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崽崽去逃荒》
　　作者：鱼百百
　　简介：
　　金元是金大地主家唯一的小少爷，被金家捧在手心里养着，小名更是叫金宝儿。
　　四岁的金小少爷生得滚圆可爱，嫩生生跟个小包子似的，金小少爷看上了佃户杨家黑瘦的小子 听说叫狗剩儿，连个大名都没有。
　　就因为金小少爷想骑大马，叫住了路过的杨狗剩儿，杨狗剩儿撞了小少爷一下，脑袋都给人家磕青了。
　　金小少爷哭着回了家，金老爷气坏了，把人买回家专门给他儿子骑大马。
　　金小少爷格外喜欢自己的“小马驹”，嫌弃狗剩儿不好听，改了叫杨天青。
　　杨天青到了金家日子过得并不好，好在那金家的小少爷是个傻蛋儿，看似让自己吃剩饭欺负自己，哪知道这些吃食儿普通人家都吃不上的。
　　杨天青讨厌金家，他不过是杨家买个那个小少爷的马，金家的下人都随意欺负他，他想掐死金元，想金家人都一夜之家都消失。
　　哪知道一天竟然成了真，叛军一夜之间血洗了几个村落，杨天青鬼使神差的拉着那个讨人厌的小少爷躲了起来。
　　哪知道这一养便是一辈子，后来杨天青想都怪金宝儿长得太好看，自己这才舍不得他吃苦。
　　一个铜子掰成两半，还全都进了小少爷的肚子里……
　　（先穷后富，微群像）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种田文 市井生活 日常 萌娃
　　主角：金元，杨天青 ┃ 配角：杨顺
　　一句话简介：两只崽种田逃荒日常
　　立意：阳光向上
　　

第1章 001
　　“小少爷，小少爷，跑慢一点。”
　　开了春，天暖和了不少，村庄旁的杨柳都抽了嫩芽，枝头的杏花也打了花苞，看样子没两日就能开了一树粉白。
　　乡间小道上，一个穿着杏黄色春衫的三头身崽子跑得飞快，手上拿着个纸鸢咯咯跑得小脸绯红，身后跟着个仆从跑得有些气喘吁吁的，又生怕追得紧了把小少爷给摔着了。
　　金元举着纸鸢玩得开心，他从田庄上跑过来的，他喜欢到村子里玩，村子里的铁头会打弹弓，二狗儿会抽陀螺，三丫会编花篮……
　　他喜欢往村子里跑，他爹娘不让他下来，但他就喜欢跑下来玩，他娘去他外祖家探亲去了，没人拘着他了，金元就一溜烟跑出来了。
　　虽然他身后只跟了一个小厮，但附近几个村子没有不认识金元的，金家田庄唯一的小少爷，生得又嫩生生的，乡下人家哪能养出这么白的孩子呀。
　　这方圆十几里都是金家的田产，金元经常跑过来玩的杏花村里面一半的人家都是金家的佃户，金元跑下来玩谁敢欺负他的。
　　金元举着他的纸鸢跑到了村头，见几个比他大一些的小孩正在聚在一块玩呢，金元咯咯笑着加快了脚步，小短腿倒腾地都快出残影了，也没比身后的小厮快上多少。
　　“铁头！铁头！你看我得的新纸鸢，我们去放纸鸢！”
　　铁头几个小孩看见金元过来起身就想跑，又看见金元身后跟着田庄的小管事的，只好站在那等着金元过来。
　　都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也就比金元大上个一两岁，还是小孩子呢脸上藏不住事，看见跟白面馒头一样的崽子跑过来，脸上都带着不高兴。
　　他们不爱和金元玩，金元年岁小，又是田庄上的小少爷，和他一道玩大家伙都得哄着他。
　　上次一块勒杨树杆玩，金元找的杨树叶勒不过二狗儿的，气得小少爷掉了眼泪，二狗儿把自己的‘宝’给了金元不说，回家被他娘知道还被抽了两棍子。
　　因为二狗儿家是金家的佃户，他娘因为二狗儿弄哭了小少爷，生怕金家到时候给她家涨地租。
　　村里的小孩儿都不愿意和金元玩得，但金元又格外喜欢跑下来，村里的小孩儿都被各家爹娘嘱咐过了，不许把金小少爷给弄哭了，要不然回家了少不了一顿好打。
　　这天一暖和小少爷往村子里跑得更勤快了，二狗儿现在一看见金元就觉得屁股疼，看见金元又来了暗中瞪了他几眼，玩又玩不起，还偏要过来玩，烦死了。
　　还是冬天好，冬天天冷，金家怕他家的宝贝疙瘩被冻到了就不许金元出宅子，现在天一暖和，这小少爷又嘚吧嘚吧跑过来了。
　　瞧那小短腿倒腾的，今儿又穿着一身杏黄色的春衫，二狗儿笑出来了声，和一旁的铁头说道：“你看他，跟只鸭子似的。”
　　“就是，他怎么又来了，又得哄着他玩，早知道就不在村口这玩了。”
　　年岁大一些的铁头瞪了他们一眼，“别胡说，让旺儿听见了少不得又骂上几句。”
　　旺儿，跟在金元屁股后面的小厮，平日里就只负责照顾金小少爷，别看只是个小厮，但人家在金家的田庄做事呢，出来到村子里也是没人敢惹的，谁见了他不得好声好气的。
　　要是村里的孩子没把金小少爷哄高兴了，旺儿拎过来人就是几巴掌下来，村子里小孩子对旺儿又怕又嫉妒，铁头的梦想就是长大了能进田庄做管事的，到时候看村子里谁还敢欺负他。
　　金元跑得一头的汗，举着他的纸鸢给举到了头顶，“铁头，我们去放纸鸢好不好，你看我新得的纸鸢，可漂亮了。”
　　金元才四岁多些，被金家捧在手心里长大，也是过了四岁了说话才利索了不少，用铁头的话说，金家小少爷说话都一股奶味儿的。
　　大眼睛，脸比他家过年做得白面包子都白，生得在好又咋了，铁头他们都不喜欢金元，偏生这小少爷又喜欢找他们玩，每次找他们玩，一旁的旺儿就老瞪他们，哄得不高兴了就背着人打他们。
　　金元得了个好东西，巴巴地跑过来找他的小伙伴玩，见没人吭声有些失落，“你们不喜欢吗，可好看了，我还画了小老虎呢。”
　　只见纸鸢上歪七八扭地画着一条长虫，什么小老虎呀，跟那春天树上的吊死鬼儿似的，难看死了，生生把这好看的纸鸢给画得一文不值。
　　旺儿板着脸咳了一声，这群小兔崽子又不长记性。
　　旺儿咳了一声吓得几个小孩赶紧站直了，还是铁头忙说道：“很好看，那我们去放风筝。”
　　金元这才高兴了起来，“走，放风筝！”
　　几个小孩儿刚在玩抓石子呢，现在金元来了不得不陪他玩放风筝，也没有敢跑回家的，旺儿看着呢，谁也不敢往家跑呀。
　　金元拿着木轮子在前面跑，铁头举着风筝在后面追，小少爷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可苦了举风筝的铁头了，生怕小少爷的纸鸢放不起来，要是哭了他就惨了。
　　偏偏怕啥来啥，小少爷个头矮，牵着线就是放不起来，铁头见小少爷嘴巴都撅起来了，心里一突，这小少爷千万别哭呀！
　　还是旺儿看金元出了不少的汗，怕风一吹在得了风寒，就哄道：“小少爷，渴不渴，过来喝点水。”
　　金元这才不跑了，他跑了半天了有点喝了，旺儿见小少爷不跑了忙把水袋子递到嘴边喂了些水，他家小少爷前几日得了风寒刚好，这可是金家的宝贝疙瘩，他可得好生照应着。
　　夫人原本是打算带小少爷回瓜州娘家呢，白家那边办满月宴呢，要不是小少爷生病了，他家夫人可舍不得把小少爷给留在了家里。
　　旺儿拿帕子给金元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打开了食盒，“小少爷，歇一歇吃点点心。”
　　金元跑了会了也饿了，旺儿每次跟着他家小少爷出来都会带些吃食，金老爷不许金元吃村子里的东西，嫌弃人家的东西不干净。
　　厨娘做得点心又甜又软，都是好油好面做的，里面还放了蜂蜜牛乳，都是小孩子喜欢的。
　　金元捧着吃了半块就不愿意吃了，他在家里吃惯了这些，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金小少爷不稀罕，站在一旁的几个小孩子看得口水都要流下去了。
