了夫郎顾不上你了。你以后就跟着大哥下山吧?”   李淮山不搭理他,只跟还趴在他身上的季然说:“好了,大青不会再扑你了。它已经走了。”   季然从他脖子空里抬起头看了下旁边,跟他说:“谢谢二哥。”   二哥。   李淮山手抖了下,那是从脊椎处传来的酥麻,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季然口里听到‘二哥’这个称呼,会有这种异样。季然早上趴在他怀里,他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让他近乎狼狈的把季然放下来。掩饰性的道:“进来吧,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李大哥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先大概的给分类放起来后就跟这小两口告别了,他想赶紧回家把刚才的事跟他娘、媳妇说一下,太好笑了。   李大哥临走时没忘记撩一下大青:“大青,我走了啊,真不跟我回家吗?”   李淮山送他到门口,说他:“大哥,有那么好笑吗?”   好笑,怎么不好笑呢,李大哥笑着下山了。   回到屋里时,季然已经开始收拾屋子了,以前这里只有李淮山住,结婚时没有想着让季然来,所以这边东西也是他自己的,没有怎么收拾。   这会儿看季然在扑床铺,李淮山帮着他把床上旧的被褥抱出去,新的被褥、衣服、布料、箱子都帮他搬到炕上,季然可能一时半会儿不想下地。   院子里的三条狗见着新来的主人都好奇,正在炕沿下打转呢。不过不敢上炕,规矩还是有的。   李淮山把要放在屋子里的东西都归置了一下,看季然拿着麻布擦炕台、窗户、炕桌,擦的仔细,一时半会儿还擦不完,于是跟他道:“我去院子里。”   他把三只狗一起叫了出去,院子里这几日没住,墙角都长出草来了,这所房子是季然爹早些年盖的,已经有十多年了,不过当时用的木料、石料都是最好的,所以不用担心牢固度。   李淮山把冒出来的草拔了,院子边边角角的扫了一遍,今天不出去打猎了,就帮着季然收拾下。   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好几年,自理能力不错,除了没有季然那么细致。   等他把院子收拾完,从竹筒里引来的泉水打了一桶水,把厨房里锅碗瓢盆也刷了下,季然才从里屋出来。   “中午想吃什么?”李淮山问他。   “娘给我们带的花卷,腌咸菜,咸鸭蛋,油炸五花肉、青菜,我们煮个粥,炒两个菜,炒竹笋胡萝卜片,豆腐烧荠菜,凉拌水芹菜。”季然想了一下菜单跟他说。   他婆婆不仅给带的米面粮油,今天现成的饭菜也带着了,唯恐他今天第一顿饭就做不出来。   季然会做饭的,他就是做的慢一些,以后只要他提前准备就能做出了的。   李淮山听的数的仔细,分的也干脆,就听他的,去院子里抱了柴,季然抢了点火的活,李淮山也知道他目前就会烧火,也让他坐在灶前,跟他说:“以后晚上我都会早点儿回来,帮你做饭。”   季然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我会做饭,我明天早上就做给你吃。”   李淮山嘴角牵了下,心想,你明天早上起的了床再说吧。   李淮山动作迅速的切了菜,笋片、胡萝卜片都切的很薄,看着刀工很好,炒菜也很利落。大铁锅里倒上油,都不用扣锅盖,几分钟就翻炒出来了。   另一个锅里煮着粟米粥,上面放上蒸屉热花卷,开锅后,季然火烧的细一些,慢火熬出小米油来。   李淮山看他火烧的很好,只笑了下,大约在知道自己要娶季然的时候,就没有对他抱有太高的要求,所以季然不会做饭他也没有觉得什么,以前都是他自己做着吃,现在多了一个烧火的,虽然火他一个人也能干得了,木柴都是劈好的,有粗有细,怎么烧都行。   但有一个人在旁边,哪怕只是来烧火的,都觉得哪儿不太一样了。   如果矫情点儿说,那就是这里不冷清了。人间烟火因为有人分享,于是才有了温度。   吃完午饭后,李淮山带着季然在周边转了下,房子周围几百米都是宽敞安全的,房子选址的时候就选的很安全,不靠近溪流,也不在山坳处,周边平整,把四周的树木砍伐了一些,只留了几棵百年多的古树。   所以干爽、明朗,只在周边活动的话没有什么问题的。   李淮山摸了下身边形影不离的大青的脑门,跟季然道:“我出门的时候把大青留给你,你想出门的话,可以带着它,做个伴。”   虽然不想季然往深处走,但李淮山还是跟他讲了下:“如果不小心走远了迷路了也不要害怕,大青认路,或者你喊我,它就会叫唤,我哪怕走的远了,我带着的另外两条狗也会听得见,我会循着声音来找你的。”   季然一手拉着李淮山,一手去摸了下大青说:“好的。”   山上晚上来的早,太阳落山后,山林里就暗下来了,李淮山带着季然回家,把厚重的木门关上,又把门后的两根粗壮的木头顶上,看着就很牢固。   季然在竹子引来的水塘前洗脸,这里没有打咕噜井,但李淮山的父亲却用碗口粗的山竹从山泉处引来了山泉水,季然洗脸的时候,不小心喝到嘴里的,也干脆咽下去了,有甘甜的滋味。   大青也在他旁边的石塘里喝水,竹子只在他们家路过,又用石塘挖成的渠道引出去,不用怕水淌满院子,也能让每个狗子都能喝到流动的水。   大山里的泉水,只要不是大旱的干枯岁月,是永远流不尽的,且会冬暖夏凉。   李淮山看季然已经脱了外衣,躺进被窝里了,把蜡烛吹灭也上了炕,季然铺了一个下午的炕,干爽蓬松,李淮山闭上了眼,他已经很坦然的躺在季然身边睡觉了,哪怕就一床被子,哪怕季然还会翻几下身,他也不会不自在。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才三天他已经适应季然在他旁边打滚睡觉了。   打完滚后才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把脑门拱在他胳膊下,就跟今天顾头不顾腚的把头埋在他颈窝下一样。   李淮山想着今天上午的事,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下。   只弯了片刻,他又绷着脸把笑容都收回来了,因为他身体不受他控制的起了反应,因为他又想到了季然喊他的那一声‘二哥’。   明明季然喊的无比正经,无论是脸色还是眼神,都非常正常,可他偏偏会起反应。   现在就是,他只是想了一下,身下就绷的难受了。这种反应未免……太变态!李淮山握着拳头恨不得掐自己兄弟一把,他使劲盯着季然侧睡的脸,嘴巴因为侧压着,微微嘟着,看上去粉嫩鲜活。   李淮山又骂了自己一遍,做好事念念不忘人身体就不对了,真是一点儿出息都没有。   他跟苦行僧似的想逼着自己戒掉这种反应,但奈何解决不了,他是那么想再碰一下这张看着柔软有温度的嘴唇,这是他救上来的人,那时候冷冷的一点儿温度都没有,让他心底都跟着冰凉。除了机械似的做着那些急救的动作,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时的心慌让他短时间内压不下去,他每次见到季然会多看他一眼,确定他确实是活过来了。   所以此刻近在咫尺之间的人,呼吸都有温度的人对他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他都分不清自己是见色起意,还是想触摸一下有温度的、活生生的季然。   李淮山手伸到了半空中了又收回去了,他平躺回来强迫自己闭上眼,   身体投降,但心里还在倔强的守着。   他不愿意勉强任何人,心里多少还有些隔阂,那些说他们不般配的话他都还记得。他是一个挺记仇的人。   在他没有确定季然是不是真的愿意跟他共同度过余生时,他苦行僧似的别扭着。   半夜的时候,季然睡熟了,果然如李淮山说的那样,他把脑门往李淮山胳膊下钻,仿佛天生不喜欢枕枕头一样,不过只脑袋过来了,身体还斜在被窝里。   李淮山模糊的摸索着把他身体搬过来一些,就一床被子,晚上山间凉一些的,虽然这个理由不太成立。这才是初秋,但睡得模糊的时候根本不会想这么多。   季然被正过来并不会老老实实的躺着,本能的就想往别人身上搭,搭在李淮山身上,李淮山也不舒服,就给他拿下去,季然就顺着他力道把腿曲起来睡,顶在他腰侧,这次李淮山手握着他膝盖没有再把他推开。   各自找到舒服的姿势睡了,至于睡熟后手放在哪里就不管了,也顾不上管了。 第114章   第二天的早饭是两个人做的,季然起来了,睡得早后,他早上不赖床了。   把剩下的花卷都热了,包在布包里给李淮山当午饭,季然给他装上了两个咸鸭蛋,鸭蛋并不会很咸,他婆婆腌的恰到好处。蛋黄流出油来摸在一层层的花卷上非常好吃。   李淮山看他包饭跟他道:“我带一个就可以了。”   花卷里面本来就有葱花盐的味道了。他中午在外吃饱就行了,没有那么讲究。   但季然还是给他放上了,跟他说:“明天我做菜给你带着,就少带一个。水壶我装满了,你要多喝水。”   季然把包饭的,装水的,都般般样样的给李淮山放在背篓里,李淮山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等我回来,我下午早点儿回来。”   季然跟他摆手:“放心吧,我今天还要收拾家里,不出门。你也要注意安全啊,遇到厉害的就往树上爬。”   李淮山笑了下:“好。”   李淮山今天没有往太远的深山去,他这些日子都没有上山,所以只把他放置捕猎夹、陷阱的地方走上一遍就可以了,收获也还不错,四只野兔,两只山鸡、两只竹鸟,还有一窝蛋,要是在以往李淮山不会捡蛋,竹鸟的蛋会有其他的竹鸟来孵化,猎人不会赶尽杀绝,就跟河里捞鱼只要大的一样。   不过这次李淮山准备拿回去,放在暖和的地方,孵出来后让季然养着。也让院子里热闹点儿,省得他无聊。   李淮山看了下太阳,在落山前启程回家了,走的快,脚步不自觉的就快了,回家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院子里挂了一绳子的衣服,季然这是洗衣服了。   季然听着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回来了?太好了,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了,李淮山把背篓放地上,回头刚想说好的,就见季然伸过手来。   他从怀里拿出来帕子,给他擦汗,初秋白天还是很热的,李淮山回来的路上走的又急,出了不少汗,李淮山想接过他帕子自己擦的,但见季然擦的非常自然、仔细,先把他散碎的鬓发拨开,再一点点儿擦,从额头到脸面到脖子。   专注的看着他,眼睛因着黑白分明,眼神里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那应该是心疼,李淮山不知怎么想起了收割麦子的那天傍晚,晚霞也是这么红,季然的眼里也包含了无数的心疼,那天他原来也想给他擦汗。   李淮山就站着没有动,由着季然给他擦了汗,他的帕子不大,擦完还不太满意,跟他说:“泉水凉,出汗的时候不能洗脸,你先只洗手,吃完饭,我给你烧水洗澡。”   季然给他安排的事都井井有条,不知道是不是他娘交代的,做家务的流程。   李淮山笑了下:“好,听你的。”   李淮山不去问季然给他做了什么饭,心里做好了准备,无论一会儿季然做了什么他都闭着眼睛吃就行了,但当季然把饭菜一样样端出来的时候,李淮山还是惊讶了下,这是真的会做饭。   李淮山拿起小扁筐的圆圆的薄饼咬了一口,做的很劲道,嚼上两口新麦的甜香就出来了,李淮山笑道:“好吃。”   季然拿了一张饼往里夹菜,跟他说:“夹上菜,要这样吃。”   他今天炒的菜也是平常菜色,土豆胡萝卜丝、藕条,水芹菜,虽然丝切的比较粗,但都很整齐,粗的一样,看上去也赏心悦目。   李淮山看着他把每样菜都般般样样的夹在大圆饼里,然后递给了自己。   李淮山看着那个包的圆圆滚滚的薄饼微微顿了下,然后接了过来,‘谢谢’两个生疏的字眼让他咬着饼咽回去了。   “好吃。”李淮山咬了一大口咽下去后跟他说,季然嗯了声:“明天中午就给你这样带饭,我给你包好,你中午的时候找溪水洗了手就可以吃了。”   李淮山看了他一眼后笑:“好。”   日子一天天过,说不上从那天开始变化的,总之每次回来,院子里就有悄悄的变化,某一天多了一根晾衣绳,除了他每天穿脏的衣服外,还要秋天的衣服、被子,哦这是准备要过冬了。   李淮山把被子上的落叶拿下来。顺便帮季然抱进屋里,太阳马上就下山了。   某一天竹扁筐里晾晒着他摘来的枸杞、木耳、菌子、田七等药草,这证明他跟着小黑出去了。   哦,大青季然又让给他了。说大青是领头的,是打猎的好手,如果只是给他带路的话,小黑就足够了。   小黑虽然名字叫的小,但实际上已经是一条成年大狗了,只不过才一岁,跟着李淮山的年岁少,还没有大青训练的好。不过如季然说的那样,只在周边转悠足够了。   李淮山给他看他采集来的菌子,确定都是能吃的后也就放心了。令他意外的是季然还采了好几种药草,根茎挖的非常完整,显然他还懂药草。   某一天院子墙壁上挂着一篮子兰花草,他舍得用小提篮种花,于是李淮山每次回来的路上给季然挖一株野花,给他在院子墙角处用竹篱笆围起来做了一个花坛,只要长的好看的,开花的都给他带来,渐渐的也凑了一花坛了。   秋天的野菊花开的灿烂,各色的牵牛花更是开的早,爬的快,没用多久,院子里的这面墙就开满了花。   某一天,他们俩的炕上挂起一个藏蓝色布的帐子,帐子是一件大的物件,比季然绣的那些帕子要大出无数倍,但季然用五面麻布缝出来了,挂在炕上的时候,这个炕头都有了让人有了流连旖旎的想法。   李淮山摸了下垂在金色铜弯钩下的小鱼挂饰,季然很喜欢用这对儿小鱼挂饰,他的衣服上有,给他的帕子上有,给他的荷包上也有,通红的颜色看着就喜庆。   李淮山看着里里外外的变化,无声的站了一会儿,他想他娶来的小夫郎,手非常巧。   他做的慢,但他一点点儿的做,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把他的家换了样子,更像家,温暖舒适又干净。   季然把这里当成家,那就是真的愿意跟他过吧?   天黑的越来越早了,李淮山回来的都晚了些了,山路远,深山老林,要是赶一个来回都要不少的时间,再加上打猎,要费时一些。   所以李淮山跟季然说,会要是赶在天黑前回来,让他不用担心。   季然还是愿意在门口等他,每次看到大青的身影他都会先高兴下,因为后面紧跟着就是李淮山了。   他迎上去,虽然帮不了什么忙,李淮山不用他背背篓,但能应一下也很开心。   提前跟他说:“我今天摘到了苹果。”   李淮山笑道:“后山坡那两棵苹果树也让你找到了?”   他发现季然是真的喜欢这个山林,前面那段时间把院子里的活都干完后,他就愿意出门溜达了。现在后山坡的苹果树他也走到了。   那两棵苹果树结的果子不大,微酸口的,两人吃完晚饭,坐在炕上啃小苹果,季然啃了一半就酸的咬不动了,呲牙道:“为什么一棵树上长得果子不一个味道呢?我摘的时候还特意尝了呢。”   李淮山拿过他手里的果子尝了下,他啃的这个确实酸,李淮山三口两口的给他吃了,虽然酸,扔了可惜。   季然凑过头来要咬他的,李淮山也给了他:“也有一点儿酸,你先尝尝。”   季然觉得他手里的好吃,就着他手咬了几口,剩下的李淮山也吃了。   吃完苹果简单洗漱完就睡觉,靠着李淮山,暖和又毫无负担,李淮山现在还只抱着他盖着棉被纯睡觉,那真是太好了,一点儿都不累,要是等他那天想要了,那就要累了,所以季然对现在这样非常满意,反正他会找着舒服的地方睡。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季然完全适应了这山上的生活,要比在他家里的时候自在多了,一周前他娘跟他爹来看他,还说他是个小没良心的,在山上住的乐不思蜀了。   虽然是这么抱怨,但季然娘还是很高兴,对着女婿又亲热了些,给他们俩做了好多饭才回去的。   季然娘对季然放心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婿,临走时一再的嘱咐李女婿早点儿回家,钱不用挣那么多,两个人平平安安就好。   李淮山都答应了,每天都回在天黑前回来。   明天就是大集了,早上季然送李淮山上山后,就开始收拾完家里的东西,先在前山打了草,切碎了拌着麦麸把野山羊、野兔、野鸡还有孵出来的小竹鸟都喂了,再把他采摘来的枸杞、菌子、药草都分别装好,药草需要分类,分类清晰的药店给的价格高一些。   他挖的都是大个儿的,小的留着慢慢长,反正不着急。   等弄完这些,太阳就落山了。   季然赶紧去做饭,等他做晚饭天就黑了,但李淮山还没回来,季然去门口等着,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回来后,他把饭菜放进了大锅的蒸屉里,这样不会凉了。   季然坐在门口木桩上等着,天已经黑透了,季然看着星星一颗颗亮起来,今晚上没有月亮,于是星星格外明亮,季然看了一会儿把视线又移到了侧面,那里是李淮山下山的方向。   黑透的森林里是不能留的,以往李淮山都会在天黑前回来,哪怕有月亮的晚上,他也不会待很晚,他说晚上是山里野兽大的,要还给它们。   那么为什么李淮山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已经九月份,山上就冷了,晚上尤其凉,季然在木桩上坐不住的时候开始围着门前转,他已经问了好几遍233了,233说他也不知道主角去哪儿了。   233这句话其实是在委婉的跟他说,主角不会有事的,因为他是主角,但季然还是担心。   他知道主角不会有性命危险,可主角也是人啊,他也会受伤,会一身病。   他母亲跟他说过,李淮山的爹曾是他们村里有名的猎人,可他还是在40岁壮年的时候被猛兽袭击,折了一条腿,拖着病体熬了三年最终也没能熬过去。   而李淮山今年才19岁,就算年轻力壮,他也不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猎人。   在季然把手套、靴子穿好了,准备要上山的时候听见了狗叫声,季然连忙看去,是大黑跑回来了。   季然朝它身后望去,发现没有李淮山,也没有大黄,大黑朝着季然叫唤了几声后,咬着他衣服往山上走,于是季然就知道李淮山出事了。   季然飞快的摸了下大黑的头。把挂在墙上的防风灯笼领着就往山上走。   233不再劝他,它的少爷已经不是小孩了,也不是只经历过一个世界的人,上一个世界他都不顾一切的跳水里去,就知道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这两者毫不冲突。   白天森林有多漂亮,晚上就有多可怕。   漆黑的望不尽的森林像是猛兽的大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人吞进去。   季然一手提着防风灯垄,一手抓着树枝,大黑带着他走的路越来越陡峭,树枝越来越密,有很多枝条划在季然脸上,勾破了衣服,幸好他带了手套,穿了新缝的靴子,只要手脚不疼,季然就不用停,快速的跟着大黑走。   他知道这是深林深处了。   越是森林深处越危险,除了树林茂密路不好走,野兽出没,陷阱密布外,后山还有一个陡峭的断崖,那里李淮山还曾严厉的告诫他别过去。   233给他调出来的地图已经不好看了,因为大黑带着他走的路都是最近的能够直线到达的路线,穿过了一片片茂密的树林,陡坡,兜兜转转的终于在那个断崖前停下了。   季然有点儿慌,他趴在断崖下喊李淮山的名字,然而回给他的都是回音。   大黑也冲着断崖喊,声音长而厉,像是一种信号,然后断崖下并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但季然没有放弃,一人一狗趴着持续的喊。   喊了一会儿后,大黑朝着他侧面的地方发出了呜呜的低吼声,这个声音季然在他旁边都觉出了恐吓感,季然看着侧面山林里冒出来的一双双绿眼睛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那边有狼群。   大青是狼青品种,有着狼的野性,也有狗的忠诚,所以这一刻它充分的发挥了它的能力。   一只狗威风凛凛的保持了跟群狼的对峙,季然把他手里提着的灯笼举高了,火光让那些狼群也不敢靠近。   一人一狗僵持着往丛林里退,时刻瞄着周围的树,准备看事不好就往树上爬,季然知道自己应该不会在自己还没有完成任务的时候进狼嘴里,只是他还是着急,不知道李淮山去哪儿了。   李淮山正在找季然,他从断崖下救上来大黄后,也知道时间太晚了,怕大黑提前跑回去,让季然担心,所以就收拾了东西赶紧背着下山,急匆匆的赶回去,果然院里没有了季然。   李淮山返回来找,他不知道季然跟着大黑到悬崖前找不到自己有多着急,更还怕他们在途中出什么事,因为他来的路上怕大黑领着季然上山,已经格外留意了,可路上都没见过季然,那就是双方都走差了。   “季然?季然!”   深山老林里找一个人,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李淮山越走越快,越喊心越慌,他在这片森林里生活了快十年了,可如果是大晚上,他一个人也不能保证从老林里出来,不只是迷路,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后山的猛兽、恶狼,哪一个出来都不是季然能对付的了的。   李淮山一拳捶在了树上,另一只手摸了一把脸,不想承认那是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也不想让自己表现的这么脆弱,可是他无法忘记六年前他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来这里来找他的父亲。   那种恐惧像是刻在了他心里,不经意间就要翻出来,且现在迭加了他曾经从水里救上来的季然身上,恐惧翻倍了。   李淮山握着树干做了几个深呼吸,现在不是六年前,他不应该还没有找到人就开始自己吓自己。   李淮山稳定了心神,带着小黑继续往上走,隔一会儿就吹一声口哨,大黑跟着他的口哨仰天叫唤一嗓子。   在持续的走了一刻钟后,小黑终于冲着一个方向汪汪的叫唤起来。李淮山立刻跟着小黑往上跑。   他在半山腰的时候看到了季然,季然提着一盏灯笼,走的跌跌撞撞,在看到他的身影时,还想跑几步,但下山的森林怎么能跑。灌木丛生,绊的他一个趔趄,李淮山几乎目眦尽裂。   “别跑!慢点儿!”   他不让季然跑,但他自己却几个箭步跑了上去,手指有些颤抖的握住了季然的胳膊,握住了人他依旧害怕,所以脾气非常不好,他朝季然发火:“你跑去哪儿了?我不是跟你说在家里好好待着吗?!”   季然提着灯笼要去搂他脖子,双脚还没有踮起的时候就被李淮山抱起来了。   季然抱着他脖子,把脸埋在他脖子空里,他现在不害怕了,就是非常想他,听着他熟悉的经历了几个世界的话,想念他。   季然跟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淮山把他紧紧的扣在了怀里,脚下的两条狗儿围着两人呜呜叫唤,似是为冲锋的两人欢呼。   等回到家后已经不早了,就着烛光李淮山给季然擦了下脸上的伤口,被树枝划出来的,不深,都是细小的伤口,这是钻了北边的松树林。   李淮山心跟被针扎了一样,他小心的给每一道伤口都擦了药,低头挨着吹了下:“疼不疼?”   季然笑了下:“有一点儿。”   看李淮山浓眉凝着,季然跟他道:“再吹吹。”   李淮山抬着他下巴给他吹,季然闭着眼,等来了一个吻,蜓蜓点水,飞快的一下,季然睁开眼的时候,李淮山已经低头收拾小药箱了。   季然见好就收,跟着他去看大黄,大黄后腿受伤了,大黄追来的半大的鹿前腿受伤了,两个动物也算持平了。   李淮山给它们两个公平的上了药,那头小鹿惊慌失措,怕生人,季然就没有靠近。   李淮山跟他说,大黄发现了这头鹿,发疯的追,把小鹿逼到了断崖下,大黄也跟着掉下去了。两个动物命大,都掉在了悬崖下的树上。李淮山救大黄的时候,把这头鹿也一起背上来了。   李淮山说的平淡,但季然从他磨破了的衣服以及磨的发红的手掌上就知道有多难,李淮山常年干粗活,手上有厚厚的茧子,可过来这么久掌心依旧是红的。   季然想着那个断崖,想着断崖下面的那棵树,   季然跟他说:“下次你要叫着我一块儿。”   他知道大黄、大青、小黑都是李淮山的伙伴,他绝对不会看它们还活着的时候舍弃它们。   李淮山是猎户,村里人说他心狠手辣,杀猪的时候眼睛都不眨,可他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对待小动物有常人所没有的耐心。非常的矛盾,跟他这个人一样,此刻他给那头鹿包好了腿后,给他送进了笼子里,顺便还摸了下那头鹿说:“你倒是福大命大,算了,不用怕,不杀你了。”   他偏头跟季然道:“留给你养在院子里作伴吧?”   他的脸色很温柔,眼神深邃如夜空,明亮如点点星辰。   季然给小鹿起了名字,陆小鹿。   而这一次李淮山也没有问为什么,只纵容的道:“行,大青、大黄、小黑、小鹿,齐了。”   等把这些动物都安顿好后,两人才收拾着上了炕,季然这次脸上有小伤口,不能乱钻了,只能好好躺在枕头上,不过李淮山这次抱着他,抱的很结实。手臂揽着他,手指扣在指缝里,下巴也抵在季然头上,严丝合缝。   季然听见他说:“别怕。以后我都不会走那么远了。”   季然说:“我不害怕。”   李淮山手指扣紧了,声音沉了些:“遇到那些狼群也不害怕?”   季然觉得他更害怕一些,季然伸出另一只手安抚性的拍他:“我没事,你别害怕。”   李淮山身体僵硬了下,片刻后,他跟季然说:“我父亲就算在那个断崖下出事的,”   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太久了,没有人说,也不想说。这是他们家的不幸,说出来也只能让别人幸灾乐祸,那一点儿同情心不够日后借钱糟践的。   所以李淮山讲的很慢。   幸好季然很乖,不会插话,让他一点点儿回想那些事。 第115章   六年前的旁晚,他也跟季然一样,在院里怎么等都等不到早该下山的父亲,于是知道是出事了,那时候他没有大黑,大黑受伤了,不能跑回了报信,于是他在这三座山里找了一圈又一圈,绝望了一次又一次,才在悬崖下找到了他只剩一条腿的父亲。   后来他父亲跟他说,他遇上了黑瞎子,要不是被挂在松树上,他爹恐怕连尸骨都留不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到父亲还活着的那一刻有多么高兴,恐慌了半个晚上的心因着看到他而活过来。   这也是后面的那三年,无论他爹怎么反对,他们家也散尽钱财求医问药竭力想留住他的原因,不仅仅是孝心,更是因为他舍不得父亲,父亲是他心中的英雄,是他家里的顶梁柱。哪怕他躺在床上已经无法支撑这个家,他也希望他活着。   只是老天无眼,他父亲熬了三年还是撒手人寰。   李淮山说到这里时下意识的抱紧了季然,手臂绷的很紧都没有止住簌簌的发抖,他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再也承受不起失去的滋味了。   今天晚上他失控了,在找不到季然的那一刻,那些压在他心底里的恐惧都一再的翻出来,比当年更加严重,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这么一个大人崩溃成这样确实丢人了。   李淮山把头抵在季然头上,不想让季然抬头看他失态。   季然没有看他,但伸手抱住了他,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安抚一个孩子,李淮山不想让自己掉眼泪,但还是把眼泪滴在了季然发丝里。   他在那一晚上哭过后,已经很久没有哭了,这次哭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等缓过来后,他捧着季然脸吻了上去,他想要深刻的拥抱这个人,把他变成自己的,融进他的血肉里,跟他成一体。   季然回应他了,那张他晚上上浅尝辄止的嘴唇此刻微张着欢迎他,喘息的时候哼哼着喊他‘二哥’,李淮山脑海里最后一根弦绷断了,再也无法控制了。   季然反趴在被窝里,身上李淮山还紧紧追着他,他喜欢用这个姿势,因为这个好进,刚才他们俩第一次,李淮山把他浑身上下都啃软了也没能找到地方进,把季然反过来后,才误打误撞的进来了,进来之后就一直用这个姿势。   季然被他锁着手臂爬不出去,哼哼了几声:“轻点儿,慢点儿,哼~”   鼻音他控制不住,哼出来都长的跟拉丝的糖一样,李淮山把他拉回去了,吻他脖颈,低声的讨好他,说尽量。   尽量什么呀,季然就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也知道自己前面一个月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他很乖的配合,因为知道配合的好的话会快一点儿。   果然在他超级配合下,李淮山出来了。   季然也是累的,他把额头抵在被子上,不想趴下去,因为身上全是汗,还有他弄出来的东西。   他哑着嗓子喊李淮山:“二哥,拿毛巾来。”   哪知他刚喊完,本来要下去的李淮山又缠上来了,季然懵了下:“二哥?”   李淮山缓缓抱紧他时,在他耳边厮磨:“再叫声‘二哥’。”   季然这次不叫了,他知道哪儿出问题了,他又不傻,被欺负了这么多次当然要长记性了。   夜深了,屋里窃窃私语声也低了。   季然打哈欠道:“明天我们要赶大集。”   李淮山说:“不着急,明早你睡醒了我们再出发。早饭我做,您尽管睡就好。”   季然又问:“那娘他们会等我们吗?”   李淮山嗯了声:“会的,他们会来这里接我们,正好试试新买的牛车。你可以跟娘、嫂子他们坐在上面。”   明天怎么走路都安排好了,季然就放心的睡了。   第二天果然李大哥拉着牛车上来接季然两人,看他们俩还在吃早饭,啧了声:“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今天要赶集啊?怎么才吃早饭啊?不过怎么这么香呢?哇,鸡汤面?谁擀的面条这么细?吆还有枸杞?”   嫩黄的汤里偎着白色的面条,飘着鲜红的枸杞子,看着就好吃。   李大哥这么夸奖,那当然是要给一碗了,李淮是给他大哥盛了一大碗,还撕了一个鸡腿。   季然跟李大哥说:“是二哥擀的面条。”   青天白日,就敢叫‘二哥’了。   李淮山看了一眼季然,眉目带笑,片刻后才把视线施舍一点儿给李大哥,说:“这鸡是昨晚季然炖的,你赶巧了。”   李大哥在他们俩脸上转了一圈,又看着一大早就晾上的床单,啧啧了声:“你们俩互夸了是吧?”   李大哥是过来人,不点破这俩人造人的夜生活,只呼噜着吃面条,一边吃一边说:“做的真不错,幸好我早上吃的早,就知道你们两个这里有好吃的。”   有李大哥帮忙,吃完饭后,几个人很快把要去卖的猎物都绑好了抓到了板车笼子里,当然李大哥也看到了那头半大的鹿,惊叹了声:“竟然抓到了一头鹿,这么大个怎么也值10两银子。”   鹿皮、鹿茸、鹿肉都是很昂贵的,这个还是活抓的,就更贵,不管是卖给药房还是富贵人家都能买一个好价钱。   但李淮山跟他说,这头鹿不卖钱了,留给季然养着作伴。   李大哥虽然有些可惜,但他也笑着同意了:“也好,娘在家里时整天担心的就是怕然哥儿在山上无聊,让你早点儿每天都要早点儿回家陪他呢。”   这次李淮山跟他说:“我会的,我以后每天都会在日落前回来陪他,不让他担心。”   他难的说的这么郑重,李大哥很欣慰,拍了下他肩膀:“这就对了,你现在有家的人了,要跟然哥儿好好过好这个家……”   李大哥看着已经变大样子的院子,发现挑剔不出什么来了,他弯腰在竹栅栏里抓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竹鸟,笑着跟季然道:“不过,然哥儿你这里也热闹起来了,你要是喜欢养这个,那这次赶大集,让娘跟你嫂子给你买几只小鸡跟鸭子。”   “好,那咱们走吧。”   既然已经收拾好了他要去买的东西,除了他挖的药草、摘得枸杞外,还得空绣了几方帕子。   李淮山进屋给他拿了一件夹袄,李大哥刚想说这天还用不着穿袄吧,就见他铺在了板车里面,这是让季然坐着的。   李大哥被喂了一口狗粮,咳了声:“还是二弟想的周到哈,要不给你婶子跟咱娘也铺上点儿?”   李淮山点头,去屋里拿了一床褥子,交给季然抱着,临走前最后看了下各自关在笼子里的动物,大部分都装在车上去卖,剩下那头鹿,李淮山给他塞进去一把草,给腿还没有好的大黄留了骨头剩饭,最后他摸了下大青跟小黑的头,让他们乖乖看家。   这个家里越来越热闹,就需要大青跟小黑这两个管家了   因为这次赶的是牛车,所以季然就安稳的坐车上,李大哥在前面牵着牛,李淮山则在侧面陪着季然走,不时的看他几眼,季然脸上的细小伤疤今早上好一点儿了,李淮山早上给他抹了药膏,不出几日就能好,不过他还是想看看他。   不知为什么,就是少看他一眼都觉得少点儿什么,幸亏李大哥在前头赶着牛车,要不看到了准会笑话他。   他们在山下季然娘家跟淮山娘,李大嫂碰面,季然娘家大哥、大嫂也已经把车都装好了,两家人一起出发,都赶着牛车那就有坐在车里边走边聊。   到了大集上才分开,摆摊的地方不一样,不过季然娘等买东西的人继续结伴儿。   他们先去布庄店把帕子卖掉,李淮山也跟着去了,把板车就交给了李大哥,李大哥哎哎的叫唤了几声也没能把他叫回来,只自己道:“这真是开窍了,知道疼媳妇了,这是要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啊。”   李大嫂跟季嫂子也挽着手臂揶揄了李淮山几句,但李淮山都当听不见,他跟季然两人谁都没有跟他们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就连季然娘问季然脸上那小划痕是怎么弄的,季然也只是说摘松子划的,季然娘还说了他一顿:傻了吧,松子这会儿摘了也不好吃,你再留留,冬天吃。   季然在山上的小日子过的舒适,季然娘不往李淮山身上怪。   或者是季然娘知道她养的然哥儿馋嘴,又跟他嘱咐说:“还有那柿子,这会儿可千万别摘啊,再留留,下了霜才好吃。吃的时候晒成柿饼,不过也不能贪嘴啊。”   好家伙,到布庄的这一路讲的都是吃的,李大嫂跟淮山娘使眼色,这然哥儿听着就是吃货啊。   但淮山娘听着只是笑,还给季然补了几样好吃的:“对的,我记着山上还有山枣树,那树长的都很高,你别去爬,让淮山给你用镰刀勾下来。”   李大嫂不说什么了,说多了就是偏心眼啊。不过李大嫂并不往心里去,因为知道,季然两口子整日在山上,家里他娘做的那些好吃的,他们都吃不到。   要论偏心,她这个大房还是占了很多便宜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布庄了,季然在这里碰到了季晨,季晨跟着他婆婆也就瑞锦娘也来这里送帕子。   三家相遇,最尴尬的是瑞锦娘,季然娘直接没有搭理她,只簇着季然说:“赶紧去把帕子交给掌柜的,这里太挤了。”   瑞锦娘哪里听不懂她的话,这布店这么大怎么可能挤,这是不想跟她同一个地方,所以她也一刻也不想在这里了,催着季晨赶紧把帕子交了:“你先交了帕子,咱们今天先不扯布了,人是有些多,有好些花色我还没有看呢。”   季晨嘴角撇了下,知道他婆婆好面子,什么扯布,都是借口,不过季晨会来事,也不揭穿他婆婆,他也没有事先告诉他婆婆,他就是要在这里等季然,一起上交帕子的,因为价格是季然跟掌柜的谈好的,掌柜的认季然的价格。   果然掌柜的看到季然来笑着先招呼他:“季小哥儿,来了啊,这次带来了什么样的花样啊,快让我们看看。”   季晨也上前来看,他每集期待的也是这一刻,他在绣花的时候攒了劲的要绣好,谁让他跟季然对比了十多年,绝不想在季然面前输,只是当看到季然拿出来的荷包跟帕子时,他还是郁闷了下,季然一个大集,半个月,总共才缝了两个荷包,四方帕子。   可就这六样东西每一个都让人爱不释手,掌柜脸上的笑纹跟褶子一样了。   其他人的绣品也很好,针法都没有问题,绣的花纹也都是喜庆的牡丹、梅兰竹菊、花鸟等花样,每一个拿出来都很漂亮,但是这些绣品在被季然的对比之下,就线的普通了,不是针法上的普通,而是花样大多千篇一律。   季然每一次带来的荷包都是不一样的,今天的这两个,一个是绣了一只小黑狗趴着在篱笆牵牛花前,各色的喇叭花开满了竹篱笆,蓝的、红的、粉的、紫的,颜色斑斓,于是哪怕小黑狗占了主体,也没有觉得画面沉重,尤其是小狗的表情悠闲,吐着舌头,头顶上还驻足着一只蝴蝶。   让看的人一下子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地方。这些一看就像是真实的地方。   明明绣的都是最普通的,在之前都不会轻易绣上来的东西,但却让人看着惊喜。   而另一个竟然绣了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小鸡凑在一堆里,那感觉像是在叽叽喳喳什么,有几只调皮的在外面,啄着什么,四周则是整齐的竹叶,竹叶枝干巧妙的缝进了里面,于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四面的碧绿镶边,这个荷包像是一副完整的画,很鲜活可爱。   季嫂子喜欢养鸡养鸭,她在家里刚孵化出一窝来,所以一看这个荷包就捧着了手里,拿给小圆看,小圆直说可爱,说的季嫂子都想要买下来了。   那掌柜的也很喜欢这个荷包,把这个荷包捧在手里说:“这个荷包有孩子的一定很喜欢,这一个我给加价。”   季然摇了下头:“不用,按照我们定的价格就好。”   掌柜的一顿,季晨跟季然娘都看季然了,这是傻了吗?价钱都不要?   但季然有他的理由:“掌柜的,我绣的都是我想要绣的,有的你们会喜欢,有的别人会喜欢,有的也会不喜欢,但每一个都是细心绣的,就跟我嫂子她们绣的一样,针法、绣法都没有问题的话,那么价格都应该是我们谈好的那样。”   李淮山看着自己的小夫郎笑,公平公道,童叟无欺,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掌柜的听了季然的话也感叹道:“季小哥儿说的对,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些花样我们就都按照说话的算,我让伙计检查完,没有问题后就是六十六文一个。”   掌柜的也看到了李淮山,他这么大个子,最重要的是男人很少进他的布庄的,看他一直陪在季然的身边,这是陪着来的,还真挺稀奇的,掌柜的看着他腰间挂着的荷包,笑着说:“这个荷包也一定是季小哥儿绣的吧,好看。”   李淮山只点了下头,季然交完了帕子,领了新的绸缎跟绣线,他拿的比李嫂子他们少了一半,比季晨则少了一大半,季晨说他:“你在山上忙什么?没时间绣吗?”   季然点头:“我要养鸡、养鸭、养竹鸟,还要上山采药,等回去后,我还想种菜,忙不过来。”   季晨把视线看向李淮山,他现在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不用避嫌了,所以眼神很不客气,看不出来李淮山是这么不会疼人的啊。   李淮山没有搭理他,他一向不在意别人看他的眼神,他纵容季然的一切,季然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在家里就好。他最开始娶季然的时候就想着他是什么都不会的,就跟现在每天的早饭都是他做好的,只要他在家能帮季然做的他就做了。   日子是他们两个人过的,不用过给别人看。   李淮山只跟季然笑:“行,一会儿去买菜种子,不过就是现在入秋了,种菜只能种萝卜跟白菜了。”   季然说:“那就先种萝卜跟白菜。”   李淮山道:“好,我回去把我们门口的空地刨出来,明天就能种上。”   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商量,季然娘跟李大嫂都插不上话,几个人对视一眼,算了由着他们俩折腾吧。新开出来的荒地能种出菜来才奇怪呢,就是浪费菜种子。   季然娘跟淮山娘说:“没事,我们家菜园子里今年多种一些,够他们两个吃的。”   淮山娘笑:“亲家母放心,我们家菜园子也种的足够多,我还种了两垄菠菜,冬天用草甸子盖着,保证他们俩有菜吃,然哥儿喜欢吃面条,煮开面后放上两棵青菜更好吃。”   季晨这会儿也看出是自己多操心了,季然这个家伙命还真够好的,在娘家时被他娘娇生惯养着,阴差阳错的嫁给了李淮山,李淮山又接着惯着他。   最重要的是,两人整天生活在山里,那无论季然干的好不好都不会被婆婆挑剔。   季晨都想幸亏季然是嫁给了李家,要是嫁给何瑞锦,何瑞锦整天在学院读书,那他家里的那些活不得干?当然也可以不干,但瑞锦他娘就会阴阳人,干的好,看在眼里,干的不好那能高兴?   季晨看了一眼他婆婆,他婆婆这会儿正看着那俩人,心里指不定是什么滋味呢。季晨幸灾乐祸的想,她现在是看季然挣钱了,长面子了,后悔了,不过后悔也晚了,娶了他季晨就别再想什么幺蛾子了。   季晨就跟他婆婆道:“娘,咱们走吧,还要去学院看瑞锦哥呢。”   瑞锦娘从牵着手的那两人身上收回视线,哦了声:“对,瑞锦还在书院里用功读书呢,他那么累,哪有那些心情赶集呢。”   有得必有失,这世上哪有好事都被占全的呢。更何况她儿子用功读书怎么也要比猎户强多了,不能只看眼前的好,季然没有嫁给他们家是他的损失。   瑞锦娘自我安慰道。   季晨听着她的话,心里切了声,这是怕他攀比呢。他倒是羡慕季然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他也没有嫌弃他现在的生活,他比较务实,也盼着何瑞锦某一天能高中,就算高中不了了,现在这个秀才也行,秀才夫郎的头衔他还挺满意的。   季晨临走前跟季然打招呼:“季然,等我有空儿去山上找你绣花啊。我也想绣你那样的。”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他婆婆听的。   季然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无所谓。   看季晨婆媳走后,季然娘冷哼了声:“要不是看着晨哥儿跟你一起长大的,就不想理他们家。”   季然跟她说:“没关系,要是季晨不嫁给他们家,我就要嫁到他们家去了。”   他这话说的跟季晨替他受了什么罪一样,季然娘咳了声,心里到底是好受多了,季然能说这样的话,那就证明他现在过的很好。   不过理是这个理,但当着淮山家人,季然娘还是给季然打圆场:“这孩子说话就是太直了些,他的意思是‘咱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淮山娘明白她的意思,当娘的都会千方百计为自己孩子想,所以她笑到:“说的是,我看然哥儿手巧又勤快,最重要的是心地爽快,我就喜欢跟爽快的人说话。”   一家人达成一致,高高兴兴的继续去赶集。李淮山还是先跟着季然去药房把他采来的药跟枸杞卖掉,季然采的药材跟枸杞都是挑大个的来,量也不会很多,所以药店很愿意收,让他下次来只要是这种质量直接给他一样的价格。   二十斤枸杞给了季然100文,这个钱也很可观啊,反正是山上白采来的。所以出药房后,李大嫂蠢蠢欲动,问季然:“然哥儿,这个枸杞山上多不多?我也跟着你上山采吧?”   药材她不认识,但枸杞还是认识的,李大嫂想着季然那慢悠悠的动作,半个月才采集二十斤,她去了指定能采不少。   季然想了下跟她说:“山上是很多,就是散的,这儿一丛哪儿一丛的。大小也不一样。”   他采集枸杞都是去山上玩的时候采的,只要大的,小的留着给其他动物吃,枸杞有很多动物喜欢吃的,尤其是山鸡跟兔子,山鸡跟吃米粒一样,一口啄一个。兔子则连梗咬断,叶子跟枸杞一起吃。   同住在大山里,不能独占这些东西,也不会让你独占,都是散碎的长着的。   如果单为了采这个,李大嫂应该不会专程漫山遍野的跑。   李大嫂听他这么说果然遗憾的放弃了:“哎呀,那就不值当的了,我还以为是一片片的呢。”   淮山娘跟她说:“那有那么傻的长的,你以为跟咱们种庄稼似的,让它顺从的长?如果一大片一大片的,也不会值这个价格了。”   还是那句话,摘到已经是荣幸,不要贪求太多,得不偿失。这世上没有什么好事都归你的。   李大嫂咳了声:“娘说的是。咱们去买菜种子吧,然哥儿不是要种白菜跟萝卜吗?哎,二弟?”   李大嫂这会儿看李淮山还跟在他们后面,就跟她道:“买种子我跟然哥儿去买就行了,你不用再跟着了,快回去跟你大哥卖山货,他又不怎么懂行情。”   李淮山看了一眼季然,季然跟他道:“我跟他们一块儿,放心吧,买完菜种子再去买点儿点心,另外再买包糖做桂花饼就回去。”   季然知道李淮山是怕他丢了,昨晚的事给他带来的恐惧感让他一时半会儿消不去,所以季然把他要去买的东西、去的地方跟他说清楚,好让他放心。   李淮山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把手松开了:“那我去摊子那里等你。” 第116章   两人黏黏糊糊的样子又被李大嫂跟季嫂子笑话了一顿,季然娘心里欣慰之余又担心,小声的问季然:“你会做桂花饼吗?”   季然说:“我已经摇了很多桂花晾晒着了,拌上糖包起来不就行了吗?等过几天中秋节的时候我包给你们吃。”   说的简单,做起来不是很难吗?季然娘还没有吃过季然做的东西,怀疑季然,但也只能由着他弄了。   倒是淮山娘笑道:“好,只要然哥儿包出来就行,面发一下包会更好一点儿。”   季然准确的拿捏住的了两个娘,季嫂子跟李大嫂互相对视了眼,心里都想着,她们也许小看了季然,以为他不通人情世故,不会处理各种人际关系的,但实际上他却以最简单的方式处理的很好,简单明了,干脆利落,反而能让人心服口服。   这边李大哥刚给一个客户剁好一只兔子,抬头擦汗时见李淮山回来,忍不住抱怨道:“终于舍得回来了?真是娶了夫郎不要大哥了啊,你舍得让大哥一个人在这里卖东西吗?”   李淮山说:“舍得。”   把李大哥气的要撂挑子不干了:“行,反正这山货不是我的,你不要我也不要了。”   来买山货的人说:“你们两个老板要是都不要了的话,那我连板车一起拉走了?”   来买山货都是熟人,跟李家兄弟开玩笑。   李淮山围上围裙,接过刀来招待客人,张老板是好吃的人,每集都来李淮山这里转悠一圈,这次要了一条羊腿,一只山鸡,李大哥说:“这次要这么多吗?”   张老板笑着说:“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那不得买条羊腿吃羊肉,这个季节的羊肉最好吃了,尤其是山羊。哎,对了,羊肚也给我来一点儿,羊脂也来一块儿。这个羊肉瘦,非得放上点儿羊脂才好吃呢。”   李淮山刀起刀落,几下就给张老板把羊腿切割下来,张老板在旁边摸着下巴说:“我就爱看李二老板分肉,刀法精湛啊!”   李淮山给他称完后,又把羊脂、羊肚多给了他两块儿,张老板乐呵道:“谢谢兄弟,今天看样子真是心情好啊,真是娶了媳妇了?恭喜恭喜啊。”   李淮山嗯了声:“谢谢。”   张老板提着羊肉、兔肉乐呵呵的走了,其他的人也挨着上前来割肉,吃野味的大多都是熟人,今天恰逢中秋节前的大集,所以买野味的多了些,季然回来的时候,那一只羊被分的差不多了,而其他的兔子、山鸡、竹鸟,他们提着活的回去的,也卖掉大半了。   