　　和金小少爷玩有时会挨打，但也不是全无好处，金小少爷不爱吃的东西会给他们，那些点心他们过年都吃不上的，别说各家平日里吃不上点带甜味的东西，就是饭都吃不饱的。
　　旺儿哄着金元再吃一点，金元摇头不肯吃了，不是他最喜欢吃的糯米滋，他最喜欢吃那个，但他爹娘不让多吃，一天只给吃上一块，说吃多了他的小肚子会疼。
　　旺儿怕金元玩半天了一会儿回去饿肚子，着急忙慌回家吃饭，要是被金老爷看见了又要责骂他没照顾好人。
　　“小少爷再吃一口，里面放了你最喜欢的牛乳。”
　　金元撅着小嘴把脸扭一边去了，旺儿追着想让再吃一口，金元被缠得有些生气了，一巴掌打在了旺儿的手上，“我不吃！”
　　金元是金老爷老来子，宝贝得不行，一家人娇惯得厉害，金元称王称霸的，被金老爷看见了还得夸上一句他儿子威风。
　　白生生的点心掉在了地上，滚上了一层土，铁头几个人看得咕咚咽了下口水，想吃。
　　旺儿被打了一下手，点头哈腰地笑着，“那我们不吃了不吃了。”
　　金元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抬起小手招呼他的小伙伴，“铁头你们吃。”
　　铁头几个小子早就迫不及待了，跑过来纷纷下手抢了起来，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就连地上那半块糕点都不知道被谁给捡了起来。
　　旺儿抬起头瞪了一眼这些穷小子，都是沾了他家小少爷的光了，“一会儿你们陪着我们家小少爷玩骑大马。”
　　这会儿日头没那么好了，小少爷要是还玩风筝，玩得一头汗风在一吹就不好了。
　　几个小子一听要骑大马有些不乐意，但吃了人家的点心，旺儿又一脸要是不从巴掌落下来的样子，几个人不得不点了头。
　　金元一听要骑大马，高兴得拍着小手，“好哦，好哦，骑大马，骑大马！”
　　金元在家里就经常骑大马，他爹都让他骑呢。
　　旺儿点了年岁最大的铁头，“你，去趴下来，让我家少爷骑。”
　　铁头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敢反抗，对金元又恨又舍不得他点心，他衣裳虽然破旧但也是刚洗过没多久的，跪在地上爬，不仅会弄得一身的土还会把他的裤子给磨破了。
　　旺儿见他磨蹭踢了铁头一脚，“快点呀！”
　　铁头这才跪到了地上，其他几个小子也不敢吭声了，还好没让他们当马，这小少爷就是个金疙瘩，惹哭了要挨打，哄不高兴了要挨打。
　　他们家种着金老爷家的地，但金老爷不是个好人，地租都要抽去四成的，再交了赋税他们连饭都吃不饱的。
　　铁头四肢着地跪在了地上，金元高兴得拍着小手，“骑大马，骑大马喽～”
　　旺儿抱起他家小少爷要放在铁头的背上，还是玩这个游戏好，他家小少爷不累得慌，还高兴。
　　旺儿刚把他家小少爷给抱起来，金元就踢蹬着小脚不愿意了，“啊，不要，不要。”
　　“怎么了小少爷，你看铁头都趴好了。”
　　金元小手一指要换人，“我要骑他，他力气大！”
　　旺儿一看不知道谁家的小子打了一捆柴下来，背得那么老高一摞，是个有力气的，但看着一脸的狠像，旺儿还怕伤到他家小少爷呢。
　　“咱不和他玩，你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身上有虱子，虱子爬身上可是要咬人的。”
　　金元不乐意，踢蹬着小脚闹了起来，“不要，不要，我就要他，就要他！”
　　杨狗剩儿看了一眼闹着的小少爷抬脚就走了，金家的小少爷，附近几个村子谁不认识的，金家的宝贝疙瘩，和村子里黑瘦的小子站一起，那小少爷比白面馒头都白的。
　　那么白，乡下人穷人养不出那么白的小孩。
　　金元闹着非要换人，他觉得刚那人力气大，比铁头生得又高，他不要骑铁头了，他要骑那个人。
　　小少爷闹得厉害，旺儿抱着跟抱个滑不溜秋的小鱼似的，险些脱手给摔在了地上，旺儿赶紧哄道：“好好好，我们骑他。”
　　旺儿扭头厉声呵斥道：“你，过来！”
　　不就是骑大马，村里的野孩子，他家小少爷爱骑谁骑谁！
　　杨狗剩儿跟没听见似的接着走了，他可没空陪那娇贵的小少爷玩。
　　整个杏花村都知道金家小少爷最近一阵经常跑下来玩，多是和六七岁的小孩玩，杨狗剩儿都八岁了，在村子里跟他这么大的小孩子都顶半个大人使了。
　　旺儿见这臭小子还在走，放下金元快步上前扯住了那小子身上的柴垛，杨狗剩儿身上的柴有五六十斤重，被扯了一下连人带柴垛都倒在了地上。
　　铁头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少爷不骑他了，改换人了。
　　挑谁不好，偏生挑上了那煞星，杏花村谁不知道，那杨狗剩儿发起狠来可是连他爹都敢拎刀砍的。
　　杨狗剩儿被扯了一下，那几十斤重的柴扯得他勒住了他家肩膀，一阵剧痛传了过来，杨狗剩儿朝着扯他的人瞪了一眼。
　　旺儿被吓了一跳，但他仗着是金家的家奴，在村子里作威作福惯了，抬手就是一巴掌，“狗崽子！你也敢瞪你旺儿大爷。”
　　这巴掌打得不轻，杨狗剩儿被打得眼前发黑，他本来就被饿了两日，又被后娘赶去山上打柴，辛苦了一日腿都发软的，又被旺儿狠扇了一巴掌，倒在地上一时没爬起来。
　　金元也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也不敢闹了，他从来没见过旺儿打人，一时间被吓到了，他虽然被娇惯得厉害，但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呀。
　　别说金元了，就连铁头几个小子都被吓到了，旺儿也打过他们，一巴掌下去让你头脑发昏的，但都是背着金小少爷打的，这次竟然不背人了。
　　旺儿嚣张惯了，拖着杨狗剩儿给拖了过来，“给老子跪好了！”
　　旺儿押着杨狗剩儿跪在了地上，抬头朝着金元露出笑脸，“小少爷，过来，咱今儿就骑他了。”
　　金元有些害怕不敢过去，旺儿又催了一句，“小少爷，快过来呀，这匹马好，壮实。”
　　金元想骑，但又没有胆子，这人生得比铁头他们高大，他想骑大马，金元迈着小短腿过去了，刚走过去就被跪在地上的人一头给撞倒了。
　　金元被撞得倒在地上滚了几圈，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第2章 002
　　旺儿一看这狗崽子竟然敢撞他家少爷，也顾不得打人了，赶紧把金元从地上抱了起来，“小少爷，没事吧，没事吧。”
　　金元哇哇大声哭了起来，旺儿一看这脑门上被撞得青了一块！
　　旺儿吓得腿都软了，这回去了不得被金老爷抽死呀，这可是金家的宝贝疙瘩啊！
　　铁头几个小子也被吓到了，愣在原地，金小少爷被磕到头了，他们会不会挨打呀！
　　杨狗剩儿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刚被旺儿拖得一身的土，他狠瞪了一眼这主仆二人，拖着地上的柴走了。
　　铁头几个小子也想跑，被旺儿厉声叫住了，“那是谁家的狗东西！”
　　铁头支支吾吾说道：“是……是杨来福家的，是狗剩儿，是狗剩儿撞了小少爷，和我们没关系！”
　　铁头拔腿就跑了，生怕受到了牵连，其他几个小子也呼啦啦全跑了，不关他们的事啊！
　　旺儿气得要死，怀里的小少爷又哭得厉害，旺儿生怕回去受到责罚，哄了半天都哄不住的，只要硬着头皮抱着回去了田庄。
　　到了宅子小少爷还在掉眼泪呢，可见是被磕狠了，金元本来就生得白，这头上磕了一下显得格外得严重，旺儿到了家门口腿肚子都是打抽抽的。