李淮山忙着给客人分肉,见季然来朝他笑了下,让他坐旁边等着,   季然掏出帕子来给他擦汗,李淮山两手都占着,正好就着他手擦了下,李大哥在旁边说:“我感觉我挺多余的。”   季然把买来的绿豆糕给他:“大哥吃。”   李大哥说:“我真能吃?”   李淮山笑道:“大哥不爱吃这个,你收起来吧。”   李大哥呸了他一声。   等把这一波儿客人送走后,剩下的也不多了,李淮山把羊头、羊脂、羊肚、羊肝收起来,提着另外笼子里装的猎物一起给酒楼送去。跟酒楼合作也是淮山爹在世时就留存下来的,   季然跟他一块儿去送,送完货物,两人在集上又闲逛了一会儿,因为淮山娘他们还没有回去,大后天是中秋节,有不少东西要买。   季然又买了糖葫芦、糍粑糕吃,都买的一份,两个人分着吃,一路走一路吃,等淮山娘他们买齐东西后,已经大中午了。   几个人商量着在集上吃点儿东西再回家,虽然今天山货早早卖完了,但回去的路也要走上半个时辰。   淮山娘问想吃什么,大集上吃的东西多,羊肉汤、馄饨摊,面摊铺,包子粥,都有。   李大哥说:“要不喝羊汤?”   李淮山说:“买了一上午羊肉,不想闻这个味道了。”   他以前从不挑剔这个的,李大哥啧了声:“那你想吃什么?”   “阳春面吧。”   李大哥啊了声:“咱们早上不是吃了面了吗?”   李大嫂问:“你早上吃的面?”   李大哥忙解释:“在二弟家吃的。”   李大嫂哎呀了声:“一大早就吃面啊,”   李大哥说:“可不,还是鸡丝面呢。”   李大嫂哦了声:“是然哥儿喜欢吃面。”   淮山娘笑道:“行了,实在不行就分开吃,你们两口子去喝羊汤,我跟着然哥儿去吃阳春面,年纪大了就想吃点儿好消化的。”   李大嫂笑道:“娘,咱们一家子哪能分开呢,我也去吃阳春面。”   少数服从多数,于是一起去吃阳春面。   阳春面的老汤做的很好,浓白的骨头汤,飘着嫩绿的葱花,还是很好吃的。尽管李大哥说没有大鸡腿好吃。   一家人吃饱后便启程回家了,现在有牛车,淮山娘就坐着,季然等人在下面慢悠悠走,李淮山跟季然落在最后面,小声的问他:“累不累,要不要上车上坐一会儿?”   季然看了他一眼,李淮山正望着他,眼神里带着笑意,非常明亮,都快要盖过阳光了,季然觉得脸有点儿烫,他缓缓的把脸转了个方向,说:“不累。”   就是走路稍微有点儿别扭,慢慢走还是没问题的,坐在牛车上,要是压到了石头上,颠一下更不舒服呢。   李淮山拉着他手,陪着他慢悠悠走,反正不着急,天还长着呢。   回到家后太阳还没有落山,李淮山刨门口的荒地,说干就干,季然说不用太多,够他们两个吃的、以及小鸡他们吃的就行。   前山的野草也不少,土菜、蒲公英、车前菜足够多,季然在周边转了一会儿就能挖一提篮。   而鹿吃的大多是树叶,李淮山用绑着的镰刀从树上砍了树枝,插在笼子里让它吃,那头鹿前腿受伤了,站不起来,还能关的住,大黄看猎物关在笼子里后也不叫唤了,所以那头鹿经过一天的兵荒马乱,这会儿也不再害怕了,仰着头吃树叶。   季然在旁边看它,过几天等它腿好了就把它放回山里去,所以也就能看这几天了。   晚饭两人一起做的,煮了粟米粥,从集上回来的时候,先到家里一趟,他婆婆又给他们俩装上了很多吃的,花卷、馒头,还有大包子,咸菜也给两人装了两坛,有清脆的黄瓜咸菜跟酸藕条,都是没有放辣椒的,照顾了他们俩的口味。   晚饭在院子里的小木桌上吃的,大后天就是中秋节,月亮很亮,包子很香,里面是苋菜肉的,咬一口流出来的汤汁是油汪汪、绿汪汪的,季然跟李淮山说:“你娘做饭好吃。”   李淮山看他:“我娘?”   季然啃着包子眨了下眼:“咱娘。”   李淮山从鼻音里轻哼了声,但脸一点儿都不沉,还带着笑,季然知道他以后无论怎么作威作福李淮山都会纵容他的。   吃过晚饭,李淮山在水塘里洗了碗,跟季然说:“明天我砍几根竹子把水引到菜地旁,方便你浇水。”   季然说好,说他跟着去刨竹笋。   他吃的有点儿饱,靠在墙上,懒洋洋的拿着树枝喂那只小鹿,笼子盖打开了,小鹿伸出头来吃树叶,这种树叶小鹿最爱吃,结的奶白色的果子更喜欢吃,以往这种树都长的糕,小鹿都会跟在小猴子身后吃,猴子挑食,一枝树枝就吃两口就扔下来的,小鹿就吃它们剩下的。   这一会儿,见有这么多的奶果子,小鹿也不怕人了,季然喂完了一枝,它还扭头朝季然这里看了眼,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机灵又可爱。   这是一只还没有长出鹿角的鹿,也许是母鹿,没有地方给它别上树枝,季然就很有耐心的给他举着奶浆果枝。   李淮山坐到他身边,把鹿咬到地上的浆果捡起来扔到小竹鸡的栅栏里。小竹鸡本来都聚在一团睡觉的,被他打扰了,扑棱着小小的尖翅在栅栏里跑了一会儿。   小竹鸡是一种比山鸡翅膀长、却没有山鸡大的一种鸡,虽然翅膀长,但其实飞不了很高,顶多飞进窝里去,它们喜欢吃竹笋,竹叶的嫩尖、树的果子包括枸杞、柿子、浆果等果实,吃的都是精细的,所以肉很好吃。   季然说等这一窝长大了就吃掉。   李淮山笑着说好。   他看季然望着那头小鹿的眼神想,希望到时候季然还舍得吃。   起风了的时候,两人回屋里睡觉,这次是纯睡觉,不是李淮山不想干,而是知道自己昨晚做的有点儿莽撞,还因为食髓知味而不知餍足,所以这次只抱着季然,用下巴蹭他头发,声音带着点儿讨好:“要不要再抹上点儿药?”   季然在被窝里活动了下,感受了下说:“不用。”   李淮山话当即就像大尾巴狼了:“那就是明天就能做了?”   季然说:“不太行。”   李淮山吻他鼻尖:“那后天准行了吧?我保证轻一点儿,慢一点儿。”   季然被他吻的发痒,把脸偏到一边,笑着说:“你每次都这么说。”   李淮山虽沉在大尾巴狼的想象里,但还是很清晰的为自己辩驳:“我就昨天说过,就说了几次。”   季然把脑袋扎进他怀里,不让他亲了,再亲下去那就要控制不住了。   他埋在他胸膛上说:“以后也会这么说的,会天天说。”   李淮山粗粝的手在他腰臀上摸索,深吸气。季然能感觉到他胸膛起伏,显然是在控制自己,季然正想说他有进步的,就听见他哑声说:“你说的没错,以后我每天晚上都会说的。”   季然抱着他腰过来人似的说:“隔两天做一次,要不对身体不好。”现在李淮山是青年,身体好不知疲累,但身体再好也要悠着来,季然不想他跟上个世界一样,弄得一身病。   回应他的是李淮山不乐意的话,他箍着他腰说:“你是在说我身体不好吗?嗯?”   季然想他现在是19岁,最不乐意被人说‘不行’的时候,于是赶紧跟他说:“我是说想要跟你做到九十九。”   李淮山托着他屁股把他往上一抱,把头抵在他肩膀上笑,笑的都打颤了,有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媳妇儿,谢谢你想这么长远。哈哈哈……九九长圆……”   季然:“……”   这个词听着像荤段子呢?   早上又是一天好天气,进入秋天后,每天天气都不错,吃了早饭,季然跟李淮山去挖竹子,前山的竹林又密又深,村里生活在大山下,靠山吃山,这片竹林养了不少人家,比如编筐的季然娘家,制作竹制家具的木匠家等。   竹编人家不止有季然家,只不过季然爹是传承了他爹的手艺,且更加手巧,做的比种地更强,所以在村里比较有名气。   季然跟李淮山只是挖了做水渠,没有走太远,砍了两根就够用的了,   剩下的世界,两人挖了一些竹笋,大部分是李淮山挖的,季然在旁边扒皮。   只摘了够它们两个晚上吃的,就没有再挖。   季然带着他去把他看好的一个很大的芋头挖出来。这是他前些日子看到的,长了约有五六年的样子,叶子比荷叶还有大。   李淮山放下竹子,接过季然手里的撅头问:“说吧,怎么弄,叶子要不要?”   家务、饭菜处理,李淮山都会让季然做主,因为季然都会安排的井井有条。   果然季然安排好了:“叶子要的,嫩的我们今天抄着吃,大的洗干净了包点心,芋头点心你吃过没有?”   李淮山笑:“没吃过,等着你做呢。”   季然对着那个快到他腰的芋头一挥手:“刨吧,明天我就做进月饼里,会很好吃的。”   李淮山先给他把上面的叶子割下来,让季然坐在远一点儿的地方收拾,他开始刨芋头,要给季然刨一个完整的,不管季然做什么,他都会吃的,再说现在季然的手艺很好的。   等芋头刨出来后,拍掉泥巴足有二十斤重,李淮山掂了下要放进他背的背篓里,季然不同意,李淮山已经扛了两根很粗的竹子了,虽然说竹子空心,但这么粗的鲜竹子扛着也很累。   最重要的是,季然也是个大小伙子,虽然这个世界把哥儿当女孩一样养着,但他心里没有这个条框,他只是手脚怕疼,跟背东西没有关系。   李淮山看了他一会儿后点了下头:“好。你只背这个,其他的我来。”   他知道季然是想帮他分担,怕他累着,李淮山要说心里没有暖流滑过那就是假的了。   他之前没有预想过会有一个人会帮他分担,因为没有那户人家原因让自己家的孩子跟着他在渺无人烟的山里吃苦的。   可他现在不仅有人日夜陪着他,还愿意跟他一同分担。   李淮山给季然抹了下鬓发说:“我上辈子大概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让我娶到你。”   季然跟他点头,他的上辈子就是做了天大的好事,一国之相,教出了两个帝王,为万民谋了福利。   李淮山不知道他想什么,看他不客气的点头,低头飞快的亲了他一下,自己先咳了声:“还真是不客气,不过我喜欢。”   季然就只抿嘴笑。喜欢他是必须的。   两人在山坡上又挖了一些野菜,割了青草,把两个背篓都装满,明天季然要在家里做点心,就不出来打草了。   回到家后李淮山就开始砍竹子,引水渠。   季然收拾家务,把嫩竹笋扒出一半剁碎了拌着麦麸喂小竹鸡,小竹鸡感觉一天一个样,前面几天还一点点儿,这会儿已经能握满手了。   季然抓着一个看了一会儿又把它放进去,它扑棱着小翅膀赶紧加入吃饭的行列里去了。   季然就看着笑了下,虽然很短暂,233跟他说:【少爷,你喜欢吗?】   233觉得季然能对小动物生出感情来了。刚才看季然盯着小毛团看的时候,他还以为季然在考虑怎么吃呢,但季然一笑却很温柔。   233最近很少出来了,因为只要主角爱上它的少爷后,就无时无刻的黏在一块儿,它都没机会跟季然聊天了。   过不然季然跟它聊了几句,主角就喊他了。   “阿然,来看看这些剩下的竹子你有没有用?”   有没有用一会儿都收进屋里不就行了吗?对庄户人家来说怎么可能没用呢?晒干了都能当柴烧阿,他这是要让季然就在他眼前,233都懂,摇摇头去学习了,它说它也快要考试了。争取一次性转正。   李淮山选做水渠的竹子要粗大的那一头,剩下的细一点儿的都留给季然,说是细,其实也有手臂那么粗细,沿着关节砍断后,能用来装一些东西,盐巴啊、麻椒等东西。   果然季然从中选了4节一模一样粗细的竹筒子:“我要这4个,正好装桂花,给娘他们带一些。”   李淮山笑:“好,你把桂花笸箩搬到这里来挑。”   季然果然把他晾晒好的一笸箩桂花搬出来了,桂花树他们院子后面就种了两棵,山上其他地方也有,季然摘了很多,这个好摘,在树下铺上布,晃一下树就都掉下来了。   季然摘这么多,是想做成小香包,放置在屋子里的。   他们住在山里的房子要定期熏屋子,抹草药,防止蛇虫到访。除了草药,家里还有一些樟脑球,这个味道可以用桂花香味来中和一下。   晒了两大笸箩够季然挑拣一会儿的,李淮山一边弄水渠,一边看着他,季然穿着棉布素衣,颜色是浅淡的米白色,在家里干活的时候,他都穿的最朴素的、没有染色的衣服,可就是这样最清淡的衣服,他穿着尤其好看。   不只是因为他长的好看,更因为他身上的气质,安静平和,不急不躁,在那么大的笸箩前,一点点儿的仔细挑,那张清冷的脸跟天上的云一样,纯净柔和。   “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李淮山还记得书本上的话,那些话在此刻全都有了画面感。   季然觉察到他的眼神,抬头看他:“怎么了?”   李淮山笑:“就是看看你。”   季然抿嘴一笑,又低头去捡花去了,看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李淮山把他手里的活忙活完,就来帮他捡花,说是来捡,但是来捣乱的,他从后面把头凑在他脖子空里嗅了下:“好香。”   季然想,能不香吗?他在这里半个时辰都觉得自己要被这些桂花同化了呢,都要闻到桂花炒出油来的甜香了。   “快帮我捡,我今天要先把桂花糖炒出来,明天才能做月饼。”   李淮山都要比大黑跟大青还要粘人了。   熬制桂花酱很简单,等最麻烦的挑拣清洗桂花步骤做完后,剩下的就简单了,李淮山给他劈了最细的柴,火候稳定,季然把洗干净的陶罐放在小火炉上,先把在集上买到的黄色冰糖加水煮化,等汤汁熬的浓稠的时候把沥干的桂花倒进去,几分钟后桂花酱就好了。凉透后倒进瓷白的罐子里封装起来,等着明天用。   两个人的晚饭煮了大米粥,各加了一勺桂花酱,又甜又香。   晚上睡觉两人抱着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就是字面的意思,没有做实质的,李淮山在最后的时候说:“我等着明天晚上。”   明天啊,那一睁眼就到了啊。   第二天又是一个忙碌的日子,天气还是很好,李淮山吃了早饭去河塘那边挖淤泥,季然娘跟他娘以为他跟季然不会开荒地,他怎么会不会呢?   森林里刚开垦出来的地贫瘠,要养,从河塘里挖出来的淤泥就是最好的肥料,李大哥帮着李淮山用牛车把淤泥一车车拉上来,大半天终于把这块儿新开垦出来的地,全部都用淤泥养起来。   李大哥又牵着牛帮他们把这五分菜地犁出来。   等看着整齐的地,李大哥自夸道:“二弟,你怎么谢我吧,你们明天种上菜种子,今年冬天就能吃到了。”   李淮山说:“谢谢大哥。”   李大哥啧了声:“二弟,我怎么听着这么敷衍呢?就不能从你嘴里听到好话,我去看看然哥儿。哎,然哥儿在忙活什么呢?哎,我怎么闻着这么香呢?”   李淮山从门口向屋里看了下,跟他大哥笑道:“大哥洗洗手,进来吧,有好吃的。” 第117章   “哎呀,那可是有口福了!对了,把这泥鳅一起炸了,这么多我领回去,娘他们也吃不了。”李大哥提着水桶说,这些都是挖淤泥的时候挖出来的,这个季节正好是泥鳅肉多的时候。   李大哥现在喜欢吃他二弟家的饭了。他们俩手艺越来越好了。   季然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忙,煮绿豆、蒸芋头,两种材料全都捣碎,搅拌成泥,再和面,等面皮弄好,再把腌了一个晚上的桂花酱拌进芋头泥里。芋头是奶白色的,拌上桂花酱后颜色非常漂亮,金黄色。   绿豆泥里,季然只加了白糖,要保留绿豆的味道。   两种馅子,做不同的花样,桂花月饼是花形的模子刻出来的,儿绿豆糕则是小鱼的形状。   这两种模子在古代很常见,年年有余,鱼是很好的兆头。   李大哥跟李淮山忙活完的时候,季然也全都包完了,这会儿刚烙出第一锅来,用的是大铁锅,一锅可以放好多。   这个时候的大铁锅也非常厚实,李淮山给季然劈的柴正正好,一根不急不慢的烧着,烙出来的小月饼一个个金黄色,季然先烙的桂花芋头的月饼,外面皮薄,金黄色的桂花馅都晕染开来,还没有掀开锅盖就能闻到香气,那掀开锅后别提多香了,又香又甜,简直让人挪不动步。   李大哥虽是个大老爷们,可没有人说大老爷们儿不喜欢吃甜品,更何况这个年代糖是稀缺品,孩子们都吃的少,更何况是大人了。   所以李大哥眼巴巴的看着锅里说:“以前在大集上,闻到点心铺子里的香甜味道都走不动,以为里面做了什么好吃的,今天才发现然哥儿你做的更好闻,这是做的什么?”   季然用小铲子把这一锅小月饼盛到笸箩里,给李大哥端着:“大哥,这是桂花芋头月饼,你尝尝。”   李淮山把院子里的小桌支好,不敢放上去,因为院子里的所有动物都在看他,三只狗,连瘸着腿的大黄都凑了过来,李大哥不是小气的人,但这次护着了:“你们不能吃,不能吃,”   他甚至觉得自己都不能吃。不舍得吃,想要留给他媳妇跟他娘尝尝。   李淮山就知道他这么想,笑着道:“赶紧吃吧,阿然做了这么多呢,大嫂跟娘都有。”   他很熟练的帮着季然把小鱼的点心放进锅里,季然也跟李大哥说:“大哥,这一锅是绿豆泥的,你慢慢吃,一会儿尝尝这个。”   李大哥看着桌上摆的一桌,终于舍得吃了,这一吃连吃了好几个。   “好吃,好吃……哈……”   李大哥一边吹着气一边说,李淮山也拿了一个,吹好了先让季然咬一口,季然点头,是他想要的味道。   等绿豆月饼出来后,李大哥也不客气的尝了,最后走的时候带着满满一小筐,还笑着说:“这是不是不大好?吃了还要带着?”   季然跟他说:“本来就是要带给娘跟嫂子的,现在刚出锅的好吃,你带着,我们明天就不用带了。”   李大哥想了下道:“那好吧,哎,对了,你们明天要下山,那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现在就回去呢,正好我也也赶着牛车来了。”   季然看向李淮山,李淮山面不改色的说:“明天我们还要种菜,种完菜下午回去,你跟娘说一声。”   李大哥啧了声:“那行吧,记着明天就别再带东西了啊,这月饼是两份的,我一会儿路过然哥儿家的时候,也给送过去一份,你们俩明天就早早下山来吃饭就行了。”   李淮山嗯了声,送他出门,等李大哥驾着牛车看不见身影后,李淮山把大门关上了,季然看了下太阳,还没有落山呢。   李淮山手脚勤快的喂了各种家禽,就着季然和的面做了面条,用鸡丝抄了秋笋,又抄了一大盘木耳青葱鸡蛋,加上刚才跟季大哥一起炸的一大盘泥鳅,喂饱了季然。   目的非常明确,只等天黑上炕。   季然说要洗澡,入秋了不用天天洗澡,但明天是中秋节啊,有理由焚香沐浴。   李淮山立刻给他烧水,把季然陪嫁的大木桶灌满了,上面撒上了一把鲜桂花。   季然泡在里面觉得自己洗的香喷喷的一会儿就要被吃抹干净了。李淮山正在帮他洗头发,古人的头发都很长,不容易干,所以都要先洗头,洗好头发后,包上毛巾,李淮山一刻不停的给他搓背,一点儿时间差都不留啊。   季然就老老实实的坐在桶里,李淮山一手扶着他背,一手把他背上细小的泥都给他搓下来,季然是雪白细腻的肤色,不藏泥,很容易搓下来,李淮山给他搓完了背,再把两个胳膊搓出来,剩下的季然说:“我自己来。”   现在他还能自己动手,不是以前病入膏肓的时候,李淮山还蹲在他木桶前不走,这是怕他拖延时间吗?   季然跟他说:“我很快。”   李淮山笑了:“好,我在外面冲一下,一会儿我来抱你。”   等两人都洗完澡,一起坐在炕上,李淮山从身后拥着季然,从炕头箱子下摸出一本书来,翻着看。   他刚才在外面还那么着急,这会儿竟然不急了?   季然跟着他看了两页,就明白了,他眼睛越睁越大,这就是古代的小黄书啊。   姿势花样还挺多,这一页是坐莲式,虽然这本册子引得不够精美,也不是彩色,但古人的画技没得说,动作精炼,一笔一划都让人想入非非,季然身体往前倾,不是他看的眼睛拔不出来,而是他身后   的人身体很热,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季然都觉得热。   李淮山还不让他动,下巴抵在他肩上,手臂困着他,还在看那一页。   看样子他对这一页感兴趣,季然不让他看了,把他手里的《避火图》打掉,扭在他怀里是个撒娇的姿势:“不看这个。”   李淮山就着图上的姿势,把季然就合抱在了怀里,他现学现卖的能力还是很快的,笑:“为什么不能看?”   这是他大哥在他结婚的时候给他的,但他那时不想看,结果前天晚上废了好些功夫呢。   所以现在得学习下,他眼睛幽亮的盯着季然,想看看从那里下嘴。   季然用手去捂他眼睛,他哪里不知道李淮山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李淮山不看那些图就已经让他难以招架了,要是再加上那些花样,那还了得。   李淮山吻他手心,季然痒的发颤,扭着身体躲的时候,就被李淮山抱着压在了炕头上,季然喊:“~~还没有吹灯。”   今天晚上点的是一支红蜡烛呢,蜡烛要比灯油贵啊。   但李淮山亲他嘴巴,不让他说话,于是那支蜡烛就一直亮着。   第二天季然睡到了天大亮,李淮山还在,季然翻了个身,把腿搭在他身上,李淮山收握着他膝盖挪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闭着眼睛跟他说:“醒了?可以再睡会儿。今天我们不着急。”   季然把头挪到他肩膀上又眯了一会儿,外面的鸡、狗开始叫唤了,李淮山昨晚上吃饱了,可是它们还饿着呢。   等两人起床,把所有动物喂上食,再种上菜种子,一个上午过去了,怪不得李淮山说下午才能到家呢。   临下山前,两人又把所有草料、吃的都给它们备下来,两人这次要回去住一晚上,正月十六要陪着季然回娘家。   两人带着大青下山,家里大黄腿还是没有好,留下小黑陪着它。   先回李淮山家,李大嫂已经开始忙活了,中秋节是一个大节日,仅次于春节,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常年在外的人,回家就会跟客人一样格外受欢迎,李大嫂很热情的招呼两人,也不让两人动手帮忙。   李大嫂对季然说:“然哥儿,你昨儿带来的月饼太好吃了,还做了那么多,咱们家都不用做了,省大事了,所以今天你不用插手。”   季然朝他婆婆一笑:“好吃吗?”   淮山娘笑:“好吃的很,要不是娘牙口不好,不敢吃多了糖,能吃上十多个呢?”   李大哥殷勤的给两人搬了凳子坐:“今晚然哥儿就坐着吃现成的。”   李淮山帮他娘捶谷子,这是前几天收割来的,季然娘说:“今年咱们谷子种的少,然哥儿喜欢喝小米粥,咱们今年这些就都留着自己喝,明年我们多种一些。”   李淮山应了声:“好的娘。”   晚上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李家的饭菜也都做好了,李大哥特意把圆桌子搬到了院子里,李大嫂跟李大哥做了很丰盛的一桌饭菜,红烧肉、酱香排骨,小鸡炖蘑菇、水煎鱼等大菜,全都没有放辣椒,照顾李淮山跟季然的口味。   李淮山跟李大嫂道谢了。每个人口味都不一样,能吃辣椒的人,一旦不吃辣椒就会觉得菜色无味,所以能做这样的饭菜是顾着他跟季然了。   李大嫂笑着说:“这有什么,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哎,娘,说来也奇怪了。你看,”   李大嫂指着季然跟淮山娘说:“我本来以为就二弟吃不了辣椒呢,结果然哥儿也不能吃,你说这可不是凑巧了,这就是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季然只默默看了李淮山一眼,他以前可爱吃辣椒了,每顿饭都要带着老干妈呢。但因为照顾自己的口味,他都变了。   李淮山给季然夹了一块儿排骨,跟他道:“快吃,我嫂子做的酱香排骨比镇上酒楼里做的都好吃,一会儿我大哥要是下筷子,你就抢不着了。”   他难得夸人,李大嫂让他夸的合不拢嘴了,哈哈,知道这是因为自己那句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淮山娘看着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样哪还有不高兴的,让李大哥去拿米酒,给每人都倒上一杯,过节嘛,就是要高高兴兴。   吃完饭,淮山娘在院子里点了香,李淮山跟李大哥一起给他父亲磕了个头,李大哥笑着说:“爹,老二家现在也结婚了,您就放心吧。”   李淮山也嗯了声:“爹您放心,我有夫郎了,他很好。我会跟他一起照顾娘。”   中秋节晚上大家都睡的晚,加上又亮堂,外面孩子们、大人玩耍的声音到下半夜才停了,而季然早已经睡着了。他的作息时间很标准,只有李淮山不拉着他做,那就早睡早起。   今天晚上是在老家里,隔壁虽说是堂屋,但另一面就是李大嫂跟李大哥的住处,所以两人并没有折腾,这也是李淮山为什么今天下午才回家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淮山娘就打发两房的人早点儿回娘家,李大嫂家也不远,是邻村的。李大哥驾着牛车、带着各种吃的、喝的,拉着媳妇去了。   而季然家更近,都不用出村,但淮山娘说季然娘一定翘首以盼了,虽说三天前他们还在大集上碰到过,但嫁出去的孩子,做娘的哪个不挂心呢?   淮山娘不让季然他们收拾碗筷,让他们换好衣服。季然换上一身跟李淮山一样的,这是结婚前季然娘给两人备下的衣服。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款式,就留着过节回娘家时候穿的。   淮山娘看他们俩打扮着出来,笑着跟季然说:“我就喜欢看然哥儿打扮起来,好看的跟那画上人一样。”   李淮山笑:“是不是把我比下去了。”   淮山娘也给他整了下衣襟,笑着说:“那可不,本来我以为我生了个高大帅气的儿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哪知见了然哥儿后,才知人外有人,要论俊俏,我在没有见过比然哥儿更俊的了。”   季然对他婆婆的夸奖道谢,跟她说:“二哥才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淮山娘每每都会被他的话说的心里发软,因为季然很少奉承被人,他说的就是他的心里话。   他能这么夸奖她儿子,淮山娘心里当然高兴,之前的那些芥蒂全然都没了,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好的了。   淮山娘看着自己傻儿子看季然的那眼神,心想,苍天有眼,当初兜兜转转原来是天定的缘分,这才是好事多磨。   季然带着李淮山回娘家,因为离家近,没用一刻钟就到了,季家门开着,小圆早早的在院子里等着了,一看季然来忙叫道:“奶奶,小叔叔回来了。”   季然娘拿着勺子从厨房里出来了,先对着李淮山一阵嘘寒问暖,对待女婿要热情客气,自己家的那个以后再说。   一边寒暄着,一边喊季然爹出来迎女婿,季然娘的热情李淮山都有点儿招架不住,他们毕竟三天前还一起赶过集,李淮山咳了声:“娘,理应是我去见爹。”   刚说完,季然爹已经乐呵呵的从屋里出来了:“李女婿来了,快进来!我真要泡茶呢。”   李淮山忙迎上去:“爹,我来给您泡。”   这是自上次陪季然会门后的第二次来,李淮山的心情与那时大不同,那时因为赶鸭子上架而分外生疏,而现在就不一样了,也许是爱屋及乌,李淮山真心孝敬季然爹娘,把他们当长辈看待。   季然回娘家就自在多了,虽然他在这个家里也没有待很久,但在这里季然娘也不会把他当客人,所以他不用陪着自己爹恭恭敬敬的喝茶,他在院子里跟小圆一起喂那只挑嘴的山羊,看李淮山在屋里拘谨又正经的坐着,他偷笑了下。   等李淮山跟季然爹喝了一起茶后,终于得空出来,说要去看看季然之前的闺房。   季然也带他去,他的闺房里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不如他在山上那边东西多。不过这里有书桌,他出阁后,他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李淮山倒是第一次进来,所以好奇的转了两圈,两人正看着时,外面季晨来找季然了。   他今天也是回门日,不过他来的晚,刚到家没多一会儿,他家里他爹、他大哥也伺候祖宗似的捧着何瑞锦,也用不着他,所以季晨就来找季然了。   他嘴巴也甜,先跟季然娘说:“婶,我来看季然,他天天在山上,我轻易见不着。”   季然娘现在跟季晨娘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僵硬了,虽然两人还是不搭话,但怨恨没有那么大了,毕竟现在季然嫁给李淮山越过越好,所以季然娘对季晨还算和蔼,跟他指了下:“在屋里呢,季然,晨哥儿来看你了。”   两个哥儿要说私房话,李淮山也就出来了,季大哥正好也割猪草回来了,拉着李淮山去看猪,问他什么时候就能杀着了。   李淮山是猎户,对杀猪这些活计都会,季大哥非常信任他。   季晨来看季然当然不是纯粹的想念他,也是有目的的。   他想要送给何瑞锦点儿东西,何瑞锦要秋试了。   “哎,季然,瑞锦学院里的那些秀才同学说,举子不好考,有很多还是要靠运气的,说那些考中举人的,大都是运气超好,佛祖保佑的,很多人在临考前都要烧香拜佛,求个好兆头。你说这给准不准啊?”   季然看着他在握着拳头在屋里转圈的样子,就没说,考举人不是考运气,而是真才实学,考中举人后就可以为官,作为一个官员,怎么可能没有真才实学。   考秀才时还能九九取一,那举人就是万里挑一了。不是运气能达到的。   季晨看他不说话也习惯了,自己又问:“那你说瑞锦他这次能不能高中啊?”   这个季然也不太清楚,只不过他上次去何家祝贺的时候,看了几眼何秀才的字跟文章,离那些文人举子的水平差一些,当然季然上个世界见到的学士都已经是经过三试三会才走到他面前的三甲,水平自然很好。   季然想了下跟他道:“举人难考,尽力就行。”   季晨摆了下手:“我也知道是这个理,这不就是跟着紧张起来了吗。你是不知道瑞锦他娘,”   季晨咳了声:“就我婆婆,现在每天都在家里烧香,前几天还去那个西山庙拜了菩萨 ,求回来了一张符,我这不是心思着给他做个好一点儿的荷包,把这个付给他装进去,这个荷包,我想做的与众不同一些,你的主意多,还读过书,你帮我想想呗,要让这个荷包在那些学子里出众,还要有读书人的品味。”   季晨要求还挺多,季然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给你写几个字吧。”   这还是从他娘上次让他送字得出来的启发。   季晨一听果然很高兴:“季然,我就知道你聪明,写字好,那你写‘金榜题名’!我给绣在金色绸布上,周边也跟你上次那样四边绣上祥云,跟裱糊起来的字一样,怎么样?哎,会不会太直接了?这要是没中,回来肯定得怨我,说我让他压不住。”   季然就看着他团团转,感觉他跟伺候孩子高考的父母一样。   季晨在他房间里把他书架上的书一本本的拨完后,又看向季然:“你别听我的,你帮我想想写什么吧。”   “径行直遂,青云万里。”季然道。   “什么意思?”季晨为了自家相公不耻下问。   “就是‘金榜题名’的委婉说法。”季然也跟他解释。   季晨虽没有读过书,但很聪明,在口里念道了几遍后,体会到了这几个字的好处,看向季然的眼神复杂:“季然你读过书就是不一样,早知道以前我也跟着你去念书好了,都怪我当时看着那些字就头疼,背不过,那夫子就要拿着戒尺抽手心,疼死我了都。”   季然看他打冷颤,也下意识的把手攥了起来,幸亏他来的时候,已经不读书了,读书确实太痛苦了,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古人,背的那些书太难了。   季然这么想着还挺同情何瑞锦的。考完了秀才还要考举人,举人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还有考很多年,不是何瑞锦学的不好,而是他们这里的学识太少了,比不过那些京师的学子的。   举子考试范进中举。   季然说:“是的,我也一点儿不想读书。”   之所以会这些文采那时因为上个世界周湛舸教的,不抽手心,手把手教的,沾了皇上的光。   季然说:“是的,我也一点儿不想读书。”   之所以会这些文采那时因为上个世界周湛舸教的,不抽手心,手把手教的,沾了皇上的光。   季然说:“是的,我也一点儿不想读书。”   之所以会这些文采那时因为上个世界周湛舸教的,不抽手心,手把手教的,沾了皇上的光。   季然说:“是的,我也一点儿不想读书。” 第118章   “反正你现在也不用读书了,嫁到山里不用了。”季晨快言快语的道,等说完后,他尴尬的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你现在过的挺开心的,我……”   其实还是有点儿优越感的。   季晨也为自己哪点儿小心思羞愧,可他也控制不住,他没有别的坏心思,也盼着季然好,就是别强过他好就行,这是每个人的私心。   233给季然科普了下闺蜜经典语录:【我希望你好,但你不能比我好。】   季然表示明白,他不在意季晨那些话,无情无义,很少有人能伤到他。   季然磨墨,准备写字,他嫁到山里的这些日子再没有写过字,有一点儿生疏了。   不过底子还在,季然提笔落墨。   季晨看季然不仅没生气,还给他写字,忙上前伺候笔墨,给季然磨墨,他也伺候过何瑞锦的,所以在一边看着,等季然把字全部写完后,他咽了下唾沫,虽然他是外行人,但字好不好看,他还是懂的,他为什么觉得,季然的字比何秀才的都要好看呢?   他这么想的,也说出口了:“然哥儿你的字比学堂里秀才爷爷还要好看。”   当然他换了个人,自己相公没有提,怎么也要给自己留点儿面子。   而季然一点儿都不客气的回答说:“我知道。”   季晨一顿,好吧,季然就不能夸。他就不能谦虚点儿吗?   他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这么痛快的理所当然的承认吧?   一个小哥儿怎么能跟秀才爷爷相比呢?   季晨不想再跟季然说写字读书的事了,就转移话题道:“那我用什么颜色的布?淡蓝色的绸布,这样绣上白云也好看,行吗?”   季然说好,季晨比他手巧,要是有人点播他,他自己很快就悟透了,所以不用他多说什么。   字干要有一会儿,季晨有点儿没话找话:“希望瑞锦能高中,不要辜负了这几个字,要是等他高中了,我一定给你送大礼。”   季然跟他说:“不用,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季晨说:“我知道的,就是有个心理安慰,”   “我是说,你要放平心……要有平常心。”季然重复了一遍。   季晨还是没懂:“不是让瑞锦放平心?”   季然摇头:“是让你跟他的家人放平心,你紧张他也会紧张的,会影响发挥。”   季晨这次终于明白了,如果他着急,于何瑞锦就是火上浇油,反而不利于考试。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只是做不到,瞎张罗,反而更添乱。就比如他家人,他爹、他哥、他嫂子都一个劲的做好吃的、奉承着何瑞锦,说他一看就是举人的命,一定会高中的。   何瑞锦就坐在他们家不动,感觉被架起来了。   季晨看着季然目光比刚才还要复杂,季然为什么没有任何私心呢?   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点播他呢。   季晨这次终于跟他说心里话了:“谢谢你啊季然,其实我也没有很期望瑞锦能高中,我跟你说心里话,我现在就挺知足的了,秀才夫郎已经很不错了,我大字不识几个,如果瑞锦要是中了举人,我……我……我不就配不上了吗?我其实很想就这么跟他过,他每月拿2两银子就很好了,我照顾家里老人,做些家务,再添补着绣些帕子,怎么也能跟他平等。”   季然也看了他一眼,季晨还还是挺有想法的,他要强,期许平等,不依靠别人,虽说有私心,但能理解。   季然点点头,跟他指了下字:“差不多干了,你拿回去吧。”   季晨不贪功,捧着纸道:“我拿给瑞锦看。”   季然能这么无私心的对他,是因为他过的很好,不跟他抢人,那他何必防着他呢。   季晨捧着字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在院子里帮季大哥编筐的李淮山,他现在对李淮山没有什么想法了,就是每次都想感慨下,以前他觉得大少爷脾气的季然配不上李淮山,但现在觉得两人很般配,因为能看出他们幸福。   如果不幸福,那个平日里看不到笑容的李淮山怎么可能这么自然的帮季然家编筐呢,脸上表情自然,尤其是看到季然出来的时候,眼神直接就在他身上了,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看李淮山问季然:“写字了?”   季晨也大气的把字给他看:“季然写的字老好看了。你看。”   李淮山果然放下手里的竹篾,走上前来看。看他眼里有惊艳,季晨啧了声:“哎,李淮山,你不会第一次看他写字吧,他都嫁给你这么久了。”   季晨把称呼也换了,他怎么也是季然的好闺蜜,虽有私心,但绝不是坏人。再说在他们俩观念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婚姻忠诚,绝无二心。   季晨调侃了两人后,捧着字回家了,回去后也给何瑞锦看了,跟他说:“我跟季然要了几个字,送给你,希望你顺其自然,不要太有压力。”他这会儿也不担心季然跟他抢秀才了。季然已经不喜欢秀才了。   何瑞锦有些意外,也很感动,毕竟他在这里坐了半个上午听到的都是让他好好学,一举高中的话。   所以他上前看了下字,忍不住问:“这真的是季然写的?”   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季晨点头:“当然。”   “我……我去跟他道谢。”   何瑞锦这次忍不住道,上一次季然送给他的字他以为是季然找夫子写的,可现在看着还没有干透的字迹,他终于镇住了。   这字写的比他的夫子好,也就是说比他的更好。   这太厉害了。   何瑞锦有些拘谨的站在墙头下,他自觉是文人,应该登门道谢、亲自讨教,只是季晨跟季然不按照常理出牌,两人就隔着墙头喊出来了。   季晨端着一盘月饼从墙头递过来,大嗓门:“季然,秀才想跟你道谢。这是我包的红豆馅月饼,你尝尝。”   季然也站在墙头那头接:“不用的,就几个字。”   他们两个这么接地气,何瑞锦咳了声,拱手给季然作揖:“不,应该道谢的,你写的字很好,我想请问下,你的老师是谁?师承何处?”   师承何处啊?季然偏头看了下已经走过来的李淮山,他师承大庆国少师啊,上一个世界周湛舸的字才是好呢,他只不过学到了他的十分之一罢了。   不过他不能说。   季然看着还等着答案的何瑞锦道:“我是跟着一本字帖练的,你也知道我就上了几年私塾。喜欢练字,没事就练的。”   眼观八方、耳听六路的季然娘被他这话说的差点儿呛着,她这个当娘的怎么不知道他天天在家练字呢?   不过季然娘也给她儿面子,笑着跟李淮山说:“然哥儿就这点儿爱好,没出阁的时候,整天在家写字画画呢。”   她看李淮山盯着何瑞锦,哪里不懂他的心思,心里越发得意,知道他是在意季然,正吃醋呢。   李淮山哦了声:“原来是这样。”   淮山娘看他眼神深刻,担心自己拱过了火,都知道他脾气硬,于是又道:“不过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他嫁给了你,以后也不需要摆弄这些了,跟你正经过日子就行了。”   李淮山看了她一眼:“娘,如果然哥儿还喜欢写字画画,我也会让他写的。我给他买纸墨笔砚。”   跟何瑞锦说完话,回来的季然听见他这话一下子噎住了,季晨包的红豆月饼也太噎人了啊。   李淮山上前给他拍背:“慢点儿吃,怎么这么好吃吗?”   季然把咬了一口的月饼递到他嘴边,李淮山也就着他手尝了下:“是有点儿干。你坐下慢点儿吃。”   季然娘看着这旁若无人的小两口笑着回灶房了,她不用在里面掺和了。   季然回到他闺房后,看左右无人了,跟李淮山说:“我不想写字。”   上个世界已经逼着他写了十多年字了,这个世界能不能不要写了啊?   李淮山只哦了声:“可我看你字写的很好,一定是练了很多年,轻易放弃了多可惜。我听他们夸你心里都高兴着呢,我都写不了这么好的字呢。”   季然小声的说:“你要是写的话比我好多了。”   李淮山用手指捏他下巴:“说什么我没听到。”   这是他近来老想做的动作,不是想在后面抱着他,把下巴搭在他身上,就是想捏捏季然,捏他腰,捏他肚子,捏他屁股,捏他下巴,总之总想动手动脚。   季然握着他手指,李淮山的手又大又粗糙,   季然抬手抚摸他的脸庞,跟他说:“我是说你很厉害,打猎厉害,种菜也厉害,如果你去考功名就会更厉害,一路三甲,状元及第。”   他说的斩钉截铁,仿佛他已经高中了一样,李淮山都笑了:“做梦梦到的吗?这么想我中状元。”   季然摇头,他说的是实话,上个世界他就是状元,他更厉害的不是状元,而是做到了首辅的位置,为大庆国选出了很多的人才。   李淮山轻叹一声:“但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这辈子不会去考取功名了。”   “我知道。”季然脱口道。   李淮山挑了下眉头:“你知道?”   他父亲当年也想让他好好读书,考取功名,那时他们家条件挺好,但他念完私塾,没有再去镇上读书,而是跟着他父亲学打猎,他父亲当时还说过他呢,只是那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拧着脾气,死活要学打猎,说什么龙生龙、凤生凤,猎户的儿子当猎户,还把他爹气的气抄起棍子追着他跑了半个山头呢。   现在想起来都有些遥远了,李淮山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不是为他那时没读书而后悔,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依旧会去学打猎,依旧会在父亲倒下的时候撑起家来。   他现在就是有一点儿惆怅,如果他是个读书人,能如季然想的那样去考取功名,给季然一个秀才夫郎当当,是不是更好?   季然拉着他手摇晃:“不用去考功名,现在种地就好,你说过要跟我……”   233在他脑海里咳嗽了声,季然及时的止住了话头。   他差一点儿就把上一世的话说出来了。   这个世界大概只有自己知道李淮山这一生不会去考功名、站朝堂的原因了,田园生活虽苦,但心不累,不用为天下百姓累,上一世他太累了。   他在延州的那一天晚上说不想当皇帝了,周湛舸没有说他任性,他说是他这一生生在高门,无法确切的体会民间疾苦。所以是这个少师做的不好,不怪皇上。   他说如果有来世就跟自己做一小民,他耕田,季然织布,他打猎,季然采药,夫唱妇随、平平淡淡的跟他过。   李淮山反手握住了他,疑惑他没有说完的话:“我说过什么?”   季然嘴角动了几下,不说话,就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着风吹日晒而而愈显得棱角分明、眉目深刻的人,心里某个地方有些疼,他在这个世界里才19岁,可他这些年已经吃了很多的苦,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他早早的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   明知道猎户有多危险,深山有多孤单,他还是一待这么多年。   他说的体会人间疾苦真的都体会了,从现在开始,他要陪他一起过。   季然跟他说:“你说过要好好注意身体,晚上不能老做,要跟我一起到九十九。”   李淮山那张冷俊的脸都没有绷住,嘴角动了好几下后,把头背过去抽搐着肩膀笑。   他得是做的多么畜生啊,让季然这会儿还记着。   李淮山背过身笑,但还握着季然手,笑的手都在打颤,季然把指头插进他指头空里,李淮山笑完后,正过身来时把季然一使劲抱到了腿上,以前天晚上那个做的最多的姿势。   姿势亲密,然而神色无比端正。   李淮山不笑的时候,那张俊脸带着一点儿凶,让他神情郑重。   他问:“说,喜欢我吗?喜欢我什么?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虽然心里已经都明白了,但该吃的醋还是要吃的,尤其是那个何瑞锦的醋。   季然也跟他说:“喜欢,一开始就喜欢你,喜欢的一直都是你。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李淮山托着他屁股,想捏他,谁让他话说的这么好听呢。   李淮山鼻子抵着季然鼻子,在唇瓣间低声说:“我知道,你那时老是偷看我。”   认他当二哥的时候,割麦子的时候,路上的时候……   季然说:“我不是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李淮山又开始笑,没有办法不笑,从心底里都是甜的,笑完后在他嘴唇上啄了下:“我也喜欢你,喜欢的也一直都是你。”   声音沙哑,却非常好听,像是狗尾巴草在季然心里挠了一下。季然说:“我知道,二哥。”   又叫二哥,二哥身体都绷起来了。   外面还是光天化日,能听见季然娘大呼小叫的嘱咐季然爹去打米酒,嘱咐季大哥提着剁骨头去丈母娘家,套好牛车,给小圆带着衣服……   李淮山缓缓吸口气,拉着季然出门:“走,我们也去帮忙。”   季大哥也陪季嫂子会娘家,季嫂子家也不远,所以季然来了这一会儿,两人才收拾着出发。   季大哥两口子走了,李淮山跟季然帮着季然娘下厨,季然娘在一边说着‘不用帮忙,哎,怎么能让淮山你动手呢?’,一边心里又说不出的高兴,假惺惺的指责季然:“季然你这孩子在家里是不是也不做饭?”   季然说:“我做,娘你吃的月饼还是我做的呢。”   季然娘咳了声:“你做饭就对了,淮山一天在外够累的,回家可不能让他再忙着做饭了啊。”   李淮山笑道:“娘,没事,我回家早。”   季然娘笑道:“回家早就对了,以后有我们家在,咱们日子会越过越好,你不用那么辛苦,你跟季然安安稳稳的就比什么都强。”   李淮山知道她的意思,点头道:“娘说的是,我也这么想的,以后我跟着爹学编竹筐,半日打猎就够了。平时再去采些药,补贴下生活。”   这些年他在山林里也没有白干,那些布置好的陷阱也够用了,每日去转一转就够了,他这些年还学了不少的药草知识,挖药草也能维持生活。   他答应季然,要跟他平平安安的过到九十九。   季然娘听他这么规划着高兴的不得了,连连说好。没有什么比安安稳稳更好了。   季家招待女婿的饭菜非常隆重,三人忙活了一个上午做了满桌子菜,季然爹米酒、烧酒都打回来了,季然娘一看他提着烧酒就说他:“就知道你会买你的烧酒,你就不能少喝点儿?”   季然爹乐呵呵的道:“我买给女婿喝的。”   季然娘毫不客气的切了声:“你现在知道这是女婿了,拉着人家当兄弟的时候忘了?”上次出那洋相哎呦来,季然娘会给他记一辈子。   季然爹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咳了声:“当着孩子的面,说啥呢?”   李淮山跟季然对视着笑,笑完后李淮山跟季然爹道:“爹,我愿意跟您喝酒,您少喝一点儿,我陪着。”   季然爹跟他爹脾气一样好,整天乐呵呵的尤其让人觉得亲切,李淮山对季然爹有打心底里的亲近。   季然爹听他这么说面子扳回来了,高兴的跟季然娘道:“你看看,女婿都这么说了。别小气抠搜的,让女婿笑话。”   季然娘呵呵了声:“你要是有女婿那酒量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季然娘没有再拦着他,招呼众人落座,她跟季然喝了米酒,跟季然道:“咱俩也喝点儿。”   季然给她倒上:“多喝点儿,对了,我加上一点儿桂花酱,会更好喝。”   季然做了三罐桂花酱,也给季然娘带来了一罐,在乳白的糯米酒上撒上一勺金黄色的桂花酱,不仅好看,闻着都有醉人的意味,一向讲究的季然娘都被惊艳到了,怀疑的看着季然:“你这是从哪儿学的?”   季然给她搅拌开,跟她说:“酒楼里米酒就是加这个。”   这些都是这个世界就有的,只不过因为他们在村里,没有见识过。   季然娘端起来尝了下,连着喝了好几口:“确实很好喝,说不上的,就跟喝了桂花蜜一样,他爹、淮山,我去找杯子你们两个也尝尝,喝了这个,保准不想喝你的烧酒了。”   季然爹说:“那绝不可能,不过你倒上我尝尝。”   季然也给他爹如法炮制了一杯,李淮山说不用单给他弄了,拿着季然的米酒杯子尝了一口。   季然跟他娘等着他们俩反馈,李淮山当然除了好就是好,他给季然喝了一大半,季然爹也砸吧了几下,虽然他觉得还是他自己的烧酒有滋味,但也跟他小儿子说:“尝着是不错,来,咱们一起喝一个。”   他端的还是他自个儿的烧酒,李淮山也陪着他喝烧酒,这顿饭热热闹闹的吃了一个多时辰,这次有季然的米酒掺着,再加上季然爹有意识的控制着,所以这次没喝醉,没再跟季然抢二哥。   吃完饭后季然爹教李淮山编竹筐:“这个编筐就是看手,淮山心灵手巧,比老大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李淮山只笑:“季大哥比我厉害,我编的慢。”   淮山爹摇头:“他刚开始编的时候三天编不出一个筐底来,筐底是最难编的,而你的编法就对了,是不是吃这口饭,先看筐底编的对不对,我看人没错的!”   季然爹跟季然娘道:“我一开始就看好了李女婿,是个眼里有活、手中有劲的好小子,比那个谁,那个耍花枪的好。”   季然娘知道他喝多了就藏不住话,怕他又把何秀才给拉进来,这何秀才还在隔壁呢,最主要的是,订婚前的事确实是他们季家做的不对,弄的不好,现在好不容易李淮山跟季然关系好了,千万别再弄僵了。   于是她重重的咳了声:“你又喝多了,嘟嘟囔囔啥,都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别说了。”   季然娘看了下李淮山的脸,发现他神色温和,并没有异样,给季然剥鱼肉动作温柔又细致,这不是装的,别人装有可能,比如那个何瑞锦,但如果是李淮山,他不会。   因为以他的脾气,他不屑于装。喜欢就是喜欢,对一个人好就是好。   季然娘就彻底的放心了。   她不知道两人刚才在闺房里已经互诉衷肠了,所以无论季然爹给透漏出什么事来,都不会再影响两人的感情了。   季然爹不说闲话了,开始专心教李淮山跟季然,他看好李淮山是事实,打心里喜欢他,所以压根没往别处想,只牟足了劲教他。   下午两人因为要回山上去,季然娘也没有多留,给两人大包小包的装上吃的喝的,目送着上山了。 第119章   在山上的日子过的快,季然种的菜苗已经长了半尺高了,那只小鹿的腿也养好了伤,已经在院子里用后腿踢大黄了。季然放它回山里,他给小鹿编了一条红绳给它戴在了脖子上,不期望再次相遇,只是送它一个小礼物,希望它平平安安的待在山林里。   李淮山摸着大黄的头跟它说:“记住这个红绳,以后别追它了。”   大黄吐了下舌头,当答应了。   李淮山跟季然把小鹿送到后山,就放开了它的绳子,目送它钻进林子里。   “走吧,我们回去吧。”李淮山拉着季然往回走,季然嗯了声:“我们是不是要回家秋收了。”   把小鹿放归山林,就算了了一件心事了。   李淮山嗯了声:“今天下午咱们就回去。”   山林里已经一片秋色,树叶黄了大半,有的树叶已经泛红了,红黄相见间,色彩斑斓。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光影交错,时间安然。   两人缓步走在山涧,享受着山林赠与的安然美景。   下午两人把家里收拾好,小竹鸡已经长大了一些,李淮山在院子外面围了一个大的栅栏,白天会放出去,让它们自己找着吃的,现在两人要出门,就提前把它们收回家里。   季然给它们拌上吃的,多拌一些,这样隔一天回来喂一次就醒了。   李淮山把四只大的打来的山鸡绑起来,准备回家炖着吃。   他们在山上,隔两天都会炖上一只鸡,季然吃饭不挑食,只不过他偏爱吃面条一些。所以回家后也炖上,秋收忙的时候更应该吃的好一些。   等都收拾妥当后,两人锁上门下山了。   这一次季然在山下住了半个月,地多的人家要忙活整一个月,但   李家的地不多,不过般般样样都种了,水稻、玉米、红薯、玉米、花生、棉花历时半个月都收回家了,堆在院子里的感觉别提多好了,这大概就是丰收的喜悦。   上山前,淮山娘把新鲜的花生、玉米、红薯给两个人装了一车,让季大哥套上牛车给送上去。   回到院子里,小竹鸡有几只已经飞出来了,看到他们来朝着他们扑腾过来,李淮山伸手把一只扑棱到季然身上的抓住了,笑着道:“这是想你了。”   季然摸了下鸡尾巴,他不摸小竹鸡的脑门,因为知道它们嘴巴厉害,一啄一个准。   “我去给它们拌新鲜的红薯吃。”   院子外面的菜李淮山隔一天上山时都会浇一次水,所以这半个月已经长了一大截了,当初菜种子洒的有点儿多,季然择出来一些,切碎了,拌上红薯喂鸡,小鸡吃的头也不抬。   新鲜的就是好吃。   季然跟李淮山道:“我们晚上也吃煮红薯、玉米、花生吧?”   李淮山笑道:“好,听你的。我去劈柴。”   季然在水塘前把红薯、花生洗干净,玉米剥的剩一层皮放在蒸屉上面,这样一大锅就能出来。   山里已经冷了,两人在屋里吃饭,大锅炉里烧着水,放上一根很粗的木头,烧水热炕。   季然问:“这么早就烧炕吗?”   李淮山嗯了声:“你以前没有住过山里,不适应,再加上咱们半个月没来住了,有潮气,热热好一些。”   季然啃着玉米说:“好。”   他挑的玉米是嫩的,他婆婆说有几棵夏天的时候在涝地,长的晚了,虽然长的不够饱满,但正好用来煮着吃。   也许是古代没有任何污染的原因,这样的普通玉米,季然也吃出了水果玉米的感觉,又甜又糯,所以他啃的空不出嘴巴来说话。   李淮山看着他笑,眼睛里烛光跳跃,看着分外明亮,季然用眼神看他,示意怎么了?   李淮山说:“烧炕正好烧了不少热水,一会儿给你洗个澡吧?”   季然眨了下眼,知道又要上炕了。总归都要来的,那就来吧。   季然坐进泡满桂花的浴桶里,用手捞着桂花说:“我本来想留着做香囊的。”   每次洗澡就洒一把,不等做出香囊就要没了。   李淮山给他擦头发,低头闻着他头发说:“好香。”   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季然说什么,季然跟他道:“这是做香囊的。”   李淮山笑道:“香囊不也是这个用处吗?现在香香的就好了。”   他说着还低头在季然脖子空的嗅了下,嗅着嗅着就啃一口,把色狼的本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还说:“不浪费,一会儿你洗完我用你的水洗。”   话是这么说,等洗完澡,大半桶水都要没了。   这次换季然给他洗澡了,给他重新倒的水,季然也给李淮山抓了一把干桂花,李淮山咳了声:“我就不需要了吧?”   季然笑:“需要,要香喷喷的。”他很殷勤的给李淮山头发上浇水,屋里热气腾腾,干桂花被水汽浇开后就是很好闻,水都是清香的,洗完的头发都是香的,季然也趴着闻了下。   李淮山被闹了个大红脸,嗓音都有点儿沙哑:“好闻吗?”   季然点头:“好闻,别动,我给你搓背。”   吃豆腐就是好,季然给他搓完了后背还想给他洗前面,摸到他胸口的时候,李淮山就把他手抓住了:“这里我自己洗就好。”   季然摇头:“我帮你洗的快。”   刚才李淮山帮他洗澡也是这么帮他洗的,两人一起动手洗的快啊。   等洗完澡后,李淮山跨出浴桶,把季然拦腰抱起来了,大步就到里屋的炕上了。   炕上已经烧的暖热,透过被子都是热的,季然被他平放在炕上脸都哄热了。   他们两个着半个月也做了好几次,虽然农忙,干完活回来一天也累了,但睡到半夜就休息过来了,于是他们俩就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一次,不过只能做一次,时间不够。   所以这会儿李淮山扳着季然腿缓缓沉入后,舒服的叹出口气,看季然凝着眉,低头亲他:“我这次轻点儿,慢点儿,我们今晚上有一晚上时间。”   季然抱着他背攀了几下,跟他接吻,接吻好像是灵丹妙药一样,分泌出的津液都像是缓和剂,不用多大会儿,季然就舒服了,他甚至有小鱼在水里恣意畅游的滋味。   炕烧的很暖和,哪怕季然从这头走到那头都不冷,他今晚上换上了冬天的被子,被子又厚又宽大,一床就把整个炕头都铺满了,他们在山上的这个家比较小,只有三个房间,卧室的这个炕也正正好,一床被子能铺满厚,季然就铺了两层,他不知道李淮山要烧炕。   现在这两层厚被爬着很软,季然爬一会儿腿就软了,李淮山把他抱怀里,以他最喜欢的姿势,面对面的坐着,不会太压着季然,还能无限的贴近。   秋收后众人都要放宽心好好休息一场的,季然就跟李淮山用这种休息方式了,大汗淋漓之后,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一觉就到天亮了。   深秋是狩猎的好时候,动物们都想在冬天来临前把自己喂的胖胖的,秋天的水草食物也格外多,树上的柿饼被鸟儿啄了,地上的果子也都可以吃了,草也坚韧起来,吃一口能顶嫩草七八口。   动物们开始在森林里大规模的活动了。   李淮山开始每日出门打猎,季然也会跟他一起,大多是去陷阱边上看看,这样就有不少的收获。   途中季然会去摘一些其他的果实,秋天的木薯、野生芋头都可以挖出来了。   季然还摘了一些柿子做柿饼。秋霜挂着指头,打过霜的柿子甜的满口余香。   但柿子一顿不能多吃,所以大家都晒柿饼,季然娘教了季然怎么晒柿饼,季然摘回去后都晾晒在竹扁里。另一边的竹扁里已经晒满了红薯干。   晒到半干之后,洒上面粉再晒一段时间,这样就能软硬适中了。   秋末、冬初,季然更喜欢在树林里,他感觉自己跟那些动物一样,也感觉到冬天要来后,森林就萧条了,趁着这一段时间赶紧出来疯玩。深深的呼吸着森林的气息。   树叶几乎都落光了,季然踩在厚厚的树叶里捡榛子,这个烧火很好,松香味满屋。   李淮山给季然打了很多的松子,不用动手,等晒干后种子自动就出来了。   两人会在要下山的时候,各自捡上一筐。   李淮山已经开始编竹筐,所以在冬雪地硬前,要提前备下一些竹子,季然跟着他挖冬笋,冬笋藏在地下,也要在冬雪来临前刨出来,要不过了冬就直接烂在地里了。   冬笋要比秋笋好吃,无论是炖汤还是清炒都好吃,李淮山打了很多的猎物,不好养的都已经制成了腊肉储存起来了,冬天用来炖汤整好。   而且冬笋好保存,有很厚的外衣,完整的能存一个冬天,比土豆还要好。   就是冬笋藏在地下不好找,季然找不准,大部分都是白刨,李淮山砍完了竹子来帮他。   “不好找是吗?来,我教你,这还是爹教我的,”李淮山跟他笑着说,季然爹常年跟竹子打交道,是挖冬笋的好手,之前看他挖,就教给了他诀窍。   “你爹说冬笋是顺着竹鞭长的,所以要顺着竹鞭的走向挖,然后你在看竹子的长势,竹叶青翠茂密的才容易长冬笋,就跟这一棵一样,照着这里挖保准能挖到。”   李淮山扛起镢头先刨了几下,果然不多会儿就露出笋尖来了,然后他就扩大范围深挖,几下之后就把一个完整的笋挖出来了,个头还不小,在李淮山的大手里躺着看着格外饱满,季然眼睛亮了下:“哇,这一个就能吃一顿了。二哥真厉害。”   二哥被夸奖后,更得意了,伸手一指另一丛竹子:“这一棵保准也有,”   季然立刻道:“我来挖。”   “好,你慢慢挖,它们藏的不深,你先刨出表层来,不用费大力气。”   李淮山也不在意季然为什么没有继承他爹的手艺,跟他一块儿挖冬笋,有了诀窍后,季然也挖出来不少,一个上午挖了一背篓。   季大哥上来帮两人运竹子,还惊讶了下:“这是你们两人挖的?这么多?”   季然笑了下:“对,大哥你一会儿带回家一些。我们吃不完。”   季大哥财迷似的说:“咱们家还有其他的菜呢,这个冬笋品相好,咱们不如去集上卖掉,镇上的人也喜欢这个,能买一个很好的价钱。”   “行啊。”季然不甚在意的说,他就是刚才刨上瘾了,跟寻宝一样,他喜欢的是刨的过程,至于刨出来之后的事反而不怎么在意了。   再说他的菜园里也要丰收了,菜是足够吃的。   李大哥笑着道:“那就成,整好明天赶大集,一起卖掉,咱们家菜园子里白菜、萝卜都能收了,明天正好一起带着去卖了。对了,我正好去给你们俩看看,你们俩种的菜是不是也得收了。”   李大哥回去后给看了,说长的还不错,这片地正好在院前空旷地里,阳光充足,周边还有森林做挡风墙,所以这块地儿还挺暖和,李大哥说让他再长两天,下雪前收了就行。   “对了,二弟是不是今年最后一次卖山货了啊?”季大哥问到。李淮山一边把家里的猎物往板车上放,一边嗯了声:“是的,过几天就下雪了,猫冬的时候了,就不再打猎了。”   猫冬季节到了啊,季然帮着把处理好的皮毛整齐的放在包裹里,这些比猎物更值钱。   等收拾好最后一板车货,李淮山在货物上面的笼子上盖上蒙布,一是让猎物安静下来,二是不想让村里人眼红,每家每户都有生存之道,李淮山家地少,粮食少,但村里人却每次在看到他拉着猎物时还是眼红。   拉出门口时,李淮山又从菜地里拔了一筐白菜、跟一筐萝卜给他装在车上,李大哥不要,嫌弃道:“二弟,虽然你家白菜卷叶了、萝卜头也有手臂粗细了,但咱们家里的更大,你这个卖不上价格去。”   李淮山说:“不是让你卖的,是让咱娘尝尝我们俩种的菜。”   李大哥看他已经搬车上去了,也只好道:“那行吧,我们也尝尝。”   把一板车货全都装好后,李淮山用麻绳结结实实的绑好了,然后跟季然一起送李大哥下山。   只送到山下,这还是下午,李大哥说不用他们俩再送了,两人也回山上去了。   李大哥回家的这一路遇到了不少村民,中午头有出来晒太阳的,冬天闲着了,看他拉着一车东西都上来看。   “这么一大板车啊!都是淮山那小子打的猎物吗?这得买多少钱啊?!”   李大哥看着他们要上手掀布,皱了下眉,看到了板车尾上的两筐菜时,他自己用手虚虚的掀开,笑着道:“哪里都是猎物啊,我二弟在山上开了荒,种了菜,让我拉着去买,就是不知道这么小能不能卖上价。”   村民也不好使劲动手,在没能掀开后,看着那两筐菜也都没那么眼红了,跟他道:“这么小恐怕是卖不好,这山上种的菜就是不如地里啊。”   李大哥叹气道:“这也没办法,我们家地少,开荒出来的地得养上几年,这菜天天浇着才这么点儿,那这两年还不敢种庄稼呢。”   一番卖惨的话讲完后,那些村民也不说什么了,李大哥赶着牛车赶紧往家里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自言自语的念道:“老二这心眼还挺多的,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心眼了呢?”   回家后李嫂子跟淮山娘上来帮忙,李嫂子道:“这么多啊?”   李大哥嗯了声:“二弟说年前就这一次打猎了。”   淮山娘看着这一车货问:“村里人问了吧?”   李大哥把路上来的事都跟她们俩说了,最后指着那两筐菜道:“老二给的菜,你说他是不是早就想到了啊,这小子心眼不少啊。”   李大嫂说他:“人二弟这叫有城府,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傻兮兮,直不楞登的。”   李大哥抗议了下:“我这是直率,坦诚。”   淮山娘把筐里的菜一个个拿出来,无声的叹了口气:“淮山是被逼的啊。这些年他一个人过,什么都要自己想。”   一个人在山里过,方方面面都要想到,逼的他把所有事情都要想一遍,无论是心眼还是城府不过都是一点点儿吃亏中积累出来的经验。   李大嫂安慰她道:“娘,二弟现在结婚了,有人陪着了。我看然哥也是聪明伶俐的人,他们两个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这话说到了淮山娘的心坎上,她笑着道:“说的是,然哥儿聪明懂事,无论是算账还是计划活计般般样样都理的清清楚楚,帮了老二大忙了。”   淮山娘感叹道:“然哥儿比我想的要厉害多了,是我以前低眼看人了。”   李大嫂笑着揶揄道:“娘你现在是不是看二儿媳比我顺眼了?人家然哥儿又会绣花又会算账、又识字,哎呀我是比不上了。”   淮山娘轻轻的拍了她一下:“你赶紧坐下吧。你这张嘴是叭叭叭的比谁都快,说今晚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李大嫂抚着小腹笑着道:“娘,咱们今年做酸白菜吧,如果老二家的也有了,咱们明年吃酸菜的时候多着呢?”   李大嫂有身孕了,这个月没有来月信,加上胃口不好,开始挑嘴,虽没有请郎中来确定下,但淮山娘已经确认了,所以这会儿被她哄的高兴着呢,说道:“行,听你的,咱们明儿就开始腌上。”   她又高兴的说:“如果老二家的也有了,那咱们真是双喜临门了。”   “那下次他来咱们家,我帮着给问问,这哥儿有孕跟我们还不一样,然哥儿又小,淮山大男人的也不懂这个,两人这要是有了都不知道呢。”   李大嫂的月份还不到三个月,就还不能说出去,所以也没有告诉李淮山他们,也就没有提过这个怀孕的事。   淮山娘听她这么说也点头:“是可以告诉他们了,如果有了要注意着点儿。”   季然这边啥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生不了,所以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跟李淮山忙着收菜地了。   昨天晚上起了小北风,李淮山根据常年的经验说,明后天就有雪了,那在冬雪来临前,赶紧都收了。   他们俩种的菜这会儿也熟透了,虽然个头小,但也好吃,白菜个个都卷了叶,萝卜也是清脆的,大葱也有拇指粗细,用河里淤泥喂的地还是挺不错的,这五分田种出来的菜足够他们两个吃一冬天。   一个上午,这五分地就全都收完了,季然在院子里把这些东西分门归类。白菜跟大葱都是要晒一下,去去水分再收起来的。   萝卜则留一部分在外面,留着晒成萝卜干,剩余的大部分则放在地窖里,他们家有一个挺大的地窖,猎户都会备下一个的。   把萝卜用土培上保鲜,跟储存红薯一样,两人忙活一天把东西都弄好了。   傍晚的时候雪花就飘下来了。   季然给鸡棚盖上厚厚的稻草,鸡棚重新用石头盖了一个,加上厚稻草垫子后,小竹鸡可以在里面过冬。   “季然来吃饭了。”李淮山端着陶锅把高汤倒进两人的大海碗里,陶锅里面今天炖的野兔,放上萝卜炖的,又鲜又嫩,野兔的鲜香全都炖入味了。   季然吃的萝卜都比兔肉多,一大碗面条也进肚子里了,在山里的这些日子,他发现自己饭量长了很多,比上个世界在宫里时大概多了一倍,而且吃完后胃也没有不舒服,他的身体变好了,这是在大山里的功劳,或者说干农活锻炼出来的。   三只狗儿跟着他们吃,骨头汤泡饼,兔头啃着,吃完后都跟季然一样懒洋洋的躺着。   外面雪花一团团的下,下了一整夜,于是整个山林白茫茫的一片,玉树琼枝,云落山头。季然戴着厚厚的手套在门口站着往外看,李淮山笑着问:“第一次见山里的大雪?”   季然点头:“真好看。”   李淮山看着他雪团似的脸上乌睫的眉眼笑:“嗯,好看。”   这些雪景他年复一年的看了无数次,早已成了平常,而现在,季然成了他雪地里的风景。 第120章   天上还飘着零星的雪花,两人开始打扫院子,先把鸡鸭放出来,在上个月季然又孵出一窝新的小鸡小鸭后,李淮山就在外面又圈了一个大院子,从门口一直圈到菜地边上,把竹子引来的水渠圈进去,还把一丛竹子也圈了进去,周边是用竹子圈起来的篱笆,圈的很密实,确保小鸡不会跑丢,也确保黄鼠狼不进来。   白天的时候季然就把它们放出来,让它们在院子里自行觅食,跑跑跳跳,院子圈的很大,连林子边上的一丛竹子都圈进来了。   这会儿小鸡从关了一晚上的笼子里跑出来,叽叽喳喳的在雪地里留下了它们一串竹子脚印。   雪下的很厚,院子里都堆了两大堆雪,李淮山全都用篮子提着倒进了外面的菜地里,院子外面的雪,李淮山扫出了路线,不让季然摔倒。   下了大雪,山里封路了,两人哪儿也不去了,在炕头上歇着,季然坐在炕上绣花,李淮山往锅底下填了一根粗木头,又在锅里添了一瓢水后,也一撩帘子上了炕。   他在季然后头伸着脖子看,不碰着季然,免得他扎手,季然在绣柿子树,雪后的柿子,半边雪,半边红彤彤的柿子,柿子下面还有一头鹿等着柿子往下掉,柿子已经绣完了,下面的鹿有了轮廓,看上去就是只调皮的鹿,跟他腰上荷包上的不一样。李淮山腻歪着问:“这个是绣给我的吗?”   季然嗯了声:“给你绣个帕子。”   李淮山心里无比得意,他现在已经知道季然绣花样的规律了,但凡是小鹿跟海棠花的都是他的。他的衣服上好几件都绣上海棠花了。   这个帕子上有小鹿那就是他的。   李淮山坐到他对面,把盘里的柿饼拈起来给季然放口里:“张口,啊。”   季然就张口,眼睛还在帕子上,除了绣帕子别的不需要他操心。   李淮山喂他一口,自己咬一口,很快一根柿饼就吃完了,柿饼吃完了再吃红薯干,吃完了红薯干,问他中午饭想吃什么。   冬天主打一个吃,地窖里、粮草里、厨房里存满了满满当当的吃的,他的任务就是喂饱季然。   季然绣完了小鹿的身体,把浅褐色的地方绣完,换绣线,李淮山帮他穿线,对着窗户,眯着眼,别看手掌大,但很灵活的帮他穿了线,穿好后跟他道:“休息一会儿,想想中午吃什么。我们吃点儿热乎的。”   季然想了下道:“我们用昨晚炖的骨头汤下白菜面条吧?”   “昨天就吃的这个了,想不想吃点儿别的,高难度点儿的随便点。”李淮山跟他说,季然太好养了,一锅汤就能吃好几顿,那怎么能体现他的手艺呢?   季然偏头想了下:“高难度的?饺子?”   李淮山乐了:“行,就饺子,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手艺,上次是没有发挥好。”   上一次回家,家里吃水饺,李家人没有男人不下厨的规矩,所以   全家人一起动手,他的是所有人里包的最醒目的一个,要么趴着、要么躺着,受到了他大哥跟大嫂无情的嘲笑。   现在季然又提,这是还记着呢,看季然嘴角弯着,李淮山把手里的针小心的放到笸箩上上后,起身去扑季然:“让你笑话我。”   两人在炕上闹了一会儿,去包水饺。   白菜猪肉馅,季然和面,李淮山剁馅,这些弄好后两人端到炕桌上包。   这次没有李大哥、大嫂笑话,李淮山包的很认真,两人包了两盖顶,现在天气冷,直接丢在院子里冻上,明天早上接着下。   锅里水滚开,水饺一个个泛着肚皮飘上来,季然切了猪肉冻,昨天熬的,今天正好冻成型了。   李淮山拍了蒜瓣,加了酱汁、醋汁,一顿简单又丰盛的饺子餐就好了。   白菜用的是他们菜园子里种出来的白菜,白菜个头小,但黄心多,包出来的饺子非常鲜嫩,面是李淮山揉的,咬着很筋道,季然吃了一大盘,他现在不止是喜爱面条,现在很多饭菜他都爱吃了,仿佛自己做的都好吃了一样。   “好不好吃?”李淮山问到。   “好吃。”   “我包的好不好看?”   “……好看!”   季然只迟疑了一下就立刻斩钉截铁的回复道。   李淮山眉眼一弯:“那好,等下山后过年饺子我来包。”   “过年我们要回家住几天啊?”   今年过年早,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淮山娘早就嘱咐两人早点儿下山过年,让他们俩不用置办年货。   李淮山把碗盘洗了,跟他道:“咱们腊月二十九的时候回去,初二陪你走完娘家就回来。”   季然眨了下眼,李淮山就住这几天吗?他不用在家里多陪陪家人,走走亲戚吗?   不过季然心里小人在说,不用来回走亲戚真好,早一点儿回来真好。   虽然他婆婆及大哥大嫂对他很好,每次回家就把他当客人招待,但他更喜欢山上这个家。   李淮山偏头问他:“怎么想在家里多住几天?那我们就住到正月十五再回来?去你家也住几天?”   季然立刻道:“不用!就按照你说的,就住到初二。”   李淮山笑了:“连你家都不想多住几天?”   他想早点儿回山上,是因为他想早早的回跟季然的这个家,过二人世界,那季然如果连娘家都不想多住几天的话,是不是也跟他想的一样?想跟他一个人过?   李淮山越想嘴角笑就越大,他知道自己有点过分,越来越想把季然据为己有,把他圈养在他的山林里,就他们俩人在这里过,谁也不要来打扰。   李淮山及时的把自己过分的念头遏止住了。   过年是最喜庆的节日,尤其是农家人,忙了一整年这几天就是要好好享福的,所以年前的办年热热闹闹,着实忙活了一番,年集季然跟李淮山也去了,两人这次不卖东西,先去了布庄送帕子,季然这次绣的也不多,因为还给他们两人做了新年衣服,虽然两人成婚时有新衣服,不过过年人人置新衣,所以两人也做了。   送完帕子荷包后,两人就开始赶大集,对联、窗花、碗筷、年糕、糖果、瓜子等这些必须有的年货都一一买了。   对联纸买了不少,跟季然娘在集上碰到了,两家一起买的,买整张纸,回家自行切开,淮山娘跟季然娘笑着说:“今年我们有然哥儿在,就不用去请秀才给写了。”   季然大气道:“好,我给写。”   季然娘自中秋节时见到了季然突飞猛进的字也信他了,笑着说:“行,好好写,一会儿给你买糖葫芦。”   这还跟哄孩子似的,但李淮山笑着说:“娘,我给他买。”   年货大集上人挤人,李淮山拉着季然手,走过一个又一个摊,中午头了还没有逛完,两家人一起去喝羊汤,李淮山给季然捏腿,说:“这比我在山上一天还累。”   季然嗯了声:“因为她们来回的买,走过了又回去。”   季然娘瞪他一眼:“我这不是货比三家吗?不比比怎么知道哪家的好吃?我买回去你少吃了吗?”   季然不说话了,这个年忙的时候是不能得罪操持家务的人的。   李淮山把碗里的羊脑挖给季然:“尝尝这个。”   季然胃口现在很不错了,什么都吃,只要李淮山吃过的他都吃,羊脑炖的又嫩又香,比豆腐好吃,季然连连点头:“好吃。”   季嫂子都意外的道:“然哥儿现在胃口好很多了。”   季然娘看着季然腮上的肉心里挺高兴,这证明季然在李家过的很好。   几个人吃完饭后又去逛了半个下午,回到家的时候太阳都要落山了。   收拾着吃完晚饭就坐在炕头上裁纸,明天写对联。   第二天一大早季然就开始写对联了,李嫂子身孕定了,三个月了,就坐着帮季然磨墨,看着季然的字感叹道:“以后我家娃出生了,然哥儿你教他读书。”   季然答应着:“好。”   李嫂子笑着看他肚子:“然哥儿你也加把劲,要是咱们孩子一块儿上学那才好呢,做个伴。”   季然写字的手一顿,把福字的那一点加粗了,然后写了一个粗体隶书福字。   他生不了孩子。   季然没有接李嫂子的话,李嫂子还以为他害羞,笑着道:“行行,嫂子不说你了,嫂子就是想着咱们家现在生活一步步好起来了,你跟淮山什么时候想生孩子就生,不用有心理负担。你跟淮山兄弟也还年小,身体好着呢,总会有孩子的。”   季然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在外面扫屋子打扫卫生的李淮山,眨了下眼,他不能在大过年的这个喜庆节日里说他不能生育这种话,所以季然跟李大嫂嗯了声,继续低头写字,这次写的快,李嫂子也顾不上话家常了。   季然把三家的字花了一个上午全部写出来,这里面也包括他们山上的家里,李淮山提着浆糊跟季然上山贴上,里里外外,连小鸡棚上都贴上了。   最后关门的时候,把‘出门见喜’也贴上,李淮山看着他的字夸道:“好字,我这是娶了一个小先生,哎,你说,”李淮山想到什么,跟季然道:“咱们村里的老秀才先生年纪大了,他这两年一直想找一个接班的,你去试试怎么样?”   秀才担负着孩子们的教育,但他觉得他家的然哥儿足以胜任。   季然抱着他胳膊抗议:“我不去,我不想当先生。”   李淮山笑:“那你就愿意在山里陪我一辈子啊?”   季然回答的斩钉截铁:“是的,我要跟你在山里一辈子。”   李淮山嘴角动了几下,他也不舍得季然下山,但他要为季然考虑,不能让他这么年轻就跟他在山里与世隔绝,可季然跟他说他不想当先生,更愿意跟他在山里,要跟他在山里过一辈子。   李淮山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说:“好。”   李家的新年喜庆又热闹,李大嫂有孕在身又填了一件喜事,所以家里气氛非常欢快,李大嫂已经开始给小孩子做小衣服了,小肚兜上绣花样还用了季然的一个图案。   淮山娘笑着说:“然哥儿手巧,图样活泼,小孩子看着就会喜欢。”她并没有提让季然也赶紧生孩子的事,季然觉得她是一个很宽容大度的人,像极了江姨,也像他福利院的院长,让他天生一种亲近感。季然愿意跟她一块儿做手工活,跟她学纳鞋底,但因为鞋底太难扎,最后这个活李淮山学会了。   淮山娘也不偏袒,笑着说:“这也行,两人中有一个会缝就行了。”既然跟她说:“那娘,我跟你学做衣服。”   淮山娘很痛快的答应了,两天后,她跟季然说:“娘觉得娘的这一手手艺将有传人了。”   季然就笑:“好,我传下去。”   他在福利院的时候就传承了院长勾毛衣的手艺呢。   淮山娘伸手摸了下他头,对着窗外的时候,轻声道:“淮山他爹,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大年就这么热闹的过去了,季然回娘家的时候,季然娘听说了李嫂子有孕的事,开始忐忑了,拐弯抹角的问季然,问李淮山对孩子的想法。   李淮山说孩子不着急的,什么时候有都行。   季然娘终于放心点儿了,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拉着季然又嘱咐了一些什么话,她说他是想着季然能调理好身体,万一就能生了,所以让季然再等等,先不要告诉李淮山他不能生的事。   季然也都点头答应了,他想这不怪季然娘,他天生身体有问题。   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会跟李淮山说的,这样也消除他娘的愧疚感。   这个世纪很快就到了,过了年后春暖花开,秀才夫郎季晨有身孕了,何瑞锦年前的时候没有考中举人,深感举人难考,思虑再三后决定回村里接老秀才的班,于是年后他就回村里来了,跟季晨相处的时间就多了,季晨就有身孕了。   季晨跟季然从小就被比较到大,结婚都在一起,那感觉生孩子也应该在一起。   现在季然落单了,于是村里的闲言闲语又来了。   因为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所以不仅有说季然不行的,还有说李淮山的,不是说他不行,而是说他当猎户的这些年杀生太多,没有福气,就跟他父亲一样等话。   对于这些闲话,李淮山跟季然住在山上不知道,哪怕下山或者赶集的时候遇到,那些人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是李大哥有一天气不过的时候跟李淮山说出来了,让李淮山不要往心里去,什么报应、轮回的事都太他妈的扯淡了!   李大哥也不想这么激动的,没控制住,当年自己也遭过这种流言,那是他跟媳妇因着父亲出事就决定先不要孩子,哪知被村里人谣言诽谤过,现在竟然又到他二弟头上了,李大哥气不过了。   李淮山听着他的话,脸色果然变了,那张冷峻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手里的拳头都捏起来了,季然连忙把他手握住了,跟李大哥说:“不是二哥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李大哥摆了下手:“然哥儿,大哥不是那个意思,跟你们两个没有关系,是那些人太嘴碎,太无聊,你们两个还年轻着呢,早晚就有了。”   季然摇了下头:“大哥,我说的是针的,我从小身体不好,是我的问题。不是二哥的原因。”   他要说清楚,因为他知道李淮山对他父亲去世心里存着心结。那天晚上这个男人在他肩头流的眼泪他都记着。   他应该跟他说清楚,虽然知道李淮山不会怪他,会跟以往的每一世一样只对他一个人好,可如果别人非议他,那对他也不公平。他更不想让他内心煎熬。   李淮山看向了季然,季然跟他说:“是我生不了孩子。”   李淮山反手握住了他,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季然也让他看,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李淮山应该是想说什么,但他就是没有说出来,最后扭头跟季大哥说:“大哥,今天的事你先别跟别人说,我跟阿然单独说说。”   李大哥已经有点儿听傻了,哪里还敢多话,忙摆手让他们俩单独说。   李淮山拉着季然回了山上。   路上的时候季然把他娘跟他说的话都说了,他是从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一辈子都不能生孩子了。   最后说对不起,连他娘的那一份抱歉也说了。   上山的路不算太陡,但李淮山一直牵着季然的手,没有松开,于是季然就知道李淮山没有生气了,虽然他没有说话。   李淮山拉着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继续往上走,季然问他:“我们去哪儿,不回家吗?”   李淮山终于看他了,跟他说:“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李淮山带他看的是海棠花。   这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漫山遍野都是花,槐花、紫地丁、蒲公英,白的、紫的、粉的、黄的、姹紫嫣红,争芳斗艳的妆点了这座深山,可当季然看到前面的那两棵野生的海棠树时,依旧被惊艳到了。   惊艳又熟悉,一朵朵娇俏的花,半开的、全开的、花骨朵儿的组成了一个个花团,在浓密的绿叶里漂亮极了。季然仰头望着有一瞬间像是穿越了无数个年华,回到了他们最初的院子。   李淮山跟他说:“一直想带你来看,就等着花开的时候。现在开的正好,好看吗?”   季然点头:“好看。”   李淮山从背篓里把剪刀拿出来,从繁茂的花枝中修剪了几枝递给季然,拉着他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下来,石头很平整光滑,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坐着。   季然问他:“你经常来这里吗?”   李淮山嗯了声,拍了下座下的石头跟他说:“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知道吗,在没有你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会一个人过了,也不是因为那时家里困难,而是我一个人在这座山里习惯了,不愿意让其他人陪着我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山林里受苦,那时我已经做好了一个人的准备了,每次觉得孤单的时候,就会来这两棵大树下坐一坐,坐一坐就好了,”   他这段话说的很长,一边说一边把剪下来的花枝,轻巧的编成花环,他的手很巧,所以季然爹才会想着要教他编竹筐,所以这会儿他编的很轻巧,很快就编成了型。   他拿着那个花环看向了季然,没有第一时间给他戴上,而是只看着他继续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出现,没有想到会娶到你,然后你还会来山里陪我。”   他的眼圈有些红,但他还是专注的看着季然,轻声道:“你来陪我已经是我最幸运的事了,别的我再无所求。”   我不要多了,我怕要的太多,连你都失去。   这句话他压在心底说不出来,因为只是想着心就跟被刀子捅了一样。   他把花环轻轻给季然戴在头上,跟他笑着说:“   也许有个孩子我们的生活会更丰富,可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过。我就是这么自私,你不要怪我。”   季然点头又笑了:“好,不怪你。”   他知道李淮山不会怪他的,这是他们每一世最后相处的样子,这一世他要再争取活的时间长一些,陪着他。   李淮山伸手揽他肩膀,季然找了个不压着他花环的角度靠在他肩上,跟他指着前面槐花树:“我们采些槐花,回去做槐花饼吃吧?”   李淮山笑:“好,我们多采一些,我还想吃槐花馅的饺子。”   “行。”   有了你,从此柴米油盐都变成了诗情画意,所以此生有你已足够。 第121章   季然再睁开眼的时候,听见有人喊他。   “季然,怎么还害羞了呢?不会是忘了你们俩初见面时说的话了吧?贺影帝还记得吗?”   “季然,贺影帝,你们俩不能跟江临他们那么敷衍啊,要真实啊。”   季然五感归位后,看着他眼前的人,他坐在最边上,在他左手边有五个人,四男一女,年龄各不同,但无一例外的都是出类拔萃的长相,各有各的好看。   最左边的男人年纪看起来是他们中比较大的一个,有五十岁左右,是睿智柔和的长相,这会儿脸上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   他的对面是唯一的女士,年纪看上去有四十岁左右,脸上虽有皱纹,但能看出五官姣好,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依次往右是两个帅哥,高的那个生了一双桃花眼,看向别人时,这会儿就看着季然,眼里带着点儿笑意,跟看热闹似的。   他的对面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眉目柔和,看向季然的眼神没有桃花眼男人那么戏谑。   季然最后看向他对面的人,他在刚睁眼的时候已经看过这个人了,现在再看一次依然觉得他长的好看。   他是那种眉眼深重,棱角分明的长相,眉棱利落,眼潭如墨,脸上流畅冷峭的线条像是画师一笔勾画下来的,笔法超群,画出来的人带着画师由衷的偏爱,连桀骜眉眼里的离经叛道都带着让人心疼的隐忍,他的眼里深情与冷漠并存,很难想象一个人会有这样的神情。   季然就默默的看着他,他总觉的眼前人有一些熟悉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   他经历的那些世界时间长长短短,事情也多多少少,所以没用的都让他忘了。   他看着贺长年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贺长年似是被他噎住了,锋利的眉头微微拧了下,棱角分明的嘴唇里咬出了几个字:“在哪儿?”   这话有反问的意味,不是故意,而是被他话赶话追问出来的一样,所以那几个本来还憋着笑的人这次没忍住都笑了,那个桃花眼帅哥笑着说:“季然,你是在对台词吗?这个妹妹我像是在哪儿见过?”   江临还翘着小手指,被他对面的人轻轻拍了下,把手指收回去了。但他还是想笑,季然这个家伙是在闹笑话啊,都是夫夫关系了,还来这个梗,要不是因为贺长年的身份在这里摆着,江临都想替季然说‘在床上’了。   大家都知道季然是怎么攀上贺影帝的。偷摸爬上影帝的床,然后逼得影帝不得已跟他结婚,从此坠在影帝后面,搭上了贺长年的大船。   江临对面的沈子骏看季然不搭话,以为自己CP说的笑话把季然噎住了,连忙给季然搭话说:“季然,你跟贺老师在电视上见过。”   刚结束的最火的电视剧是他们夫夫演的,现在还在各大平台轮番播放,播发榜第一,各组CP还在热搜上挂着,就连季然跟贺长年都有CP呢,名字是:最差演技跟最强演技夫夫。   最差的当然是指季然。最强的那个是贺长年。夫夫二人有这么大的差别,所以沈子骏现在也摸不清楚季然是不是故意的。   那头的女士笑着说:“你们几个就别揶揄季然了,人家夫夫两个就不能有点儿情趣了吗?”   她对面的儒雅的中年男人笑道:“就是,人季然这句话很真实,人家俩人第一次见面没准就是这个呢?比起你们俩敷衍的话好多了。”   桃花眼的江临嘿了声:“陈哥,咱们的话是双方第一次见面对对方说的话,那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就是互相打招呼:嗨,帅哥。没毛病,我第一眼见到小骏就觉得他真好看,他在那五人中脱颖而出,把他们秒成渣。”   沈子骏不客气的拍他:“你是不是想等会儿被我队友口水淹没?!”   年长的陈端墨跟余向珊两人都失笑的摇头。   季然这一会儿终于正式进入状况了,这个新世界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他可能是说错了什么。   季然看着这个别墅里周边半隐的摄影师及360度的摄像镜头想,这应该是在录制某个综艺节目,他已经很久没有。   他看了一眼他对面的人,现在这个世界他应该都不认识他们,熟悉感大概是经过这些世界之后对主角的本能反应,如果这个人如他想的那样是主角的话。   现在轮到他对面的人被其他几个人问话了。   “长年,你第一次见到小然时说的什么?不能敷衍啊,不能说忘了啊,”江临起哄道。   贺长年嗯了声,看着季然道:“别跟着我。”   江临啊了声:“什么?”   沈子骏眉头微动:“这是你见着他的第一句话?”   贺长年点了下头。   季然眨了下眼,感觉自己跟跟踪狂一样。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尾随他了?   那边的江临已经哈哈大笑了,他这次信了两人的话了,因为确实很真实。他们俩人的初见面一听就很有火药味。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夜情,不过江临这次也知道好歹,不能把影帝的伤口再掀开了。   陈端墨摸着下巴说:“这么看的话,他们俩人的话还真的能对的上。”   余向珊笑着问:“那你们俩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这次季然不做声了,233还没有出来,他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他就看着贺长年,贺长年也看着他,感觉像是等着他说,季然就跟他眨了下眼,贺长年眼神里有想掐他的感觉,但在这么多摄像头面前,他还是跟余向珊回答道:“我跟他认识很久了。”   他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快嘴的江临啊了声:“很久?不是刚认识的?”   他们两个上个月才结婚,还是因为两人的绯闻炒的沸沸扬扬,实在压不住了,贺影帝直接贴上了结婚证。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但贺长年已经不说了,只点了下头。   江临还想问点儿什么,被他对面的沈子骏在桌下踢了一下,他们这次的综艺节目《让我们恋爱吧》,虽说是国内出名的恋爱综艺,但越是有名气的明星越不会把自己的婚姻生活公之于众,哪怕是演戏,尤其是夫夫,哪怕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但对于连婚姻都想隐藏的明星来说,夫夫明星更是很少会来。   他跟江临还没有结婚,只是在谈恋爱,且他们两人名气并不大,来这个综艺节目就是为了能把流量再炒大一些,所以比起隐私来说他们更希望露面。   而另一对夫妇,是正常的模范夫妻,著名的老演员陈端墨跟余向珊夫妇,他们两人是作为这个节目组重量级嘉宾请来的,来这个节目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而作为名气最大的贺影帝来这个节目,他这个外人都觉得亏大了,沈子骏这么想着就看了一眼贺影帝对面的伴侣季然,他们两个人如果是正常的谈恋爱的夫妻也没什么,但两人偏偏是闹的最不好的一个,这种恶意情况下他们两个最应该避避风头的,但季然却背着贺影帝贸然的答应了。   沈子骏为贺影帝轻轻的叹了口气。   两个老戏骨演员已经把话题转移了,讨论‘明天怎么进山林、怎么捉鱼、捕猎准备他们六个人饭菜的事’。   “咱们现在是在一个荒山野林里,衣食住行全靠咱们自己,咱们得计划好。”   “是啊,咱们要在这里住一周,吃饭为最大。”   这个话题给贺影帝解围了,这个节目组要让情侣们提前适应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所以每一期节目都会把他们投放到荒无人烟、远离城镇的地方。   虽然剧组不会真的让他们自生自灭,在特殊情况下会给他们援助,但不到最后一刻,他们还是要自力更生。   这个关系到未来这一周如何生活的话题显然比刚才那个初相遇话题有吸引力,于是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讨论,终于让刚才近乎尴尬的气氛热闹起来了。   这种热闹就愈发凸显季然这里太安静,他不知道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说话、还是因为插不上这个话题,一句话也不说了。   季然不说话倒不是因为插不上话题,而是这会儿233出来了,它每次都会在季然适应了环境后才会出来。   【少爷,我来了,你现在知道是在什么剧本里吧?】   “嗯,娱乐圈。”   233笑道:【对的,少爷,你的老本行,少爷你这次可以本色出演了。】   季然合了下眼皮,觉得这句话大有深意,他一个没有演技的面瘫患者本色出演是什么意思呢?   他没有插话,233就继续给他介绍:【少爷,那我们来看任务列表了。】   【你是一个十八线小明星,为上位给影帝酒里下药,跟影帝睡了一晚,拍下照片发到微博,一夜爆红,达成与影帝结婚的夙愿,把主角影帝拉下水,让他名声半毁。】   季然默默听着,这一次的主角不用他找了,跟他结婚的那个人,是他对面的人吗?   他没有问,让233继续说。   【影帝是白手起家,凭借自己一点点儿的走到今天的,他的一生坎坷,幼时父母双亡,在福利院长到14岁,14岁后半工半读的时候被星探挖到,历时十年拿下了大满贯,无论是作品还是财力都已是赢家。准备隐退娱乐圈的时候遇到了你,然后就再次被拉下了水。】   233在这里又特意给季然解释了下:【少爷,我刚才说你本色出演是指你依旧没有演技,在这个剧本里也是,你嫁给影帝后,有了不少的资源,但可惜因为没有演技,反而拖垮了整个剧组,影帝波不得已来给你救场。】   季然听到这里莫名的觉得哪儿熟悉,这个剧本他从一来就觉得熟悉,他是在哪儿见到过呢?   或者是这些梗都很熟悉?   下药、逼迫结婚?   但还是不够,这种熟悉不一样。   季然等着233说完,他的任务已经念完了,233笑着跟他说:【少爷,基于以上梗咱们都用过了,所以以上的下药、逼迫结婚等过程都已经完成,你的任务就是维持好你的人设就可以了。跟影帝好好过以后的生活,是不是很简单?】   季然点了下头,是挺简单,他觉得从上个剧本开始就简单起来了,像是他这个反派改邪归正了一样。   233继续跟他说:【少爷,因为这次出场人物多,我先给你说一下现在的基本情况,你现在的恋综节目名字叫《让我们恋爱吧》,每一期嘉宾共拍摄四期,这是第一期。每期嘉宾有三组。】   【第一组嘉宾是老戏骨陈端墨跟余向珊,他们夫妻两人都是演员,都曾拿过视帝视后,是这次节目的重量嘉宾;】   季然点了下头,这两人好认,233继续介绍:【中间的是时下比较火的小鲜肉沈子骏跟江临,他们两个人因为出演网剧《风临川》而出来的CP,两人因戏生情,顺应广大粉丝呼吁成了情侣,所以这次受邀了这次的综艺节目。你旁边的叫沈子骏,沈子骏对面的叫江临。】   季然点头后,233继续介绍:【这一期《我们恋爱吧》最后一组嘉宾,也是咖位最大的嘉宾就是你正对面的影帝贺长年。】   季然重复了下233的话:“贺长年?他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很熟悉。”   就跟他的人一样,都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他不是为了节目效果开的玩笑,是真的有这种感觉。   