　　金家看门的一看小少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额头又青了一片，忙跑着找金老爷去了，旺儿也软着腿抱着金元去了敞厅，自知犯了大错，慌忙跪了下去了。
　　金元还在抽抽噎噎掉眼泪，小脸哭得通红，主仆二人跟缩着脖子的鹌鹑似的。
　　金老爷一听他宝贝被磕到了脑袋风风火火就过来了，就看见那该死的旺儿一副窝囊样，他宝贝儿子哭得厉害，伸着小脖子哭得直打嗝。
　　这可把金老爷给心疼坏了，把地上的小团子给抱了起来，“给爹看看，给爹看看磕哪了这是。”
　　看见他爹了，金元哭得更厉害了，“疼啊～”
　　金老爷一看他宝贝儿子头上磕到青了一片，气得他抬脚就踹了上去，“好你个旺儿！”
　　旺儿被踹得生疼，爬起来又跪了下来，“老爷，都是小的没看好小少爷，是那杨来福家的小子撞了小少爷！”
　　金老爷老来得子，今年都四十了，头一位夫人没给他留个一男半女，没了之后又续弦娶了瓜州白家的小姐，也是成婚了几年了才有了这么个宝贝疙瘩，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一家人娇宠得厉害，这风寒刚好，出去玩了一趟就磕到了脑袋，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嘛！
　　旺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只说是小少爷想和杨来福家的小子玩骑大马，那杨家的小子不肯就不肯了，还用脑袋撞了他家小少爷的脑袋，这才给磕得黑青。
　　旺儿只捡好的说，丝毫没说他欺压人家，还扇了人家一巴掌，所有错处都推到了杨家小子身上。
　　金老爷抱着他的心肝宝贝哄，扭头就冷脸说道：“哪个杨家？”
　　“就是杨来福，咱家的佃户，种了咱家七亩地呢，去年地租交不上还拖了一阵，那小子叫狗剩儿，是他家的大小子。”
　　旺儿给说了，金老爷不记得有这号人，他家的佃户百十来家呢，他哪里知道什么杨来福王来福的，他只知道他家金宝儿出去一趟被磕到了脑袋！
　　他家金宝儿最是聪明伶俐了，这要是给磕坏了可怎么办啊，气得他眼睛都红了。
　　“去，把那小子给买过来，狗杂种，也敢撞我金宗霖的儿子，小少爷不是要骑大马吗，把那狗杂种买回来给小少爷当马骑，去！”
　　“哎哎！”
　　旺儿赶紧连滚带爬跑了，生怕一会儿又挨上一记窝心脚，金老爷别看年岁有些大了，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南闯北过来的，脚下功夫厉害着呢，这一脚踢得旺儿走路都弯着腰的。
　　金老爷让下人拿药油去了，金元被磕了脑袋委屈得不行，抱着他爹的脖子直抽噎，哭得他爹的绸缎衫子都濡湿了一片。
　　“好了，好了，金宝儿不哭了，爹一会儿就把欺负我们金宝儿的人打一顿，给我们金宝儿好好出出气。”
　　金元吸了吸鼻子，仰着委屈的小脸，“打～大坏蛋，爹，疼。”
　　说着说着又掉起了金豆豆，金老爷年轻的时候心肠硬，现在上了年岁了，对自己这个宝贝儿疙瘩百依百顺的，对外人他可没有那么好的心肠，那杂种崽子敢伤了他家金元，有他好看的！
　　“呦呦呦，不哭了，不哭了，爹给我们金宝儿吹吹。”
　　他家金宝儿长得像他娘，他夫人可是瓜州白家的小姐，生得很是美貌，金宝儿长得像他娘，格外得漂亮，白生生一团，他看着比那观音娘娘坐下的金童都好看。
　　如珠如玉养这么大了，平日里连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的，没想到竟然被村子里的野杂种给欺负了去，金老爷哪能不生气的。
　　金元跑村子里玩了一会儿了，又被旺儿抱着一路哭到了家，被他爹抱着哄了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金老爷抱着给送到了屋里。
　　敢伤他儿一分，他必十分给还回去！
　　旺儿拿了银钱去给他家小少爷买‘大马’去了，狗杂种，害得他被老爷踹了一脚，没个几天是好不了的，恶狠狠咬了咬牙，朝着杏花村而去了。
　　杨家，杨狗剩儿拖着柴火回来了，杨家后娘张氏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磕着瓜子，看见杨狗剩儿呸了一声，“又去哪偷懒去了，让你打个柴这会儿子了才回来，贱皮子！”
　　杨狗剩儿抬眼瞪了过去，一双眼睛像黑夜里的野兽，张氏被吓了一跳，想起这兔崽子拿着刀砍他爹的样子，悻悻闭上了嘴巴，“养不熟的狗崽子。”
　　见杨狗剩儿一身的泥土，半张脸还肿了，幸灾乐祸嗤了一声，“呦，这是招惹谁了。”
　　杨狗剩儿没吭声，拖着柴火给扔到了灶屋，又拿着葫芦瓢从缸里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给灌了下去。
　　张氏哼了一声，这狗崽子留在家里碍眼，又不能把他怎么样，转着眼珠子只想着出什么点子折磨上一番，省得哪天睡觉的时候都敢拎着刀站在她床头了。
　　乡下人家虽然喜欢起贱名，就是为了好养活，但那也都是有大名的，杨来福生了大儿子，贱名叫狗剩儿，一直到八岁了都没有起大名。
　　杨来福后来又娶了张氏，生了儿子取名叫杨顺，就是没给他大儿子取大名，一直狗剩儿狗剩儿地叫着。
　　杨来福也不喜欢他这个大儿子，这才多大了，就敢拿着刀劈他老子的，简直是个瘟神，张氏在去村子里宣扬上一圈，整个村子都不敢招惹杨狗剩儿的。
　　张氏只去村里说杨狗剩儿拿刀劈他老子的，就是没说为啥，还不是杨来福偏心眼，好吃好喝的都给了小儿子，对杨狗剩儿很是不喜。
　　那日杨顺砸了杨狗剩儿一下，杨狗剩儿还了手，杨来福和张氏拉偏架，这才被杨狗剩儿掂刀追着半个村子跑了。
　　杨狗剩儿的名声彻底坏透了，之前还有人同情他在后娘手下讨生活不易，现在更是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了。
　　张氏还坐在门口骂骂咧咧的，旺儿已经带着田庄上的两个小厮过来了。
　　张氏一看就认出来是金家的下人，还以为是过来催地租的，站起来想笑又笑不出来，挤出来个笑脸，“怎……怎么这会儿子过来了，还……还不是没到交地租子的时候。”
　　张氏不认识旺儿，只看衣裳认出了是金家的人，金家的小厮都穿着青衣，身上也没有补丁，可比他们这些穷佃户穿得好多了。
　　平日里来收地租的是王管事的，今日来了个脸生的小厮，张氏局促地搓了搓手，又忙让了凳子，“大爷，您……您坐。”
　　旺儿在金老爷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到了佃户家就耀武扬威了起来，一脚踢翻了凳子，“少和老子套近乎，杨来福呢，给老子叫回来去！”
　　张氏叫了杨顺过来，“去，快去把你爹给叫回来去。”
　　杨顺缩着脖子看了一眼三人，感觉不是啥好事，赶紧跑着去找他爹去了。
　　张氏搓了搓手，“大爷，这麦子还没抽穗呢，还，还没到交地租的时候呢，今，今年是不是收得有些早了。”
　　这杏花村一半都是金家的佃户，看见田庄上下来人了也纷纷偷偷围了上来。
　　听见张氏这么说也都以为是过来收地租子的，这会儿才三月，地里的麦子才刚拔了节了，哪有粮食交租子的。
　　金家的地租子贵，但不租就饿死，附近几个村子不少人家都种着金家的地。