233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们家少爷连自己救命恩人都忘记了。这个世界他最在意的主角是真实的了。贺长年就是那个超越了人体意志,在车祸来临时用自己身体使劲抱住季然的人。   233经过这些世界的历练,已经不再是那个实习生了,它也明白了这个系统的意义何在,要唤醒季然的神智,所以在经历一世又一世的磨砺后,系统看时机成熟了,就把真实的主角人设放进来了。   期望能加深季然的印象。   233就只是轻轻的感叹,因为觉得季然很不容易,他是一个严重的EDD患者,能让他在这个时刻目不转睛的看着主角,让他觉得熟悉已经很好了,要是在以往他都不会有印象的。   233不能过多的透漏信息,要让他自己想起来,就跟主角一样,他也依旧没有任何记忆,拿的依旧是新剧本,且在新的剧本里爱上处处给他捣乱的反派,同他历经磨难终于走到一起,在一起之后还有担心他离去,一世又一世的等着他,他也在艰难的等着苏醒的那一天。   233跟季然说:“少爷,贺长年就是你的伴侣,帅不帅?”   季然目不转睛的看着贺长年跟233在心里说:“帅。”   233笑了:【那当然帅了,要不也不能成为大众的偶像啊。不过少爷,你别再看他了,主角脸上已经挂不住了。】   季然对着看过来的贺长年眨了下眼,贺长年暗暗的吸了口气,他不知道季然又想干什么,想表演对自己情根已重?就这演技?这么直白的看着他就是了吗?   那他等着播出后被人吐槽吧。   贺长年一点儿都不想幸灾乐祸,这些年他看透了娱乐圈的纷争,本已决定退圈了,要不是为了季然他不会再接电视剧,所以对他来说,任何好评或者恶评都不再重要。   只不过季然就不一样了,他看重他自己的事业,也想在娱乐圈里有一席之地,要不也不会给自己下药,使出这种招数了。   现在季然的名声是黑大于红,依照他的想法,季然应该在这段时间里少露面,等时间久了,自然就平息下去了,但季然却在这个时候答应了这档有很高曝光率的恋综。   如果他在这里面依旧做不好,那他只会被人黑的更惨,贺长年盯着季然看,他并不认为季然能在这档综艺节目里演好,因为他的演技堪忧,而他们两个又不是真正相爱的人。   如果季然爱他,就不会这么对他了。   贺长年目光幽深的盯着季然,嘴角微微抿直了,他把那一丝嘲意抿回去了。他现在是季然的伴侣,哪怕不喜欢他也要在人前给他面子。   季然结婚了,季然就是他的责任了。   虽然不知道这段婚姻会持续多久。   “想什么呢?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贺长年出声问他,季然再不插话,他的镜头几乎不剩几个了,他来这个综艺节目要的不就是曝光度吗?   季然摇头,他没有什么想法,既来之则安之,从他们的话里,他们应该是在一个荒山野林里,这个地方他喜欢。   看贺长年看他,季然想了下问道:“今天晚上我们还有吃的吧?”   今天是第一天来,现在已经不早了,旁晚的夕阳已经斜铺在这个小小的二层别墅里了,这个时间点儿他们不适合再去丛林里了。   贺长年嘴角微翘:“今晚上还有吃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家伙也算随遇而安。   江临则揶揄季然道:“我们今晚上是有吃的,但节目组只给我们准备了一顿的饭菜,从明天开始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了。”   季然哦了声:“那就先吃今天晚上的。现在可以做饭了吗?”   江临指着他,那眼神是说他就知道吃,不过他知道这些话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季然现在怎么也是贺影帝的伴侣,不看僧面看佛面。   沈子骏在中间调和,笑着问季然:“你现在饿了吗?饿的话我们就去做饭,吃完饭咱们再讨论。”   陈墨端笑道:“好,会做饭的举下手,哎呀,江临同学不会,那就委屈你洗碗吧。”   江临用肩膀撞了下季然:“你也会做饭?”   季然点头:“会一点儿。”   “一点儿怎么能行呢?”江临跟在他旁边嘟囔。   季然说:“那就全会。”   江临歪着头打量他,这是没见过说大话的人。   季然也不再解释,跟着他们几个去做饭。   节目组给他们准备的有牛肉、青菜、鸡蛋、大米,但看分量都只有一顿的。   这里唯一的女士给他们分配了工作,她跟老公陈端墨负责炒菜,沈子骏跟季然夫夫俩洗菜、切菜、淘米煮饭。   余向珊根据现有的菜定了菜谱:“我们做一份蔬菜色拉,土豆泥,剪牛排,香菇炒青菜、青椒炒鸡蛋,银耳粥。中西混合怎么样,有没有不吃的?”   沈子骏笑道:“哇,听着就好吃,向珊姐你就安排就好,我们不挑食。”   “江临呢?”   江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向珊姐,我一个不会做饭的人当然吃什么都好吃了。而且还是陈老师主勺,我怎么可能挑刺呢?”   余向珊看向季然夫夫。   “我不吃辣椒。”季然道。   “我不吃辣椒,其他的……”贺长年在他们几个人唏嘘声里不说了。   江临桃花眼一眯,拉长了语气:“好有默契,都不吃辣椒啊。”   贺长年就停顿了那一下,就啧了声:“怎么不吃辣椒稀奇啊。”   他长的帅气,那种眉目浓重的长相做这个挑眉的动作特别有感觉,不是江临那种风流,他的神情痞帅中带着骨子里的特有的气质,桀骜不驯偏偏又绅士,让看的人转不开眼睛。   季然想他长的可真帅,每一次都这么帅。贺长年接过了他手里的菜刀:“我来切。”一边看他一边切菜也不怕切着手。   季然很顺从的把位置让开了,在旁边给拌色拉,贺长年刀工非常好,菜切的细而均匀,速度又快又好,打下手的沈子骏睁大了眼:“贺哥你这么厉害的吗?”   江临手搭在沈子骏肩上,感叹着说:“贺影帝我知道你会为了电影情节去苦练,你说你你这次不会是为了这个综艺节目特意训练的吧?你要是这么弄得话,那我们明天的比赛结果可就没有任何悬念了啊。”   贺长年也嗯了声:“虽然我不是为这个节目特意训练的,但明天的比赛结果也是毫无悬念的。”   他说的平淡,于是越发理直气壮,江临当即道:“贺影帝你这就过分了啊,实力碾压我们是吧?”   贺长年只是笑:“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他一边说话,手里的话却没有拉下,余向珊在旁边看着,感叹道:“长年这刀工真没得说,没有五年练不出来。”   贺长年点头道:“向珊姐眼力好,我在餐厅打工三年,后来能自己做饭就自己做,这些年零散的时间加起来满五年了。”   沈子骏瞅了江临一眼,江临摸了下鼻子,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他们都知道贺影帝出身不好,少时父母双亡,在福利院长大的,在没有成名前,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贺影帝从来没有在采访中卖惨过,他的这些消息是被媒体扒出来后,他淡淡承认的。   那时贺影帝也没有多说什么,也就是说他心里应该也在意的,他不应该提这样敏感的话题。   江临心里觉得别扭,就嗓子有点儿痒,他咳嗽了几声:“那个贺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沈子骏替他说:“就是说话不把门,不过脑子。”   贺长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笑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这是在跟你们炫耀,没听出来吗?在这荒山野林里,有一手厨艺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江临咳了声:“代表什么?”   贺长年刀一平,把切好的紫甘蓝倒进季然搅拌的玻璃碗中,然后跟江临道:“代表着在未来的一周时间,我不用洗碗了。” 第122章   “代表着在未来的一周时间,我不用洗碗了。”   余向珊哈哈笑了:“小临你就等着洗一周碗吧。”   江临深深的看了一眼贺长年,心里有些复杂。   贺长年比他想的好相处一些,要知道外界传言贺影帝脾气不好,以前还能跟记者动过手,不买任何人面子,除了在剧组拍摄,私下里他大多沉默寡言,很少接受采访,他也很少参加综艺节目,那张脸又格外冷峻,让人以为他不可亲近。   但现在来看,他会开玩笑,而且在惬当的时间里给人台阶下。   江临对他充满感激,跟他抱拳道:“得来,贺哥,未来的7天碗我就全包了。”   贺长年点头:“就这么定了。”   他侧头盯着季然拌色拉,虽然蔬菜、用料都是剧组准备的,不会吃出什么问题来,但如果拌的太难吃也不好。   但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季然还挺熟练,调料不多不少,偏清单口,看样子不会砸锅了。   贺长年等他拌好跟他说:“我要切青椒了,怕辣的话到那边桌上分盘。”   季然先分到了小碟子里,夹了一筷子递到他面前:“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贺长年看着他,他已经看着他拌了,材料都是标准的,不用尝也难吃不到哪儿去。   但看着怼过来的摄像机,贺长年嘴角牵了下道:“我先试试毒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低头把递到他嘴边的色拉吃了,旁边的江临眼巴巴看着:“贺哥,能吃吗?会不会中毒?”   既然贺哥都抛出‘试毒’的梗了,他当然给接上。   “好吃,有没有毒还不知道,那得给我一段反应时间。”贺长年把碟子里剩下的也都给吃了,不浪费是他的习惯。而且还真的挺好吃的,如他想的那样,偏清淡的口味,酸甜咸淡都合适。   贺长年已经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好吃,那江临就没话说了,季然没有去旁边,只跟贺长年说:“你切吧。我看着。”   贺长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们都没有那么娇气。   青椒切的是块,这样不会很辣,不过为保险,贺长年还是尝了下,看季然看他,就跟他道:“不辣,炒的时候直接裹上鸡蛋液,出锅后就一点儿都不会辣。”   季然默默的看着他,他也觉得这个场景熟悉。   是什么时候他也这么尝过呢?   短时间内想不起来了,季然不再深想,开始搅拌土豆泥,其他的饭菜准备工作已经都好了,剩下的交给陈老师主厨。   在6个人的一起忙活下,晚餐终于上桌了。   浓郁的香气扑鼻,众人坐了大半天飞机转大巴车,又步行到这里,早已经饿了,哪点儿飞机餐并不抵饿。所以这会儿看着这些菜肚子都叫了。   还记得自己是艺人的,还克制着,多数吃的是青菜,所以季然拌的蔬菜色拉受到了欢迎,江临一边吃一边朝季然竖起了拇指,季然说的会一点儿还真不错。   晚餐季然做的蔬菜色拉全部吃光了,摄影镜头拍摄桌上的光盘时,给了季然一个镜头,但季然没有什么反应。导演看着镜头里的季然微微拧了下眉,他总觉得季然眼里没有任何感情,淡漠的有点儿古怪,给他镜头他都不想好好表现吗?还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导演拧着眉头叹了口气,算了,这次能请来贺影帝已经很好了,这一点儿上多亏了季然,季然想好好表现他就会多给他镜头,因为他跟贺影帝已经是绑在一起了,这一期的曝光率就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吃过晚饭,江临刷碗,贡献了大怨种的表情,导演也给了陪同他一起刷碗的沈子骏镜头,这两个人是时下比较火的一组CP,虽比不上贺影帝名气大,但也有不错的流量,且两个新人好说话,在镜头前哪怕是演大怨种也有讨喜的成分,不会跟季然一样,是个潜水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他炸了。   这期节目用季然他跟对赌一样。   要么爆红要么爆炸。   导演每当拍到季然时都会提着心,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导演自嘲的想。   晚饭过后,几个人又根据任务牌做了一组游戏,这栋小别墅是建立在深山老林前的,房子漂亮,成为很多综艺节目的拍摄地,里面的房间布置也因着各种综艺节目内容不同而布置不同。   比如《让我们恋爱吧》这个综艺节目,三组嘉宾就有三个不同的房间,做任务得来的分数越高分的房子就豪华,不仅仅是这一晚上的分房,还有以后房子,包括野营的帐篷级别都不一样。   任务宗旨就是,夫妻、夫夫搭配的越好、默契度越高越好,如果分数不够的那就是缺乏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生活经历,所以就娶住条件苦一些的。   这个节目出发点是好的,演出节目的时候怎么出幺蛾子那就顾不上了,有很多粉丝喜欢看自己看好的CP翻车的,看他们手忙脚乱,被柴米油盐折磨的不成形。   婚姻是围城,如果不是真爱,不会想要走进这座牢笼,一生与这个人在这个牢笼里被油盐酱醋茶磨平棱角,磨到互相包容对方。   参加过这档节目的情侣有感情越来越好的,也有翻车的。   这档节目只所以火爆,就是因为之前娱乐圈里有一对模范恩爱夫妻参加完这档节目回去就离婚了。   于是这档节目也一度被称为婚姻的试金石,还有幸灾乐祸的粉丝说,如果想要离婚,那就上这个节目吧。还有献计的,说娱乐圈明星不敢轻易离婚,怕脱粉、怕影响代言,但上了这个节目就不一样了,完全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这个节目上。   广大网友每当这档节目开播时,都幸灾乐祸的下赌注,说看看这一期又能分开那对儿明星。   粉丝则比较忧心,能上这档节目的艺人要么是网上大热CP,要么就是冲破了重重阻碍结婚的艺人,这要是一朝分离,伤的都是粉丝的心。   所以以往的每一期节目粉丝们都忧心忡忡,跟着节目组患得患失,但这一期节目他们态度截然相反;   陈端墨夫妇已经是年过半百、成婚多年的老夫妻,情比金坚、非常稳定,他们不用担心;   而沈子骏、江临这对从电视剧里出来的情侣CP,承载着原著粉、电视粉的热烈期盼,哪怕是演戏也会在这个节目里继续保持热度的。所以不用担心。   这里面最不被看好的就是突然间杀出来的夫妻,贺影帝跟季然。   他们两个人一是男性夫夫、备受争议;二是两人们不当户不对,且成婚的过程一点儿都不美好,所以众粉丝都盼着两个人赶紧离婚。   在季然接下这档综艺节目的时候,遍布天下的贺影帝的粉丝喜大普奔,纷纷表示这肯定是老天爷听到了他们的请求,等他们两个人上了这档节目,经受了这到节目的折磨后,一定就会分了。   因为在他们眼里,他们两个人肯定一关也过不了,分数肯定都是最低的。   但实际上这一次,他们俩人还真不是最差的那个。   这个临睡前的小游戏每一期综艺节目里都会有的,就是你说我猜环节,这是最体现两人默契度的节目。   一个人蒙着眼睛,另一个人描述,可以口头说,也可以拿着对方的手去摸,时间有限,得分多的人必须越快越好。   节目组的道具人把节目分配下来,宣布三组可以开始后,江临就跟首先出场的陈端墨、余向珊夫妇说:“我觉得这很不公平,这都不用比赛就知道结果了,陈哥跟向珊姐肯定能拿最高分啊。”   陈端墨说:“怎么还没有开始比赛就认输了?那要不咱们直接分出123名来?”   余向珊笑着揶揄道:“我看他是想早早的去睡觉,想享受二人世界。”   沈子骏脸都红了,虽然这个节目组时常跟有拍,他们不可能干什么。   但晚上我们俩确实是住一个房间的,他们两人真的还处在谈恋爱阶段,比不过另外两队,都已经结婚了。所以怎么也应该表示出不好意思来。   江临也咳了声:“不是啊!我比赛!我比!我们怎么也应该比贺哥厉害,肯定能拿第二名!”   贺长年看他:“你这么确定?我怎么就看着是第三名呢?”   江临之前得他抵台阶,这会儿不怕他了,开玩笑道:“贺哥,我确定,我对小然相当有信心,是吧,小然哥?”   要真实论起来的话季然比他的名声要大,毕竟现在黑红黑红的,虽然季然的红都不是正能量,但江临会来事,他平时就是个活宝,来这个节目后更应该发挥他的搞笑能力,因为除了他其他五个人中、子骏腼腆、陈哥向珊夫妇年纪在这里摆着,风格沉稳;而贺影帝沉默凛冽、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的,他是不会主动活跃气氛的人;   季然虽然他不确定他是什么性格,但从这两个月闹的事来看,他最好还是少说话比较好,如果他明智的话。   江临很聪明,他在这个节目组人员定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怎么来演了。   任何综艺节目都需要炒作热闹,有矛盾激化点,有活跃的气氛,而他就担任这个角色。   他跟季然俏皮的眨了下眼,季然看了他一眼,也跟他点了下头,就只有点头,一个字都没有,表情面瘫,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江临暗暗的啧了声,得,这次的综艺节目大任全都在自己肩上了。   余向珊还会帮着他活跃下气氛,笑着问季然:“季然这么快就认输了?不跟你贺哥努力下?”   看贺长年看他,季然这次解释了:“我没有参加过综艺节目。那些题我不会做。你会吗?”   他问贺长年,贺长年就看着他,那眼神想刀他。摄影师特别会的给两人特写镜头。   他们夫夫两人一来就剑拔弩张,各种不合拍,这为这档节目赚足了眼球,其他几位嘉宾也乐得其成。   江临哈哈大笑:“贺哥,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咱们不用比赛结果就出来了。”   玩笑开完了,他们还得继续比赛,比赛分三轮,不能一组就定了生死,节目组还是非常公平的。   第一轮是猜四字成语。用身体比划,或者语言形容,但不可以直接说出成语的词义。   先上场的是陈端墨夫妇,两人以超高的默契度拿到了满分,无论是身体语言还是白话语言,两人都配合的相当默契,惊艳了一众旁观者。   等他们结束后,江临就忍不住说:“向珊姐比划的那些动作我都还没有看明白的时候,陈哥就说出答案了,这是用意念交流的吗?太厉害了!”   沈子骏侧头看他:“我们要不直接认输吧?我现在压力很大。”   江临先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看向了他旁边的贺长年:“我相信小然哥,我们两组还是可以较量下的是吧?贺哥?”   贺长年跟他道:“我现在被你激起好胜心了。我觉得我跟季然不一定是最后垫底的。”   看了陈端墨跟余向珊的表演,他觉得还是有争得余地的,这种比赛项目看的就是默契度,是一起生活多年就可以练出来的,他跟季然……也一起生活过多年的。   贺长年看了季然一眼,心里想着是有几分把握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季然连比划都不会。   江临跟沈子骏的成绩中规中矩,拿了80分,江临搭着沈子骏的肩膀说:“咱们俩肯定稳居第二。哎,小然哥,”   江临喊季然:“我们能不能第二全靠你了啊。”   季然点了下头,依旧面无表情。   余向珊替季然摇头,这个小孩就如他说的那样,可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综艺节目,所以什么都不会,他连多说句话都不曾,面瘫脸是综艺节目里的大忌,他要是不会活跃气氛,那他的镜头就会悉数被切掉的。   这么想着余向珊笑着跟季然道:“小然你不要理他,江临你就过分了,你的成绩难道是靠别人垫底提上来的?”   沈子骏也接话道:“就是,你说你到底是跟我一组还是跟小然哥一组。”   他装作吃醋的样子,江临连忙给他作揖:“我错了,我是跟你一组的,你想想,我哪敢挖贺哥的墙角啊。”   他们几个把气氛又带起来了,只除了两个被提及的当事人。那两个人都被挖墙脚成这样了,脸上神情一个比一个面瘫,像是旁观者一样。   导演在监视器前微微拧了下眉,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贺影帝不喜欢参加综艺节目他是知道的,但季然怎么不活跃呢?   要是季然也保持这个面瘫的样子,那他们这对夫夫的镜头就很难拍了。   导演不得不让摄影师把镜头移开,变成大角度的。   在镜头移开后,贺长年看向了季然,季然正在看他,他今天看他的视线非常多,几乎无时无刻就会抬头看看他,仿佛他是向日葵,而自己成了光,让他随时随地的感应着走。   这难道是怯场了?第一次上节目不知道怎么弄了?   贺长年跟他微摇了下头,示意他不用担心,比赛娱乐而已,愿意配合节目好好演戏可以,不会演戏本色出演也可以,节目播出后的效果如何那是导演应该考虑的。   一个综艺节目是否出彩要看导演的筹划能力,如果没有筹划能力,那就接受他邀人失败的结果。   有人是天生综艺明星,有人就不是,比如他。   贺长年在其他两组的起哄声里跟季然上台做游戏。   季然比划他猜。   身体语言跟白话语言选其一,贺长年想着季然怎么也能比划出来的,但他们俩愣是没有比划出几个来,季然比划的很卖力,两只手扑棱着满台飞,贺长年道:“鸡飞狗跳。”   季然摆手,同时抬起腿跟手来,贺长年拧了下眉:“金鸡独立?”   季然摆手,这次手脚蹦跳着围着舞台转,贺长年果断的一挥手:“下一个!”   季然就从舞台边缘收回手走回来,长腿慢步,气质优雅,跟刚才那个满场比划着跑的形容截然相反,看得出刚才是卖力了。   旁边围观的两组嘉宾都在下面笑乐了,江临大放厥词:“贺哥,你就再猜一下呗,小然哥马上就比划好了,哈哈。让小然哥再比划一段时间,我们就稳居第二名了。”   余向珊也笑着跟陈端墨说:“长年怎么就不往好词上想呢,但凡往好词上一想就出来了。”   陈端墨看着季然那张面瘫脸笑着说:“猜成语面部表情也要到位的,季然不笑,所以长年无法往‘手足舞蹈’这个词上想。”   第一轮的猜成语节目两人终于比划完了,堪堪拿了五十分,倒是逗笑了另外两组嘉宾。   江临跟沈子骏说:“现在放心了吧?咱们俩下一轮就算是闭着眼睛瞎摸,第二名也是咱们俩的。”   贺长年呵呵了声:“怎么你不往第一名上努力下啊。”   江临朝他笑道:“贺哥,我们不贪心,我们俩只想赢过贺哥你跟小然哥就可以了。”   贺长年点了下头:“下一轮来吧。”   第二轮是描绘生活用品,可以用手摸,这个看上去简单,但实际上并不容易,因为答案要求一个字都不能差,意思相近也不行。而且提问题的人如果要用手摸,就不能说出是‘吃穿住行’里的哪一类。   这就有难度。   不过再有难度,前面两组也都相继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而且江临跟沈子骏分数还高于了陈端墨夫妇,因为蒙着眼睛摸东西,余向珊有一些活体动物比如节目组挖来的泥鳅,陈端墨怕她不敢摸直接让放弃了,着实秀了一波恩爱。   这一次江临直接把牛皮吹到了天上:“稳妥了,我们现在拿第一都没问题了。”   沈子骏咳了声说:“低调点儿,贺老师跟小然哥还没有开始呢。”   江临笑着请贺长年跟季然上台:“贺老师,我们都期待您跟小然哥上台,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两位!”   贺影帝是他们这里最大的腕,虽然他才二十八岁,可他拿了两次影帝奖,他的地位在影坛里稳固而不可动摇。   所以他们都有意捧他,连带着也对季然很客气。   季然跟贺长年上台了,有了第一轮节目猜测的经验,这一组贺长年决定让季然摸,他来引导着他摸,利用别墅里一切能用上的东西。   他给季然带上眼罩,拉着他手腕开始摸东西,有了前面两组嘉宾的示范,前面几个季然也都猜出来了,玉米、电饭煲、纸牌,就连绿豆都猜出来了,要知道绿豆旁边还有红豆,它们大小一致,贺长年都以为他要猜几个才中的,但季然就摸了一下说对了,不知道是不是侥幸猜中的。   紧接着他认出了牛肝菌菇,而旁边有跟他很相似的白菇跟香菇,但季然摸着闻了下,认出来了。   余向珊哇了声,陈端墨跟她道:“用鼻子就能辨认出香菇的种类,看样子咱们明天可以采摘一部分蘑菇而不用怕中毒了。”   下一个是萝卜缨子菜,剧组每一种蔬菜都会摆上三种类似的,萝卜缨子菜旁边是同样有轻柔小锯齿的苣荬菜跟芥菜。   这个名字出来的时候,下面嘉宾都担心,余向珊向前探身道:“这个菜要不是带着萝卜拔出来,我根本就不会认识,长年竟然准确的把季然手拉到了萝卜缨子筐里。哦,我忘了……”   余向珊轻拍了下自己脑门,刚才做饭的时候贺长年就说他在餐厅打工三年过。   贺长年认识,那蒙着面的季然不一定能认出来了吧?节目组为了让他们提前适应柴米油盐酱醋茶,准备的东西都很朴素,要是没有务农经验的人很少会知道的。   看季然的长相应该是娇生惯养的样子,他恐怕不知道。   但季然认出来了,他放在嘴里嚼了下,清脆的说道:“萝卜缨子。”   这次下面嘉宾都坐直了,江临说:“我怎么也有点儿紧张了呢?小然哥有点儿实力啊。”   沈子骏说:“是啊,这要是我,就算让我睁着眼睛认我可能也认不出来。”   陈端墨笑着说:“不管怎么说,咱们明天不会饿肚子了,小然不错。”   江临哀声道:“我觉得第二名的位置有点儿悬了。我不知道小然哥对吃的这么有研究啊,哎,”   他们都知道季然家里以前挺富裕的,据说以前有公司。那这就是个娇气的少爷,刚出道的时候公司就给他立的是少爷人设,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吃不了苦、熬不了夜,三天晒网、两天打鱼,所以哪怕他长得好看,也不能长久,更何况娱乐圈里还不缺好看的认,于是他就没有火起来。   他现在出名就是跟贺影帝扭到了一块儿。   这段时间网友把他扒了个个底朝天,据说他家业也倒了,没有能力当少爷了,所以用了这种下作的手段,攀上了贺影帝的高枝。   来参加这个综艺节目,他跟沈子骏作为新人使劲研究了其他的两组嘉宾,唯恐踩雷。   所以江临对季然比较清楚。   他怎么也想不通,季然家里就算现在出事了,以季然这个少爷做派是怎么能在这短短时间里认出这些农作物的呢? 第123章   江临走神的这一会儿,又到下一个题了,这道题季然没有跟前面一样,那么痛快的说出答案来,他这会儿还在摸贺影帝的……胸口呢。   他摸的特别仔细,跟刚才摸菜一样,从领口摸到胸口,再从胸口摸到腹部,纤长的手指缓缓从深蓝色丝绒的西服上缓缓拂过。   蒙着眼睛,那张如白瓷似的脸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要是不看他手摸的位置,摸的角度,都以为他在摸一个古董,干的是高大上的活,这张脸跟他的动作成了极致的反差。   江临都听见余向珊跟沈子骏哇了,余向珊说:“要是老陈不在这里,我也想去摸摸。”   陈端墨说:“那你就当我不在吧,摸完了跟我说说,是他的腹肌多还是我的。”   两夫妻开玩笑,看得出感情非常好。   沈子骏也说:“太会了,小然哥也太会了,不,是导演也太会了,这道题出的,是想让小然哥光明正大的摸影帝的腹肌啊。”   他们都看出导演的意图了,那摄影师早已经怼着台上两人拍了,江临心想,这两人这一波儿应该能拉高节目收视率。   季然还在摸,都摸到下腹了,贺长年抓住了他的手腕咬牙低声问:“摸好了吗?”   季然嗯了声:“八块腹肌,鸡肉吗?”   贺长年抓着季然的手腕紧了些,季然这个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都是吃的吗?!   他们今天是第一天来这里,烛光晚宴的时候大家都穿的是正装,刚才看到题目的时候,他还想着能就地取材,哪知这家伙摸了半天就得出个吃的来。   江临等人看着屏幕上题目‘西服’两字,发出了丧心病狂的大笑:“哈哈,他是故意的!”   沈子骏则笑着说:“也不应该怪他,是前面吃的东西太多了,小染个以为也是吃的呢,哈哈。”   陈端墨老师说:“他们两个今晚上跟鸡过不去了,看样子明天得抓一只鸡来吃了。”   陈老师非常幽默,他这么一说,几人想起第一轮时两人表演的‘鸡飞狗跳’‘金鸡独立’来了,越想越乐。   他们四个人笑的不顾形象,就连摄影师的手都在发抖,导演坐在监视器前嘴角抽了好几下,最后也实在没忍住笑了,他故意安排了这个词,是想着能出点儿亲密的动作的,季然比他想的上道,果真摸出了他想要的效果,而且还出彩了,他还真是没有想到季然还能有这种幽默细胞。   导演高兴之余还不忘嘱咐摄影师:“手稳住,别笑。”   摄影师要不是不能说话,都想说不只是他手抖,贺影帝手也抖了的,导演他们只看着贺影帝冷峻着一张脸,就没有发现别的,其实贺影帝自季然开始摸他的时候,身体就僵硬了。   这是第二轮的最后一道题,季然没有猜出来,不过也很荣幸的拿到了90分。   跟陈端墨夫妇并列第一。   两个人下台的时候,受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先抛开收视率好不好别的不说,这俩人刚才把他们也逗笑了。   俞向珊打趣的问季然:“季然,摸出长年几块腹肌了吗?”   季然看了一眼贺长年:“能说吗?”   江临立刻起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啊,贺老师、贺哥硬件条件杠杠的,不怕说。小然哥,你就说他是不是跟百度百科上说的那样。”   贺长年啧了声,语气有些无奈:“你们就起哄吧啊。”   看季然还看他,贺长年难得的觉的脸色有些热,这感觉挺奇怪的,他咳了声:“不许说。”   季然就嗯了声:“好。”   俞向珊啧啧道:“小然真乖,太听话了。长年你可要对人家好点儿啊。来,小然坐我这旁边,跟我偷偷的说。”   季然也坐她旁边,跟她道:“他没有演过脱衣服的电影吗?”   俞向珊笑场了,她知道季然说的是那种只脱上半身的电影,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季然嘴里说出来的‘脱衣服’就那么的涩情。   江临跟沈子骏也没忍住哈哈笑,调侃贺长年。   “季然,我们也想看贺老师脱衣服的电影,你吹吹枕头风,让他拍一个吧,倘若成功了,会有千千万的粉丝感谢你的。”   贺长年把修长凛冽的眼睛盯向了季然,要是他敢再给他多说一个字,他就准备掐死他。   季然这家伙还朝他眨眼,显然是有恃无恐,一点儿都不怕他,贺长年阴恻恻道:“乖一点儿。”   季然又嗯了声:“放心,不会让你去演的,你要留给我自己看。”   几个人起哄:“小然哥霸道了啊,这么好的美景怎么能不分享呢?”   贺长年终于被季然噎住了,他今天好几次被他噎住,这太奇怪了,季然这个家伙今天邪门了,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要噎死他。而且本人还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这些话不合适,表情无辜。   贺长年打断了他们的起哄:“下一轮开始吧?早弄完早休息。”   江临拖着长腔哦了声:“向珊姐,你看你冤枉我了吧,是某些人着急回去展露好身材了。”   俞向珊笑:“好好,我们赶紧下一轮,不能耽误。”   沈子骏嗯了声:“这一局快,填写答题卡,十分钟就够了,贺老师你别着急。”   贺长年拿过答题卡道:“我怎么能不着急呢,春宵苦短。”   他自己吐槽,一本正经,那张冷峻的脸又帅又酷,嘴角牵起的那一抹痞笑足以秒杀众人。   他比荧幕上更加帅气。   这一刻一向自誉为自己是风流潇洒人设的江临都自愧不如,他不得不想这个人之所以年纪轻轻就成了双影帝,他身上有别人所没有的气质,那是他特有的魅力。   坐在监视器前的副导演跟导演说:“影帝就是影帝,一招就挽回了。谁说他不会上综艺的呢?”   导演只笑了下:“他当然会啊。”   他不是不懂综艺节目的模式,也不是不会开玩笑,而是懒的开,一旦开了一句抵万句,导演不知道怎么想起贺长年的过去,这个人出身草根,然而他却从不受制于人,但凡是不理会的是他不在意,而不是斗不过。   副导演跟他说:“导演你现在放心了吧,就今晚上这些素材剪剪也够吸引人了。”   导演嗯了声,指挥着摄影师继续拍摄下一轮的节目。   这一轮就是收尾的项目了,答题卡的模式,上面的题目夫妻、夫夫双方的爱好,如果用心的人就很简单。   他已经看到季然写完了。导演摸着下巴想,不知道季然写这么快是真的写对了吗?   虽然是双方爱好,但他出的题还是有点儿刁钻的。要双方答对才算得分。   果然那边在做题的江临说:“我得天呢,十道题,每道题都在抠字眼,导演是强迫症吗?”   俞向珊也在为难:“是的呀,具象到某一个,可是我有选择困难症啊。”   沈子骏笑道:“向珊姐,你不会连自己的爱好都是多选的吧,那可真是要为难了。”   俞向珊看着写完的贺长年跟季然:“你们两个写这么快吗?我跟你们说啊,时间还没有到,不得提前交卷啊。再好好审审题。”   道具组的人开始倒计时了,十分钟时间已到,三队嘉宾把自己的答题卡展开平铺在桌上,道具组工作人员给打分。   先给陈端墨夫妇打分,两人的爱好很多相似的,就是如俞向珊说的那样,她有选择困难症,所以在‘最什么’这种题型上写的答案跟陈端墨写的不一样,就失分了,不过他们两人对得上的答案有7个,这个分数也很不错了。   江临跟沈子骏的分数也不错,也拿到了7分。两组嘉宾分数相差十分。   江临催着工作人员:“快,让我们赶紧看下贺老师跟小然哥的,决一胜负、不,是选出一二三名的时刻即将到来,观众朋友们,摄影大哥们,来给两人的答题卡一个特写。先等等,要不让我们猜一下,他们俩人能对上几个?”   俞向珊道:“根据第一轮的默契度来看,我觉得他们俩这一轮能到及网格线,六十分。”   沈子骏则沉思了一下道:“可第二轮他们两个还是拿了最高分,所以我猜七十分吧。”   江临摆手:“我跟你们说第三轮题目这么难,主要是导演出的题太刁钻,我觉得他们能拿五十分。”   陈端墨笑道:“你们不必要被打脸啊,我挺看好常年跟季然的,来,我们掀开答题卡吧。”   “哇。”   “不是吧?这是什么答案?”   “天呢,这么刁钻的答案都能对得上号?”   “导演你出来,你就说是不是给他们俩人提前对过答案了啊?”   他们几个人被这份满分的答题卡镇住了。他们想过了最低分,想过来最高分,但都没有想过是满分。   对方最喜欢吃的是:面。   最喜欢的事:种树   最喜欢的植物:海棠花   最喜欢的动物:小鹿   最喜欢的职业:护林员   ……   季然跟贺长年的答案标准的跟偷看了考题、对了答案一样。   江临夸张的搓了下眼睛:“我不敢置信,导演出的题已经够‘最’了,可贺哥你的爱好更古怪,这都什么喜好啊?最喜欢种树是怎么那个蚂蚁种树吗?还是【我的果园】这个游戏呢?”   沈子骏泽跟他解释道:“贺老师是真的种树,他每一年都会有一段时间去青山林,青山林保护林基地是他成立的,咱们国家的森林保护基金会他是股东呢?”   要不第一期节目,导演不会选在这样一个深山老林里。   不过沈子骏也仅仅是知道贺长年是护林员,没有季然写的这么准确。   就‘种树’这个答案就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   所以沈子骏朝季然竖了个拇指:“小然哥太强了。”   江临还在念叨:“强到逆天了,一定是导演给开小灶了。”   江临是开玩笑,但在这期节目播出后也有很多粉丝这么质疑过。   贺长年是双影帝,他的粉丝遍布大江南北,千千万,每一个人质疑都足以刷成热搜。   那一瞬间弹幕上都是质疑的他们提前看了剧本,事先做了准备,要不怎么可能默契到全对呢?这种答案就连贺老师的唯粉都不可能答出来的。   【这要不是提前看了剧本,我直播吃翔!就比如那个爱好,正常人怎么可能想的到呢?】   【没想到这个节目为了捧贺影帝,底线都不要了。这不就是怕今晚上贺影帝没有豪华套房睡觉吗?】   贺长年的粉丝原本只是质疑季然有问题的,一看他们连自己偶像都被拖下水了,立刻反驳了。   【贺影帝不会是那种为了博取好感度而使用潜规则的人。贺影帝有好几次眼里有错愕,也就是他也没有想到他对面的人能把题都答对!】   【坐等你吃翔,贺影帝不是那样的人!贺影帝吃过多少苦,他怎么可能为了住豪华套房而做这种事。】   【对,贺影帝不是这样的人,我觉得是那个季然做足了功课,他跟贺影帝结婚两个月,怎么倘若他有心,怎么也能摸清楚贺哥的喜好的。】   【季然当然有心了,他这么想出名想疯了的家伙当然一定会借着这个节目拼命洗刷自己的嫌疑了,所以建议下一期导演更换新颖的考题,别千篇一律,让某些人钻空子。】   【坐等楼上吃翔,贺影帝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他连狗仔队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这个节目呢?】   这个话题又吸引了一系列说风凉话的。   【他以前不在意,不代表现在不在意啊,现在有小娇妻了。那个季然虽然非常极品,但不得不说那张脸好看。】   【额,小娇妻,贺影帝要是看到这个词该怎么想啊。】   【贺影帝以前我是很喜欢他的,可自从他娶了季然后我就不喜欢他了,他娶了季然就跪舔了,那个季然有什么好的,妖艳贱货不足以形容。】   【其实季然那张脸不像妖艳贱货,且跟妖艳贱货这个词完全相反,矜贵清冷,眉目如画,要不是他干出那些事来,我倒挺喜欢他的长相的。他坐在山上看月亮的时候,我都以为是月下精灵。】   【长的再好有什么用,人品恶劣。我以前以为相由心生,现在得加上句人长得越美越恶毒,季然要是有良心就离我们贺影帝远一些吧,别让他他晚节不保,贺影帝曾说他演完《青山》后要退圈,功成名就的最后一步毁在了季然手里。】   【对,季然若是有良心就跟我们影帝离婚吧。】   粉丝的情绪比较激动,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只不过那是播出后粉丝反应的问题了,跟现在没有关系。   现在的很长年如粉丝八卦的那样,在看到季然把他最喜欢的事项一一写出来后,错愕了一瞬间。   因为只有他知道,他们两个没有对过答案,在他们几个人刚才猜测的时候他甚至想的分数比他们还要低。   所以他怎么也没有想过季然会写的这么具体、这么准确,因为他从来没有在百度百科上写过。   让跟在他身边的助理写他都不会写的出来。   他深深的看了季然一眼,季然神色依旧淡定,毫无表情的那种淡定,要不是眼睛里波光如水,贺长年都以为是个小机器人呢。   这小孩还跟小时候一样面瘫。   贺长年没有再多想,那边分数已经公布了,出乎所有人意料,他跟季然用最后两局把分数扳回来了,成了第一名。   江临还在嚷嚷:“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是第三名的人,我这不是打脸了吗?啊啊啊,小然哥咱们说好的信任呢?”   陈端墨陈老师拍了他一下:“好了,分数已经出来了,咱们大家就别羡慕嫉妒恨了,让我们恭喜长年跟季然取得优异成绩,垫底的同学请明天继续努力,争取好成绩。”   房间依照成绩分出来了,季然跟贺长年就住了最上面的房间,也就是这栋别墅里说的最豪华套房。   其实每个房子里面的基础布置都不错,豪华套房就是多了一些装饰,比如季然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房间那种大床上的玫瑰花瓣。   跟着来看豪华套房的江临哇了声:“果然是豪华套房,太让人羡慕了,这花、这床、这人,天时地利人和啊,怪不得贺老师你说春宵苦短,这分明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夜啊。”   贺长年嗯了声:“所以看完了可以走了吧,不要耽误我洞房花烛夜。”   他说的淡淡的,那张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脸异常淡定,江临举双手告退,真的是服了贺影帝,演技一流,脾气也是一流的。   等摄影师都退出去了,贺长年把房门关上,跟还站在旁边盯着床上玫瑰花的季然咳了声:“你先去洗漱吧。”   他把季然行礼箱给他,季然正好不用再认自己的行礼箱了,就嗯了声,打开行礼箱,从中选了一套睡衣。   季然很快就洗完澡出来了,让贺长年去洗澡。贺长年正坐在沙发上,远离那张床的沙发上,床上的心型玫瑰花瓣还是刚才的样子,季然喜欢花,本能就往床边走。   贺长年喊了他一声:“先把头发吹干,山里冷。”   这是十月初,山里要比城里冷的,季然回头朝他一笑:“我知道,谢谢你关心我。”   他面瘫了一个晚上,这么猛的一笑贺长年还有点儿不适应,贺长年顿了片刻又听着他的话,嘴角微抽:“我……”他想说谁关心他了,但他刚才那话就是,贺长年真想打自己,他对季然的关心就是本能,小时候养成的习惯,跟爱情根本没有关系。   季然之前也都懂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节目感觉就不一样了。这么平常的一句话,经过季然这里就变了味道,发酵了。   这应该怪他,他可以无所顾忌的跟江临他们说那些酸了吧唧的话,但当着季然时他发现嗓子跟被胶水黏住了一样,看季然又回复了他的面瘫脸,贺长年也不说话了,说多错多。   季然把头发吹干后把就盘腿坐在床上摆花瓣,他的行李、衣服贺长年都帮他挂在了衣柜里,那就没事干了。   花瓣工作人员给摆成了心型,但不算标准,季然一个个重新摆好了。   贺长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他端坐在床上摆弄身前是那个心型的花瓣,于是那个花瓣标准的跟用计算机画出来的一样。   贺长年看着这花也不知道怎么说,季然已经抬头看他了,目光灼灼,贺长年都觉得他眼神亮了下。   “看够了吗?”贺长年手抻了下睡衣,他穿的是长袖睡衣,已经捂的很严实了,没有光着膀子出来。季然这家伙自旁晚开始就一直在看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   季然跟他摇了下头:“没有看到。”   “有什么好看的?!”   贺长年眉头跳了下,没有再管他,去整理背包。明天他们就要进山林了,行程是要在山上住两天一夜。节目组会分配帐篷、基础工具,他们的背包里准备一些生活用品;   季然从床上下来:“我帮你。”   贺长年嗯了声,跟他道:“明天我们去的是大森林,那边条件比较苦,你带点儿保暖的衣服,手套都带上。对了,要保护这里的水源,化妆品、护肤品等有化学物质的东西都别带。带了明天也会让剧组工作人员给你清出来的。”   季然点头:“好。”   他看着贺长年打包,大件的衣服在他的手里很快卷成很小的一团,动作干脆利落,一看就是经常这么背起行囊就走的人。   做游戏的时候,沈子骏说贺长年是青山林的护林员,那他经常去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季然把背包拉上,背了下,贺长年在他后面给他提了下:“重不重?重的话把里面水拿出来,我背着。”   季然摇了下头:“不重。”   他背包里就一瓶水,而其他重的东西大多在贺长年的背包里。   季然跟他说:“我以后跟你去青山林。等我们老了就住在那里。”   这话没头没尾的,像是一粒石子落进来经年不见人的深潭里,乍然间惊起一圈圈的波澜。   贺长年提他背包的手一顿,有一会儿才清了下嗓音道:“怎么突然说这个了?你住深山住的了吗?”   虽然知道季然这个被带回家娇生惯养后的家伙住不了山林,可贺长年不能否认他刚才听到他说那句话时心里产生的波动。   所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语气非常柔和,虽然他冷峻硬朗的面容没有变。 第124章   季然回头跟他说:“住的了,你可以带我去试试。”   贺长年笑了下:“你先把明后两天过完再说吧。行了,背包收拾好了就早点儿休息吧。”   季然先爬到了床上,把那些他摆的整整齐齐的花瓣全都收到了垃圾桶里,贺长年在一边看着都觉得有点儿可惜,季然有一点儿强迫症,好不容易摆这么整齐的。   贺长年从另一边上了床,看季然钻进被窝后便把他那边的床头灯关上了。   屋里一下子黑下来,被窝里季然向他这边靠过来,挨着他肩膀换了好几个姿势,感觉脑门就是无处安放一样。贺长年被他挪蹭的身体都有点儿僵硬了。   他咳了声:“……早点儿睡,明天早上要起很早。”   季然哦了声:“多早?”   “很早,七点出发,摄影师五点钟就会进来拍你早起的视频。所以快睡吧。”贺长年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撤了下,虽然床很大,但他们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有点儿挤。   但他刚移开,季然就靠过来了,他松松的抱着他胳膊,头贴着他肩膀,一个很亲昵的姿势。还嫌弃他身体硬,用手捋了几下,问他:“有拍摄,所以今晚上不能跟我睡觉是吗?”   “……”贺长年睁开了眼睛,是他想的那个‘睡觉’吗?   如果是那个‘睡觉’的意思,那没有拍摄也睡不了啊?!他们俩睡什么睡?!   他们俩是结婚了,但那些洞房花烛跟他们俩有什么关系呢?   呵呵。他们俩有什么感情可言呢?   贺长年缓缓吸气,不让自己多想,他闭上眼,手臂也整齐的放在腹部,他也觉得自己胳膊无处安放,这真是岂有此理。   贺长年心想,要知道他们俩还一个床上睡过呢。   小时候,福利院的时候。   这么想想的话,也过去十多年了。   大概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曾一起长大过,同在一个福利院,只不过后来季然在12岁的时候被父母找到接回了家,之后就很少再见面了,哪怕后来季然也进了娱乐圈,但他们不同公司,见面也少。   结婚后,其实他们见的次数也很少,季然不知道是因为愧对他不敢箭头还是真忙,这少爷整天忙忙活活不见人,要不是这个综艺节目把他们弄一块儿,两人还不能睡在一起呢。   哦,不包括醉酒那次。那次他没有印象,而季然纯粹是摆拍。   纯粹的利用他,仗着福利院那一点儿感情,现在利用完了,就老老实实地,不用再妄图想从他这里挖出额外的感情了,他这个人感情本来就少。   贺长年嘴角无意识的牵了下,他想他对季然已经够好了。要是换成别人该掐死了。   贺长年回想完两人的过去,发现季然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气息清浅,显然睡熟了。   贺长年手在他脖子上合上又伸开,压着他喉结,贴着他脖子,能感觉到他脖子上的温度,及细细的脉搏起伏。   睡的还是很香,一点儿都不设防,贺长年把手收回来,这家伙还真是有点儿没心没肺。还真敢睡他旁边,还干邀请他睡觉,不掐死他就不错了。   贺长年把季然胳膊缓慢移开,自己往边上睡了,他一个人睡习惯了,不适应旁边有人,说白了性格有点儿独。在福利院里跟这家伙一张床那是实在没得办法了。   移开季然后,贺长年也睡着了,山林里非常安静,适合沉睡,再加上这一天舟车劳顿,贺长年睡沉了,半夜季然又靠着他睡,还想把腿搭在他身上,他推了几次最后握着他膝盖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真的洞房花烛夜,古代的婚礼,木棱窗户上贴着囍字,炕上铺着红被子,被子下面还撒了一被子的红枣、栗子。季然这个少爷压根不知道这些讲究,睡觉的时候被下面的栗子硌的扭来扭去,非要往他身边钻。   他一点儿都不想靠近这个娶来的夫郎,只得给他把被子下面的栗子、红枣都给他摸出去,摸完后既然还不肯睡,还问他:“洞房花烛夜为什么不肯跟我睡觉。”   贺长年在梦里斩钉截铁的跟他说:“我是你二哥。你自重点儿。”   季然就抱着他胳膊说:“那好吧,二哥。”   说完他也没心没肺的睡了,留下自己辗转半宿才睡着。   这个梦场景、剧情面面俱到,像是在真实世界里演戏一样,贺长年开始想自己这次是接了个古装剧本吗?对手戏的人是季然?   那这部剧惨了,收视率惨了。   贺长年在梦里自嘲的笑了下。但竟然能没有醒,任由那个剧本演下去。   后面剧情贺长年就记不住了,他睡的太沉了,再加上梦里解释了旁边那个人的身份,于是再嫌弃也没有办法了,娶了就得负责。   贺长年等再睁眼时就是五点了,门口传来敲门声,工作人员在门外喊他:“贺老师你醒了吗?我们要进来了。”   有他在的时候,他们很少喊季然的名字,一切以他这个高资历的人为主。   所以贺长年看着窝在他胳膊窝下睡的季然有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季然这会儿还在睡,丝毫没有受影响。仿佛沉醉在某个梦里。   腿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他身上的,膝盖还知道不压着他兄弟,避开了,手松松的搭在他脖子上。   这都是什么睡觉姿势?   贺长年摁开台灯,握着他膝盖把他腿移下去,喊他:“醒醒,要起床了。”   季然随着他坐起来,贺长年下床去开门,开门前回头看他,季然还保持着坐着的姿势,眼睛闭着,还在睡。贺长年喊他:“季然,醒了。”   季然闭着眼睛嗯了声,还点了下头,感觉非常清醒,要是眼睛睁开就好了,贺长年都想笑,季然也就早上这会儿还能有点儿可爱。   进来的摄影师也被季然这坐着睡觉、闭着眼睛一本正经回答的样子逗笑了。   他没有起床气,喊他什么他都答应,让他起来他也坐着,就是困的睁不开眼,贺长年拧了一把毛巾给他,季然擦了把脸终于下床了,他直到坐到餐桌前才算是真正清醒。幸好晚上都已经打包好了。   还有比他慢的,季然坐在餐桌前时还听见余向珊在跟工作人员讨价还价。   “先不要拍我,我没有化妆。”   “什么?不能化妆?老陈!”   陈老师说:“珊珊不化妆也好看。天然美。”   “不能带化妆品?我带一瓶护肤品行不行?护手霜也不能?”   “老陈,我能不能不去了啊啊。不化妆我没法见人啊,我这个年纪本来就大了,再不化妆我怎么见那些小鲜肉呢?”   陈老师的声音幽幽的:“原来你化妆是为了给那些小鲜肉看的。”   江临一边啃面包一边说:“等向珊姐出来,咱们这些小鲜肉好好夸夸她。”   他提高了声音,冲着二楼房间喊:“向珊姐,你大胆的出来,你就是最美的人。”   余向珊站在了二楼的栏杆处喊道:“你说的啊!你们不许说我丑。”   沈子骏诚恳的道:“向珊姐,好看,这一身装扮尤其好看。”   季然也抬头看她,确实挺不错的,橘白色相间的运动装,头上编了满头的麻花辫子,用同样橘白色的纱巾编织下来的,青春靓丽,娱乐圈的明星保养的都很好,余向珊五十多岁,但看上去顶多四十岁。   于是季然也点了下头:“好看。”   余向珊也对自己今早上的造型很满意,女星对于素颜都很有压力,所以这一次特意带来了助理,虽然助理不能带着上山,但只要第一次素颜亮相足够好看就可以了。   余向珊笑着问还没有夸她的贺长年:“长年不说话是被姐吓到了吗?”   贺长年笑道:“向珊姐的好看众人皆知,哪里用我特意说,今天尤其靓丽。”   余向珊得他这句话,笑的眼角折子都出来了,没办法不高兴,贺长年跟会哄他老陈、嘴甜的江临他们不一样,贺长年说好看,哪怕余向珊知道是哄她的话也高兴,这个男人有别样的魅力,就跟他的粉丝从8岁到80岁一样,他俘获了所有女性的心。   在他单身的时候,公司就担心他结婚会伤了一众女粉的心,因为无论他娶哪个天仙都不行;   结果等他结婚的时候,他娶了一个男的。   举国哗然,众粉丝难得团结一致一起攻击季然,不再争风吃醋。   有粉丝悻悻的说,幸好季然是个男的。而且既然还是个糊咖的十八线明星,让那些粉丝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只剩下讨伐,等他们讨伐、发泄完后,也就不得已的接受现实了。   话说远了,总之余向珊终于被众小鲜肉哄高兴了,宣布开始吃早饭。   早餐很简单,也是节目组免费提供的最后一顿饭。燕麦片加牛奶,一人两片面包。几个人匆匆吃完,就准备出发了。   吃饭前工作人员给他们分工具,野外生存的工具,用盲盒装着。   江临先说:“这是要看我们手气吗?导演行行好,我们这是野外生存,不给我们点儿趁手的工具吗?”   沈子骏揶揄他:“给你好工具你也不会用,你就逼着眼睛摸一个吧。”   每人只能摸一个盒子。   江临挑了最大的一个盒子,结果打开后里面是一圈绳子,江临欲哭无泪的道:“用这跟绳子爬树吗?”   沈子骏摸到了一把匕首、一包面包,一个打火机。   这很不错,江临说:“我心里终于有点儿底了,小骏你棒棒的。”   陈端墨跟余向珊摸到的也不错,都是在户外能用的上的,包括指南针,连酒精炉子、小铁锅都摸到了。由此看来工作人员给他们准备的都是有用的。   季然的也还不错,他摸到了手电筒跟一把铲子。他拆完后先给贺长年看,贺长年点了下头:“还不错,拿好了去挖野菜,记着跟好大家,别丢了。”   他不期望这少爷能在野外做出巨大贡献,唯一的要求就是别丢了。   “你的呢?”季然看着他拆,贺长年拆出了调料跟一包挂面。季然说:“我喜欢吃面条。”   沈子骏正要说,他们两个昨天写的最喜欢吃的东西,今天就开出来的时候,江临就先哈哈大笑的说:“贺哥,我现在心理平衡了,你的也就比我好一点点儿。”   沈子骏:“……”这比他的绳子好多了吧?   贺长年也只是扬了下眉,还没有怼他的,陈老师道:“长年这个很好,我就问你们,野外咱们挖出来的菜没有调料能吃吗?”   江临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众人准备妥当终于出发了。   他们在山里要待两天一夜,拍够两期的素材,所以第一天的任务是在这座大山里找到合适的露营地,准备中午、晚上的饭菜。   陈端墨是老大哥,全权指挥这次的行动,把指南针跟小红旗交给跟跑的跟兔子似的江临。   江临在前头带路,问道:“咱们是不是先向着山顶前进?”   陈端墨嗯了声:“是的,咱们明天早上要去看日出,那我觉得露营应该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比较方便一些,是吧,长年?”   陈端墨一边走一边跟贺长年商量:“长年你有经常在山里生活的经验,这次扎营选地方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贺长年笑道:“好,没问题。”   江临边走边回头说话:“有了您两位的话,那我就放开了走啊!”   “不要走太快,这么美的风景,咱们一边走一边看!”余向珊跟他嘱咐道。   山林里秋天的风景确实非常好。哪怕已经有落叶的树木,地上的灌木也有枯黄的迹象,但不妨碍整片森林的美丽。   橙黄的、橘红的一片片的树木在湛蓝的天空下非常漂亮。   远离喧嚣的森林无论在什么年代都这么好看,微风吹过来的气息都带着森林里特有的气息,那些新鲜的草木混合在一起的浓郁的气息,让季然生出了由衷的亲近感,他走的特别放松。   摄影师偶尔拍过他的镜头,季然不是在看万顷丛林就是看脚下的路,就算偶尔瞟一眼镜头,也没有什么表情。   摄影师捕捉到了几次贺影帝看季然的视线,不过也仅仅是视线,看过就算了,并不喊他什么,仿佛就单单是为了确认他没有掉队。   不过这几个镜头也够了,剪切的好的话,也很像另外两组恩爱夫妻、夫夫的。   摄影师镜头拍过的另外两对就挺和谐,老人组陈端墨一路拉着俞向珊的手就不说了;   年轻小鲜肉组的沈子骏跟江临更活泼,两人一路走一路撩,江临从路边采了一把各色的小野花送给了沈子骏,沈子骏还特意拿着花在镜头前比个V。   后面的牵着手的俩人组中俞向珊跟他旁边的季然说:“你看没结婚前的热恋就是好,还能收到花。哎,季然啊,姐就跟你说,这结了婚的人想要点儿浪漫太难了。”   正在聊怎么捉鱼生火的两个男人,陈端墨跟贺长年都分别沉默了下。   这话是特意说给他们俩听的。   他们都能想到,等这个节目直播后弹幕会成什么样,不怕演砸,怕被比较。   陈端墨已经在哄老婆了:“等我给你采一把狗尾草。”   俞向珊笑着打他。   贺长年就看向了季然:“我给你种一片树?”   季然还敢点头,还敢答应说好。俞向珊在旁边起哄:“老陈,你看人家长年,多大的手笔,一送一片森林,你可好,一把狗尾草就想打发我。”   陈端墨也配合他老婆笑道:“谁说的,我们两个谁都是把最爱献出来了,长年最喜欢种树,那给季然种一片树是他的真心,而我就喜欢狗尾巴草,所以你看?”   陈端墨真的采了一捧路边的狗尾巴草,这个季节狗尾巴草正是最蓬松的时候,这么一把毛茸茸的看着就很可爱,俞向珊被哄高兴了,笑着看向贺长年:“我们等着长年给季然种一片树林啊。”   贺长年笑道:“我要是不种是不是你要监督一辈子?”   俞向珊点头:“必须的。”   贺长年轻轻啧了声:“所以不会让你挂心的。”   他看着满山遍野的树柔和了眉目,倘若季然喜欢树,那他就种,哪怕为了他昨晚上写出来的答案。   前面是一个略陡峭的石阶,贺长年登上去后,回头朝季然伸手:“慢点儿。”   季然很自然的把手搭上来,握住,等上了台阶后季然还拉着他手,贺长年看他一路看景色,想着别再踩空了,也就由着他拉着了。   前面带路的两个活宝开辟道路,后面的两组嘉宾边走边聊。   摄影师把镜头拉长,把他们所有人都放进来。   这次来的三组嘉宾除了季然不怎么说话外,其他人都挺配合。就连贺影帝也跟陈端墨讨论起在野外生存的各种经验。   这一次看样子真的选对了地方,贺影帝喜欢话就多了。   一路众人其乐融融,就是走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喊累了,要休息。   江临体力不错,还意犹未尽的说:“向珊姐,要不要用上我的绳子,我拉着你们走?”   余向珊朝他挥手,示意他有多远走多远。   陈端墨看向贺长年,跟他说:“你们年轻人体力就是好,我们俩拖后腿了啊。”   贺长年摇了下头道:“他这会儿觉不出累来,晚上就有他好受的,爬山最忌一开始猛爬了。”   贺长年站着往四周看了下,然后指着前面道:“这样我们就在前面的山坳背风处休息,这里咱们可以休整做饭。这个地方向阳,能吃的东西也相对多一些。咱们刚才沿路走来也发现了水源,正好。”   陈断墨笑道:“好!听你的,咱们野餐的第一顿怎么也要吃的丰盛一点儿,吃饱了我们好有力气爬山。”   江临回头大声道:“我同意,我听到吃的这会儿就走不动了!”   沈子骏笑着说他:“你就知道耍宝。”   爬到贺长年说的地方后,众人放下背包,拿着基础工具,按照分好的组各自分头找吃的。   陈端墨跟贺长年去溪水里叉鱼,江临拿着指南针带着另外三人在周边挖些野菜、果子之类的。   贺长年看向季然:“好好跟着他们,别自己走开。找不到什么也没有关系。注意安全。”   他跟陈端墨路上商量好的就是,他们两个做主力,剩下的四个人保证安全就行。   季然跟他笑了下:“放心,我丢不了。”   上个世界,他可是在山林里住了一辈子呢。   贺长年轻哼了声:“那就好。”   两队分开行动,很快便都看不见身影了。   季然这边,俞向珊安排他们的菜单:“老陈跟长年去叉鱼,如果他们叉到了,以咱们现有的工具,得水煮,咱们就采点儿蘑菇、木耳之类的,野菜可以挖了凉拌一下,下到锅里煮容易发苦。”   季然跟她说:“向珊姐,有一种野菜不苦。就这种。”   季然从树丛根处扒开草丛,露出一丛像是打着卷的耳朵形状的菜,   沈子骏蹲下来问:“这是什么菜?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季然道:“这个叫猴腿菜,是可以炖着吃的一种菜。”   俞向珊一拍头:“你说的对,就是这种菜,还非常稀有呢,因为它长的位置比较隐蔽,专门在灌木丛里。季然不错!”   季然已经蹲下来,用他的铲子把那丛猴腿菜挖出来了。   沈子骏也在旁边跟着找,这种菜一旦认出来,就好找了。一丛丛的就近长,没多会儿就挖了一小袋子了。更何况还有其他的野菜,来这个节目前大家多少都培训了下,最基本的苦菜、蒲公英、车前子菜都还认识。   长在这种浓密森林里的野菜比地梗里的嫩一些,这个季节还保留了一些,几个人都有收获,于是越挖越起劲,季然还挖了一大把野葱跟姜根。   江临看他们还挖,喊他们:“你们是不是挖上瘾了?咱们要不要再找点儿别的啊?”   他的任务是摘木耳,但这个季节木耳不太好采,都风干了,用树枝捅好长时间才能下来,江临盯着满头落叶气道:“就欺负我不会爬树,你说那个绳子是不是让我用来爬树的啊?”   俞向珊直起腰来道:“你别说,挖野菜真上瘾啊。我真想把这一片森林里的都挖回去!”   江临把头上的落叶拍掉,跟她说:“姐,你饶了这片森林的猴腿菜吧,咱们再去挖点儿别的,你不是说采点儿蘑菇的吗?我跟你说木耳太难摘了。不过话说回来,鱼锅里放蘑菇、木耳好吃吗?”   俞向珊想了想道:“其实鱼火锅里放笋是最好吃的,但我不知道哪里有笋。谁带地图来,打开看看。”   季然带着,虽然233已经给他把通往最近竹林的路线画出来了。但他还是从包里打开给他们看:“这里有竹林,距这里有一里地的距离。直线距离。”   “不远哎,我们可以去看看。”江临立刻道。   “走,咱们去挖竹笋。” 第125章   季然带着他们走。走的是最近的路,有些地方树林茂密,灌木丛生,江临就问他:“小然哥,你确定咱们走的路对?”   季然嗯了声:“直线距离。”   他走的不快,在森林里他走路一向不快,所以最好是走直线距离。   江临还想说点儿什么,沈子骏指着前面到:“前面就是竹林,哇,还不少呢!”   “太好了!美味的的竹笋我来了。”   秋笋就是从竹子旁边冒出来的,所以很好找,有工具的直接开挖,季然的小铲子挖竹笋不太给力,用力大了怕手疼,他就站在了旁边没有干,不过另外几人人也不说他,顾不上了。挖笋比挖野菜更有成就感,找到一个大的喊一声,找到一丛也喊一声,跟拍的摄影师都忙的团团转。   竹林茂密,竹根处还有竹鞭绊脚,摄影师在转身时差点儿绊倒,在一边的季然帮他把摄像机抱住了。   摄影师大哥摸了把脸上的汗,连声跟他道谢:“幸亏你帮我接住了相机,这摄像机比我命还要重要啊。”   季然眨了下眼,他也就是接了相机,没有接他的人啊。   “我没想到这竹林这么个长法,你们都小心下脚下啊。摄影师大哥,我们挖的慢,你也不用着急拍。”余向珊连忙嘱咐大家。   摄影师大哥这次小心翼翼的走路了,他要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拍一下这片竹林,看季然坐在一棵有碗口粗的竹子前,也给他拍摄了一个长镜头。因为镜头里的季然特别好看。   应该是更好看,季然的长相是没得说的,平时扫过的镜头里都无可挑剔,更可况现在安静坐着的时候。   摄影师觉得季然是那种特别适合安静的人,不知道是他自身的原因还是性格原因,他总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相比起他跟同伴在一起的感觉,他跟这片森林更搭。   他在别墅里时沉默寡言、神情淡淡,但到了这片森林,他的整个神态都不一样了,眉目舒展,如风吹过竹梢,带着舒适的气息,那张冰雪似的脸也有了融化的迹象。   这是摄影师的感觉,所以摄影师给季然由远及近的拍了一个镜头,不管这个镜头以后能不能用到,但这一刻真是太美好了。   远处是苍翠的竹林,浓翠苍绿的竹子旁依着一个闭眼休息的青年,   面容如雪,恬静安然。一片随风飘下的竹叶幽幽的落在他衣襟前,他都没有睁开眼。旁边人挖笋挖的高兴的声音都没有影响到他,要不是时机不对,摄影师都想说他有旁若无人的气势。   江临这个捣乱的,这会儿终于发现季然在偷懒睡觉了,跟摄影师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的到季然面前,刚想捏他鼻子,季然就睁开了眼。   江临捂着小胸口:“哎呀吓我一跳,怎么睡着了呢?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跟贺老师干啥了?”   他话里带话,桃花眼还眨了好几下,想竭力的套出点儿别的话来。   季然跟他说:“没有干。”   江临表情呆滞,季然是不是也太上道了啊,三个字直接把他想要听的话都回答了,哈哈。   过来的余向珊跟季然道:“等这段播出的时候,提前躲着点儿贺老师啊。”   季然没有再接话,而是转了话题,他拍着他旁边的竹子问:“我们砍棵竹子当碗吧?”   余向珊眼睛一亮:“对,对,对,没有碗。我还想着煮一锅后怎么喝汤呢?小然你太棒了!”   沈子骏拿着他的小斧头也跟季然竖了个拇指。   江临挽起袖子,豪气的道:“这个活交给我!我来,你们都往后稍稍退退啊。”   沈子骏把斧子给他,嘱咐他:“你小心点儿手。竹子不好砍。”   竹子外表光滑,但好在斧子够锋利,没多久,空心竹就被砍断了。   竹根处的节密集,粗细也正好跟碗口一样,江临劈出一身汗,把外套脱了,只留一个背心,所以特意嘱咐让摄影师拍他的八块腹肌。   沈子骏笑着说他:“可让他逮着秀腹肌的时候了。”   江临道:“那可不,昨晚小然哥给贺老师秀腹肌的时候我就羡慕嫉妒恨了。”   余向珊哈哈大笑:“那等节目播出后,老陈肯定要策划着下一期怎么露肌肉了。”   沈子骏说:“哎呀,今天说好了要给贺老师跟小然哥捉只鸡的,不知道能否实现。”   季然:“……”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几个人这一次收获颇多,连碗筷都制作好了,所以乐呵呵的回程。   江临一马当先的带路走,季然看着他走的方向问他:“不是回家吗?”   江临还俏皮的回答他:“不是回家,是回咱们的露营休息地。”   季然哦了声:“那你方向走反了。”   跟着江临走了一段路的余向珊跟沈子骏回头看季然:“走反了?”   季然点头,余向珊转了一圈:“这竹林长的都一样,我都胡涂了。”   江临不信邪的掏出指南针,等确定是自己走反了后,他干笑道:“那什么不怪我啊,摄影师大哥都走的义无反顾呢。我真是觉得我明明刚才是从这个方位来的,怎么就变了呢?”   沈子骏揶揄他道:“你现在知道古人的竹林八卦阵有多厉害了吧?江大侠?”   两个人就是演武侠剧出名的,所以他没忘记给自己的剧宣传。   几个人重新调整方向,这次再次让季然带头。   他们原本以为这次季然会是最拖后腿的,但结果季然却是这次帮了很多忙的人。   季然带着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碰到了贺长年,季然脚步就快了些,喊他:“我在这里!”   贺长年是来迎接他的吗?   贺长年跟他道:“慢点儿。”   江临嘿嘿的道:“贺老师,你这是来迎接我们的?担心小然哥丢了,你就放心吧,我们这多人怎么可能把人给你丢了。”   沈子骏说:“就是,你丢了小然哥也不会丢。”   江临摸了下鼻子,好吧,他是差点儿丢了。   余向珊笑着揶揄贺长年:“谁说人家是怕丢了,想念了不行吗?”   他们越说越起劲了,贺长年只得指了下竹林道:“我是来砍跟竹子给你们做碗的。”   季然眼睛睁大了些,原来贺长年不是来接他的。   贺长年被他这眼神看的咳了声:“顺便来接你们,我们鱼都煮进锅里了,你们还没有回去。”   江临啧了声道:“行了,贺老师,我们已经把碗筷都做好了,你看。”   他把背包打开,自豪的展示了一番。   贺长年有些意外:“不错啊,竟然能想到用这个做碗筷,很好。”   江临朝季然指了下:“小然哥出的注意。厉害吧?”   贺长年这次看着季然真惊讶了,一会儿才道:“厉害。”   季然冲他一笑,这还是以前他教的呢。上个世界李淮山会用砍下来的竹根节处给他做好多用具,除了碗筷还能做小花盆,挂在墙上一串串的,种满各种野花。   贺长年被他笑的心口发软,没办法,刚才季然听他说不是来接他的,看他的眼神虽说不是失落,但也比不过此时这灿烂一笑。   对比太明显,他有异样感觉也是正常。   贺长年把自己开导好了,接过他的背包:“走吧。铲子也给我,你看着路。”   贺长年把余向珊等人的工具也一起给带着了,笑着道:“我看你们几个下山的姿势危险,还是我给拿着吧。”   江临哈哈笑:“贺老师想的周到,哎贺老师,你跟陈老师抓了多少鱼啊?够不够我们吃的啊?”   贺长年说:“把一条溪里的鱼都抓到了。”   “真的?”   “假的。”   “……贺老师,没想到你也是这么调皮的人。”   “走吧,带你们去溪边洗洗菜,我看你们挖了不少菜。”   “那是,他们几个人跟进了地主家的粮仓一样,逮着一块儿地就不走了。”   俞向珊咳了声:“那你别吃我们挖的啊。还嫌多了。”   几个人一边斗嘴,一边往溪边走,溪水清澈,在深山老林的溪水养鱼,那鱼看着都一大个儿,江临看的眼睛都直了,挽着袖子要下去捉,贺长年跟他道:“别抓了,已经抓了10多条三斤重的了,每人两三条,够吃的。”   江临摇头:“咱们留着晚上再吃呗。”   贺长年摇头:“到时候再抓。你背着上山不累吗?”   江临听听这么说终于放弃了,他叹气道:“我就是看着这满河的鱼心痒痒,恨不得都抓到。”   余向珊呵呵道:“你现在还说我们进了地主家的粮仓吗?”   江临哈哈笑:“我错了,向珊姐,我再也不说这话了。还是贺老师自制力强,说抓多少条就多少条,一点儿都不贪心。”   贺长年正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打磨竹碗,头也不抬的说:“要是你赤着脚在水里站半个小时,叉数十次才能叉到一条鱼,那条鱼在离水的时候还甩你一尾巴的话,你就会有这种自觉了。”   他的话太诙谐,江临笑完后朝他拱手道:“贺老师,我真是服了你了。”   贺长年也嗯了声:“膜拜我吧。”   他不会苛责他们什么,取之有度、勿竭泽而渔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尤其初次从大城市来这里的人都会控制不住。他也是因为在山林里多年,把这些山林当成了自己的家才会有这种意识。   季然跟余向珊等人一起把他们挖来的青菜全都清洗干净,分类放在了干净的塑料袋里,贺长年把打磨的差不多的竹碗、竹筷一起洗出来,带着他们回去了。   陈端墨笑着迎他们:“看上去收获很大啊,挖了这么多?”   余向珊自豪的道:“我们厉害吧,鱼已经开炖了吗?我们挖来了竹笋。”   陈端墨当即乐了:“哇,那我们今天有口服了!来,都交给我。你们快休息下。”   “我来帮忙。”江临围着临时挖的灶台转圈:“陈老师,这是你挖的吗?这也太厉害了啊。感觉跟炊事班挖的那种地灶一样。”   陈老师指了下贺长年:“你们贺老师挖的。”   江临夸张的张大了嘴:“贺老师今天一天就刷新了我所有的认知,跟贺老师比起来,我跟生活不能自理一样,贺老师你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贺长年点了下头:“好,你来切笋片,不切到手为标准,合格了我就考虑收你为徒。”   余向珊笑话道:“等江临切完,咱们的鱼都炖烂了。”   江临立刻保证道:“我立刻就来。”   他们带了两口锅,最大的锅炖鱼,剩下另一口小锅,贺长年也挖好了土,用酒精炉点上了。   余向珊烫青菜,一边问贺长年:“水是可以喝的吗?山泉水?”   贺长年嗯了声,把季然分类出来的猴腿菜先下到了锅里,虽然是取之不尽的山泉水,但他们取水工具不多。   猴腿菜是野菜里可以反复煮汤不苦的菜,贺长年问季然:“你找到的?”   季然点头,贺长年翘了下嘴角:“还挺厉害。”   季然嗯了声:“那当然,我认识很多种野菜。”已经不是当年被他笑话连车前子都不认识的人了。   “啧,咱们要低调点儿。”贺长年虽这么说,但嘴角还是弯着的,他自己也没有意识道,他说的是‘咱们’。   有一些习惯已经深在了骨子里。不管历经了多少世,不管最开始有多少误解、多少隔阂,亲近这个人、想跟他融为一体是本能的。   季然看着他用长竹筷捞青菜,滚烫的热气飘在他手上,但他却没有多少感觉,因为他有一双粗糙的布满茧子的手,他今天握着他的时候知道的。   这一世他还是吃了很多苦。哪怕现在归为影帝,身价斐然。   贺长年偏头看他:“我好看?”   他调侃季然,因为季然看他的眼神让他招架不住,他不知道怎么会从中看出心疼来?   心疼他什么呢?这家伙现在不是应该可怜下他自己吗?   贺长年压下他胸口冒出来的那种酸涩发酸的感觉,把盆给他:“先拌这个凉菜,下一锅我要把其他的青菜都下进去。”   季然端着唯一的拌菜盆去调味了,陈老师也在为炖鱼调料,他的大铁锅里香气扑鼻,在旁边卖力切笋片的江临流口水:“为什么这么香啊,感觉比五星级大厨做出来的还要香。”   沈子骏说:“那是因为陈老师就是五星级大厨。”   江临说:“啊,我已经被馋傻了,陈老师你原谅我。”   陈老师说:“原谅你,因为我不是五星级大厨,鱼香是因为够鲜,你见过直接从河里捞出来,就在河边杀了、河边煮着吃的鱼吗?最最重要的是这是无污染的鱼,从深山老林里流出来的溪水啊。”   江临咽了下唾沫:“陈老师,别说了,可以出锅了吗?”   陈老师嗯了声:“原汁原味的鱼已经好了,你们快拿碗来,咱们先尝尝原味的鱼,一会儿再下竹笋、面条。摄影师大哥,你们也辛苦了,一人盛一碗。”   跟着他们跑了半天,陈老师等人也邀请他们。   季然的野菜也都拌好了,余向珊把一块而餐布铺在了旁边的草地上,竹碗竹筷全都摆好了。   江临说:“太幸福了,这哪里是野外求生啊,这是豪华野餐啊!我昨天晚上还做梦,梦见我今天干啃馒头呢。”   沈子骏说:“就单靠我们俩的话,是要喝西北风,但我们沾了陈老师、向珊姐、贺老师跟小然哥的光,以后咱们就不缺吃不缺喝了。”   江临说:“那我晚上是不是可以点餐了?”   陈端墨轻拍了他一下:“我看你是膨胀了。”   众人在美食面前,不再多说,大口吃饭,连野菜都吃光了。   余向珊夸了季然:“以后拌菜都交给季然,他拌出来的味道非常均衡,一点儿差池都没有。”   季然也答应着说:“好。”   吃饱喝足,把锅碗瓢盆全都提到溪边清洗出来,贺长年把烧火的锅灶处理好后,众人重新踏上了登山的行程。   下午的登山任务是边走便采摘,因为旁晚前就不适合到山里采摘了,好在他们走的路线是横穿整个山脊的。   这座山并不太高,但绵延千里,他们可以纵向到中间的高一些的山峰,这个旅程非常欢乐,路上众人讨论的全是吃的。   一路走一路采摘,各种野菜、果子,还挖到了野生红薯、野生芋头,芋头个头非常大,叶子跟蒲扇似的。   余向珊让季然采摘了几片扛着:“咱们今晚上烧芋头红薯,这些叶子正好可以用上。”   最有成就感的是在路过一片浓密的树林时,他们抓到了一只进窝的山鸡。   在贺长年跟众人打手势时,众人全都静止了,紧张的看着贺长年,偏偏他那张冷峻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江临用气音问:“是……是蛇吗?贺,贺老师,别抓啊。”   这片树林枝叶浓密,又是后山,所以这个时间点林里已经暗下来了,刚才他们正讨论着,要赶紧走出去,这样的地方要是有猛兽出来够他们喝一壶的。   沈子骏还自嘲的说:“我看是够它们吃一顿的。”   结果现在贺老师就让他们安静,所以众人如临大敌的看着他。   “把手电关上。”贺长年凑近身边的季然低声说。季然把手电筒关上了。   于是森林里整个暗下来了,贺长年缓慢弯腰,手速奇快的插进了那个成团的草窝里,众人只听着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那劲挣扎的还很大,江临猛的反应过来,要上前帮忙,这是一窝鸡啊。   但他还没有扑上来的时候,贺长年已经把那只鸡提着抓出来了。 第126章   这只鸡个头还不小,扑棱着翅膀要挣扎着出去。   江临等人手忙脚乱的问:“要找绳子绑起来吗,贺哥!要飞了啊?”   余向珊也道:“小然,快打开手电筒,我找绳子。”   贺长年笑道:“先别开。给我个袋子,黑色的。”   季然忙把他手里的装菜的黑布袋子倒出来,给他。   贺长年已经用藤曼把鸡的两条腿绑起来了,绑的非常结实,然后放进黑色布袋子里,封上口后那只鸡在里面非常安静,跟刚才挣扎的样子完全不同。   众人这次好好开了手电,围着这只鸡兴奋的讨论。   “我靠,咱们这是抓了一只鸡是吗?我刚才看着像鸡的。”江临首先问道。   沈子骏嗯嗯道:“我看着也像,就是嘴巴比较长。贺老师,这是山鸡吗?”   贺长年嗯了声:“山鸡中的一种。”   余向珊问:“怎么现在这么安静啊?”   贺长年解释道:“鸡在晚上视力本就不好,这种山鸡也一样,所以它们在光线暗的时候会早早的躲进窝里,我们今天运气好,碰到了。把它装进黑袋子里,它挣扎不动,跑不了。”   余向珊长嘘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长年你太厉害了!”   陈端墨也恨兴奋,忍不住挽袖子道:“今晚咱们有口服了,我给你们做正宗的叫花鸡!”   江临先哇哇的叫唤了声:“太好了!我就说我今晚可以点菜了吧?”   沈子骏说他:“贺老师这是给小然哥抓的,说今天有鸡就必须有。”   其他几人哈哈大笑,季然提着的布袋子都被惊动了。   贺长年接过袋子跟他们道:“再笑这只鸡就飞了。”   “走,走,赶紧走,赶紧找地方扎营。”   “就是,这这么黑,哎,贺老师,咱们这林子里确定没有什么大型猛兽吧?”   “应该没有。”贺长年淡淡道。   现代的荒山野林哪怕再荒也已经没有野兽了。那些老虎啊、黑瞎子、野狼早已消失在人类的生存环境里,更何况他们现在所在的山区还不是东北野生森林,这毕竟只是娱乐性质的综艺节目,来参加的人都是普通人,没有经过任何野外生存训练的明星,节目组不会拿着他们的生命开玩笑。   所以他们在户外住宿不用担心这些猛兽。他们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帐篷的舒适度,以及夜晚寒冷空气等保暖事项。这些对于明星来说就够苦的了。   但贺长年也不会说节目组什么,本就是娱乐节目,不需要吃苦的何必吃苦。   不喜欢野外活动的人,没有必要来尝试。   听了贺长年的话,一手挽着沈子骏,一手正拉着季然的江临长喘气:“那就好,贺老师,你不知道刚才差点儿吓死我了。”   余向珊也抱着陈老师的胳膊,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笑话他:“江临你躲在子骏跟季然身后,上午那腹肌白秀了啊。”   江临啊了声,叹息的说:“没想到男子汉的人设这么快就崩塌了。哎,小然哥你怎么不害怕呢?”   他就在季然旁边,季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慌乱来,甚至都没有惊讶,他都不夸奖下他老公吗?   这要是播出后,粉丝不议论吗?   江临跟季然眨眼,季然看了他一眼,没有明白他的潜台词,他想江临他自己也没害怕啊,拉着他胳膊的手一点儿都没有抖,全是演技。   江临看他没明白咳了声问:“贺老师厉不厉害?”   季然嗯了声:“厉害。”他又补了句:“他一直都很厉害。”   一直很厉害,所以不惊讶。   江临拖着长腔哇:“这崇拜的语气。”   贺长年把头别扭的转到了一边,别人夸他没什么,但季然就感觉变了意味。   他用竹棍扒开了前面的灌木丛,咳了声:“前面灌木深,别只顾着说话了,看路。”   “好。”季然答应道,他沿着贺长年踏出来的路走,登山鞋很好穿,只要不摔倒就不会伤到手脚,贺长年踏出来的路都是可以踩的。   几个人因着这只山鸡精神抖擞,一鼓气走出茂密的林区,重见天日,这才发现太阳还没有落山。森林里的地形地势真的是复杂多变,这要是没有人辨认方向带路还真不容易出去。   已经看到山顶了,众人不再往上爬,贺长年在山脊背风处确立了他们晚上的宿营地,众人在旁晚夕阳里把帐篷撑起来了。   三顶帐篷沐浴在橙红的夕阳里,几个人依照偶像剧的经典拍摄法,分别在自己的小帐篷前并排坐着看美景。   老年组依旧温馨的靠在一块儿。   小鲜肉组话多,江临说:“这夕阳也太美了,要是早上我起不了床,也没有遗憾了。”   沈子骏照例说他:“不要为明天赖床找借口。”   面瘫夫夫齐齐对着万顷山林看,仿佛山林比对方好看。   一个比一个淡定。   导演在一边看着摇头,经过这两天一夜的拍摄,他发现季然不在意任何镜头,他的视线大多数在天地间,剩下的一部分又在贺长年身上,其他人、包括摄影镜头都没有分走他一点儿注意力。   两人表情在某个时候特别像,贺影帝从一开始就不在意任何综艺节目、任何人对他的评价,他在镜头面前都是他真实的状态,高兴的时候笑笑,也会跟别人搭话,做他应该做的事,但别想他讨好镜头,平常时候他都吝啬到懒得看镜头一眼。   贺影帝的表现他们能理解,他已经坐到影帝的位置上,不在意他们这个小小的综艺节目。但季然呢?他答应拉着影帝参加这个综艺节目,为的不就是有曝光率吗?   但季然偏偏就跟贺影帝一样漠视镜头,不是不让他们跟拍,而是很随意,就跟现在一样,他们俩人干坐着看山林,一眼都不看镜头,也不做一些主动点儿的亲密动作,这两个人的互动比陈老师夫妇更像老年组。   导演有一点儿着急,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贱嗖嗖的,季然出幺蛾子的时候他提心吊胆,季然跟面瘫似的没有任何状况了,他又盼着有点儿什么。   谁让他对贺影帝这一组给予了厚望呢,不管这俩人是吵吵闹闹还是可以演甜蜜都有话题度,但当这两人成老夫老妻状态,那怎么能行呢?   导演指挥着摄影师靠近这俩人,让他们俩说句话。   贺长年看了下镜头,跟季然说:“晚上早点儿睡。”   季然扭头看他,清澈的眼里倒映着夕阳,有暖色彩的光亮,他说:“我们一起睡吗?”   贺长年控制着没有用手去遮脸,要不显得他想歪了。   他咬牙道:“我是说明天早上要看日出,让你晚上早点儿睡。”   季然哦了声:“好吧。”   为什么听着这么委屈呢?   贺长年看着抖了下手的摄影师大哥说:“小孩不懂事,让大哥见笑了。”   一路跟拍的摄影师竭力的抿着嘴,严肃的点了下头。   这两人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就有料,好得很。   这段唯美镜头总算拍完了,导演挥手后,众人齐刷刷从地上站起了。   “快,我的山鸡,看看还在不!”   “放心吧,跑不了。”   “哎,我也不是担心他跑了,我是着急吃啊!贺老师,我跟你一起去处理它,咱们就到刚才路过的溪边弄吗?”江临搓着手问。   贺长年提了布袋子跟他嗯了声:“走,你顺便去捡些木柴。”   “走一起,我去帮忙提水。向珊姐,野菜也一起给我跟小然哥,你跟陈老师在这里准备锅灶吧。”沈子骏提着野菜,季然拿着手电筒一起往山溪走。   傍晚时候的溪边有不少来喝水的小动物,只不过没有等他们靠近,刺溜一下就钻树上不见了,江临拍了下山鸡的布袋子跟它说:“幸亏你晚上看不见。哎,贺老师,杀鸡你也会吧?”   贺长年看他:“不会。你不是会吗?”   江临指着他:“贺老师你又调皮了,又诈我,你怎么可能不会呢?”   拥有一座森林、空手捉鸡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呢?   贺长年把布袋子放在了地上,在溪水边支锅,一边摞石头一边跟他说:“我要是真不会,你敢不敢杀?”   江临大言不惭的道:“那贺老师,我直接剁掉鸡脖子能行吗?”   捡柴火的沈子骏说:“我好像听过一个笑话,一个不会杀鸡的人一刀把鸡脖子剁了,结果那只鸡满院子跑了一分钟才倒地。洒了满地的血。”   江临:“……”   鸡还是贺长年杀的,用那把万能匕首,在脖子上划了一条口子,抓着翅膀,把血都滴在了挖好的坑里,   气管划破,没用半分钟后鸡就不再挣扎了。   不血腥,只会让人觉得手法干脆利落,江临看着贺长年波澜无惊的脸说:“贺老师你真是太酷了,来摄影大哥给贺老师一个近镜头,他特别像那个《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主角,要是有支烟就好了。”   贺长年说:“我不抽烟。”   江临跟摄影大哥说:“大哥,这一段不要拍啊。小然哥,贺老师真的从不抽烟吗?”   季然在旁边生火,闻言看了贺长年一眼,没说话,以前他是抽烟的,抽的还很凶,还让他帮着卷烟呢。   他不说话,表情还有点儿谴责,贺长年浓眉挑起来,靠近他,在他面前五厘米处停下来,轻声道:“说话。”   他靠的太近,气息都喷在季然脸上了,他今天在这边森林里穿行一天,当开路员,身上沾满了这个森林的气息,很好闻,季然眨了下眼,要不是镜头在这里,他都想亲他一口了。   江临凑过来说:“哎哎,贺老师,众目睽睽之下,不待威胁小然哥的啊。小然哥你别怕,我们都给你撑腰,你大胆的说。”   待江临凑过来,贺长年才发现自己离季然太近,自己这个举动挺不合适的,得,谁让这小孩有坏心思呢。   贺长年懒洋洋的问:“你就说我什么时候抽过烟?我是在家里还是哪儿?”   季然说:“电影里。”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看过他的电影,但十部电影里有九部男主都是抽烟的,此从发哥点着一支烟立在街头的镜头红遍大江南北后,每个男主都要会抽烟,古装剧除外。   而贺长年拍过那么多的戏,总有一个是抽烟的。   所以季然撒网捞鱼的答案没有毛病。   贺长年表情凝固,江临哈哈大笑。   “小然哥干的漂亮。”   “行,你等着。”贺长年最后跟季然道。   季然已经点着了火,把一锅水烧的咕噜噜的,贺长年让他到旁边。他就着开水拔鸡毛。   江临给他打下手,一边嗷嗷着烫,一边拔的爱不释手。   沈子骏跟季然在上游洗野菜,一边说:“为了吃这只鸡,他也是拼了。”   季然一边洗菜一边嗯了声:“我也想吃。”   沈子骏看了他一眼,他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表情,可就是这样,越发真实,他在这个综艺节目里不做作,从不抢镜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说什么,感觉跟那个设计影帝、被全网骂的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所以也许事实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且刚才看贺影帝跟他的互动,贺影帝明显对他有亲近感,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他们这些外人不知道的吧?   本来也应该如此,人家两人的事外人不应该只凭借着流言蜚语就给他们定性。   这么想着沈子骏对季然就越发有好感了,跟他讨论起晚餐菜单来。   “小然哥,你最喜欢吃什么,哦哦,是吃面,我差点儿忘了,拿咱们这只鸡可以做两种饭,撕下一只鸡腿来煮成汤下面条,正好咱们俩还采了这么多干菇菌子,这个顿成汤可好吃了。”   “好。剩下的做成叫花鸡。”季然说。   贺长年的声音在头顶幽幽想起来:“这只鸡的做法你们两个已经瓜分完了?”   沈子骏看着他已经拨的光溜溜的鸡笑:“贺老师你们弄的这么干净啊,太厉害了。”   贺长年嗯哼了声:“差不多了吧?咱们回去吧?”   回去后,陈老师夫妇已经把锅灶都挖好了,还捡了不少的柴火。   陈老师道:“晚上这里有些凉,咱们睡觉前多烧一会儿。”   有贺长年在,他们已经知道野外生火熄火的要求,会做断火隔离带,就敢于用火了。   这只鸡的做法,贺长年果然依了季然跟沈子骏的意思。   把一只鸡腿煮汤。野鸡煮汤好喝,油不腻,山里的晚上喝一点儿没有坏处。   摄影师主要拍陈老师做叫花鸡的镜头。   陈老师先夸了贺长年跟江临:“这鸡处理的真干净,内脏掏的也干净,太好了,这样我们把鸡肚子里多赛上一些蘑菇、木耳、葱姜,出来后菜比肉都好吃。”   贺长年正在看季然采的蘑菇,他们一路走来时,季然采了不少,   包括一些树上的干菇,等确认完季然采的蘑菇都是可食用的后,贺长年也没忍住侧头看他,昨天晚上蒙着面摸蘑菇的时候,他惊讶过,这会儿就确信了,这家伙还真好好学过野外生活的知识。   季然也看他:“能吃吧?”   贺长年点了下头:“能吃,不错。”   季然眨了下眼继续问:“那我能跟着你去山里住了吗?”   贺长年眼睛下意识的敛了下,片刻后他把视线转开了,只模棱两可的说:“看你以后表现。”   现在是录节目,一天两天,要是真跟着他去山里住上一两个月,那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贺长年冷眼看着山边升起的半轮月亮想。   季然脆生生的跟他说:“好的,贺老师,我会好好表现的。”   他看着贺长年微微颤了下的耳朵也不点破他。贺老师刚开始就是有点儿小别扭的啊。   那只处理的干净的鸡肚子里塞满了蘑菇木耳,野丛姜片,外面抹了一层层的调料,最后再包裹上季然一路扛回来的跟荷叶一样大的芋头叶。   余向珊在旁边帮陈老师,一边笑着说:“这一棵大芋头像是早就知道咱们会抓一只山鸡一样,真是太好了。”   陈老师笑道:“一会儿我们把芋头、红薯、连同这只鸡一起埋在锅炉下,今晚我们的饭菜很丰盛。”   余向珊做陶醉的表情:“我已经开始流口水了!迫不及待了。”   菜品全都准备好后,众人就开锅做饭,野菜还是用热水炒过后凉拌,这次野菜里还多了一种红薯叶,掐的是最嫩的部分,拌出来叶会很好吃。   另一口锅是今晚的重头戏,锅里煮着鸡,下面炉灶里埋着叫花鸡、芋头、红薯,赏析三层,重中之重。连摄影师都偏爱这口锅,都等着奇迹出来。   鸡汤香气比鱼要更足一些,煮到一半香气就飘出来了。等里面加上他们采的蘑菇,满满一锅出来的时候,众人都只看着锅了。   江临在锅底烧火,已经烧的非常好了,为了锅灶地下的鸡,他隔一会儿就扒拉一下火,务必保证均匀。   陈老师都夸他:“火烧的越来越不错了。”   江临自豪道:“感谢陈老师给我加工叫花鸡的机会。”   等香气弥漫空气中的时候,余向珊说:“我都担心被其他动物窥欲。”陈老师说:“所以说咱们让这火把多点一会儿。”   当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的落下去后,他们的篝火显得格外温暖。尤其是热乎乎、香喷喷的晚餐上桌布时那种满足感别提多好了。   这一顿饭比中午的时候更加的丰盛,摄影师都打开照明灯为他们拍摄这顿饭菜。   江临带着两幅手套从锅底处掏,先把叫花鸡掏出来,再接着是红薯、芋头,野生的与都红薯个头偏小一些,但香气四溢,甜香加着鸡汤的香气,江临吸溜口水:“我忍不了了,怎么这么香啊。”   沈子骏拿着木棍敲:“哎,别烫着手,馋猫。”   江临彩虹屁已经吹起来了:“陈老师太厉害了!贺老师太厉害了!你们两人就是我的衣食父母!”   陈老师笑:“我这个年纪你叫声叔叔倒还行,但长年就比你大四岁。可能不太合适做长辈。”   江临啊了声:“陈老师你怎么能这么打击我,贺老师他是神啊,我乃是普通人,怎么能追上他的脚步呢?”   贺长年早就听习惯了那些彩虹屁,也嗯了声:“我也觉得我还年轻的。”   他双腿分开,大刀阔斧的坐在石头上,一点儿明星架子都没有的剥红薯。   但偏偏他又长的万分好看,身上迷彩的运动服衬得他尤其硬朗,跟这座山一样有让人仰视的巍峨高大气势。   江临就这么崇拜的看着他,跟他说:“贺老师,从现在开始,我宣布你就是我心中的大神。”   贺长年哦了声:“怎么我以前在你心中不是?”   众人哈哈大笑,沈子骏揶揄江临道:“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   开玩笑的这一会儿,叫花鸡敲开了,其他的饭菜也都盛到了竹碗了,红薯跟芋头也不烫手了,众人一起动手把晚餐掰开,让摄影师拍。   “摄影师大哥你拍我这个,哇,这红薯好面。”   “芋头也不错,哇,陈老师把叫花鸡弄开了,天呢,快拍。”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我要发上去馋死他们。”   “你拉到吧,摄影师大哥拍的很好了,真的跟美食节目一样。”   “我敢打包票,他们肯定没想到我们能把户外求生的节目拍成美食节目,你们不知道,自从知道我上这个综艺节目后,我的那些粉丝让我提前多吃点儿,省的来到这里吃糠咽菜,我跟你们说啊,”   江临对着镜头说:“我幸亏没听你们的,没有可劲的造,要不我这会儿不敢放开肚子吃了!”   余向珊笑着摇头,这个活宝。   “拍完了吧,我们开吃!来,把这只鸡分开,平分开,给导演他们,导演跟摄影师他们这一路也辛苦了。”   “谢谢。谢谢。”   “摄影师大哥,是不是我们做的饭最好吃?色香味俱全?”   摄影师不方便说多话,但竖起了拇指,说实话这还真的是他们在户外拍摄节目里吃的最舒服的一次,以前都是啃干粮,不是以往的明星不会招呼他们,而是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上,每一次吃饭都是灾难现场,以往都是那些明星羡慕的看着他们吃,他们连干粮都吃不上。   这次就不一样了,不仅每人一碗热汤,还有色香味俱全的野味吃,这不是出来工作的,这是出来旅游的。 第127章   晚饭众人吃的相当满足,季然喝了两碗面条,连汤都喝的很干净,贺长年嘴角带了点儿笑意:“晚上睡觉前方便下啊。免得晚上起夜。”   季然说:“晚上起夜我叫着你,放心吧。”   他是这个意思吗?   贺长年手指卷起又展开,罢了,晚上他要是起夜,就得要喊着自己,要不他丢了还得自己去找。大晚上漫山遍野找一个人……   贺长年皱了下眉头,胸口突然间涌上来的闷痛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碗里的汤都洒出去一些,他把碗放下了,有一会儿才缓过来。这疼来的莫名其妙,贺长年脸色有些沉,等回神时季然正看着他:“你没事吧?”   贺长年勾了下唇角:“没事。晚上方便也不用走远了,我一会儿带你找找地方。”   那边的江临已经盛第三碗了,闻言喊道:“贺老师,你等等我,咱们一起!我也提前踩好点儿。”   余向珊笑着摇头:“你们几个真是出息了啊。”   尽管这么说,这顿饭还是其乐融融的结束了,一大锅菌菇鸡汤面条都吃完了,不拍摄后,他们也把摄影师他们的面给一起煮了,摄影师大哥都说明天要给他们开小灶,再给他们额外加一包面条。   饭后的洗刷工作交给了江临等年轻的小鲜肉。四个人一起抬着锅碗瓢盆去小溪边。   季然打着手电筒,贺长年在他旁边拿着木棍开路。   