　　旺儿呸了一声，“什么地租，你家是不是有个叫狗剩儿的兔崽子，人呢！给老子叫出去！”
　　张氏一听不是收地租的松了口气，“在呢，在呢，那小兔崽子在屋里躺着呢，这会儿日头还这么大呢，这小兔崽子就偷懒躲屋里去了。”
　　旺儿抬了抬手，让同来的小厮进屋捉人去了，屋里传出哎呦声叮叮咣咣东西倒地声，过了一会儿两人才拖了杨狗剩儿出来。
　　一人呸了一声，“旺儿哥，这狗崽子是个会咬人的，你看，我手都给咬出血了！”
　　杨家院子里闹成一团，越来越多的人趴在墙头看热闹，这金家找狗剩儿什么事呀这是。
　　杨来福也被叫了过来，看见金家来人了举着袖子擦了擦汗，点头哈腰地说道：“大爷，找小的啥事呀？”
　　旺儿啐了他一口，“你儿子打了金老爷的儿子，你说啥事呀？”
　　杨来福一听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爷，都是，都是这兔崽子闯出来的祸，您随意打骂，小的，小的都听您的。”
　　旺儿不提金家要买人的事，故意欺负杨家的人，那兔崽子他也不会放过，害得他被老爷给踢了一脚。
　　

第3章 003
　　杨狗剩儿被两个小厮按着，他力气再大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怎么会是两个大人的对手。
　　刚咬了人家一口，脸上又多了一个巴掌印，被两人按在院子里挣扎了几下，险些脱了手，旺儿冷哼了一声，“找个绳子给捆了去，看他还敢不敢发狠了。”
　　旺儿原是吩咐家中小厮的，杨来福听见了以为是和他说的，忙从地上爬起来绳子去了，找了一节麻绳给拿了过来。
　　“大爷，这小子闯得祸，您随意发落了去，小的决不说二话。”
　　杨狗剩儿被捆住了手扔在了地上，旺儿今儿挨了一脚心里窝着火呢，从田庄出来的时候手上还特意拎了马鞭，抬手就朝着杨狗剩儿狠抽了过去。
　　“兔崽子，你不是很厉害嘛，你倒是叫啊！”
　　一鞭子一鞭子落下来，杨狗剩儿身上穿的本就破旧，衣裳都被打烂了去，身上都是血痕，周围看热闹的人有些人不忍扭过去了头，这杨狗剩儿是个煞星不假，那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这金家的下人下手也太狠了些了，他们也不敢吭声，都是金家的佃户，这次又是弄伤了金家小少爷，他们哪里敢出声的。
　　杨狗剩儿被打得疼得一头的汗，咬着嘴唇没吱声，张氏在一旁握紧拳头，难掩心中的兴奋，打得好打得好，最好给打死了，还能家里省口吃的，她也不用担这后娘的恶名了。
　　旺儿打够了才收手，举着袖子擦了擦汗，心里的气这才顺了。
　　杨来福搓了搓手，“大爷，狠狠得打，不打不长记性，兔崽子竟会给家里惹事。”
　　杨来福是怕金家的人索赔，他宁愿把这兔崽子给打死了也不想出银钱，家里本来就没几个铜板，他怎么舍得的。
　　旺儿从怀里拿出了张纸，“这是卖身契，我们家老爷说了，这杨狗剩儿伤了我家小少爷，那就买回去给我们家小少爷当马骑。”
　　“这……”
　　杨来福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还升起一丝暗喜，原来怕金家过来索赔，没想到还能给他送银子，这兔崽子想卖都卖不出去的，没想到金家愿意花银子给买回去。
　　他又不敢表现得太高兴，生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说他杨来福卖亲儿子。
　　张氏一听金家竟然要买人，忙扯了下杨来福，嘴上说道：“金老爷待下人最是亲厚的，我家狗剩儿过去了比在家里过得都好，这是跟着去享福去了。”
　　杨来福也点了头，“是是是，村子里多少人家想去田庄做活儿的，还是我家狗剩儿有这个福气。”
　　旺儿懒得听这夫妻两做面子，“签字，人，我们领走。”
　　杨来福不识字，拿了身契也看不懂，这穷家哪里有毛笔的，又舍不得咬自己的手指头画押，看见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大儿子，沾了点他身上的血给按了手印。
　　旺儿有些嫌弃地给收了过来，从身上掏出一角碎银子给扔了过去，这身契是田庄上的账房给写的，买上个乡下的小子罢了，还是金家的佃户，二两银子都是多的。
　　旺儿从账房那取了二两银子买人，这会儿只扔给了杨来福一角碎银子，也就一两，旺儿暗中给昧下了一半。
　　办好了事又出了气，旺儿这才背着手走了，杨狗剩儿被打得半死，被两个小厮拖着拖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去，看着杨来福和张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村子里的人是不少人想去田庄上做活儿，但那只是做工而已，哪像杨家这样直接把儿子给卖过去的，那可是要落了奴籍的，以后生了孩子那也是奴籍。
　　张氏一看村子里的人都没走，转了下眼珠子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哭嚎了起来，“哎呦，我苦命的儿子呀，怎么就闯了这塌天大祸了，我怎么对得起你亲娘呦。”
　　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了，那杨狗剩儿是个性子不好的，这张氏也未必是个好的，亲爹更别说了，心眼都偏到村西头了。
　　等看热闹的人散去了，张氏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忙去把院门给关上了，又往杨来福身上摸，“银子呢，银子呢，给我看看。”
　　乡下的佃户人家甚少能看见银子的，金家的下人随手扔了一角碎银子下来，张氏眼睛都绿了，从杨来福身上把银子给摸了出来，下嘴就咬了一口，“银子，是银子，得有一两吧。”
　　张氏很是高兴，“没想到那兔崽子竟然这么值钱。”
　　不仅卖了一两银子，而且还把碍眼的人给弄走了，张氏高兴得不行。
　　杨顺围着他娘的腿打转，“娘，娘，我想吃肉，吃肉！”
　　“成，吃！这可真是天上掉银子！”
　　杨来福想给拿过来，张氏不肯，杨来福咳了一声，“像什么样子，刚卖了人，你这头就开始吃肉，让村里人知道不知道又怎么说呢。”
　　“那有啥，杨狗剩儿什么样的人，村里谁不知道呀，明儿去割一斤肉，咱夜里偷偷给炒了。”
　　张氏拿着那一角银子翻来覆去的看，佃户人家哪个不是穷得叮当响，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两回肉的，这可是一下子得了一两的银子，一斤肉十五文，她算不过来，只知道能割好多的肉！
　　这边杨家没了个儿子高兴得欢天喜地，杨来福也红光满面。
　　刚回家的时候听见金家的人说那灾星打了金家的宝贝儿子，他吓得腿都软了，生怕金家过来索赔，没想到不仅没索赔反而给了他家银子，可不就是一件好事。
　　杨狗剩儿被拖到了金家往柴房里一扔，旺儿去复命去了。
　　金老爷这会儿还气得不行，床上躺着个漂亮的小团子，金老爷轻拍着给哄睡了，可怜见的，哭得小脸通红，长长的睫毛都黏在了一起。
　　金老爷拧了帕子给他的宝贝疙瘩擦了擦小脸，旺儿小声过来说了人给买过来了，金老爷哼了一声起身去了柴房。
　　原本想下手打上一顿，一看人半死不活的躺在稻草堆里，他皱了皱眉。