路上依旧是江临的话最多,话题也是说着说着就到贺长年身上了,节目组刚开始的时候,他跟贺长年套近乎是因为他是影帝,是他们这个节目组里咖位最大的人,但经过这一天一夜,江临已经真心实意的崇拜了,尤其是今天晚上吃到了鸡。   所以哪怕在没有摄影师跟随的时候,江临都在跟他拍马屁:“贺老师,因为有您,我这些日子第一次吃到了鸡。”   贺长年哦了声:“你手气这么差?”   沈子骏说:“可不,贺老师,他手气别提多差了,跟他一起组队,我就没有吃过鸡。”   季然眨了几下眼,听起来像是一种游戏,是什么游戏啊?   他已经在古代系统世界里两世了,不了解现代社会了。   江临看他看过来,笑着邀请他:“小然哥,你吃鸡厉害不?下次咱们一起组队啊?”   季然点头:“好,你教教我。我没有玩过。”   江临正要高兴的收徒时,贺长年出声了,对着季然说的:“好好看着脚下的路。”   江临眼睛一转,这老师这是吃醋了啊。霸道又可爱。江临笑眯眯的说:“贺老师,你是特意来陪着我们的是吧?”   本来洗碗这活是他的,沈子骏陪他已经够了,但季然也来了,所以贺老师这是陪同。   贺老师的承认都带着霸气,他说:“我怕你们几个抬着锅碗瓢盆失踪,你们不重要,锅重要。”   “哎呀,贺老师你真是的。”   “好了,快洗吧,我给你们放哨,你们身上有浓郁的鸡肉香,这万一来个野狼。”   “好,好,贺老师你别走开!”   等洗碗后,众人又互相放哨,放了水,才又抬着锅回去。   留守在营地里的陈老师他们已经跟导演他们在聊天了。   导演把他们割的艾草扔进火堆里,艾草特有的香气既能熏蚊子,还能防各种蛇虫,虽然是深秋季节,但也要防备。   所以对他们准备了这么多的艾草,导演也夸道:“你们算是专业的了,比刚开始的艺人有经验多了,想当初我们第一期节目拍摄在夏天,晚上差点儿被蚊子吃没了。”   陈端墨笑道:“这次是多亏了长年,我感觉他比专业的野外生存员经验还多。”   导演点头:“可不,他有10年护林员经验呢。他答应来这个节目组,我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这次简单了。还真的是,太省心了。”   导演完全忘了他上午时的担忧了。   现在看他跟季然有互动了,又高兴起来了。   余向珊说:“可不,这次真的对亏了长年他们,这一次的综艺节目我感觉很好,就是那种很自然很放松的感觉,导演,就从你专业的角度来看,咱们这次节目是不是拍的很好?”   他们这次的节目真的效果很好,超出她的预想,原本还以为会很冷清,或者争议很大,但从这一天来看,他们过的轻松又愉快,先不说节目播出后粉丝买不买账,他们自己就很开心。   而且以她这些年的经验,这档节目只会更火,   贺长年他们回来后,导演等人才把这个话头收住。   “长年,来看看这个片段。”   贺长年去跟导演看剪辑的片子。   江临他们则在跟季然聊天,从吃鸡游戏又聊到了贺长年的成名路。   季然竖起耳朵听着,233关于主角的不多透露,他可以从侧面引导着别人说给他听。   传闻贺影帝软硬不吃,还是在没有成影帝前,就得罪过记者。   那是在他演完《搜神记》之后,一下成了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这个时候他的曝光度非常高,狗仔队时刻跟随,无孔不入,为了上热搜什么话题都问,其中就问到了他的身世,说他现在挣这么多钱,有没有想过回馈福利院。   贺影帝把怼到他面前人的手臂抓住了,那记者手一抖相机掉地上了,于是那记者随即造谣起哄,贺影帝要打人了。   江临说到这里时砸吧了下嘴道:“那些狗崽队就是故意的,想把事情闹大,那时候贺影帝还不是影帝,名气没有那么大,他也没有后台,就如狗崽队打听的一样,他出身贫寒,福利院长大,狗崽队没有顾忌,他们想着贺影帝肯定会低头说好话的,但。”   江临语气一高,讲到了故事最高潮:“但贺影帝一点儿都不惯着他们,他抓着那记者的手臂,淡淡的问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临拍了下大腿:“贺影帝就是强,这是我们所有人都想对狗崽队说的一句话,但我们不敢,我们既要……又要……还要,我们怕得罪狗崽队,怕被他们恶意曲解而失粉,可贺影帝压根不在意这些,他是真的无畏!”   别人要么巴结记者,要么躲着,看贺老师敢动手,他们也都讨厌狗仔队,但为了名利不得不妥协,但他却丝毫不妥协,不纵容。   那天他那张凛冽的脸跟强有力的手就深刻的印在江临心里了。   季然也点头:“他是这样的人。”   他说的虽平淡,但却非常肯定,江临凑近他看:“你也这么了解他?”   季然嗯了声,他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作为反派已经跟着他走过了七世了。   季然开始回想主角一世又一世的生活,他忘掉了很多的记忆,但深刻的他还记得,比如主角的身世,大约是因为比较惨,季然给他记住了。   第一世满门被灭,被灭门仇人带回家中当跟班养着,寄人篱下,但他依旧没有跟任何人低过头,一身素袍、一把剑创下他自己的天下;   第二世也这样,出身贫寒,父亲早逝,跟母亲相依为命,在启宏一中那些富有的学生里,在那个家里有黑白势力的同学面前,他也没有任何自卑,无论是从酒吧里把他带出去,还是在面对匪徒时挡在他身前,从没有退缩过;   第三世他的身世好一些了,但他的职业却是最危险的,受伤之后命运让他瘫痪在床,把一个有一身傲骨的人折磨在了轮椅之上,在轮椅上的那些日子,除了不想拖累他时发脾气让他走过,其他时候他没有抱怨过,坐在轮椅上打篮球都能赢过那些人,他是意志坚强,性格洒脱的人。   第四世他是一个将军,失了一条手臂,脑里留下了虫族的病毒,为了消除隐患,他退出部队,选择孤身一人,外面对于他的流言蜚语满天飞,但他从不在意,且任由那些流言蜚语扩大,因为不想拖累任何一个O。   第五世他是权臣,还是权倾朝野的首辅之子,为还一朝清明,为天下黎民百姓,他的所有行为都是在跟家族作斗争。   他的一生毫发可鉴、爱憎分明,从不颠倒黑白,同流合污,是分得清大是大非的人。   第六世,他做了一个普通的村民,身世依旧很差,父亲重伤拓阔了整个家,欠下债务,他在深山里爬上爬下六年,一笔笔还清债务,不欠任何人;   不欠任何人就不容忍那些村民造谣,为了负起责任,哪怕讨厌他也娶了他,他的风骨自始至终,始终如一。   终于到第七世了,第七世不用过完季然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季然看着天边的那轮明月想,他如天上的明月,霁月光风,不萦于怀,磊瑰不羁。   他轻声问:“后来呢?”   虽然他知道贺长年一定会化险为夷,但以他的脾气不会是跟记者道歉,他一定是凭借着他自己走出来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主角都吃过很多的苦。   他还曾经问233,为什么主角要吃那么多苦,   233跟他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句话也许有道理,但这个系统里的主角吃的苦格外多,仿佛是要把所有磨难都让主角走一遍。   像是在磨练他什么一样。   季然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这个系统所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一个重度EDD患者,没有任何感情,只要手脚不疼,其他的苦难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主角是正常人啊,那些苦难、生死离别对他来说肯定很煎熬。   而这些他还经历了一世又一世。   果然江临长吸了口气道:“后面贺影帝有半年没有再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在我们都以为他要凉了的时候,贺影帝的电影就出来了,戛纳电影节封影帝,最年轻的影帝。”   江临说到这里时眼里都放光了,他握起了拳头:“那部电影是我最喜欢的,我从那时候起就是贺影帝的粉丝了。贺老师在娱乐圈中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打拼出来的。”   季然点头,江临笑着看他:“小然哥,经过我这一番介绍,你是不是也喜欢上我们影帝了?”   沈子骏先拍他了:“什么叫也,小然哥是贺老师的伴侣,他喜欢贺老师不是正常吗?”   江临拍了下脑门:“我说错了,我应该这么问,亲爱的小然哥,请问你爱我们贺老师吗?”   季然嗯了声:“爱。”   江临冲着走过来的贺长年眨了下眼,别夸他,他就是这么贴心。   江临不怕死的问:“为什么呢?”   季然没有再回答他,他想,因为他是我心中的英雄。   他看着江临忽闪的眼神,回头看,果然贺长年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脸上神色冷漠,看向他的眼神也是不好惹的样子。   他生气了。   就算再傻,江临也看出这两人气场不对头,想想他们俩的绯闻,江临也觉得自己今晚上说的太多了,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他一个外人是不应该胡乱给人家拉扯。   沈子骏拉着江临跟贺长年说去整理帐篷,迅速告退了。   季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默默看着他。   贺长年对他冷漠季然能理解,任何一个人被自己这么利用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其实他都觉得贺长年对他够宽容了,如果换做别人懒得理他,更别说要娶他了,把他告上法庭,走法律程序才更合适。   贺长年不是那种被人要挟的脾气,且以他现在这种咖位,季然这种18线的小明星根本不会被他看在眼里。   所以贺长年这么宽容的对待他,季然都在想是系统硬生生拉郎配的。   或者说是他经历了这一世又一世修来的。   而这些贺长年都不知道,所以不能怪他对自己这么冷漠。   “贺长年。”季然喊了一声他这个世界的名字。他的名字很好听。   恭贺你长命百岁,平安岁岁年年。   这是李淮山上一个世界许下了的愿望。因为他上一个世界又活的不够久,没有陪他到最后。   贺长年动了下僵硬的身体,移开了视线,不想看季然,季然这两天视线很古怪,但凡看人,目光里就只有他。仿佛这所有人里只有他可以在他眼里停驻。   那目光平静柔和,一点儿没有感觉到抱歉或者是寻求什么帮助,他就是看他,纯粹又简单,不掺杂任何的想法。甚至有时候还有心疼,他心疼自己?凭什么呢?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吗?   贺长年握了下拳头,缓步走到了他身边,坐了下来。   “听说你喜欢我?爱我?”贺长年牵出一抹冷笑来。   笑意未达眼底,让那双眸子越发像深潭。   季然知道他是冷嘲热讽,不相信他,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但季然还是跟他点头:“我喜欢你,爱你。”   他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重度EDD患者,是主角一世世的爱他,教会了他什么是爱。所以他终于能在今天说爱他了。   他说的平和,眼神平和。   原来他睁开眼睛是这个样子。   这个家伙长的好看,面如雪,眼睛像是沉潭凝成的冰,映着满月的光辉时,神髓通透、冰冷又纯粹,两个近乎是相对立的词汇,可毫无违和感的融合在他身上,就跟这个人的感觉一样,外表纯粹,内心薄凉。   无论他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掀起多大的风浪,他在其中,不染半点儿风浪,非常无辜。   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   他应该早就知道的,只是一次次的自我欺骗了。   想着刚才导演跟他商量的事,贺长年自嘲的牵了下嘴角。   导演让他看的那个片段。   时竹林里季然靠着睡觉的片段。   导演问他这一段要不要删掉,怕的就是粉丝争议,但导演又说季然的感觉很好,想留着。他让自己去看就是纠结这个,导演没有问季然本人,却来问他,而贺长年刚才也替季然同意了。   那时他没有告诉导演,那一刻靠在竹子上睡觉的季然带给他一种什么感觉,那种感觉他形容不出,只是让他熟悉的像是哪儿见过。他移不开视线,心口像是那片竹叶拂过一样。   这种感觉还真是可笑,他怎么会在一个利用他,一次次碰触他逆鳞的人身上感受到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呢?   季然凭什么呢?   “我凭什么要喜欢你?”   贺长年骤然出手,掐住了季然的下巴,粗粝的手指磨的季然有些不舒服,季然微微动了下,贺长年眼眸深刻,仿佛把月光跌碎在了他眸子里,明明暗暗,冷酷又狠厉。   但眼神已经这么冷漠了,掐他的下巴也没有用力,也没有换个姿势掐在他脖子上。   季然跟他轻声说:“对不起,我喜欢你。现在喜欢了。”   贺长年手指微抖,他想使劲,掐死这个家伙算了,可最后他只是把手撤回来了。   他冷漠的跟季然说:“随你吧,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娶他、陪他演戏、上综艺是他做丈夫的责任,除了这些别再求什么感情了。他没有,就算有也不会给他。   贺长年起身:“早点儿回去,安稳的把这个综艺节目录完,不要再出任何状况。”   “好。”   季然答应他,起身回帐篷。   贺长年已经把帐篷里的睡垫撑起来了,季然把床单薄被铺上,帐篷很厚实,晚上能挡风,再盖上一床薄被就可以了。   就是被子只要一床,每个帐篷都只有一床,谁让他们都是夫妇、情侣呢。   季然窝在被窝里,听话的等贺长年回来。 第128章   贺长年跟陈老师他们帮着导演把篝火熄灭,检查了所有的安全设置后才回来。   季然听见陈老师的声音:“长年别忙活了,早点儿休息,今晚值班不用你。”   季然心想,贺长年肯定更想去值班。   贺长年掀开帐篷进来,就看见季然忽闪着眼皮,一看就是没睡,贺长年也不管他,脱了外套在另一边躺下了,季然给他留了一块儿位置,虽然帐篷小,但平躺着还可以。   贺长年没有去拽被子,他从包里把厚实外套拿出来盖在了身上。他身体素质好,以前经常在户外过夜。就不跟季然抢被子了。   睡觉之前,季然都躺的很老实,没有跟昨晚一样耍幺蛾子缠上来。   贺长年想希望他睡着后也保持这么老实。   但他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季然这会儿躺这么老实是因为没有睡着,睡着了那当然怎么舒服怎么睡。   果然贺长年睡的迷糊的时候,季然就缠上来了。贺长年握着他膝盖要把他推下去,季然跟他说硌人,被子下面有东西。   贺长年含糊的说他:那是栗子跟大枣,摸出来就行了。   他一手揽着季然,一手在他身下摸索,并没有摸到什么,咯人是因为这毕竟是户外,哪怕有气垫也比不上季然豌豆公主的豪华床铺。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自己说是大枣栗子呢?   贺长年半梦半醒,觉得自己脑子抽了,他把昨天的梦境混淆了。   最后怎么睡的,贺长年也没有再管。半夜降温了,季然有一点儿冷了,就往他身边钻,贺长年嫌弃的皱眉,但却没有再把他推出去。   他嘴上说的狠厉,但实际行动却是没有如他说的那样,有多恨季然,他跟季然像是枯泽里的两条鱼,在那些艰难困苦的日子里相濡以沫过。   所以跟季然结婚,是他同意了的,如果他不同意,没有人能强迫他。   贺长年在揽着温热的季然时,半梦半醒的意识里有酸涩,也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安心。   第二天一大早就要看日出,季然全程都没有清醒,幸亏他们离山顶不远了,一行人迷迷瞪瞪的手拉着手上山了。   贺长年拉着季然,季然睁着眼,但意识跟宕机没多少区别,等到了山顶,坐在背风处,他又无缝连接的闭上了眼睛,贺长年把厚外套给他披上,伸手揽他,季然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早上的山峰里秋风凛冽,山林气息扑面而来,贺长年已经彻底清醒了,他喜欢山林。   陈端墨跟他小声的说着话,他的另一边是偎依着他肩膀睡觉的余向珊。   季然的另一边是江临,江临歪在季然身上打瞌睡,沈子骏靠着江临,跟一串蚂蚱似的,可方便摄影师拍摄了。   摄影师拍完他们几个的状态后,就准备调试机器摆设最美的日出了,远处雾霭上升,已经曾看见层层薄光了,从这里看就是个好天气。   果然没过片刻,惊心动魄的日出之美便来临了。   导演大嗓门把众人都喊醒了:“漂亮!真是太漂亮了!快起来看。”   季然睁开眼,看向贺长年,这种天地转换的瞬间,让他意识有些混沌,这种场景他像是在哪儿经历过。   他们学生时代吗?考完时后约着去爬山,住在窄小的帐篷里,团成一团取暖,早上再被镇人心魄的日出惊醒,一切困倦、劳累都席卷而去。   “看我干什么?看太阳。”贺长年嗓音微哑,像是大提琴微调,轻轻搏动了某根弦。当年他也是说过这句话,只是那时的少年语音带笑,没有此刻这么霸气,但同样的都很温柔,仿佛早上这片绚丽的光芒让一切都温柔起来。   季然又看了他一眼,给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贺长年轻轻啧了声:“傻了是吧?”   他手在季然脑门上转了个圈,让他转个方向,贺长年有一点儿眼热,仿佛从云海里跳出来的太阳灼烧到了他。   季然顺着他的力度转头去看如日中升的太阳。不过他还是靠着贺长年,而贺长年并没有推开他。   他旁边的江临也紧紧靠着他,抱着他半个胳膊说:“冻死我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么冷!小然哥你让我靠靠。”   季然说好。   他们挤成一团看完了日出,然后在山顶上拍合照,说新的一天终于来临了。   新的一天的拍摄很轻松,完成节目组的任务,然后启程回别墅就可以了,而任务就是在山林里寻找节目组指定的植物、草药。学习保护森林的各种知识,然后再就地取材,送自己的伴侣一份礼物,换取他一句‘今生很高兴遇见你’就可以了。   导演说他们第一天拍的素材非常丰富,足够剪辑的,所以今天的任务简单。   于是众人看完日出回到帐篷后,又各自在帐篷里补眠,等睡到自然醒才都顶着一头乱发出来了。   季然的头发就翘着一朵儿,贺长年就顶着那一朵儿看,谁让这家伙睡觉拱在他胳膊窝处呢。   隔壁的向珊姐在尖叫:“我的头发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陈老师很懵的问:“头发很好啊?你刚才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愈向珊叫的更惨了:“我刚才就这样拍的日出?!啊!”   陈老师点了下头,跟她说:“挺自然的啊。”   余向珊气结,说:“我就不能相信你的审美。”   陈端墨跟看热闹的众人无奈的摊了下手,直男的审美没办法啊。   季然能理解,昨天整齐又好看的编发经过一个晚上,周边都起了乱发,难怪余向珊炸毛了。   季然想着她昨天时的头发跟她道:“向珊姐,我给你编发吧?”   余向珊惊讶了声:“季然你这个也会?”   昨天她的头发是助理给她编了半个小时,是那种挺麻烦的编发,要不今天早上她自己也能编了。   看镜头特意转向他们,余向珊一咬牙:“那行吧,姐跟你说不准把姐弄成爆发状态啊。”   季然嗯了声,陈端墨立刻给他媳妇搬了一块儿石头,余向珊坐下,季然开始给她编头发,昨天一整天都是编发装填,所以现在的头发是卷起来的,在没有其他工具时,如果想要好看,就还是编成昨天的样子。   季然从头顶开始,一缕一缕的开始编,编过头顶时把那条橘白色相间的发带也一起编进来。   江临跟沈子骏起初是来凑热闹的,还问季然要不要帮忙,给递个梳子打个下手的。   但季然说不用,他确实也不用梳子,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把头发全都梳了一遍后,后面他就再也没有涌过梳子,十指比梳子还要灵巧。   所以看到这里,他们两个统一的张大了口。   已经有一台专门的摄影机位对准季然的手了,余向珊有点儿紧张了,   她看向站在一边摇头的老公咳了声:“老公,现在什么样了?”   陈端墨还是摇头说:“不敢置信。”   余向珊着急了:“怎么了啊?”   她虽然着急,但头保持不动,还是非常配合季然,在坐下来让季然给她摆弄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了,再加上她本能的觉得季然编的应该不错,因为有条不紊。   退一万步讲,哪怕季然没有给她编好也没关系,赚一个收视率镜头就可以了。   导演还在一边指挥着摄影师拍个近景,要截取一段先放在网上预热呢。   所以余向珊这会儿的着急不过是配合镜头,其他的几个人也都是人精,知道怎么配合,脸上统一的震惊表情。这个表情有一大半还是真的,因为季然编的非常好,让他们难以置信。   摄像机也给了季然伴侣贺长年镜头,贺长年想让自己淡定点儿,但也没忍住,尤其是季然顶着自己的一朵儿头发异常认真的表情,贺长年没忍住笑,用手摸了下鼻子,掩盖住了。   季然把丝带打好蝴蝶结,收工后看他,贺长年咳了声:“挺好的。挺好看的。”   季然冲他一笑:“那是当然的。”   贺长年这次把手摁在了他脑门后面的那一朵儿呆毛上。   镜头这会儿不在他们俩这里,都在余向珊照镜子那里。   陈端墨等季然编好后,亲自给余向珊那里了镜子:“看看吧,女王。”   后面沈子骏也给余向珊拿了一面镜子,余向珊前后照完后,惊讶的连连道:“天呢,怎么能这么好看?”   陈端墨说:“你本来就很好看。”   余向珊嗔怒道:“起开,我是说季然编的好看!季然怎么能编的这么好看,跟昨天一模一样啊!”   季然又把手套带上了,跟她说:“你喜欢就好。”   余向珊高兴道:“喜欢啊,我简直太喜欢了,姐谢谢你!你早上想吃什么,姐给你做!”   “面条吧。”   昨天的青菜还有一些,贺长年带着他们去取水的时候,还从草丛里摸了一窝鸟蛋。于是众人化开高汤,煮了方便面。   陈老师一边往锅里下方便面一边对着镜头说:“这是我们工作人员给我们的福利,感谢他们。”   他们不怕被喷,因为这几顿饭他们都是吃的大锅饭,一块儿吃的,他们开出来的存粮早就吃完了。   虽然存粮没有了,但因为有这座大山,他们依旧吃的很饱,热气腾腾吃完后也不冷了。   吃完早饭众人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了。   下山看着轻松,但是最容易出事的。   前面的江临跟沈子骏边走边说话,江临上山时打头,下山时也带头,所以总会时不时的回头看看众人,没注意脚下一个打滑,直接擦下去了,沈子骏反射性的拉他,但由于脚下没有站稳,也被拉下去了,幸亏贺长年反应极快的把他们俩抓住了,没让他们俩滚下去。   等众人把他们俩拉上来,众人都心有余悸的瘫坐在了地上。   “没事吧?快看看有没有受伤?”   陈端墨跟余向珊扒拉着他们俩问。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儿擦伤。”   季然也给贺长年看,贺长年的衣服被划开了很长的一道口子。   他的胳膊也擦伤了。   季然托着他胳膊低头给他吹,连吹了好几口气,口里说着:“疼不疼?吹吹就不疼了。”   贺长年就看着他,季然是把他当小孩吗?   还吹吹就不疼了,可好像……真的不疼了。   他吹过的地方带着凉凉的气息,疼痛都减半了。   季然把背包里的药箱打开,给他擦药。   江临跟沈子骏也都是擦伤了一点儿,没有重伤,不幸中的万幸。   导演等人都松了口气。   “先不着急走,在这里休息一下。”贺长年看着脸色还有些发白的两人道。   江临顺了下胸口,站到跟贺长年重重鞠躬道谢:“贺老师,您必须要接受我的道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让我……”   季然抬头看他:“不能以身相许。”   江临呛住了,咳了好一会儿才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小然哥你放心,我是想给贺老师当牛做马,这辈子为贺老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哈哈,笑死我了。”   这一笑,脸色也好多了。   季然也由着他笑,他也是说笑的,冷笑话他也是会说的,可以逗一下贺老师,贺老师现在不就笑了吗?   季然也跟着他们叫贺老师,   “贺老师,我给你缝一下衣服吧。有针线吗?”贺长年刚才用力太大,衣服从胳膊窝到衣襟都扯开了,袖口处直接磨破了。   他今天下山换了另一身银灰色的运动服,那就没有其他的衣服可换了。   “小然,我这边里有针线包,给你。”   余向珊从包里给他拿出装备齐全的针线包,自早上季然给她编了漂亮的发型后,余向珊已经非常相信他的巧手了。   众人决定在这里休息,贺长年说让江临再多休息一会儿,让他腿肚子不打转的时候再出发,所以时间充足。   季然就给贺长年把衣服缝上了,缝完之后江临还在按腿肚子,于是季然又继续缝,他准备在缝痕处给贺长年缝上一支海棠花。   他缝的相当认真,一针一线的缝,仿佛是缝上瘾了,盘腿坐在他旁边,哪儿也不去的样子。   贺长年就在旁边看着,眼神复杂。   在福利院的时候,季然给他缝过衣服。这小孩天生手巧。   导演看着贺长年那眼神,心想季然的任务这次就完成了。   他们的任务就是为对方送一件走心的礼物,让对方发自肺腑的说出‘跟你在一起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   导演跟他们商量,大家趁着这段时间可以给爱人准备小礼物、趁机告白了。   “不要走太远了。”   季然在给他缝衣服,于是贺长年就哪儿也没去,就地砍了一根断木,   剥掉粗粝的树皮后坐着用小刀雕刻,季然就坐他旁边看,贺长年说他:“好好看着针,别扎着手。”   季然一笑:“是给我的礼物吗?”   贺长年轻哼了声:“不许提要求,我就只会这个。”   尽管这么说,跟拍的摄影师还是给贺长年近镜头花样拍摄了。   顺便也拍他身边的季然。两人坐在一块儿,特别好拍,做的是让他们粉丝大跌眼镜的事,然后表情一个比一个淡定,长的又好看,坐在秋天的暖阳里,怎么看怎么温馨。   贺长年给季然用木头雕刻了一个小鹿。小鹿的角上开出了一枝海棠花。   季然先绣的,所以他绣完后就看着贺长年给他雕刻,上一个世界的时候李淮山给他的时候是已经已经雕刻完的。那时候小鹿角上还没有开花。   这一次可真是漂亮。   木头选的是黄色纹路的木头,黄杨木,这片森林里常有的树木,而那把万能工具刀这次发挥了全部的作用,在他手里转的非常流畅,没多会儿,不起眼的木头就有了浅淡的黄色花纹,小鹿脑门上开出了黄色的花朵。   导演蹲在贺长年旁边,跟他聊天:“《木雕师》里我一直以为是手替,没有想到是真的。”   贺长年只挑了下剑眉道:“有段时间跟着山里的木材师傅学过,也算是一门吃饭的手艺。”   导演啧啧道:“哎呀,贺影帝要是靠这个吃饭,那我们都得喝西北风了。再说贺影帝你是那大山的主人啊。”   贺长年笑了下:“我现在这不就是跟着导演喝西北风了啊。”   季然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从话能听出他们俩关系很熟。看样子之前合作过。   果然导演呵呵的怼他道:“幸亏是来了吧,现在来了这里不仅能跟着我喝西北风,还抱的了美人归。”   看贺长年被他噎住,导演用眼神示意他手里的木雕:“怎么我还说错了,你可别告诉我是为我雕刻的啊。”   贺长年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但他依旧稳稳的调侃道:“导演喜欢的是美人,当然不会喜欢我这个小动物了。”   李导喜欢木雕,尤其喜欢的一尊美人雕。   贺长年就给他省了一个字。   谁不是在娱乐圈里混大呢,他不愿意参加综艺节目,懒得理会狗崽队,不代表他不会调侃啊。   导演更是老油条,把手指放在唇上嘘了声:“小点儿声,千万别让我家里的母老虎听到。”   贺长年笑了下:“导演放心,你知我知。”   导演指了下在旁边的季然:“小朋友还在呢。”   贺长年直接道:“他听我的话。”   言外之意就是他的人,两人夫夫一体。   导演拖着长长的调子哦了声。   还不还是他做的媒人,虽然他这个导演拆散了好几对了,但那些上完综艺节目就离婚的综艺夫妇,有哪个是因为上他这个综艺节目离婚的呢?   不过是早就矛盾百出,支离破碎了。   倘若感情真的好,应当是愈挫愈勇,共同经历风雨越走越长远的人。   他这双眼睛可是毒辣的,贺长年跟季然什么关系,他虽不知道真实的内幕,但两人结婚了就是结婚了。   他跟贺长年合作过一部剧,知道他什么脾气,倘如他不愿意,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会低头的,根本不会因为季然拍的那几组照片就迫于舆论的压力跟他结婚。   结婚不过是想结了而已。   现在还一副被逼着上花轿的表情,啧啧,他也不看看季然长多好看。   这季然哪怕名声再差,放在家里当花瓶也养眼啊。   其他人已经都来了,导演不跟贺长年打嘴仗了,反正也没有占到便宜。贺长年这个人城府挺深的,也许是这些年经历的多,有着他远超于他这个年纪的老辣,等闲人不能从他身上占到便宜。   陈端墨跟余向珊夫妇护送给对方的礼物平凡又温馨,陈端墨做了一根竹杖,陈老师说的很感人:“其实我最想说的是,我想谢谢我的老婆,谢谢她这一路陪伴,这给小竹杖我做的还不够好,希望我能做她的支撑。”   余向珊感动的不行,当着众人拥抱他,众人就在旁边起哄。   余向珊跟陈老师轻声说:“余生还想有你陪着,共同走过山山水水。”   江临给沈子骏编了一个小花篮,虽然歪着,但已经竭尽他的能力了,他笑着跟沈子骏告白:“我知道你喜欢花,玫瑰、小苍兰,无论是美丽的花朵还是开在漫山遍野的小花,只要开放,你脸上的笑容就跟花儿一样,我想给你每一天的好心情。”   沈子骏把采来的花放了进去,跟他笑着说:“谢谢亲爱的,有你,我每一天心情都很好。”   他们两个人很唯美浪漫。   剩下最后一对重要嘉宾,贺长年跟季然。   贺长年衣服已经全都修补好了,被磨破的地方用粉色的丝线缝出了一朵朵的海棠花,银灰色的运动服搭配着淡粉色的花不难看,从袖口底部绣上来的,就跟开出来的花枝一样。   贺长年一抬手的时候,那枝花映着阳光有丝绸的光亮,跟装饰花纹一样。   贺长年手里是一个木雕小鹿,小鹿的角雕刻成了花枝的样子,上面一朵海棠花,跟他的袖子相得益彰。   两人的礼物被众人正着泛着夸奖了一番。   “你们两个怎么还能有这门手艺呢?”   “有这门手艺还当什么艺人啊?”   “他们两人真的是太厉害了。导演你确定他们俩人没有作弊?”   “我怎么都觉得他们俩人的礼物特别……就特别古朴,你们两个确定是现代人不?”   江临哇哇叫唤,他跟两人都是同龄人,怎么都想不到这手艺。 第129章   贺长年听着他们的话看了一眼季然,要是说他最近总梦到他跟季然再古代洞房花烛夜是不是特别玄幻?   尤其是今天早上回去睡回笼觉的时候,半梦半醒间他叫季然起床,跟他说:“要起床了,还得去给你婆婆敬茶呢。”   如果他是分不清梦跟现实,那季然回答他的话就更有意思了,季然说:“再睡一会儿,娘说不着急,让我们多睡一会儿。”   他们两个哪里来的娘呢?   是一同跌进梦境里了吗?   江临已经在旁边喊着让他们俩人互相告白,贺长年收回神,把手里的刚刚雕刻出炉的小鹿放在了他手里,跟他淡声道:“希望你此生福禄齐全,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季然握着小鹿转了下,小鹿已经打磨过了,没有刺,跟上个世界里的那个小鹿挂件一样大,握在手里整整好。   季然跟他轻声道:“谢谢你,我很喜欢,也祝你幸福快乐。”   江临在旁边打趣道:“哎哎,你们两个念生日祝福语吗?我们要听告白。快点儿,贺老师,小然哥。”   贺长年瞪了他一眼,江临哈哈笑:“贺老师害羞了。”余向珊也凑热闹道:“是的,他以前那叫一个淡定,四两拨千斤,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子骏说:“贺老师第一次吗,紧张是肯定的。”   贺长年被他们说的深吸气,看向了季然:“你愿意跟我共度余生吗?”   季然冲他一笑:“愿意。”   皆大欢喜,众人也给他们俩鼓掌,终于可以下山了。   “江临同学,腿肚子不转了吧?”   江临拍着胸口道:“放心吧,我这次保证好好看着路,绝不会让贺老师的袖子再裂开的。”   贺长年冲他挥了下手,江临扛着旗打头走。   贺长年跟季然在最后面,本来陈端墨跟余向珊在最后一队的,但季然下山走的慢,走着走着就在后面了。   贺长年刚开始会在比较陡峭的地方扶他,后面干脆就拉着他了,季然下山非常仔细,遇到打滑的地方还会横着走,小心翼翼跟小蜗牛一样,把自己保护的挺好。   这很好,不会跟江临一样摔着,让他放心。   贺长年知道他娇生惯养,怕疼,就跟他在后面慢慢走,反正摄影师比他们还要慢。   在夕阳落在山涧时,众人也回到了他们的别墅,迎来节目组给他们准备的大餐,烧烤晚会。庆祝两天一夜行程圆满结束。   这就是全然的放松了,食材都是现成的,鸡肉、牛肉、猪肉、羊肉串、蘑菇、青菜、土豆、芋头、红薯、馒头面,食材丰富,怎么烤都随意。   就这样江临还说:“我怎么觉得没有我们在山上时那么好吃呢?就这鸡翅感觉也没有那时候的香了呢?”   陈老师说:“嗯,那时候鸡翅只有一个,剪子包袱锤抢来的当然好吃了。”   众人毫不客气的笑了。   余向珊笑完后给他做总结:“好吃,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自己劳动得来的饭菜香。来为我们的劳动干杯。”   吃过晚宴,众人早早休息,第二天一早众人又早早起来了,今天他们要返程了。   导演跟大家道谢:“这三天的拍摄非常圆满,辛苦大家了,我代表《我们一起旅行吧》节目组郑重的感谢大家。我们下一期再见。”   “谢谢导演,谢谢众位摄影师大哥,谢谢剧组的工作人,你们也辛苦了。”   “导演,是不是可以发手机了?”   导演气乐了,让工作人员把他们的手机发下去。   季然拿到他手机的一刻还有些小激动,跟捧元宝似的捧了有一会儿。233已经很久不出来了,见他这样笑着道:【少爷,别激动,先上车,找个地方坐下好好看,欢迎你来到现代社会。】   可不,他前面两个世界都是古代的。要不是这次拍摄节目在他熟悉的荒山野林里,他还要再适应一段时间呢。   季然上了车,等做好后就连忙打开他这个世界的手机看,手机绑定了面部识别,解锁后,他查看了手机浏览记录,他之前玩的还挺多的,游戏有好几个,有一个专门的游戏活页夹,季然在这里面看到了江临他们说的那个吃鸡游戏,就是现在还没有网络,打不开。   没有网络没关系,季然都挨着点开看,他已经有好几个世界没有拿到过手机了,现在对着这个手机很稀罕,没有网络,可以看他之前下的小说。   书架上的小说种类大多是娱乐圈的,《反派设计嫁给影帝后》《与影帝绑定了CP后》《与影帝协议结婚后》之类的。   还挺现成的,季然心想,不知道是不是系统设定的。   这些小说里最贴合他情况的就是《反派设计嫁给影帝后》,所以季然就打开这一本看,剧情顺畅,还挺有代入感的,季然看的津津有味。   贺长年坐在他身边,看他一上车就刷手机,还刷的津津有味,就靠近他看,先看了书名,再看内容,内容已经到酒店的那一夜了。   【十八线小明星借着请教影帝剧本的理由,来到了影帝的房间,给影帝的水里下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安眠药,然后……】   这部小说竟然还是小黄文,虽然影帝被迷倒、昏睡不醒,但不妨碍小明星给影帝脱衣服的描述。   【先露出迷人的锁骨,再露出结实的胸膛,在小明星轻轻颤抖的手下,纹理分明如鲑鱼一样的八块腹肌一点点的被剥出来,上面樱桃似的两点镶嵌在上面,让看的人眼眶发热,鼻血……】   贺长年看到这里嘴角没忍住抽了下:“你就是看这个的来的灵感吗?”   这家伙那天晚上就是这么把他扒开的吗?   季然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个眼神与其说是怯生生的,不如说是勾引的成分更多一些,贺长年觉得自己下腹部热流聚集,他暗暗的磨了下牙,季然这个混蛋,看什么不好,看小黄文,还是看跟他们俩有关的小黄文!   让他现在在车上就要肃然起敬!   他是连这点儿控制力都没了吗?!他平日里也不这样啊!   他这么大人了,不,跟多大年纪没关系,跟季然这个混蛋有关系。   看季然还澄清着一双眼睛看他一眼,再看小说一眼,眼神黑白分明,越是纯粹越可恶。因为看小黄文看的都目不转睛了。   贺长年把手附在了他手机上咬牙切齿的道:“还看?!不知道少儿不宜吗?”   不可描述的小黄文看的这么五迷三道吗?   季然跟他说:“我不是小孩,我跟你结婚了。”   他上个世界还抱着他一块儿看《避火图》呢。   贺长年深吸气,被季然气的,季然说的自己跟什么似的!   他们俩还没有睡过呢!贺长年微微坐直了身体,让自己压不下去的小兄弟能好看点儿。   幸亏他们两个坐在后排,结束拍摄后摄影师不用再随时再跟拍他们。   季然还火上浇油的凑过来问他:“我们俩做过了吗?”   贺长年看着季然骤然亮起来的眼睛嘴角抽了下,手搭在他肩上,捏着他脖子:“做没做你不知道吗?”   他是不是应该掐死这家伙?   这混蛋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什么事都能想到做上,从那天晚上起就不太正常了。   季然哦了声,不在意他掐,顺势靠在他怀里说:“没有关系,以后再睡。”   贺长年缓缓吸气,告诉自己,他比季然大几岁,要沉稳。   “坐好了。”贺长年忍着身体的悸动把季然推开一些。   季然勾引完成,又坐回去了。   “不许再看手机。”贺长年话音刚说完,大巴车厢里就响起了各种短信、微信叮铃铃的声音。   季然拿着手机立刻就坐直了,他们驶出山区了,有信号,有网络了!   贺长年的话就不管用了。   前排的江临说:“这个‘叮铃’‘叮铃’的声音真是太动听了,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音乐!啊啊!”   他因着高兴,回头说贺长年:“贺老师,手机你也要管着他啊,太严苛了啊。小然哥你下载吃鸡游戏,咱俩开打啊!”   贺长年气笑了,挥了下手,赶紧打游戏吧,只要不看小黄文。   季然跟江临道:“你先玩着,我这就看看。”   他一时间还顾不上玩游戏,有很多信息涌进了他的手机。   网络就是现代人的精神食粮,季然这个与时代隔绝的人对着一瞬间涌上来的信息还有一点儿不知所措。   他把所有信息都打开看了,连联通的推送短信都看了。   最后他又再次点开了……讨账的信息。   【你老子欠贷款加赌债2500万!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要想让你父亲活,赶紧把钱打过来!】   【2550万!再不还钱我就剁了你父亲!你是不是以为我在逗你玩?!你们家资金困难来我们这里借钱,借了不还又赌!赌输了还不还!申请了破产,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在我们眼皮子地下玩这一套,是不想活了是吗?还是你觉得你们家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好事全占了啊?!】   【堂堂大明星没钱吗?!你没钱你老公也没钱吗!贺影帝连这点儿钱都拿不出来吗?!你不是跟我说你有后台吗,你跟你的贺影帝结婚了他妈的还没有钱拿出来吗?!我再给你三天时间,麻溜的把钱给我还上!】   【季然!兔崽子,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信不信我把你父亲公司破产,欠赌债的消息放出去,让你在娱乐圈里再也活不下去?!到时候别怪我不给你老公面子!限你三天时间立马给我回话!】   ……   这样信息连着发了六条,在他进驻综艺节目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是天天发,季然看着一天比一天凶残的信息,微微合了下眼皮,他现在的处境好像不太好,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原主设计贺影帝的了。   季然在心里问233:“系统,我除了家里破产了,还有很多债务?”   233跟他嗯了声:【是的,少爷,你父亲在公司资金周转不开的时候,迫于无奈借了高利贷,利滚利之下还不上,狠心想赌一把,哪知赔的更大了。】   季然没作声,借高利贷已经是风险,再在那种情况下去赌博,怎么可能不输呢?   不是说赌博靠运气,而是赌博的重点在最后一个字,博,博弈。   心理战术,季父在欠下巨额贷款的情况下心里防线一塌,不用对方耍老千,他自己就心急,越赌越急,被人牵着心理防线走,就输的越来多了。   季父在看事不好后,也知道悬崖勒马,及时为公司申请破产,做资产清算,清算还账的第一步肯定不是换赌债,所以赌场开始威胁自己了。   “2550万确实不是小数目,我现在有多少钱啊?”季然一边问233,一边查看自己手机里的余额,微信理财里只有四位数,手机银行APP有四个,但是里面加起来总共不超过一万。   他一个十八线的明星活到二十四岁,就这点儿存款,怪不得233支吾着没说话呢。   季然问他:“我是不挣钱呢?还是把挣来的钱都给我父亲了呢?”   这个问题比较重要,如果是前者,那就比较惨,因为他也不会演戏,以前的时候是带资金组才有个角色演,现在没有资本后,谁会找他演戏呢?   233沉默了片刻后跟他说:【都有。】   季然啊了声,233跟他解释:【少爷你依旧不会演戏,出道三年并没有挣到多少钱,挣钱的是上一部戏,贺影帝带你入戏,挣了约有五百万,你给了你父亲,但投进公司后很快就如石沉大海。】   “那这部综艺节目能分多少钱?”季然想了下问。   233道:“这部综艺节目给的价格是一千万四期,价格不高,因为是你去定的,节目组没有想到影帝会参加,后期可能会给贺影帝追加费用,只不过这笔费用会给你们夫夫二人,很大有可能是贺影帝拿着。不过你可以去要。”   季然看了一眼贺长年,怎么要钱呢?以往都是他直接给钱的。家里钱都交给自己管着的。   贺长年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季然眨了下眼:“这一次综艺节目的钱可以给我吗?”   贺长年眉梢微动:“还没有到家就先要钱吗?”   季然不说话,贺长年就为难了他那一下,随即道:“钱可以给你,但你要好好听话。”   季然立刻道:“你放心,我哪儿也不去。天天待在家里。”   说的跟坐牢似的,贺长年一顿,发现自己心里还挺受用,难道他潜意识里是个变态?   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想让季然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贺长年清了下嗓音:“那就好,只要你好好在家里,以后我养你。”   季然家里破产了,他可以养他,只要他听话。   季然把头靠在他肩上,说好。   看样子贺长年还不知道他父亲欠下赌债的事,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个无底洞,赌债只会越欠越多,他得想办法解决。   一路从大巴车转成飞机,落地的时候还遇到了粉丝接机,众人分了两路,没有黑料的江临他们走的正门,贺长年直接带着季然躲开了,从VIP通道撤了。   贺长年的助理偷摸的把两人接回到了家。   贺长年的助理陈旭是个男生,跟贺长年年纪相仿,从他们两个熟络的气氛来看,这个助理跟随贺长年多年了。   陈旭开车稳中求快,很稳当的甩掉了几个狗崽队的车,跟贺长年说:“我本来以往自己要转行了,没想到还能有发挥高超车技的这一天。”   贺长年笑了下:“以后还会有你发挥的机会。”   陈旭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季然,含蓄的笑了,明白贺影帝是什么意思。   贺影帝本来要退圈了,结果娶了季然,闹得绯闻漫天飞,以后不管影帝要不要退圈都不会消停了。   贺长年家住在一个高档小区里,是一个平层,虽不是别墅,但也很清净。   季然进门后先打量了一番,屋子很大,装修简洁大气,是贺长年的风格。   季然换上拖鞋,提着行礼箱跟着贺长年进卧室,贺长年的卧室也是跟客厅里一样简洁大气的布置,深灰色的窗帘,深灰色的床铺,但房间里并不沉闷,床头柜上一瓶新插的花卉,绿色的康乃馨,看上去生机勃勃,房间收拾的很整齐。   贺长年看着季然打量他房间的样子,嘴巴动了下,没说他的房间在隔壁,两人之前是分房睡的,但在节目组的那几天一起睡,是不是可以就此默认可以和床睡了?   贺长年接过他的行礼箱,抬了下下巴:“去阳台上拿睡衣先去洗澡吧。”   这个房间里也没有季然的衣服。   季然看了下床头柜上贺长年的单人照片,知道自己以前没有进来过,现在贺长年是默认他可以进他的卧室了。   季然欢快的答应着,去阳台拿了睡衣,还拐弯到他的卧室把他床头柜上的照片也拿进来了,跟贺长年的照片摆在一块儿。   贺长年看着他跟过家家似的举动,嗓子发痒,奈何找不到话说。   他们两人婚姻不正常,在外界谣言满天飞的情况下,只匆忙的拍了结婚证,发了公告。   没有办婚礼,也就没有拍结婚照了,而他们两人也没有合影。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以后慢慢补吧。   贺长年回神时看季然还抱着睡衣看他,那眼神不知道是不是要邀请他,贺长年指了下外面:“我去煮点儿吃的,一会儿洗完澡出来。” 第130章   贺长年说完当先一步出来了,把卧室门带上后,贺长年搓了把脸,想把脸上起的热度搓掉,他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这么窘迫。还是被季然逼得这么窘迫,他不知道上辈子到底欠了季然这个混蛋什么东西。   贺长年心里发狠,然而切葱丝姜丝时丝毫没有马虎,连大虾都仔细的挑了虾线,掐头去尾。张姨挑的大虾个顶个大,也好做。季然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正好把鲜虾面煮出来。   “哇,好香。”季然看着红彤彤的鲜虾面笑,刚洗完澡,脸上还带着被热气蒸腾的红润,这一笑就可爱的有点儿犯规。   贺长年抬了下下巴:“吃吧,一会儿洗碗。”   季然点头:“好。”   答应的还挺痛快,这小孩其实也不偷懒,在节目组里的那几天,虽然做的慢,但他什么都做了,面上也没有任何不情愿。   家里有洗碗机,不用他洗,贺长年就是逗他一下,之前都是把他当客人的,季然之前的一个月大多数不住在这里。   不过如果他真的跟节目组里答应的那样,以后会天天待在这里,把这里当成家的话,那就把他当家人,好好嘱咐下。   “张姐是家里的钟点工人,在家里十多年了,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她,她的厨艺很好。”   “好。”   贺长年带上手套,给他剥虾,跟他说:“这些日子如果公司没有通告的话就在家里,能做到吧?如果有通告,也先发给我看看,如果我看着合适你再去,同意吗?”   季然现在的情况贺长年很了解,黑料太多,这种出名带来的通告都不会好到哪儿去,那些个资本压根没有底线。以出卖季然的黑料转噱头,只会让季然陷入更糟糕的地步。   他如果想要在事业上真的有所成就,就不能走这一步。他现在应该沉下心来,钻研他的专业,好好写歌。作品才是事业的奠基石。他也知道季然这些年基础不稳,贺长年想让他跟着一个著名的音乐老师学习,从头开始。   如果季然事业心不重,那他说过养他就是养他,季然哪怕一辈子都没有任何通告,只要在他这里,他就会养他一天。   季然这次答应的也痛快,贺长年看他一眼,把他碗里的大虾一个个都剥出了,从鼻音里嗯了声:“好好考虑,考虑好了再答应,答应了就不能再反悔。”   季然咬着虾肉慢慢嚼,他都答应的,他没有事业心,不想大红大紫,也没法大红大紫。他的所有技能在娱乐圈都不合适。   所以只要处理完他父亲欠下来的赌债,他就可以过天天在家里的日子,跟以前一样的生活。   季然咽下虾肉后问他:“那我们多长时间会去一次青山林啊。”   在娱乐圈里他有自知之明,一无演技,二没天赋,在这个需要灵气的舞台上,他是没有能力的。   但到了山林里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帮贺长年打理青山林,这个他有经验。   贺长年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季然会真心想去山林里,毕竟他才二十四岁,路上抱着没有网的手机都目不转睛,更别说整月的待在山上了。   要是整月网不好,这家伙再看一个月的小黄书……   贺长年端起碗来喝汤,这件事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呢。   他跟季然含糊的说:“这件事以后再说。”   季然也端着碗喝汤,他以后会好好表现的。   吃完饭后,贺长年给了他一张卡,黑卡。说让他在家里待着花,不够的话再往他要。   季然说好,愉快的把黑卡收起来了。   贺长年去锻炼身体了,季然就窝在沙发上又玩了一会儿手机,他现在对手机还是很亲昵,半面墙上的投影仪也开着,播放的是上一期的《我们一起旅行吧》,上面有大大小小的弹幕。   季然一边看着投影仪,一边刷着他的手机,玩吃鸡游戏,刚玩了一会儿季然就收到了催账的短信,内容大同小异。   季然退出游戏,找到他父亲的微信,上面备注着爸爸,两个人没有聊天记录,大概是删掉了。   季然先给他打了招呼,他父亲飞快的回复了,回复了好几条。   【小然你回来了?】   【你千万别开机啊,那些人你应付不了。】   【爸,爸会想办法的,等公司清算完,看看能剩余多少,会倾力赔给他们的。】   季然给他慢慢打字:2500万高利贷以你破产的家业是赔不上的。   在第四个世界,他的那个家里也申请破产过。   当一旦到了申请破产的边缘,就是资不抵债的时候。   资金周转一旦断开,如果没有强大的外力接手,就不是轻易能续接起来的。   那头的季父被自己儿子这一句冷酷的话噎住了。   好一会儿才打过字来。   【儿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你……你以前从来不管这些事的。】   季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他经历的那些事说了别人不会信。   这个世界好像把他所经历的事情都串连起来了。   季然只是在心里想,没有去问233,他心里多少有些谱了。   季然给他父亲回话:我查的资料。你跟我说一下,2550万里,多少是赌债,多少是高利贷?   季父因着他儿子刚才冷酷的话这次把实际数额发过来了。   【1000万是高利贷,1000万是赌债,另外550万是利息。】   他紧接着又发了一条:【小然你想干什么?你……你现在有钱了吗?那个贺长年给你的吗?】   季父还在连续的发微信,大约是不方便给他打电话,用语音说的飞快。   季然不习惯听语音,他转成文字。   【他给了你多少,我跟你说你有钱了先给我,我安排,一半还高利贷的,一半让我再去赌一次,我这次真有把我了,我都摸清楚他们赌场的规矩了,小然,我跟你说,赌赢了钱是咱们的,输了咱们就先欠着,赌债是非法债务,不受法律保护,严格来说是可以不用还的。】   季然逐字逐句的看,这一串话里,反复出现‘我’,季父自我主观意识强烈,而且还想去赌一把。他已经有赌瘾了。   他自己意识不到,还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赌债是不受法律保护,可以不用还,但除非跑到国外去,要不会不胜烦扰的。   季然看着又打进来的电话。   他是个明星,电话应该是很私密的,肯定也换过多次,但还是能找过来,那这个赌场肯定有很强的后台。   季然看了一眼在健身房跑步的贺长年,回了他的客房把电话接起来了,电话那头的人一阵三个字的国骂:“季大明星,你**的,你是不是不想要名声了?你信不信我让你声誉毁于一旦?!”   季然问他:“我还有声誉吗?现在不是已经毁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季大明星是在跟我讲冷笑话吗?你别以为你榜上了个金主我就不能把你怎么着了?你别忘了,你没有名声,你的老公贺长年有啊?我想身价上亿的贺影帝不至于这点儿钱都拿不出来吧?”   季然跟他说:“钱太多了,我不能让他帮着还。”   大概是他语调毫无起伏,那头的人冷静不了了,又骂道:“你他妈的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牌坊!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们说的,你说当你嫁给贺长年后你就有钱还债了,怎么现在又想反悔了吗?你他妈的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有告诉你的金主贺长年!我的赌场他妈的是为你开的吗?!”   他都不让季然说话,喘了一口气后接着说:“贺长年身价五十亿,你从他口袋里哪怕抠出一点儿钱来就够还债的了!”   他们最终要的钱,能要出来就要。   季家也曾有钱过,他们总觉得能榨出点儿油渣,所以才借给了季家1000万,也让他来赌钱,谁曾想他们家直接选择破产后,家产被收缴,屁都没有。   而季然这个所谓的明星更是一点儿存款都没有,本来想逼着他卖身父债子偿的时候,他投奔了贺影帝。说等他们结婚后一定就有钱还给他们了。   现在都结婚一个月了,他竟然还没有把钱还回来。   要不是还想着从贺长年这里拿来钱,他们不会容忍季家一次次的这么挑衅。   这些季然也很清楚,他跟季父现在欠了一屁股债,那些人还没有对他们俩动手就是因为顾忌到贺长年,他们还想从贺长年这里拿到钱。   但他们也不会一次次纵容自己。   果然电话那头的人放了狠话:“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小子等着。”   电话挂断了,233冒出来了:【少爷你没事吧?】   季然摇了下头:“我没事。可能贺长年会比较麻烦。”   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的事情都会牵连到贺长年的,要不他就不是反派了。   233问他:【那少爷你有什么打算吗?】   季然拿着桌上的黑卡轻声说:“我得去还钱啊。”   233点头:【对对,赶紧先把这个窟窿堵上。高利贷番翻的也太快了。】   季然嗯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他继续玩手机里的游戏,吃鸡游戏没有连到江临,他玩了一会儿就去玩练练看,贺长年健身完后,他还在玩,已经赚了很多豆豆了。   到床上的时候,贺长年还看着他玩了一会儿,说:“比演戏厉害多了。”   他开玩笑,说的却是真的,因为季然玩的真好,他不仅没有失误过,而且每次连完都是最大效益的那个,看的人都很过瘾。   季然把手机放下,看他:“要睡觉了吗?”   贺长年要不是为了他眼睛好,真想跟他说让他再玩一会儿。   “关灯,睡觉。”贺长年把旁边的台灯关上,季然很自然的就靠着他睡过来了。   他自然,贺长年就无意识的跟着自然了。   把胳膊伸开,让季然拱到他身前,一床被子还绰绰有余。   第二天贺长年去上班,去他的公司上班,他已经是半退圈的状态,上一次接的剧本还是答谢一个前辈导演。演完就准备退圈的,跟季然参加的这个综艺恐怕是第一个综艺也将是最后一个了。   贺长年上班,季然就在家里,收拾下这里,收拾下那里,最喜欢阳台,贺长年住在最顶层,有一面很大的阳台,上面种满了各种植物,开花的、不开花的,养的都非常好,很漂亮。   季然跟钟点阿姨张姨讨教了一些这些植物的养殖方法后,这两天就照料他们。   他应该比张姨更了解这些植物,把喜欢阳光的、喜欢荫凉的分门归类。   胖嘟嘟的多肉植物摸着非常舒服,要不是怕摸掉叶子,季然感觉自己能摸一整天。   下午的时候烤了点心,这次有烤箱,更加方便。所以季然准备做他们俩都喜欢吃的蛋黄酥。   这个做起来步骤比较多,季然让张姨帮他采购了材料,先把小红豆、糯米蒸出来,等凉的时候把面蒸熟洒上植物油揉匀做酥皮。鸭蛋黄也一个个剥出来。   东西一样样都准备好后,就开始制作了。   糯米跟豆沙捣碎后很好包,先把糯米擀成皮,把鸭蛋黄包上,然后在豆沙里滚上一圈,最后再包进酥皮里。   张姨在旁边看着他做,她有点儿插不上手,她手艺不错的,这些年都是她照顾贺先生的生活,不管是中餐还是西餐,她都觉得自己可胜任的。但现在来看,应该是贺先生比较好伺候吧。   等烤出来后,满屋子甜香,季然带着厚手套,把点心拿出来,晾好后让张姨尝。   张姨忙摆手,她做保姆是很有责任感的,主家的东西她从不越界。   季然跟她道:“我是想让你帮我尝一下味道,不知道贺先生喜不喜欢吃。”   张姨笑着道:“这么好看怎么可能不喜欢吃呢?”   看着就好吃啊。   金黄的酥皮上面撒着白芝麻,掰开后里面一层米色、一层粉色、一层白色、一层金色,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呢。   张姨尝完后跟他说:“快给先生拍照片看,这也太好吃了,又好吃又好看。”   季然拍给贺长年看。   贺长年回了一句:晚上我回去吃饭。   季然欢快的回到:好的,贺老师。   晚上跟张姨一起做晚饭,张姨择了菜,季然掌勺,做好后也让张姨尝一下,张姨笑着说:“感觉我要失业了。贺先生手艺就不错,没想到小先生你做饭也这么好吃,点心做的尤其好。”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季然手这么巧,不仅仅是手巧,还很有耐心,这么细致的活他一个男孩子能不急不躁、每一个都做的一模一样,这种耐心真的没谁了。   季然跟她说:“我想做适合他口味的饭菜,让他早点儿回家,他在外面太累了。”   以前都是主角迎合他的口味,连嗜辣都改了,那他也想让他吃的更舒服一点儿。   张姨打开了话匣子:“就是,说的对,贺先生整日忙于工作,早就应该好好休息了,你给他做合口味的饭菜就对了,不是有句话叫‘抓住男人的胃就能抓着男人的心’吗?”   季然说对。   晚上七点的时候贺长年就到家了,季然正好把饭菜都摆好,做的不夸张,三菜一汤,两个人吃,正正好的分量。   “你尝一尝好不好吃。”季然等着他。   贺长年也挨着尝了,尝完后看了他一眼,点头:“可以。”   适合他的口味,不咸不淡、不油不腻,就是他吃惯了的家常味道。   季然笑了:“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饭,你晚上要回来哦。”   贺长年嘴角一翘:“现在就管着我了?”   他哪天晚上不回来?以前是这个小家伙整天不着家。   季然只冲他笑,他在贺长年面前爱笑了。   贺长年轻轻啧了声:“我以后会天天回来的,你也都在家吧?”   季然想了下:“没有工作的话就会的。”   等他处理完赌债的事就可以了。   贺长年笑话他:“你现在有什么工作?”   季然把手机微信给他看:“明天我就有。经纪人让我去公司。”   贺长年看了一眼:“这周末综艺节目就要上映了,叫你去大概就是为这个。下一期综艺拍摄嘉宾恭喜你保住了。”   经纪人语气客气中带着热络,不难猜出是什么目的。   季然现在是黑红的势头,这档综艺节目当然不会放弃季然。再加上自己,这档节目的收视率保住了。   贺长年没有多说什么,他既然答应了四期的节目,就会陪同他去的。   “快吃饭吧,明天早上让陈旭来接你。回来也让他送你,这几天,除了公司跟家里,就不要自己出去玩,明白吗?”   贺长年虽然知道季然也在娱乐圈三年了,但还是跟嘱咐孩子似的嘱咐他。季然现在跟之前不出名的时候不一样了,现在黑红,出门很容易被堵上。   “不用麻烦陈旭吧,我自己去就可以。”季然答应的有些迟疑,他被贺长年说中了,他这几天就要出去办事呢。要是让陈旭接送他,怎么可能让他去赌场呢?   他一迟疑,贺长年就敏锐的看过来:“想去哪儿玩?” 第131章   “想去哪儿玩?”   季然忙摇头:“不去哪儿玩,我是不知道公司要忙到几点。”   贺长年看了他几秒钟:“确定自己一个人没关系?要是晚的话就让他去接你。陈旭跟着我十多年,比较有经验。”   季然道:“好,如果时间晚,我就跟他说。”   看贺长年还看他,季然给他盛汤:“你就放心吧,我这么大人了不会有事的。”   他有233呢,是比陈旭还厉害的AI呢。   233得他夸奖笑道:【谢谢少爷信任我。】   季然跟它在心里道:“那以后出门就靠你了。”   吃过晚饭后,两人在放映室看了一个电影,把季然烤的蛋黄酥吃了三个,这次由衷的表扬他:“好吃。”   看完电影,临睡前靠在床上季然又玩了一会儿手机,这次玩纸牌游戏,这几天他把手机里能玩的有些都玩了一遍,他脱节太久,不太了解流行那些玩法了。   等贺长年洗澡回来,不用他说就关机睡觉。   第二天贺长年临上班前又嘱咐了他一遍:“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就不要离开公司,路上开车小心,遇到狗仔队不用怕他们,有什么事都给我打电话。我要是接不到给陈旭打。”   季然都答应着,他给贺长年系领带,领带系好了,贺长年还没有说完,总觉得哪儿不太放心。   季然要是一直待在家里就好了。但这话他还不能说,太霸道了。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季然跟他说。   贺长年嘴角动了下,他表现的有那么焦虑吗?但莫名的就是心里不安。这种不安在晚上他接到张姨惊慌失措的电话时得到了证实。   贺长年站在自家门口,看着门口墙上一整面血红的颜色脸色铁青,张姨在旁边惊慌的说:“我下午来的时候还没有呢?我刚才出门准备买菜的时候就看到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陈旭用手摸了下墙上半干的红漆,跟她低声说:“这是讨债的管用手法。”   这个债主还不是普通人,欠的债不是普通债,不会是他老板,别说他老板不差钱了,就是差钱那些合作伙伴也会把项目捧到他老板面前的。   所以被追债的人只有季然了。他们老板真的太惨了,怎么会娶一个这样的人呢。   陈旭看了一眼自己老板,发现他拿着手机的手都是抖的,在电话通了的那一刻声音急切:“季然你在哪儿?!”   不知道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老板脸色才好看了些,跟那头的季然说:“好,你就在公司待着,哪儿也别去,我,我这边没事。我是问问要不要让陈旭去接你,路上堵车,好,那你自己小心。”   陈旭:“……”   还要瞒着季然吗?   电话挂断后,贺长年看向陈旭指了指墙,陈旭立刻明白:“我这就处理掉。”   贺长年跟他一块儿去了物业,物业经理连连道歉,因为进出口的监控里那些进出的人都很正常,他们也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   贺长年没有说什么,这个小区位于市中心,物业安保措施都很好,这些人能够上来是他们来头大。   季然家里出事恐怕是牵扯到了某些势力。   贺长年看了家里的监控,走廊里那些人行动嚣张,带着口罩,什么都看不出来,物业经理小声的问他:“贺先生,要不要报警?”   贺长年看了下手机,跟他道:“今天谢谢你了,这件事我来处理。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可疑人员,一定加强管理。”   “好的贺先生。”   物业人员把整面墙重新涂了一遍,那些红漆颜色太重,他们多刷了几遍,确保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   贺长年把监控又看了几遍,看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又给季然打了一个电话,季然跟他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没有狗仔队。   贺长年挂断电话后跟陈旭道:“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先不要跟季然说,你去查一下季家的真实情况,查下季家除了公司经营不善破产外,还欠了什么什么债务,高利贷,赌债有没有沾?”   陈旭看了他一眼,他老板这是要替季然把这些烂摊子都堵上,还要瞒着他,怕吓着他。   他老板是真的喜欢季然了吗?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老板今年二十八岁,在娱乐圈里十四年,这十四年见了多少美女帅哥啊,就算那个季然长的好看,他们老板也不至于短短时间内被迷成这样啊?   这才参加了一个综艺节目,结婚才一个多月,就这么护着了?   难道真的跟网上说的那样,季然是个狐狸精?   这些都是陈旭脑海里的八卦,当然不敢问出来,还得迅速的答应着出来了。   到底库的时候正好碰到他老板的小娇妻回来。   他老板的小娇妻好像不太会停车,他老板车库够宽敞的,但季然足以停了好几分钟,倒出来停进去,停进去再倒出来,三次之后总算可以了。   陈旭在一旁恭候着他:“季先生你回来了?是车子哪儿有问题吗?”   车子是他老板的新车,应该没有问题。   果然季然摇头:“车子没有问题,是我不太会停车了。”   前面两个世界都是古代,他多少有一点儿生疏了,今天还特意练了几次,在路上多跑了两圈,哪知进公司停车场的时候,差点儿不会停车了。   所以他刚才特意练了下,看陈旭一头雾水,季然跟他指了下车位:“我这次停的标准吧?”   陈旭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标准的车距陈旭嘴角下意识的抽动了下:“……标准。季先生,您快上楼吧,贺先生……等您呢。”陈旭把挂念等词咽回去了。   季然嗯了声:“好,他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   陈旭只笑,什么都不能说。   季然跟他道别后上楼,摁密码的时候无意识的碰了下墙,季然又伸出手去试了下,墙是半干的,涂料是新涂的。   季然退后两步整体看了下,一整面墙都刷了,所以他上楼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墙重刷了。   重新刷墙是为什么呢?   这座小区是新小区,每一层都干净如雪,他大前天从综艺节目回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崭新的。   季然低头看了下手机短信。   【想必季先生你跟你老公已经看到成果了吧?这一次是警告,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客气了,你如果不想你的老公贺先生也名誉扫地,早点儿把钱送过来。】   季然看着雪白的墙给他回复:【好的,明天下午1点见,明天下午把地址发给我。从现在开始不用给我回复了。】   他的牌技还没练到出神入化,可那些人不给他时间了。那就只能实际场地去实验下了。   季然收到短信回复后把所有聊天记录都删掉,然后才开门进来,贺长年就在客厅里,像是专门等他,看他来立刻就抬头了:“回来了?”   贺长年走上前来给他拿外套,上下的把他打量了一番,季然想,如果他能动手,恐怕要上下的把他摸一遍。   他不能对自己动手,季然能,季然上前把手往他脖子上一搂:“贺老师,我回来了。”   他垫着脚,是个撒娇的样子,贺长年本能的搂住了他腰,抱到人的时候,胸腔里那颗一直悬挂着的心才像是落了地,他语气不好的说:“……别叫我贺老师。”   弄的跟禁忌的师生恋似的。   贺长年既然抱都抱了,干脆摸了下他背说:“公司里还好吧?有没有人为难你?”   他不质问他在外面惹了什么事,还问他在公司好不好,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呢?   季然把头靠在他肩上,抱着他脖子,他想跟他说,他很想念他。   贺长年看他这样,心又提起来了,抚着他背的手紧了些:“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我说,”   季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跟他笑道:“我没事,没有人能欺负我。”   他可是反派啊,反派技能样样都会。   贺长年盯了他一会儿说:“好,那先吃饭吧,我做了面。”   季然不想说,那他也不逼着问,他会查清楚的。   “明天公司没有事了吧?”贺长年捏了下季然的脚踝,两人吃完饭后坐在放映室里消遣,季然靠着他刷手机,玩□□,分数已经刷的很高了。   季然嗯了声:“明天公司没事。”   贺长年直接道:“那你明天就在家里吧,我明天还想吃昨天做的蛋黄酥。”   季然笑:“好。”   晚上贺长年做了个噩梦,梦见季然被让绑架了,脑门上顶着枪,被押着钻进了浓密的森林,那森林灌木丛生,密密麻麻,他怎么也找不到,在骤然听见一声枪响时,贺长年豁然回头,就看见季然倒了下去,满身都是血,跟涂抹在他们家墙上的那些红漆一样。   “季然!”   贺长年猛地睁开了眼,屋里一片漆黑,他摸了把脸,脸上都是汗,他梦的太真实了,真实到现在胸口都是疼的。那种跳的太快失重性的疼。   他等手不再抖,才缓缓摸向旁边的季然,季然还在睡觉,没有受到影响,呼吸依旧均匀,胸口微微起伏。   贺长年把他摸了一遍,确认他确实好好的,才自嘲的笑了下,他还真是胆小鬼,竟然能被墙上的红漆吓到。   季然被摸了一遍,有醒的迹象了,靠向贺长年,贺长年也顺手把他揽住了,季然手松松搭在他脖子上,迷糊的问他:“你醒了吗?”   贺长年答非所问:“你以后哪儿也别去,要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知道吗?”   季然像是又睡着了,没有回答他,贺长年手臂搂紧了些:“听没听见?以后哪儿也别去。”   季然鼻音嗯了声,贺长年还不乐意:“说话。”   季然说:“好,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快睡觉吧。”   他把脑门移到他肩膀窝处,手抱住了他脖子,小腿非常自然的压在他小腹上,非常亲昵的偎依着他。   成年人的重量在这一刻有别样的安慰,贺长年收紧手臂抱住了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贺长年去上班前,又把季然嘱咐了一番,季然再三跟他保证没事不出门后,他才走的。   张姨早上就来了,得了贺长年的嘱咐,来陪着季然的,所以季然也就早早的去跟她道市场上买了他们要做蛋黄酥的材料。   一个上午季然都在做蛋黄酥,他表现的太淡定,张姨没有从他这里看出害怕或者紧张来,也就松了口气,跟贺长年打电话小声的跟他说,小季先生在家好好的,就让他放心好了。   下午的时候季然睡午觉,张姨就回去了。   季然睡了一会儿被电话吵起来了,赌场的人给他发了一个地址。   季然开车去了。   赌场外观都是正常的消费场合,季然进到会所跟接头的人说明来意后,身上手机就被留下了,然后就被带到了一个KTV包间。   里面音乐正吵闹着,季然听不清那看上去像是老板说什么,就指了下音乐:“麻烦先关了。”   那老板眼神一敛,阴沉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让人把震天响的音乐关了。   “季大明星好大的架子。”KTV老板说到,他旁边的像是小弟的人选呵斥季然道:“这是我们强哥,你放尊重点儿。”   季然跟他打了招呼:“强哥。”   强哥随手指了下沙发道:“季大明星是来还钱了吗?”   季然跟他说:“不是来还钱的,我是来赌钱的。”   强哥及强哥的小弟都被他逗乐了。   有个五大三粗,胳膊上纹着一只蝎子的人抱着胳膊向他逼近道:“你们父子两个是把我们赌场当成家了吗?空着手来赌啊?”   季然把黑卡轻轻放在桌上:“赌不赌?”   这张卡里有多少钱季然没有查过,但他知道贺长年不会给少了。   果然蝎子冷哼了声,看向强哥,强哥盯着季然看了一会儿笑了:“既然季大明星想赌一把,那我就勉强陪着玩几局。”   既然有送上门的羔羊,那为什么不宰呢?   现在季然有红的迹象,先不说他能否红起来,他身后有贺长年他就跑不了,所以赌场的人并不怕季然赌钱不还。   强哥带着季然转到了下面一层的赌场里,这里看上去还是很正常,在市中心他们还不会明目张胆的赌博。   赌桌设置在里间,强哥亲自陪同他赌。   “小季先生想玩什么呢?”强哥已经对季然改了称呼。   季然想了下道:“21点吧。”   强哥吆了声:“看样子小季先生懂一点儿,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他的小弟都哈哈笑了,看季然现在就跟看一只肥硕的羔羊。   季然不笑,只把筹码重新码整齐了,从工作人员分配过来的筹码来看,这个赌场还不是太高级,也就是初级阶段,正好来练练手。   庄家发牌,赌局开始。   季然没有赌博过,这几天玩的是手机里的游戏,所以他拿牌有些慢,在对面强哥眼里就是不专业。所以没有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不把季然放在眼里,他出牌就比较果断,果断、有信心,那么打牌就能体现出他最好的实力来。   季然在最初的几次就输多赢少,在输掉约两百万的时候,强哥还笑着问了他一句:“小季先生,确定还要玩下去?”   季然看了一眼手表:“还能玩两个小时。”   强哥眼睛一眯:“怎么还有时间限制?”   季然也点头:“贺老师不允许晚归。”   强哥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嘴狗粮,嘴角抽了好几下,阴沉沉的笑道:“那我就再陪小季先生玩两个小时。”   季然看了他一眼:“你可能陪我玩不到两小时。”   强哥眉头一横:“为什么?”   季然跟他道:“后面我就要开始赢了。”   他已经摸清楚强哥的实力,后面就不会再输了,而强哥明显不是这个赌场的主人,他不能输太多。   季然话音刚落,强哥的小弟跟听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一个个笑的前俯后仰。   “强哥,哈哈,他还敢挑衅你。哈哈,笑死我了。”   强哥也笑了,但季然不笑,这么对比着感觉他们跟一群白痴一样。   强哥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拍了下桌子:“那我还真的好好陪你玩呢。小季先生请。”   后面强哥脸色越来越沉,季然拿牌的姿势依旧不够花俏,每一张拿起的时候也慢腾腾的,但他真的如他说的那样再也没有输过。   一局不输,这个就太可怕了。   就连强哥这个坐庄的,间或耍老千的人都从来没有连赢的记录。   强哥的那些小弟终于都不笑了,那个蝎子阴沉的盯着季然,终于把季然列为了危险人员。   他们现在才明白季然是扮猪吃老虎。他拿牌慢腾腾不是在拖延时间,而是在拖垮他们的内心。   他们最后看到季然拿牌的手都觉得心颤,因为他无法从季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太淡定就会让对手忌惮。   一个小时,季然全赢,十五局,还上刚开始输掉的两百万,他还赢了600万,二十一点有追加赌注,这个累计功能让人在短短时间内迅速敛财,这个最考验人心。   强哥最后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如季然猜测的那样,他只不过是这个地下赌场的代管理人,一不是股东,二不是什么亲戚,现在输的这些钱他是可以从季父欠的债重抵扣,可他跟上面也无法交代,最重要的是季然还在赢,他还有一个小时,以他这个赢法,一个小时也够他喝一壶的。   季然看了他一眼:“换一个人。”   强哥一滴汗珠子摔在桌上。 第132章   强哥一滴汗珠子摔在桌上。他狠狠的看了一眼季然,打了个响指,跟他小弟附耳说换人后,起身看季然:“没想到小季先生还真有点儿本事。”   季然点了下头,他这个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强哥有气发不出来,他不是怕季然,而是还忌惮着他身后的贺长年,季然这一次来表现的太淡定,连黑卡都拿出来了,里面的额度是一千万,国内最大的额度,一看就是很喜欢季然。   最重要的是就算现在怎么也是法治社会,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强哥冷笑一声:“希望接下来小季先生还能玩的愉快。”   他不算高手,他们赌场里也是有高手的。   然后结下来的一个小时,季然还是刷新了强哥的认知,季然也输过,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输,当他摸清楚对面人的实力、出牌规律后,他就再也没有输过,这一点儿让对面的人在最后的时候也心生忌惮了。   季然最后把牌翻开。   二十一点,最高值,双倍筹码,再加上他之前把所有筹码都压上了,这一局直接赢了二百万。目前他父亲欠的1000万高利贷已经全部还清。   季然看了一眼时间跟强哥道:“时间到了,我要回家做饭了,这一千万可以还高利贷吧?”   强哥面色阴郁的看着他:“可以。季先生别忘了还欠1600万。”   季然点头:“我知道,明天还是这个时间点我再过来。我只有三个小时,希望能派一个高手来。”   强哥跟对面的高手对视了一眼,那高手脸色也很不好看,有句话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要是放在别的领域是一件喜事,但放在他们这里,高手就意味着踢馆,他们这个赌场接还是不接都是问题。   蝎子低声问:“强哥,要不我们把他做了?”他做了一个咔嚓脖子的手势。   强哥一巴掌糊在了他头上:“做做做,你就知道做!你有什么理由做了他!废物!”   蝎子郁闷的道:“那个老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儿子?他要是有这么张底牌在,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啊?这不是在这里耍我们吗?”   强哥又踹了他一脚:“你问我我问谁!”   蝎子郁闷的说:“这不是邪门了吗?高哥,你怎么也赢不过他呢?”   叫高哥的高手阴郁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人外有人吗?更何况这还是个天才。”   他是赌场老手,混到今天这个位置是仗着这些年的经验,可季然却不是,从他起初输在他手里就能看出来,季然不是在诈他,而是真实的在跟他较量,在摸他的打法,无论他换了几种玩法,最后都被他摸出来了,当一旦他识破了他的规律后,就再也无法遏止他了。   这样的人是天才,百年难得一个。   高哥冷声道:“明天换别人吧,我陪不了了,我的底细都让他摸清楚了。”   强哥磨了下牙:“好,我给他换,他不是天才吗,我就用车轮战来对付他,我倒要看看他能看破多少人!”   高哥只冷冷的牵了下嘴角,没说话,这种玩法只会磨练季然的赌术,当把他磨练成赌场老油子后,那就真的没有对手了。   季然等回到家后五点半,回家刚换好拖鞋,张姨正好提着菜来。季然就跟他一块儿择菜做饭。   张姨一边剥虾仁一边笑着问他:“小季先生午睡的好吗?”   季然嗯了声:“好。”   他想到了自己放鞋子的位置什么又主动道:“下午我出去了一会儿,台球馆。张姨,我的打台球的鞋子,麻烦你帮我找出来。”   张姨笑了声:“好的,我说怎么鞋子换了呢。”   晚上不到7点贺长年就回来了,吃完饭后,两人给阳台上的植物浇水,植物大多喜欢晚上喝水,并不是所有植物都是早上喝水的。   季然问:“这么多种了多久啊?”   贺长年给一株海棠花松了土,笑着道:“很多年,所以你要给我看好了,在家好好照料,那儿不准去。”   季然都满口答应着。   贺长年也只是哼哼了声:“晚上早点儿睡。”   两人从综艺节目回来才几天,但已经有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了。贺长年已经从独自占一张床,到现在季然把半条腿搭在他身上也纵容了,贺长年握着他膝盖把他腿轻轻放下去,起身给季然换了一块手表,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新的这块儿上装了一个跟踪器。   特殊情况下要特殊对待,他可以相信季然不会惹事,但那些放高利贷及赌场里的人不可信。   人在金钱面前什么事都做到出来。   他今天已经查到季父欠下高利贷及赌债了。欠的是哪一家,得罪的又是哪一家他还没有查到,在没有查清楚前要先保护住季然。   第二天季然又在下午的时候出门了,也依旧还了1000万的赌债,今天来跟他赌牌的人有六个,前面摸牌耗的时间长,季然就加快了后面的进度,把筹码加大,于是三个小时后,他也还了1000万。   强哥的脸色青白不定,心里却没有如昨天那么气急败坏了。   当季然这个踢馆的厉害到他们这个场所伺候不了的时候就不是他个人的责任了。   要往更高一级推了。   而至于怎么处置这个踢馆的家伙也就都交给他们了,毕竟那边的人才是说了算的。   他就跟抛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把季然抛出去了。   季然倘若真的只是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家里破产的话他们还不用太忌惮他,但他现在成了那个贺长年的结婚伴侣,那有千千万粉丝的贺长年就不是这么好处理的了。他们这一行最忌曝光了。   贺长年晚上回家比昨天要早,季然正在厨房里拌色拉,看他回来,连忙放下盆,出来迎接他:“你回来了?今天回来的早,太好了。”   贺长年由着他给他解领带,一边若有似无的问:“今天都在家做什么啊?”   季然跟他说:“今天我烤了饼干。小鱼饼干,你一会儿尝尝。”   领带解下来了,贺长年自己解衬衣,又问:“下午出去玩了?”   季然嗯了声:“去楼下的台球馆打球了。”   贺长年手指停在衬衣扣子上,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他想他不应该说季然演技差,应该把影帝的桂冠让给他,这小家伙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撒谎的。   还楼下台球馆,都离这里五里路了。   贺长年心里发沉,他想脱口问他为什么去俱乐部玩,就算去了为什么要撒谎,季家欠下的赌债到底是他欠的还是他父亲?   贺长年嗓子憋的有些疼,但他看着季然那双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眼睛最终什么都没有质问,他想不管是季然染上赌瘾还是那是他为他父亲不得已去的都应该眼见为实,不能一棒子把他打死了。   他明天亲自跟着他去看看。   这么想着,贺长年也若无其事的道:“季然你喜欢台球馆,等周末我陪你一起去打。”   季然脆生生的说:“好。”   晚上睡觉时,贺长年睡不好,有些辗转反侧,他睡眠质量本来也没有多好,现在还又添了季然这桩心事,就更加没有睡意了。   他旁边的季然倒是没心没肺的睡的呼呼的,还一次次试图把腿搭在他身上,骑着他睡。   贺长年手在他腰上摸了一把,季然睡衣已经睡的簇拥起来了,贺长年手就摸着肉了,温香软玉摸着就是很舒服,贺长年不自觉的摸了好一会儿,季然都像是被他摸醒了,往他身上爬了下,昏头昏脑的抱着他亲了下。   贺长年抚摸着他背的手就顿住了。   季然亲完他,就趴在他肩上不动了,他是无意识的举动,那像是亲过了无数次才有的亲昵。   贺长年把手缓缓落在他背山,连同那颗不成眠的辗转反侧的心。   他想无论季然以前做错了什么,现在都是他的人了,他会陪着他一起面对。   倘若他有赌瘾,他帮他戒赌。   第三天的时候季然再去俱乐部,强哥皮笑肉不笑的说他这个地放不下他这尊大佛了,要请他去一个容得下他这尊大佛的地方。   蝎子给季然蒙上黑布,押上车,坐在他旁边阴恻恻的说,希望他到了那个地方老老实实的,那才是真正的龙潭虎xue,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季然跟他嗯了声:“好,我还完赌债就走,不会多赚。”   蝎子气的倒抽一口气,这个季然是真的把自己当根葱了!他把手指捏的啪啪响,然而坐在他旁边的季然依旧面无表情,那张冰冷的脸在这个环境里格格不入,他跟总统似的坐着,蝎子没有什么好形容词,就是非常憋屈,季然把他们衬得跟他的跟班似的。   季然眼睛被蒙住,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只觉得弯弯绕绕的走了约一个多小时,下了车后又被领着下了约三层的电梯,然后站到了一个喧闹的、赌场特有闹声的地方。   骰子转起来的声音,老虎机吞吐的声音,筹码堆上桌的响声,人群里兴奋的、沮丧的、不服气的、贪婪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人间炼狱的场景,穿梭着的人群衣服漂浮起来的各种气味,有名牌的香水味道,有输惨了、一败涂地尿失禁的味道,有明晃晃的成堆的筹码的味道,最后都汇成了金钱的味道。   季然默默的站着,闭着眼睛感受赌场活色生香的场景。   这是人间天堂,亦是人家炼狱。   身在其中,身不由己,身随心定,心不足蛇吞象。   人的一切悲剧不过是不甘心,贪心,而赌场不过是把这些集中在了一起,把人性彻底掰开而已。   眼前的黑布被掀开了,季然看着明亮的、宽绰的约有一个小型足球场那么大的赌场眨了几下眼睛,赌场的灯光太亮,且设置成了不同的灯条装,会让你忍不住随着这种设计一直通往最深处。   这种设计是赌场特有的,引人入胜,最后到万劫不复。   “傻了吧?第一次见识这种地方吧,我跟你说过,你之前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蝎子的语气明显的兴奋起来,季然也跟他点了下头:“是第一次。”   蝎子嘴角勾出一抹自以为很帅气的邪笑来:“那你要不要玩一圈?”   季然摇头:“太吵了,带我去见你们的高手吧,我时间不够多了。”   季然看了一下手表:“只有两个小时了,我还欠你们600万。”   蝎子嘴角抽了下,发狠的道:“那一会儿祝你好运。这一次的高手可是真的高手。”   蝎子又带着季然穿过这迷人眼的赌场,来到了最里面的房间里。   高手是一个清瘦的人,这一次季然就有了他自己的称呼,高瘦的人朝他伸过手来:“鄙姓陈,久仰季先生。”   这个高瘦的人手指也瘦长,看上去像是一双弹钢琴的手,手指细长有力,季然也回握了下他的手:“客气了,陈先生。”   高手过招,几局就可以看得出水平来。   这一次的陈先生果然比前面两天的强哥跟高手哥厉害很多,季然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亮光,他很久没有找到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这让他沉下心来,专心致志的玩牌,慢慢的到了忘我的境界了,外面喧闹、纸醉金迷都没有影响到他。   不知不觉的就玩了一个小时了,输赢各有,陈先生特意看着季然拿牌越来越快的手,眼神微微的敛了下,轻声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他想打断他一下,季然的状态太好,眼里的亮光是一咯人痴迷某样东西特有的。   陈先生有一点儿紧张了,在前面的一个小时里,季然不问筹码,不问赌注,他的专注力只在牌上,他不像赌徒,更像赌神。   陈先生也不想给季然这么高的一个名称,以往这个名号还都是别人给他的,但他觉得今天这个称呼他大概是保不住了。   他的师傅曾经跟他说过,当你不再在意输赢、不在意赌注、不在意筹码的时候,你就能够沉浸在牌技里,你的牌技才能练到最好。   你的心境才是最势不可挡的。   这个时候输了也是赢。   也就是说,赌博,赌的是心境。   而他在这一刻竟然担心起来了,他开始怕失手,那心境就变了。   当季然跟他说不用休息,继续的时候,陈先生大概就知道结局了。   又一个小时,季然已经还清了赌债,还赢了五百万,因为他最后一局全部把筹码推了,有一次21点赢了。   陈先生站了起来,隔着赌桌问季然:“不知道季先生有如此高的赌术,师承何处?”   季然跟他道:“我没有师傅,我学的是高数。”   任何一种牌技、玩法说白了都是数字与概率的结合。就是高数的运用方法。   陈先生嘴角动了几下,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答案,不知道怎么接话,他以为季然是高人之徒,那自己输的还有情可谅,但季然说他是跟着课本学的。   233看着这位错愕的赌场高手摇了下头,有点儿同情这个家伙,不是他的技术不好,而是季然太厉害。   季然的智商太高,数学又尤其厉害,赌博抛去耍老千不道德这一关,说到底就是数字的游戏,自己这个高级AI都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况是普通人了。   陈先生最后只朝季然轻点了下头,便转身走了,剩下的事情不归他管了,该有这里管事的人出来了。   陈先生无法预测季然的下场,这样的人要么收为己用,要么除掉。要么永远列入他们赌场的黑名单。   蝎子完全没有想到回事这个结果,他看向季然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   怎么也想不通那个赌技烂到家的季父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儿子。   这跟演戏一样。   如果季然能够知道他的想法,就会跟他说,这本来就是演戏,这就是一个剧本,他是剧本里的终极反派。   因为是剧本,所以不必要的场景会刷的很快,他在这个赌场里三天已经很拖沓剧情了。   蝎子不知道这些,他只被镇住了,直到看到从暗处出来的周老板才连忙低下了头,低声喊道:“周老板。”   季然竟然能够惊动周老板出来,他来这一趟赌场也算是值了。   在外面的一角,有一个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人压着一个穿着皮衣的高个子,低声说:“再等等,幕后老板出来了。”   那个高个儿有一张冷酷的脸,此刻浓眉皱着,声音也压低了:“他有危险!”   戴金链子的摇头:“短时间没有危险,你这个小朋友厉害,他们对高手也是有优待的。”   皮衣酷哥脸色还是不好看,冷声道:“他还是个小孩,我要带他回家。”   “你是怕他被招降?”   皮衣酷哥闭了下眼,低声道:“你!你们人已经来了那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走?”   “再等等。”   皮衣酷哥冷峻的眉眼看向了房间里,而季然没有注意道。   屋里的周老板含着雪茄看向季然:“刚才老陈跟我说你是天才,我也是惜才之人,请问季先生愿不愿意留在我们这里,我给你首席的位置。”   季然拒绝了。   周老板声音冷了些:“那季先生想要什么?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季然想了下道:“我父亲欠的高利贷、赌债都已还清,以后请把他列入赌场的黑名单。我也会上你们赌场的黑名单。”   这就是他的目的。   高利贷可以还,赌债也可以都还上,但这都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他父亲已经是赌徒,只要赌场在一天,他就会受制于这些人,越赌越深,所以只能以毒攻毒,以赌治赌。   他要让他父亲看看赌场也不过如此,这些人的赌术没有什么好崇拜的。   如果季父不能理解也没关系,他可以让所有赌场以后都不敢留他父亲赌博了,他父亲输多少钱,他就会赢多少钱,只多不少。 第133章   周老板目光幽深的看着季然,他还真没有想到会有这类人,有这么厉害的赌术却放着不用,只提了这么这一个条件。   他吐出一口烟来:“季先生,我敬佩你的气度,但我还是想再劝一下季先生,季先生现在虽说有一个贺先生,但你我都知道拿到手里的真金白银才是真的,以季先生这种天分,几十亿身家唾手可得。总比季先生在娱乐圈里简单,我知道季先生现在名声受累,在我们这里以实力排行。”   他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季然对手里纸牌的热衷他还是看在眼里的,总比他现在十八线娱乐圈里挣钱容易。   但这会儿季然手里没有牌了,那种热度也没了,他眼神又变回了毫无感情的样子,所以他面无表情的跟周老板道:“”   “季先生是把我这里当成什么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一把枪指在了季然的头上。   