　　不是看杨狗剩儿被打着这样觉得有些可怜，而是怕他的宝贝疙瘩醒来骑大马，结果人起不来，那还怎么给他的宝贝疙瘩玩呀。
　　“怎么弄成这样。”
　　旺儿不敢吭声，不知道金老爷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金宝儿要是醒了，别再闹起来。”
　　原来是不满意呀，旺儿赶紧说道：“是杨来福给打的，听说磕伤了咱家小少爷，杨来福就抽了几下。”
　　“成了，别给弄死了，这可是给金宝儿买的大马。”
　　“是是是，老爷您就放心好了。”
　　金老爷哼了一声走了，他急着去看他的宝贝疙瘩呢。
　　杨狗剩儿被拖到金家一路都半醒着，听着金老爷说得话也只是动了动眼皮，乡下人命贱，他杨狗剩儿的命更贱，那些作践自己的人，他想一一给弄死了，可惜了，他只是个佃户家的儿子。
　　旺儿也怕杨狗剩儿死了，要是小少爷想不起来还好，要是想起来了，到时候哭闹起来就不好办了。
　　“给喂些水，扔两个馒头就行了，别死了，在给换上身衣裳，这副鬼样子别吓到了小少爷。”
　　金家是乡绅，大户人家，家里的仆从五六十人，别看都是小厮丫鬟，那也分个三六九等，旺儿跟着金小少爷贴身照顾，自然比一般的小厮有脸面，那些杂役也是能随意支使的。
　　旺儿背着手走了，去他家小少爷身边当差去了。
　　杨狗剩儿被打得半死，同情他的小厮摇了摇头，这旺儿可真够手狠的，还是个半大孩子呢给打成这样。
　　杨狗剩儿迷迷糊糊被拖着按在了热水里，身上都是口子疼得他醒了过来，换了两桶水才给洗干净。
　　因为是小少爷的大马，小厮也不敢糊弄给身上撒了药粉换了身干净衣裳，从此以后这小子就是小少爷的人了。
　　金元睡醒就忘记了要骑大马的事，被金老爷抱着骑在脖子上哄了几圈，金小少爷笑得一排小米牙都露了出来，又吃了他最喜欢的糯米滋，更是想不起来今日那个撞自己脑袋的小子了。
　　杨狗剩儿在田庄养了两日，刚开始没给他安排活计，这可是小少爷的人谁敢使唤呀，等了两日了不见小少爷叫，也就随意欺负起了杨狗剩儿。
　　金家的仆人分三六九等，杨狗剩儿连干粗活的三等小厮都算不上，他是金老爷给小少爷买回来的马。
　　金家的下人谁都敢支使杨狗剩儿干活，没人干的脏活累活儿都扔给了他，饭也只给他馊掉的吃。
　　杨狗剩儿眼底流过一丝阴暗，那些欺负他的人，日后他一个也不会给放过了。
　　金元因为伤了脑袋被金老爷给拘在了家里玩，金元不高兴地撅着小嘴，他想去村子里玩，找铁头他们玩，铁头他们会得多。
　　金元的纸鸢上次落在了村子里，金老爷又给他买了个更漂亮的，金元自己举着嘴上唔唔跑着玩呢，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小手一松给扔在了地上。
　　旺儿哄着他道：“小少爷，小的给您举着。”
　　“不要，找铁头玩。”
　　“和他们有什么玩的，都是乡下的野小子，身上都生了虱子的，咱不和他们玩。”
　　“不要，就要找铁头玩。”
　　宅子里没有和金元一样大的，就连仆从都是大人，金元格外喜欢跑村子里跟着那几个大孩子屁股后面跑，这会儿不让出去了，不高兴得撅着小嘴。
　　杨狗剩儿拎着泔水桶从小院门口经过，金元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小家伙可记仇了，这会儿看见杨狗剩儿了想起来了他撞了自己的脑袋，害得自己疼了好几天。
　　金元哒哒跑过去，小手一伸指了过去，“大坏蛋！”
　　杨狗剩儿也看了过来，就是这小兔崽子害得自己被打了个半死，旺儿也追了过来，“看什么看，滚一边去！”
　　金元想起那日的游戏，“骑大马，我要骑大马！”
　　旺儿只得把人给喊了过来，“还不快点过来！”
　　杨狗剩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放下泔水桶走了过来。
　　他没有跪下，双手把地上那个比自己膝盖高上一点的崽子拎了起来，架着给放在了脖子上，原地转了几圈，逗得金元咯咯笑了起来。
　　

第4章 004
　　一旁的旺儿吓了一跳，“狗崽子，当心摔到少爷了！”
　　杨狗剩儿让金元骑着脖子转了几圈，逗得金元咯咯笑了起来，在金家几日了，日子过得连杨家都比不上。
　　在杨家也就三个人欺负他，到了这欺负他的人更多了，日日辛苦做活儿，连肚子也没填饱过，他们都说他是金老爷给金家小少爷买来的马，他连个人都算不上，只是头马。
　　就连杨家最下等的三等仆役都敢随意欺负他，杨狗剩儿记得旺儿，那日把自己打了个半死，旺儿在金家这么得脸也不过是沾了金小少爷的光。
　　有人欺负他，杨天青也不是吃素的，性子不像他那个窝囊废的亲爹，倒像是他那个做过土匪的爷，一身的狠劲儿，到了宅子里第二日就咬掉了欺负他的小厮一块肉。
　　杨狗剩儿认清了现实，他现在被卖身给了金家，要想以后的日子好过下去就得抱上金小少爷的大腿，跑是跑不掉的，他的籍契被金家拿着的，跑出去了也是寸步难行。
　　金元在院子里没有同龄的小孩子陪他玩，知道杨狗剩儿是村子里人，骑在人家脖子上笑得小脸绯红。
　　金元小手一伸指着杏树，“我要折花花，折花花。”
　　杨狗剩儿驮着人给驮了过去，金元哼哧哼哧折了一支下来，开心得不行，比起骑大马他更喜欢骑人家脖子上，高高得，看得远。
　　旺儿跟着一旁哄着，“小少爷，下来吧我们，坐那么高仔细摔着您喽。”
　　金元不肯，“不要，我就要坐这么高。”
　　金元抱着杨狗剩儿的头趴了上去，“你怎么来我家了，你，你那天撞了我的脑袋，好疼。”
　　“我来陪你玩。”
　　一听是过来陪自己玩的，金元更是高兴了，“那你会打弹弓嘛，抽陀螺会吗，还有，还有骑竹马，铁头他们都会。”
　　金元觉得铁头可厉害了，到了村子里就喜欢找他玩，铁头什么都会，比他在田庄里好玩多了，他不喜欢玩九连环，也不喜欢玩琉璃珠，他想去村子里找铁头他们玩弹弓。
　　杨狗剩儿嗯了一声，“都会。”
　　金元一听杨狗剩儿都会，坐在人家肩膀上高兴得晃小脚，“你好厉害呀，我想打鸟，我们去打鸟好不好。”
　　金元只见过铁头他们玩，铁头虽然打不中树上的鸟儿，但惊得枝头上的鸟儿都飞走了，金元觉得人家可厉害了，也想跟着玩弹弓，但他力气小连弹弓都拉不开的。
　　杨狗剩儿从怀里摸出个木头块递了上去，金元歪着小脑袋看了起来，哇了一声，“是小鸟！”
　　杨狗剩儿夜里偷偷拿了灶房的刀给雕的，刻得不好看，也就是木头疙瘩多了双翅膀，但哄还不到五岁的小少爷绰绰有余。
　　金元得了个木头小鸟很是高兴，举着手上唔唔唔飞了起来，旺儿升起了危机感，这兔崽子别不是过来抢自己饭碗的。
　　他的活计在金家算是轻松得了，还是沾了他做厨娘老娘的光，重活粗活一样都不做，只跟着小少爷玩就行了，小少爷身旁还有丫鬟婆子伺候着，他就只陪着玩。
　　旺儿哄道：“小少爷我们下来吧，不是要打弹弓嘛，小的给您拿弹弓去。”
　　旺儿硬是把金元给抱了下来，金元不高兴地蹬着小短腿，“我要他抱，不要你抱。”
　　旺儿只好把小少爷给送了过去，暗中还瞪了一眼杨狗剩儿，“好生抱着小少爷，若是弄哭了，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杨狗剩儿哼了一声，那日旺儿把自己给打得半死他可是还记着呢。
　　怀里的小少爷软乎乎的，金老爷的宝贝疙瘩能不养得好嘛，都快五岁了还一身的奶味儿，浑身白得跟锅里的汤圆似的。
　　杏花村里的小孩跟他这么大的，都能带着下面的弟弟妹妹跑着玩了，若是懂事一点的都能帮着家里洗碗扫地了，到了六月份收麦子的时候都提着篮子下地捡麦穗了。