周老板招降不成,把手里的雪茄摁在了烟灰缸里,阴沉沉的看向了季然。   他不能让季然就这么走出他的赌场,不是他输不起那点儿钱,而是太没有面子了。   季然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轻松的就走出这个赌场,他看了下手腕上的表,淡淡看向周老板:“周老板是要把事情做绝吗?”   动枪跟赌博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的任务进度只到一半,不会死。或者死了,这个世界崩塌,所有一切消失。   但大多数情况不会,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主角在。   贺长年给他手表里装追踪器,他知道,233是不睡觉的AI,早就告诉他了。   昨天贺长年就知道他去哪儿了,所以晚上才会问他。而今天这个时间点,贺长年会带着警察来了。   季然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看到了贺长年。   在枪指向季然的那一刻,贺长年豁然起身,手里摸着的股子一下掉在了桌上,他手控制不住的抖。   他无法形容那把枪抵在季然头上的那一刻他心里有多慌乱。   昨天晚上做的噩梦他一点儿都不希望发生。   贺长年手指摁在赌桌上用了力气,等不抖的时候,他点了一只烟,咬着烟头,压着步子走到了赌桌前。   这家赌场因着位置隐蔽,后台大,毫无顾忌,想要杀鸡儆猴,威胁来这里的每一个人,所以在这个大厅里就敢这么拔枪。   贺长年一步步的走向了季然,蝎子大声的呵斥他:“你是什么人!不想活了是吗?”   贺长年叼着烟冷戾一笑:“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不是用你的方式在我们加墙上留下信息,通知我来赌场吗?”   看蝎子还没有明白,贺长年吐出一个眼圈,微抬了下下巴:“他桌上的那张黑卡名字是我。”   “贺……贺长年?!”蝎子喊道,这会儿终于认出眼前这个身着皮衣,眼袋深重,手指夹着一只烟的人是贺长年了。   蝎子脸色变了,贺长年竟然能够摸到这里来,是他们太疏忽,太失职了,可蝎子又想,这不怪他们,他们都曾看过这个人演过的电影,那一部《黑刃》,他在荧幕里贡献了最经典的黑老大形象,从一个混混饰演到最大的□□老大,演技精湛,毫无破绽。   所以贺长年进这个赌场他们毫无反应,哪怕他现在站到他面前了,蝎子发现自己的手都是抖的,贺长年此刻样子跟荧幕上重合了,他比周老板更加有气势。   所以当贺长年把他手枪拿着抵到他自己头上时,蝎子脑子里抖有些转不过来。   《黑刃》里最经典的镜头就是,贺长年饰演的混混,让原□□老大的手下拿枪指着,依旧慢条斯理的点上烟,说:“周老板,要杀要刮都随意,就是请三思而后行。”   此刻贺长年脑门上顶着一把枪,还徐徐的抽着烟,眼皮轻轻的一撩,看向的人不是蝎子,而是摁着雪茄的周老板。   他说:“周老板,是我的小孩不懂规矩,我只教会了他赌术,却没有教他赌场规矩,今日多有得罪,要杀要刮也应该是我。”   周老板眼睛阴沉的扫了下外面,只是可惜外面依旧是金碧辉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赌场,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外面还没有贺长年的帮手。   他还要稳住,听着贺长年的话深深的皱起了眉,贺长年误导了他,他刚才是真心想招揽季然,季然的底细他不怕,他有一个赌徒父亲,这个污点让季然翻不出浪花来。   所以这也是他没有太防备季然的原因,季然连着踢馆,被送过来的赌徒,且在赌博中眼睛放光、比赌徒更像赌徒的样子,让他更是放下了戒心。   而现在贺长年说季然的赌术是他教的。   周老板阴沉的看着他们俩人,贺长年的演技太高,亦或者他本身的那种痞帅的气质让他站在这里浑然天成。像是他天生就应该是这里的人一样。   那把枪他还自动的抵在自己头上,他是不要命了还是摸清楚了自己不敢对他动手呢?   蝎子这帮废物!   蝎子杀过人,那种弱小的、过街老鼠一样的人,但是眼前的贺长年让他手指发抖,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就跟他敢欺负第一次来赌场的季然,后面却不敢轻易对他动手了一样。   他不敢真杀季然,那就更不敢杀贺长年了。   贺长年还说:“我想你们一定都清楚,季然他是我的人,我最爱的人,你们可以动我,但不准动他一根汗毛,他若是有半点儿差池,我贺长年就算粉身碎骨、倾家荡产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他像是毫不在意抵在他头上的那把枪,笑着看向周老板说:“当然,我也知道周老板的规矩,你如果气不过,可以杀了我,杀了我更有影响力,我怎么也是有数千万粉丝。”   他连要挟都说的风轻云淡。   季然就默默的看着他,贺长年演技之高季然见识到了。他第一次见穿皮衣、戴一手戒指的贺长年,简直太酷了,又酷又帅。   就连抽烟的样子都分外迷人。   他没有见过他这个形象,可他这样淡定面对暴徒的样子,像是在哪儿见过。   哪儿呢?   季然正想着时,贺长年把他拉到了身后。   贺长年手安抚的在季然手上拍了下,他不会让他有事的,他已经让季然替他做过一次人质了,这一次绝对不会了。   贺长年没有去想他脑海里为什么会出现这句话,他只是牢牢的把季然护在了他的身后。   最终周老板放他们两个人走了,因为他确实无法把两人都一起崩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杀季然,因为他还是忌惮贺长年的,季然为自己找了一个好的后台。所以在贺长年出现在这里时,他只能放他们两个走。   两个人出了赌场后,里面就交给特警了。   季然跟着贺长年上了警车,两人还不能走。   过了约有一个小时,那个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人回来了,上了副驾驶,回头看贺长年跟季然。眼神锐利,带着老特警的警惕与探究,季然跟他眨了下眼:“警察叔叔,里面解决了吗?”   警察叔叔看着他:“解决了,还有多谢小朋友你带路,把这个窝点找出来。”   他虽是说的感谢的话,但脸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因为他亲眼目睹季然赌钱,季然赌技太高,很值得怀疑。   赌钱的过程他全程看在眼里,季然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牌上,他比赌徒更像赌徒。   季然没有演技,然而他真心喜欢上了牌技,于是被本色出演到让这个警察怀疑了。   贺长年笑着跟工作人员道:“谢谢你们出警。”   特警叔叔看看他,又看看缓缓揉着手指的季然,眉头还是凝着,这个季然能这么厉害,那也是赌场高手,很有必要季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   但这个贺长年又在季然手表里装上了追踪器,弄成了钓鱼,于情于理他就都不能抓他。   不仅不能抓,还得感谢他帮着他们把这个隐藏至深的赌场挖出来。   老警察深深的吸了口气:“跟我们回去做完笔录吧。”他停顿了下又道:“以后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   贺长年握着季然手腕笑道:“放心,我们以后不会再来。”   路上没有人再说话,贺长年神色冷淡,脸偏向车窗,季然侧头看了他一眼,贺长年也没有搭理他,他抓着自己手腕非常紧,季然悄悄的把另一只手覆盖上来,贺长年还是没有理他,季然就知道他生气了,这次生大气了。   从警局回去,陈旭来接的他们,陈旭一看贺长年的脸色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把帽子口罩给了季然,季然老老实实的戴上了。   送他们两人回到家后,陈旭也赶紧告辞了,临走前看了一眼季然,无声的跟他说好自为之,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老板这么生气过。   陈旭走后,季然往贺长年身边凑,没等凑过去的,贺长年指了下对面的沙发:“别过来。”   他那双修长的手微微有点儿颤,带着的金属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跟他脸上那冷戾的妆容一致。   季然老实的在他对面坐下了,跟他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贺长年正往下摘戒指,手颤的怎么都撸不下来,他一发狠把戒指使劲拽下来了。   季然心疼的看着他发红的手,想要去碰他,被他躲开了。季然跟他小声的说:“你别担心,我没事的,我这不是没事吗?”   他不会有事的啊。   贺长年抬头看他。   “季然,你害怕吗?”   季然摇了下头。   他看着贺长年嘴角牵了下,听见他说:“我怕,你知道我多怕吗?”   季然嘴角微动,想说什么,贺长年不让他说,他抬起手给季然看:“季然,你知道你在赌场里坐着的那些时候,我心里有多么焦急吗?你知道你对面的人用阴鸷眼神盯着你的时候我多担心吗?你知道那把枪抵在你头上的时候我……”   最后一句他霍然站起来,声音骤然的大了,然后又骤然的停下了,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强迫自己停下了,话停下了,可他手颤的更加厉害了。   那他当时是怎么控制着点烟,那双拨开手枪的手很稳,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着不失态的呢?   那一刻不仅仅是演技了。   季然看着眼睛骤然间通红的贺长年想起来了。   他想起什么时候见过贺长年痞帅的样子了,第三个世界里,在边关遇烟毒贩子绑架时,他是这个样子,从容的走向歹徒,要去当人质。   在半路,歹徒却把枪口指向自己,要拿自己当人质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是这样的。   季然站起来去抱他:“别怕,我在这里,我好好的,别怕。”   贺长年身体僵硬,手臂轻轻发颤,季然又把他抱紧了些,有好一会儿贺长年绷紧的身体才松弛下来,把下巴抵在了季然肩上。   “季然你以后别再吓我了行吗?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贺长年声音低沉脆弱的让人心疼,季然双手使劲把他抱了下,跟他说:“好的,我以后哪儿也不去了。”   只有他知道贺长年为什么这么害怕,因为以前都是他先走的,他每一世都没有前世的记忆,可自己的死刻在了他灵魂里,伴随着他一世又一世,就跟他的手疼一样。   贺长年一直站在,季然就这么抱着他,光将他们两个的影子拉长,温柔的投在了墙上。   贺长年第二天的时候把季然的父亲接到了家里,季父看着专门给他安置出来的牌桌有点儿懵,讪讪的看向季然:“小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这次多谢长年帮我还上赌债,我保证!”   贺长年跟他淡声道:“季伯父,赌债不是我帮你还的,是季然还的。”   季然也有点儿心虚,低声说:“是我拿着你给我的黑卡去赌的。”   季父一听这话当即急了:“什么?!小然你也去赌了,你怎么这么胡涂呢!你怎么能拿着长年的钱去赌呢?你不知道赌场是吃人的地方吗?!”   这次季然跟贺长年一起看他,季父也是成年人,年龄是他们俩加起来的和,他都清楚为什么还去赌呢?   季父有些颓丧的盖住了脸:“是我太胡涂,长年,对不起,我……我……”   贺长年跟他淡声道:“季伯父,这件事也不全怪你,你以后,三思而后行。”   他虽然知道季父也是一时心急,被赌场引诱,但他还是不想原谅他,一想到是因为他季然才去的赌场,才被枪指着头,他心口还是疼的喘不上气来。   季然坐在赌桌的另一头,跟季父道:“爸爸,我知道戒赌不容易,因为赌博真的太好玩了,我一个晚上就赢了五百万,比我演戏还要挣钱!”   季父嘴角动了几下,看向贺长年,贺长年跟他点了下头,季父神色颓然,他自己已经成了赌徒,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也跟着自己去赌了,都怪他。   怪不得贺长年要在家里弄一张赌桌,这要是去外面让人拍到了,季然的名声就全毁了。   季父这一刻悔恨交加,他是季然的亲生父亲,他也曾受过高等学历,办过公司,知道利害关系。   借下高利贷、踏上赌场,走上一条不归路,他早已经悔恨交加,只是他深陷泥潭拔不出来。   当自己的儿子也布上他的后尘的时候,他才想着要绝地求生。   季然表现的越热切他就越痛苦,季父跟他痛苦的说:“爸以后跟你起戒。”   季然跟他说:“爸我真的很厉害,你跟我试试就知道了。”   季父知道了,季然赢了一次又一次,眼睛在牌上,越来越亮,他赢得越多,季父心里越沉。   如果这是自己,他会很高兴,赌徒要钱不要命,可这是他儿子,季父是宁肯自己死了都想要护住的儿子。   所以他知道陷入赌瘾中有多可怕。   季父半夜睡不着觉,出了客卧,发现客厅里开着一盏小灯,有一个高大的背影坐在沙发上抽烟,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看上去孤单又无助。   “长年,你……没睡着?”   季父走到他面前,看见贺长年清醒的脸。那显然不知道醒了多久了。   贺长年看他来,把烟掐了,他其实很少抽烟,明星本来就要洁身自好,只是今晚上睡不着觉。   看季父这个时间点儿睡不着,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总是季然亲生父亲的,没有哪个父亲不盼着自己儿子好的。   贺长年跟他浅声说:“季伯父也不用太挂心,我以后会照顾好季然的。”   季父做到了他对面,看了他一眼:“小然跟我说你是一个好人。我现在知道了。”   季父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有格外生疏,根本不像是伊家人,实际上他们成为一家人也不过俩月,而这俩月贺长年就能对季然这么好,季父有说不出的感激。   季然逼婚做的那些事他这个做父亲的都知道了,他的儿子仗着贺长年是他在福利院时的同伴威胁了人家,要不是贺长年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他们父子俩就没有今天。   “过去小然他承蒙你照顾,现在我又拖累你,是我季家亏待你。对不起。”季父由衷的道,这是他第一次跟贺长年说这些话,以前都没有机会。   贺长年摇了下头:“季伯父见外了,我应该的。”   以前照顾季然是把他当弟弟,现在照顾他是因为……爱他。   贺长年无声的笑了下,他在赌场里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季然是他最爱的人。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在短短时间里爱上季然,可爱了就是爱了,季然像是破开他冰湖的石子,投进去,惊起了他尘封已久的回忆。   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心,哪怕他不想承认,可内心无法自欺欺人。 第134章   贺长年回到卧室,季然没有醒,贺长年上床后,他却凭着本能抱了过来,贴着他胳膊,偶尔压着鼻子,他再换个位置,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他胳膊上,暖热而鲜活。   贺长年也侧过身来把他抱进怀里睡。   季父这几天天天在家陪着季然打牌,刚开始还会陷进赌瘾里,可随着季然越来越亮的眼睛,季父反而因着担忧渐渐的恨起了赌,后面还会劝着季然去做点儿别的,比如看看书,看看电影。   季然去看他的综艺节目了,他跟贺长年参加的《我们一起恋爱吧》综艺节目于周末播出了。   两个人吧瓜果点心都摆好,投影仪都放上,季然把节目链接上后,自然的点上了弹幕。   贺长年看了他一眼:“要开弹幕?”   弹幕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呢,以季然现在的名声来看,恐怕好不到哪儿去。   季然肯定的跟他说:“对。有弹幕综艺看起来才有意思。”   那好吧,贺长年扣着他手指跟他一块儿看。   如贺长年说的那样,开篇弹劾季然的弹幕就占了半壁江山。   还是那些差不多的话,全都是讨伐季然毁了他们贺影帝。   【十八线的家伙能不能离我们影帝远一点儿?我真的受不了这种CP,我看到季然就生理性反胃,他们两个真的太不配了。】   【同感,他们两个就像是南北两级,压根就不是同类人,别说没有CP感了,还让我生出了一种违和感,就像是强硬的拉郎配。】   【他们两个人就是不般配啊,就是强硬的拉郎配!季然毁了我们贺影帝!他配不上我们影帝,门不当不会对,没有演技、没有地位、没有作品,什么都配不上,强烈不适应,希望贺影帝早日摆脱他。】   【我觉得难了,贺影帝因着这个季然晚年不保,太惨了。季然跟个小妖精似的。】   这种弹幕比比皆是,甚至连另外两对粉丝的弹幕都给盖住了。   那两对儿的粉丝最后都生气道,希望下一期不要再出现他们俩人了。   他们连贺长年都牵连到了。   “你为什么会跟我结婚啊?”季然绕着贺长年手指说。   弹幕上那么多骂他的,都是为贺长年抱不平的,季然也认同,贺长年这么好的人理应值得更好的人。   除了系统安排的,还有别的原因吗?   贺长年捏着他小指头跟捏线头似的,不疼,有一种无限的亲昵感,季然就靠在他身上。听着他说:“我摊上你了呗。”语气里笑意止不住,季然把脑门在他肩膀上蹭,抗议。   贺长年也由着他闹,仰着下巴把他腰身扣在怀里,扣着他手松松的放在腿上,才跟他说:“也许是天意。刚开始的时候我也非常生气,以我的脾气,不管你是十八线还是一线,我都不会妥协的,”   季然点头,他听江临说了,贺长年是连记者都不妥协的人。   贺长年继续说:“幸亏你跟我一块儿长大,我念着孤儿院的情分答应帮你度过难关,帮你家提高知名度。我现在非常庆幸,那时答应了你,现在你是我的了。”   听到这里,季然就全都明白了。   他之前还想贺长年应该不至于被他设计,他完全可以离自己远远的,他一个影帝跟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能有的交集很少。   现在才直到贺长年跟他是一个福利院的。所以才会想着教他演技,才会跟他有交集,才会有机会在酒店对剧本一夜未出。   系统设置的剧情还是很有条理的。   原来他跟贺长年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啊。   季然靠在贺长年怀里,想到了什么。   他在心里跟233说:“我想起来了,我跟他是在一个福利院。”   他也想起那个空降到他的剧组,抢了他的主角,却又不顾一切、逆转自然扑在他身上救他的人的名字了,他叫贺长年。   他跟贺长年在一个福利院长大。他十二岁的时候,被季家接回家,从此把贺长年忘了。   这个剧本……80%的相似度是为了让他想起来吗?   233轻轻的叹了口气,温声开口:【少爷,你终于想起来了。】   季然闭着眼睛一会儿又睁开,跟233说:“可我想不起更多的来了,我想不起我在孤儿院里跟他的生活,我做了什么才能让他记着孤儿院的情分呢?”   他是一个EDD患者,没心没肺的小孩,谁会喜欢呢?他的亲生父母都把他放在孤儿院了不是吗?   233想说点儿什么,但最后只能说:【那少爷你别着急,慢慢的就都想起来了,这一生慢慢过。】   季然嗯了声:“好,我知道了。”   综艺节目已经演了一大半了,剧情剪辑的很紧凑,这个时候的季然已经做了很多事了,会做饭、会认路、会摘菜,会采蘑菇,博得了不少粉丝的好感了。   弹幕中也有不少给他说好话的了,还有人说他们两个有CP感了。   【集美们对不住,我不知道怎么看出了两个人的CP感,贺影帝凑近季然的这一刻,我小心脏砰砰的跳起来。】   【贺影帝这是撩吧?】   【我脑子里已经脑部出了《影帝跟十八线小明星》的一万字小说了。   贺影帝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这还是在外面呢,这要是在家里不得十八般手段都上了啊。】   【啊啊啊,笑出鹅叫声。】   【爱了,爱了】   【贺影帝的小娇妻。】   【竹林这里的一段,季然真的长的挺好的,好看到我都不想骂他,明明别人都在忙着挖笋,而他在偷懒睡觉】   【他睡觉的样子确实让人不设防,那种与世无争、浑然忘我的样子,就跟竹林精灵一样。】   【这是野外生存综艺节目好不好,他弄的跟他的个人写真一样!恶心!】   【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内心恶毒!】   虽然好话里依旧夹着不好的,但没关系,弹幕很快就过去了,再换上其他的。   【哇,贺老师跟季然说的什么啊?他是很自然的贴在季然耳朵上说的。】   【说的‘宝贝我爱你,我给你抓个大鸡鸡’】   【楼上不要涉黄,贺老师明明说的是‘把手电关了’。】   【我还以为贺老师要亲季然了呢.】   【我想亲他一口。】   【贺影帝亲!】   贺长年看着这些飘过的一条条弹幕失笑,也真的笑了,想着在综艺节目里的时光也有无限怀念。   季然问他:“你要亲我吗?”   贺长年用行动回答他了,想亲就亲,这是他的人,他要怎么亲就怎么亲,把他关在家里上十八般酷刑,让他在床上下不来。   综艺节目演完,两个人上了床,季然在贺长年摸索着想要找什么东西的时候,贴心的从抽屉里拿出了润滑剂跟TT:“我早就准备好了。”   贺长年用行动回答他的迫不及待,运动有利于睡眠,深刻拥抱爱人也有助于安心,于是一夜好眠。贺长年这几天都没有睡好的觉都补回来了,两人一直睡到了自然醒,醒来就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季父在贺长年家里住了半个月,陪着季然打了半个月的牌,终于看到季然有腻了的痕迹,于是就跟小两口告别了,回乡下养老去了。   《我们一起恋爱吧》第三期节目也要开拍了,上一次拍的节目只够两期的,节目播出后收视率非常好,所以第三期如期录制,季然跟贺长年这一次甜甜蜜蜜的去录制了。   他们两个人的状态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所以两人又受到了众人的调侃。   江临这个大嘴巴首先调侃道:“贺老师带着小娇妻来度蜜月了?”   着半个月,季然又喜提了‘贺老师小娇妻’这个称呼。   沈子骏也开玩笑:“贺老师你的眼神能收敛点儿吗?你不怕到时候满屏幕都要溢出水来啊。”   眉目深邃的人当温柔起来的时候,缱绻的让人忍不住要化,贺影帝这么一个冷酷的人,温柔起来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余向珊作为唯一的女士,眼尖的盯上了两人的手:“哇,全世界都知道你们俩秀恩爱,但你们俩也不用带着这么大的钻石戒指出来吧?”   她戏谑的调侃两人,要让摄影师给他们俩的钻石戒指拍个照。   贺长年拉着季然也让拍,这个戒指是两人一起选的,两条小鱼组成的心型,心型里是一颗大钻石,这样的戒指女士戴都觉得夸张,更合框他们俩个男人。   但季然选的那就是最好的,贺长年说:“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我有钱。”   众人哈哈大笑。贺长年跟季然笑着对视,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这一次他们来的地方是农家乐,过的很快乐,忙中有乐,嘻笑中把节目拍完了。   综艺节目拍摄结束已近深秋,季然跟着贺长年去了青山林。   综艺节目播出后受到了一致好评,两人也没有多关注,日子是两个人过的。   季然在一个正常的晚上睡过去了,这一觉他睡的很沉,像是睡了很多年一年,他到底睡了多少年呢?他要是睡着了,贺长年该多着急啊,他会以为自己死了吗?   “贺长年?贺长年……”   他想喊他,但他喊不出声,眼皮很重,耳边有人在说话。   “病人有意识了,他要醒过来了。”   “季然?醒醒,醒醒,我在这里。我在呢,你睁开眼就能看到我了。”   季然睁开了眼,眼前的大雾缓缓散去后,季然看清了他眼前的人。   贺长年。   贺长年在他眼里明明暗暗,那张熟悉的脸也像是幻灯片一样在他眼前晃过,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季然眼皮有些累,他合上,听着脑海里233的声音。   233跟他笑着说:【少爷,恭喜你及格了,反派系统测试成功,你可以返回你的世界去见你的主角了。少爷,拜拜,我会想你的。】   “拜拜。”   季然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目不转睛的看着贺长年。   季然在医院调整了两天,终于坐起来了。   医生给他做完检查,笑着跟他说:“季先生,你昏迷了整三个月,身体都养好了,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走后,季然问在他床边的贺长年:“我出院后去你家吗?”   贺长年笑着说:“是我们的家。”   有季然的地方才是家啊。   贺长年用手指轻轻拂过季然的脸,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没有办法抑制住,他在这提早醒了的一天里绷紧了神经,看着季然沉睡,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哪怕医生跟他说季然要醒了,生命特质已恢复,脑电波已正常,他都不放心,无法合眼,他怕他自己一合眼,又是一个又一个漫长的世界。   季然伸手跟他擦眼泪,他很少看贺长年哭,贺长年在他面前很少哭,每次都是他走之后,233跟他说他在哭。可那时候他已经死了,看不见摸不住,现在季然知道什么滋味了,心疼。   他跟贺长年道:“别哭,我以后再也不走了。”   他终于可以把这句话说给他听了,不用怕扣分,不用担心突然间早逝。   贺长年握住了他的手,哽声道:“好。”   他也不会再让季然走的。   从今以后,他跟季然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历经七世追寻的媳妇儿再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走丢了。   医院里多出了一道很奇特的风景,也算是奇迹的风景。   他们院里两个出车祸重伤的人用了最新的量粒子精神治疗法,终于成功的醒过来了。   所以不仅病人家属高兴,他们院也很高兴。   这一套系统是病人家属季家投重资研发的,一直在试验阶段,没有想到季然跟他的同伴是第一个测试者,这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他们两个人同时出的车祸,昏迷三个月。历经各种精神刺激换疗法,终于醒过来了。   是医学界的重大突破,也是人类治疗植物人史上的重大突破。   所以两人清醒后,院长又留两个人在医院里多住了一段时间,观察他们。   跟拍的医生每天都在塞狗粮,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太甜太腻,太旁若无人,两个男人,还是两个天天在热搜上挂着的大明星不在意任何人的视线,每天跟老夫老妻似的秀恩爱,连来偷拍的记者都齁到了。   碎碎念着‘这不科学,他们两个是对手啊。他们俩是反派跟主角啊,他们俩好了,那女主角怎么办呢?不对,是他们即将开拍的电视剧怎么办呢?这个世界要疯了啊。’   医生不理会狗仔,嘴角牵了一抹笑,怎么不科学呢?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幻,医学的尽头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出院之后,季然果然搬到了他跟贺长年的家,当然提前征得了季然爷爷、奶奶的同意。   季然带着贺长年选了一个正式的日子,回去看望他们。   站在门口的时候,季然看着贺长年笑:“不用紧张,我爷爷奶奶已经认了你了。”   贺长年提着大包小包,自昨天晚上就开始找衣服,一看就是紧张啊。   贺长年看了他一眼说:“我想给爷爷奶奶一个好印象。”   季然给他再一次整理了领带,亲了他一下:“很帅。爷爷奶奶一定喜欢你的。”   贺长年笑了:“那我就有信心了。”   虽然他们两个历经了七世,早已经不在意任何人的意见,但季然的爷爷、奶奶是季然的家人。他们两个老人对他们唯一的孙子找了一个男人怎么也会有芥蒂的吧?   贺长年不会在放开季然,所以就想让自己做的再完美一些。   贺长年顾虑的那些季家老爷子跟老夫人有,季家是老一派的权贵之家,那些传统思想根深蒂固,虽然他们在医疗上投入了大量资金做科研,但他们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治疗季然不举的毛病。   不过这三个月改变了两位老人的观念,在季然能醒过来,好好活着的那一刻就不再计较那么多了,更何况贺长年是他们孙子季然的救命恩人。   如果车祸发生的瞬间,没有贺长年扑在季然身上,季然就没有机会来接受治疗了,也不会有今天。   所以哪怕季家爷爷奶奶是传统的人,他们也接受了贺长年。   今天在家里隆重的招待了贺长年。   看着自己孙子跟贺长年的互动,季家两位老人感概万千,那个在他们家里没有任何感情的小孩竟然会笑、会体贴人,短短的三个月季然像是换了一个人。   季老爷子跟季奶奶再一次重重的感谢了贺长年。   “我老婆子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季然这孩子从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他……他在福利院长大,缺失亲情,等接回家后父母又早逝……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笑,不会哭……谢谢你。”   季奶奶拉着贺长年的手,说着说着就掉眼泪了,贺长年忙跟她说:   “季奶奶,你别这么说,我照顾他是应该的。季然他很好,很懂事,他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小孩,他……他是我一直牵挂着的人,照顾他是我这辈子最想要做的事。”   他说的很郑重,这句话季然都没有听过呢。季然拉着他手问:“我怎么不知道呢,我从福利院走后你想我了吗?”   贺长年笑着看他:“想,很想你。”   季然不知道他曾去看过他多少次,季然被接回季家的时候十二岁,那时贺长年十六岁了,他每次选择打工的地方都会离季然上学的地方不远,每次早上、晚上都会看着季然上车、下车。   他没有去靠近他,知道他进了季家,是个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后就没有去打扰他了。   他知道季然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他。他不会怪季然,季然是EDD患者他已经知道了,这一世他唯一希望的就是他平平安安。   季然握着他手指笑,笑的很开心,仿佛把他二十多年没有笑的日子都补上了。   让季爷爷、季奶奶感慨万千,放心的把自己孙子交到了他手里。 第135章   回到家后,季然又缠着贺长年问他在福利院的事。   “二哥,我想不起来了。”   能想着叫他二哥就够了,贺长年手在他软软的头发里摩挲着,跟他笑:“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呗,又不要紧。”   贺长年想,我记着就行了。   晚上贺长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大约是白天季然问了他很多福利院的事,他也梦到了。   贺长年在季家的时候没有告诉季奶奶季然在福利院时的生活,那些日子只沉淀在他自己的记忆里就够了。   他去福利院的时候已经八岁了,那时的季然四岁,长得跟洋娃娃似的,乖巧听话,又非常聪明。   院长说他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因为季然是院长一开门就在门口看到的小孩。   往福利院门口丢小孩的很多,但季然是最特殊的一个,不哭不闹,躺在襁褓里啃着自己手指头,看到来人还转了下眼睛,院长看着他那双葡萄似的眼睛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这是院长在介绍院里小孩的来历时对季然的介绍,她讲到季然时面上带着笑容,像是很美好的回忆,可见她对季然的喜欢。   但院长越喜欢他,季然就受其他小朋友吃醋欺负。   季然的东西动不动就被其他小朋友扔的到处都是,床铺明明他是迭的最整齐的一个,但等院长来检查时,被子掉地上了。   还有好几次临睡觉前被窝里倒上了水。   大冬天的也没法睡。   季然这小孩也奇怪,他从不告状,不管是被扔了玩具还是踩了被子,都不会去跟院长说,明明院长非常喜欢他,只有他说了,院长肯定会给他换新的。   贺长年就想看看这小孩怎么解决,打不过又不告状,那就自己睡冷被窝吧。   但季然就用他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自己,也不说要跟他挤挤,单就看着他,且只看自己,因为这小孩非常聪明,看出他是这里面没人敢招惹的一个。就跟白天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跟他一组干活,跟小尾巴似的。   贺长年常常被他郁闷的不行,在床上翻了好几次身后,吼道:“过来吧!”   于是季然立刻抱着他的小枕头巴巴的跑过来了,细声细气的跟他道谢。   说着‘谢谢’,但脸上却没有表情,就跟刚才看到自己被窝里被倒上水时一种表情,不怒亦不喜,小小的面瘫脸不讨人厌,还平白的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淡定感。这种感觉很诡异,贺长年忍不住抬手掐他的脸蛋,向旁边扯着,想让他扯出一个笑来。   季然也很乖的让他弄,但贺长年自己看着自己的成果,泄气了,贺长年对他服服的,喊他‘少爷,祖宗,我服了你了行吧。’   就这样他在福利院里有了一个小尾巴,给季然做了靠山,虽然他也不是老大,在福利院那班小孩里排老二,老大是一个十岁的小胖子,虎虎生威的小孩,常带着一帮小弟欺负人,但那时的自己脾气很臭,   他不是从小就在孤儿院的,性格天生孤僻,一点儿都不愿意搭理他们,当然也就不怕他们。   起初那些小孩想抱团儿让他认他们老大小虎的,但他们七八个都没能制得了自己。   小虎对他心服口服,要把他老大的位置给他,认他当大哥,但贺长年一点儿也不稀罕老大的位置,嫌弃这些拖着鼻涕的小孩。他也没有多少爱心,更喜欢独来独往。   那些小孩看他不好惹也不跟着他了,只有那个季然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他知道季然是为了不受那些小孩欺负才跟着他的,这个小孩才四岁就已经非常聪明了,聪明到有些异类了。   院长曾经跟他说过季然的事。季然长的跟洋娃娃似的,哪怕不喜不怒还是会博得很多人喜欢,不是没有人领养过季然,季然被一户看上去很好的家庭领养过。   但谁都不曾想到,那户人家因为受不了季然的冷漠虐待他。   四岁的季然受了虐待,自己凭借着记忆里回到了这里。   掀开衣服让院长看他被拧的肚子,打开电话手表把录音给院长听,当院长听到了语音里那句‘他根本就不会爱人,我们养他多大都是白眼狼!还不如送回去算了!’的话,院长差点儿气疯了,她抱着季然哭的相当厉害,从那起她说她会养着季然一辈子的,再也不会让他走了。   四岁的小孩已经知道用电话手表录音是何其的聪明。   他不恨别人,也很聪明,尽可能的保护自己。   贺长年梦里无意识的皱了下眉,心疼季然的聪明。   季然那时肯定也看出自己的臭脾气了,知道自己不愿意跟人亲近,于是他也不紧跟着,只是不远不近,确保自己不落单,在他贺长年的视线内。   贺长年想他之所以能容忍季然跟在他身边是因为这个小孩对他的脾气,他自己性格很差,谁父母双亡、被亲戚推来推去送到孤儿院都不会有什么好性格的,所以他特别烦人吵架,那种千百鸭子在他耳边呱噪的声音尤其烦躁。   但季然不吵闹,如果别人不同他说话,他甚至一天都可以不说话,他那双葡萄似的眼睛仿佛代替了他所有语言,让你只看着他眼睛就觉得沉静。他的眼睛里有岁月静好。   贺长年想他曾经在无数个世界里喜欢上季然,是因为他的那双黑白分明、安静纯粹的双眼,让他心里本能的喜欢。   夜很长,梦夜很长。   梦里春夏秋冬。   夏天的梧桐树下,安静的一隅,小小的季然趴在小桌上睡着了。跟他刚刚缝好的布娃娃一样,有长长的睫毛。   白嫩嫩的脸特别爱招蚊子,贺长年不得不给他打着扇子,扇大了怕他醒了,扇风小了又怕自己也睡着了,贺长年困的脾气上来了,第一百零八次的在他耳边磨牙:“少爷,你真是我祖宗。”   季然就含糊的喊他:“二哥,我好困,你也睡。”   二哥,二哥这个名字喊了一年又一年。   夏天的时候喊他吃雪糕。   “二哥,我想跟你一起吃冰棍。”   贺长年听见自己梦里臭臭的声音:“你不能吃,上次吃多了肚子疼忘记了?”   应该是他忘记了院长叮嘱的话,季然吃不了凉的东西,吃多了就会肚子疼,所以院长管着,不让他吃。   上次贺长年没在意,让他吃了,结果拉了两天肚子,贺长年这次彻底的记住了。   但怎么办呢,贺长年吃雪糕时,他就眼巴巴的看着,那眼睛简直让人无法拒绝,于是最后就贺长年先吃一口再给他吃,这样两人共同吃一根,季然就能吃的少了。   果然吃的少就没有肚子疼,于是从那时候起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但凡凉的东西,贺长年都先吃,他吃一口,给季然一口,两人共同吃一个苹果,一个香蕉,哪怕再小的荔枝都他先咬一口。   季然尤其喜欢吃荔枝,冰镇的,这个院长看的最严,福利院因着这个天才神童,有很多的福利,哦,那时候季然已经7岁了,被学校挖掘出象棋天分来,成了一个小天才。   九岁那年就打遍了世界,成为了小神童,有了名气,后来参加了奥数比赛,越来越有名,于是十二岁那年被寻找孙子多年的季家认回家。   季然有家了,贺长年替他高兴,他有一个名声显赫、后台强大的季家,有一个会疼他爱他的爷爷奶奶,贺长年放心了。   只是放心不代表不挂心,贺长年打工的时候会远远的看着他,看着他一年年长高。   贺长年进了剧组,忙碌的分不清白天晚上,抽出的哪一点儿时间回去看看他,那时的季然已经不认识他了,从他面前走过时候都没有眨眼。   毫不留恋的擦肩而过,贺长年站在大厅里茫然,助理陈旭跟他说,他的神色看起来很悲伤,面上是笑,可那笑还不如哭呢,看的让人想哭。   贺长年跟他说,他是高兴,高兴的喜极而泣。   他知道季然有一天会把他忘记,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时候,他心这么疼。   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在他怀里睡了8年,可他只用了两年就把自己忘的干干净净了。   贺长年眼角有些湿润,梦不醒,睡着的季然把脑门习惯的凑到他胳膊窝下,钻到他怀里睡觉,这个举动温暖了贺长年,贺长年把他揽进怀里,有勇气把剩下的那些年梦完。   贺长年已经小有名气,影帝桂冠拿到手的那天,季然进了娱乐圈,明明大学学的是商贸。   他们说季家进军娱乐圈,投资了几部剧,让季然来当主角。   一时间季然离贺长年那么近,又那么远。   近到两个剧组在一个影视城里拍戏。可远到面对面却不相识了。   季然的演技不好,这个贺长年能料到,不怪季然,他是一个小面瘫,让他演戏纯粹是为难他,于是那段时间里,贺长年看着他的剧组人仰马翻,听着他的导演一声比一声长的叹气,贺长年再看看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不受任何影响的季然想笑,他也真的笑了。   他把带来的饮品给工作人员,说来探班,让他们喝杯奶茶休息一会儿。   大夏天的一杯冷饮可以消散大家的火气。更何况是贺影帝来探班,张导给他这个面子,跟他哭诉季然的演技,说要不是看着投资的份上真想换主角啊。   贺长年笑,张导的这部剧是季家独家投资,张导要是换掉季然就没法拍了。   但贺长年没说这个,只说那我去看看季然吧。   张导合起手来拜托他。   贺长年把一杯温热的芋泥奶茶给季然,季然看了他一眼,跟他道谢,但又问他:“有点儿热,他们的为什么是冰的?”   他眼睛还真够尖的,贺长年跟他笑着说:“你不能喝太多冰的。喝多了会肚子疼。”   季然就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贺长年目光温柔的看着他,想,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们两个一起喝了那么多年的同一杯热饮呢?   但贺长年只跟他笑着说:“快喝吧,里面有椰果,你爱吃的。”   季然喝着他最喜欢的芋泥椰果奶茶,跟他说话了。   他说:“我知道你是谁。”   贺长年手握紧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也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是谁?”   季然跟他说:“你是贺影帝,我知道的,我的经纪人、还有张导把你的作品都推给我了,让我没事就看。”   贺长年手指缓缓松开,他苦笑了下,他还以为季然想起他来了呢?   不过,罢了,季然现在认识他也很好。   贺长年笑着问他:“那我演的好吗?”   季然眼皮撩了下,轻声说:“好,你长的好看。”   他的那一撩眼皮跟撩进了他心里一样,贺长年就看着他:“你长的也好看。”   他看了这么多年都看不腻的人。   贺长年有时候觉得自己变态了。季然是跟他一同长大的人,同睡一张床,同吃一碗饭,是亲到不能再亲的兄弟,可他竟然对他生出了别样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季然跟他突然的分开,又不记得他了,让他一时间不适应,生出了变态的心思。   贺长年克制着自己变态的想法,用温柔的声音哄骗着季然说话。   季然跟他说:“你演的比我好。好很多,你演的戏我都看了。”   贺长年问:“所有的都看了?”   季然肯定的点头:“经纪人让我背过,让我学你的每一个眼神。让我依葫芦画瓢。可我背过了,也照着画了,他们总说不像。”   他说的有一点儿委屈,贺长年实在忍不住笑了,不是为季然的撒娇,而是为他说的话,他说他看过了他所有的剧,在家里一部一部的看,背过了,那是不是记住了他?   贺长年笑完后跟他说:“你就是你,不用演我的,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为什么要来演戏呢?我看你也不喜欢。”   依照季家的家世,季然应该在商业上发展,以他对数字的天分来看,股市证券这一方面他应该得心应手。   季然看着他说:“为了给我治病。”   贺长年心口微微抽了下,他轻声问:“什么病?”   “我是EDD患者,心理医生说我可以在演戏里学会七情六欲。”   季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愿意跟贺长年说这个,也许是日日看着他的电视剧,看着他的电影,他的人让他觉得熟悉,像是亲人一样。   贺长年定定的看着季然,他说的那么平淡,却让贺长年心疼,贺长年轻声跟他说:“别怕,这个病不怪你,记不起来、不会演都没有关系,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心疼,他护着八年的季然,从来没有怪过他冷漠。为什么季家怪他呢?   季然却跟他说:“我没事,就是他们有事。”   他用手指着离他几米之外的工作人员,那些工作人员也许是因为受他所累,亦或者受不了季然的淡漠,不愿意靠近他。   贺长年跟他说:“他们是不熟悉你,你很好,比任何人都好,记住了吗?”   他骨子里的二哥本性又冒出来了,谁都不能欺负他护着的季然。   季然嗯了声,低头喝奶茶,浅紫色的芋泥奶茶很好看,映着他细白的手指,一节节的少下去。   季然把小杯的芋泥奶茶都喝完了,小杯是他特意给季然点的,季然从不浪费任何食物,如果是大杯他喝多了胃也会不舒服。   喝完后季然跟他说:“我知道他们都希望你来当主角。”   贺长年哦了声:“那你希望吗?”   他抽出手帕给季然擦了下嘴角的一点儿芋泥,他的动作太自然,季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怔怔的看了他一眼,跟他说:“我也希望你来当主角。”   “为什么呢?”   季然说:“那样我就不用这么累了。”   贺长年笑了:“那有机会我就来,我可说好了,我要是来当主角了,你的主角可能就没有了。”   季然很快的说:“没关系,我可以演反派。演喜怒不形于色的角色。”   贺长年哈哈笑了,他就知道季然还是会冷幽默的。   贺长年回去跟张导说:“张导,主角就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偶像剧男主就是这个设定。”   张导张了下口:“……那贺影帝你之前的角色不是霸道总裁?”   贺长年一本正经的点头,看张导拉着脸,贺长年跟他说:“等有机会我来给季然客串,看看能不能带他入戏。”   张导大喜:“好,好,那咱们下一部剧就这么说定了啊!”   下一部剧就这么来了,贺长年空降剧组,但还没有开拍,两人就出了车祸。   在系统世界里穿行七世,亲身演绎了生死别离。   七世换来季然喜怒哀乐如常。   七世寻得季然记起贺长年,贺长年想,七世那么长啊,若有来世,他不想让季然受那么多苦了,他情愿季然不记得他,他只是希望他平安喜乐。   季然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把腿搭在贺长年身上,手臂也搂着他腰,睡梦里的季然是一个霸道的主儿,凭着本能认定的人就会认一辈子,刻在灵魂里,再也不会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