　　哪像这金家的小少爷，都快五岁了还是个傻的，杨狗剩儿不喜欢金元，觉得要不是金元他也不会被卖给了金家落了奴籍，这一辈子都脱身不了。
　　杨狗剩儿想在金家吃饱饭了，心里想着早晚有一天离开了金家，这金家小少爷最容易讨好的，要不然也不会经常跑到村子里和铁头他们玩。
　　在杨狗剩儿心里，这金家小少爷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傻儿子生得极好，几个村子都没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子。
　　金元被杨狗剩儿抱着挺高兴的，有人和他玩了，“你叫什么呀，我在村子没见过你，我叫金元，我爹娘喊我金宝儿。”
　　“没有名字。”
　　杨狗剩儿不承认他都这么大了还没有大名，他爹和后娘喜欢叫他狗剩儿，杨狗剩儿不认。
　　旺儿已经拿了弹弓过来，一把小巧的弹弓，磨得很是顺滑一点毛刺都没有，就怕滑到了小少爷的手。
　　旺儿听见杨狗剩儿说他没名字嗤笑了一声，“你咋没名字呀，你不是叫狗剩儿吗？小少爷，他叫狗剩儿。”
　　旺儿怪笑着盯着杨狗剩儿，一个小贱种罢了，休想抢了他的饭碗去。
　　金元蹬着小腿要下来，杨狗剩儿给他放在了地上，金元虽然还没有开蒙但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数起了他的小伙伴的名字，虽然铁头几个不认他们和金小少爷是小伙伴。
　　“铁头，大丫，怜儿，你怎么叫狗剩儿呀，一点都不好听。”
　　旺儿在一旁说道：“小少爷，他在咱家连个仆人都算不上，就是老爷买来给你骑马的，以后您想骑大马了，随时叫他过来。”
　　杨狗剩儿虽然出身不好，但骨子里是个倔得，怎么可能跪在地上任由这小少爷骑自己，知道旺儿这是故意在欺辱自己。
　　金小少爷很是霸道地想，他爹给他买的东西都是他的，他的小木马还有竹球，都是他爹给他买的，在小少爷的脑袋中，他爹买回来的东西就都是他了。
　　小少爷霸道地插着腰，“不许叫狗剩儿，那叫，那叫……”
　　金元只是单纯地觉得既然是他的东西了，那名字就不能难听了，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这会儿皱着包子脸要给自己的人取名字。
　　旺儿在一旁起了坏心眼，“小少爷，不如叫他狗娃或者叫马奴都成，乡下的小贱种起什么好名字呀。”
　　杨狗剩儿握紧了拳头，他虽然也大字不识一个但也不想落下一个屈辱的名字，一个小崽子罢了，但就是这小崽子能拿捏住自己的生死。
　　金元推了一下把脸伸到面前的旺儿，“不要，不要，难听死了。”
　　金小少爷低头一看，瞅见了今日身上穿的春衫，他虽然不识字但认得颜色呀，还知道挑自己喜欢的衣裳穿，他娘还抱着他认颜色呢，夸他可聪明了。
　　“天青，就叫天青，我今儿穿了天青色的袍子。”
　　他今日穿了件天青色春衫，脚上踩着小靴子，头上扎着小揪揪跟个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杨狗剩儿松开了握紧了拳头，还好这小少爷没有给他乱取名，杨天青，倒是比杨狗剩儿好听多了。
　　杨狗剩儿得了个好名，旺儿朝他翻了个白眼，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杂种罢了，要他看就叫贱种最合适了，叫什么杨天青。
　　金元拉住了杨天青的袖子，“杨天青，你不是会打鸟吗？我们去打鸟，走！”
　　小少爷新得了个仆人很是高兴，拽着杨天青就要去打鸟，杨天青跟个深山里的狼崽子似的，别说让他哄小孩了，不把人打哭就是好得了，在家他可是没少和杨顺打架。
　　金元很是喜欢铁头，因为他会拉弹弓，啪得一下吓得鸟飞走了，金元每次看见都乐得咯咯笑个不行。
　　金元看见了落在树上的鸟儿，举着自己的小弹弓使出吃奶的劲儿拉了起来，憋得自己的脸都红了，一松手皮筋软趴趴落了下来，里面甚至连个石子都没有包。
　　金元有些泄气，“我要是能和铁头一样厉害就好了，铁头能打好远，好远哦～”
　　之前在村子里玩的时候，铁头几个小子生怕把小少爷给弄哭了，谁敢教他打弹弓呀，都是哄着他玩罢了。
　　杨天青蹲了下来，这小少爷可真矮，他蹲下来两人才一般高，杨天青捡了颗石子包了上去，“拉着。”
　　他捏着金元的手拉开了牛皮筋，小少爷的弹弓不大，杨天青很轻松就给拉开了，瞄准树上的雀儿送开了手，啪得一声，站在枝头的雀儿应声落了下来。
　　杨天青准头很好，他在家吃不饱饭，经常会拿小石子砸雀儿，长久下来单手就能把鸟儿给打下来了，用上了弹弓更是省劲儿了。
　　金小少爷哪里见过这个呀，他和铁头玩他们也只会把鸟儿给惊飞了，还是头一次真的把鸟儿给打了下来，惊得小少爷眼珠子瞪得溜圆。
　　“哇！”
　　小少爷呆愣了两息拔腿就跑了过去，“我打到鸟了！”
　　旺儿也跟着跑了过去，“小少爷跑慢点，可别摔到了。”
　　那只被打落的雀儿还在扑棱着翅膀想飞走，金元哇哦一声扑了过去，两只小手捂了上去，那只雀儿没被杨天青打死，差点被小少爷的小胖手给捂死。
　　金元抓着那只雀儿跟得了个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似的，“旺儿，旺儿，我要笼子。”
　　“哎！”
　　旺儿赶紧给他家小少爷找鸟笼子去了，金元哒哒跑过来，抬着肉乎乎的小脸，溜圆的大眼睛里全都是小星星，满眼都是崇拜，学着铁头的样子大声说道：“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
　　杨天青是打了主意讨这小傻子的欢心，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在怎么筹谋他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罢了，他想有一天靠着这小胖崽子能脱了奴籍，得了自由就买上几亩田过日子。
　　能吃饱穿暖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了，杨天青难得露出个笑脸，看地上滚圆的崽子跟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第5章 005
　　旺儿很快拿了个鸟笼过来，看见他家小少爷举着个鸟儿一脸高兴地看着那狗崽子，旺儿过来一屁股把杨天青给撅一边去了。
　　“小少爷，鸟笼子拿过来了。”
　　金元这才把只剩半口气的雀儿给放了进去，刚杨天青那一下让这只雀儿还剩一口气，小少爷稀罕地两只手捂着，小孩子手下没轻没重的，没死也快被他给捂死了。
　　金元提着个快有他大的鸟笼别提多高兴了，“你可真厉害，你是一直住我家了吗？那我是不是下午还能找你玩？”
　　杨天青还没说话呢，旺儿就点头哈腰地拱火，“小少爷，他就是老爷买给你的马，连咱家最下等的小厮都比不上的，您不用和他客气，有什么叫他就是了。”
　　这么长一串话，金元的小脑袋险些没有转过来，反正明白过来这人是他的了，就像他的小风车小木马一样，都是他的了。
　　旺儿哄完了金元抬头瞪了一眼杨天青，“还愣在这干嘛，那泔水桶放在那等着它自己长腿跑呀！”
　　杨天青看了一眼趴在鸟笼子上的崽子，那只半死不活的雀儿在里面扑棱着翅膀，那小崽子满眼的欢喜，扭头就忘了自己了。
　　杨天青抬腿走了，等金元稀罕够了笼子里雀儿，抬头一看杨天青早就不见了，“杨，杨……”
　　金元皱着眉头，刚给人家起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杨狗剩儿，他已经干活去了。”旺儿忙说道。
　　“不对！”金元瞅见了他身上穿的衣裳，“杨天青！他人呢？”
　　“干活去了，小少爷该吃饭了，走，我们去吃饭去，老爷一会儿该派人来找了。”
　　旺儿哄着金元吃饭去了，他可不想让那小兔崽子抢了自己的差事，他的差事在宅子里算得上清闲呢，他旺儿在这田庄里不是最机灵的，也不是最聪明的。
　　但他老娘是厨房的管事的，他这才得了这么个好差事。
　　旺儿抱着人走了，到敞厅的时候金老爷还没过来呢，旺儿抱着人放在了凳子上，金元坐在上面小腿晃荡了两下，怀里还抱着那个比他都粗的鸟笼子，格外得稀罕。
　　“旺儿，旺儿，我要包子。”
　　厨房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端着菜上来，金元看见桌上面摆着一碟子精巧的包子，只有他拳头那么大，他短胳膊短腿儿得够不到，就支使旺儿给他拿过来。
　　旺儿哎了一声给他拿了个白面包子，金元接过来给塞到了鸟笼子里，“小鸟，小鸟，你也吃饭呀。”
　　旺儿之前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他家之前也是附近村子里的，跟着他娘孤儿寡母的，没少在村子里被欺负，小时候吃得都是杂面窝头，拉得他嗓子疼，白面馒头，那是吃不上的。
　　他娘跟着个作席面的厨娘学了一点手艺，后面实在活不下去了，带着他卖身到了金家的田庄，混了几年成了厨房的管事，他的日子也跟着好了起来。
　　要是以前扔给他个白面馒头，他能像狗一样争抢，现在别说白面了，他肉也是不缺着吃的，哪里还看得上这小小的一个包子了。
　　金元自小长在田庄，被金家跟眼珠子似的护着，更是一点苦头都没有吃过，哪知道这一个白面包子放在乡下人家那是有的过年都吃不上的。
　　金老爷没一会儿也过来了，看见他的宝贝抱着个鸟笼子玩呢呦了一声，“金宝儿，哪里来的雀儿呀这是？”
　　金元高兴得晃着小短腿，“杨天青给我抓哒～”
　　“杨天青？我怎么没听过咱家有这么个人呀。”
　　旺儿在一旁说道：“老爷，就是那个杨来福家的小子，买过来给小少爷当马那个。”
　　“他呀。”
　　金老爷只见过杨天青一面，那日一身的血污他哪里看得清人长啥样的，只是气恼这佃户家的小子撞伤了他的宝贝疙瘩。
　　“金宝儿爱骑就骑，若是不听话就拿鞭子抽，抽到听话为止。”
　　旺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是，小的知道的，绝不让那小子伤到了小少爷分毫。”
　　金老爷脸上带笑看着他的宝贝疙瘩，“金宝儿，咱不玩了，吃饭，爹喂你吃饭好不好？”
　　金元乖乖点头，“好～”
　　杨天青倒了泔水就拎着空桶回去了，他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吃饭，几个厨娘正围着桌子，上面放着的是高粱面馒头，一盆子猪油炒青菜，一碗腌咸菜。
　　这还是在厨房做活的才能吃上这么好的吃食，向他这种连三等小厮都算不上的，一些好的吃食轮不上他，他的吃食和家里的长工一样，就一个窝头半碗米汤水了。
　　杨天青来的时候不少人正在拿窝头呢，杨天青也上去拿了一个，又打了一碗粥，里面可怜兮兮飘着几粒米。
　　他端着饭碗蹲在了墙角吃饭，这金老爷是他们这出了名的大地主，对下人却十分苛刻。
　　附近几个村子的青壮汉子到了农忙的时候也会过来做活，一天也就二三十个铜板，饭食也是一个窝头一碗水，但乡下穷苦，就是这活计也不少人抢着做呢。
　　杨天青听村里的人说，给金家割麦子的时候，那是腰都不能直起来的，若是直起来腰那随后鞭子就会落下来，金老爷生怕有人偷懒了。
　　杨天青咬了一口窝头，在金家田庄的日子没在杨家好上几分，在杨家被亲爹后娘欺压，吃不饱饭但其他有自由，他能去山上挖些野菜打上些鸟儿填肚子。
　　到了金家，肚子也填不饱，而且活计很重，若是出不了金家，那他一辈子就烂死在这了，杨天青想起那小崽子，金老爷的宝贝疙瘩，抱上那小崽子的大腿，他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杨天青窝头还没吃完呢，就有小厮喊他了，“杨狗剩儿，一会儿去把院子里的柴给劈了，再去山上打些柴下来。”
　　田庄上不仅有小厮丫鬟，还有下地干活的长工，长工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他们呢，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忙活的，若是小厮丫鬟的活计做不好了，那就赶去做长工。
　　杨天青站了起来，“我叫杨天青。”
　　那小厮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家看呀，这杨狗剩儿还会给自己起名字了，大字不识一个的装什么先生呀哈哈哈。”
　　其他蹲在墙角吃饭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杨天青上前按住了那带头起哄的小厮，别看杨天青才八岁，但一身的狠劲，俗话说横得怕愣的，愣得怕不要命的，杨天青就属于那种不要命的。
　　杨天青跟头狼崽子似的把人给扑到了地上，两只手死命掐着人家的脖子，“我说了我叫杨天青！”
　　那小厮被他掐得翻白眼，一旁的人赶紧把杨天青给拽了起来，厨房的管事崔妈妈膀大腰圆的，一巴掌就扇了过来，“闹什么闹！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呢！”
　　被他掐得那个小厮捂着脖子咳了起来，也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说你好好得招惹他作甚，我可是听说这小子连他亲爹都敢砍的，东来的胳膊现在都没好利索呢。”
　　那小厮原本还想踹上两脚或者骂上两句，看着杨天青虽然被打了但还是一脸的不服输，那小厮哼了一声也不敢招惹杨天青了。
　　这杨天青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田庄上有杏花村做事的人，听说小小年纪先克死了他亲娘，现在才八岁亲爹都敢砍的，可不敢招惹他。
　　杨天青刚来田庄头两日一身的伤，有个叫东来的小厮欺负他，故意拿走了该他的窝头，杨天青上去就咬掉了一块肉，事后少不了被管事的抽了个半死，但明面上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杨天青吃了饭就拎着斧头在院子里劈柴，饭都没吃饱的，又劈了不少的柴，管事的崔妈妈故意磋磨他，水都没让他有空喝就赶着让去山上背柴去了。
　　杨天青也没说什么，背着柴架子出门出了，崔妈妈喊了一声，“不打够数了，今儿没有饭吃！”
　　敞厅里金元已经吃饱了饭，金老爷喂了他吃大鸡腿又吃了小半碗馄饨，金元的小肚子就溜圆了起来。
　　吃饱了饭的金元晃着小脚要下来，“找杨天青玩～”
　　“小少爷，你上午不是在放纸鸢吗，玩一会儿我们就该睡觉了。”
　　金元摇头，“不要，找杨天青，打鸟。”
　　金老爷摆了摆手，“去带他去吧，别玩太久，一会儿带回来睡觉。”
　　“老爷，都怪小的那会儿没打听清楚，我也是这两天才听说，那杨天青可不是什么善茬，才来咱家几日呀，就把东来的胳膊给咬掉了块肉，我怕……”
　　金老爷听得皱眉，“你看紧了，若是他敢伤到我儿半分，老子要了他的狗命！”
　　“是。”
　　旺儿这才把金元从凳子上抱了下来，到底是没有找到杨天青，旺儿哄着金元找了几个地方就说杨天青说不定出去了，吃饱了饭的金小少爷也犯了困，被旺儿抱着进屋睡觉去了。
　　金元记性挺好的，睡醒了又提着他的鸟笼子要找杨天青玩，这会儿是真找不到人了，杨天青已经去后山砍柴去了，闹了一会儿被旺儿哄着玩其他的去了。
　　杨天青到了天黑才打够了数，过了吃饭的时候早就没了他的窝头，杨天青又饿又渴，就只喝了一瓢水填肚子。
　　他手心烂成一片，头几日做粗活就起了泡了，今天又是劈柴砍柴的，手上的泡儿又磨破了，手掌心磨得血红一片，这是管事的故意磨他呢这是。
　　天黑之后金元就回屋里睡觉去了，他缩在小被子里看着他的小鸟，半死的小鸟扑棱了一下午，到了天黑终于断了气了，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的。
　　金元哇得一声就哭了起来，他的小鸟死了！
　　

第6章 006
　　天都黑了，金家院子里闹成了一团。
　　金小少爷的小鸟死了，金小少爷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个活物玩，稀罕了一下午，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蹬了腿。
　　这可把小少爷心疼死了，他虽然不大，但也知道他的小鸟死了，他之前有条漂亮的小金鱼，很是喜欢，就捞出来拿在手里玩，没一会儿就不动弹了。
　　小少爷捧着他的漂亮小鱼找娘哭去了，白夫人抱着哄了半天才给哄住，金元那时候才知道他的小鱼死了，死了的东西就要埋到地里。
　　这会儿金夫人说不定还在路上呢，没个个把月回不来的，金家的宝贝疙瘩又哭得厉害，金老爷抱着哄了起来，“金宝儿不哭了不哭了，爹再去给你抓一只。”
　　金元握着小拳头哭得厉害，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白嫩的小脸落了下来，“不要，我就要这个，这个嗝这个，是我亲自抓的。”
　　金老爷抱着压根哄不住，若是他夫人在的话说不定还能好一点，这下好了，他夫人不在家，金元又哭得厉害。
　　照顾小少爷的人都在一旁不敢吭声的，金老爷脾气不好，生怕他们一个没注意那脚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金老爷既心疼又生气，心疼他的宝贝崽儿哭得停不下来，生气家里的下人都是一群废物，连个小孩子都哄不住的。
　　“都站那么远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哄！”
　　金老爷吼了一句，几个小厮丫鬟这才敢上前，有拿着吃食的，有拿着小玩意儿的，压根哄不住伤心的小少爷。
　　金元伤心不已，他抱着鸟笼子玩了一下午了，还好几次捧在手上玩，本就受伤的小鸟哪能这么折腾的，腿儿一蹬上西天去了。
　　“不要，不要，我要我的小鸟，要我的小鸟呜呜呜～”
　　金老爷抱着人哄就是哄不住的，这天黑了最怕小儿哭闹，要不然风邪入了体可就不好了。
　　“一群废物，都去给小少爷抓鸟儿去，抓不到都不许回来！”
　　金家院子更是热闹了起来，不管是小厮还是长工都被管家给喊了起来，要去山里给小少爷抓一只麻雀去。
　　杨天青也被喊起来了，他已经做了一天的苦力了，晚上又没有饭吃，才八岁的孩子累得浑身都是疼的。
　　杨天青和屋里的人一道被赶出来给小少爷抓鸟去了，也不敢有人有怨言的。
　　和杨天青挨着睡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人家都叫他王老汉，是庄子上的长工，一辈子都跟牛似的在金家的地里做活儿。
　　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庄子上的长工白天都要下地做活儿，累得腰酸背痛的，这会儿天黑了本该休息了，又被金老爷叫起来去给小少爷抓鸟儿去了。
　　王老汉和杨天青一道，趁着没人看见塞给了他半个窝头，“还没吃饭吧，晚上吃饭的时候没看见你。”
　　杨天青抓着半个窝头愣了一瞬，他原本以为田庄里的人都厌恶他，因为他来的第二日就敢咬掉人家一块肉的，整个田庄既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欺负他了，同样也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了。
　　“谢谢。”杨天青声音有些沙哑。
　　王老汉摆了下手，“嗐，咱都一样，都是苦命人，走吧，但愿有人能快点抓住鸟儿，要不然咱一夜都别想睡了。”
　　杨天青原本没有人和他一道的，山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杨天青不害怕，现在王老汉愿意和他一块更好了。
　　杨天青饿得不行，抓着窝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三两口给吃了个干净，也只是饿得不肚子疼而已，就这还是王老汉从嘴里省下给他的。
　　王老汉怜惜杨天青只是个孩子，拿着棍子走在前面，“听说你起名字了，叫杨天青？挺好的，也是有个名字了。”
　　杨天青嗯了一声，“是金元小少爷给起的。”
　　“小少爷给起的呀，小少爷还不到五岁呢，还怪聪明的哩。”
　　山上黑得看不见手指，王老汉和杨天青说起了闲话，“我卖身到田庄上的时候和你大差不多，也没个名字，在家排行老大就被人唤做王大，到现在老喽就成王老汉喽，哎，这一辈子都没走出这个田庄了去。”
　　杨天青握紧了拳头，“我会走出去的。”
　　“哪有这么简单，咱都是落了奴籍的人，就算是逃脱了没有户籍文书也是死路一条。”
　　“我会的。”
　　王老汉喘着粗气笑了一声，“或许呢，要是金元小少爷不像他爹一样狠，说不定还能开恩帮你脱了奴籍。”
　　两人朝山上走了半天，今天天不好，月亮都隐没到了云层了，更别提看见落在树枝上的鸟儿了，而且还得是麻雀，其他的都不行。
　　别说看不见树上的鸟儿了，就是人经过树下的时候响起振翅的声音，连是个啥鸟儿都看不清的。
　　王老汉哎了一声，“这黑灯瞎火的，去哪里捉鸟去的，今天夜里是别想睡了，哎，杨小子别找了，还不如找个背风的地儿睡一觉呢。”
　　两人已经走了好久了，王老汉准备找个地儿睡觉了，明天还得下地插秧呢。
　　“我知道哪能抓到麻雀。”杨天青说道。
　　“说啥大话呢，这天这么黑，鸟站在上面都看不见的，你怎么捉呀。”
　　“我能捉到，我知道哪里有。”
　　杨天青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摸索了过去，是一颗大杨树，杨天青抱着树爬了上去，王老汉在下面唉了一声，“杨小子，你这是作甚，快下来，要是掉下来可是要没命的。”
　　树那么高，下面又有碎石块，若是手滑了掉下来可是要没命的。
　　杨天青不怕，他想在金家吃饱，想不被人欺负，想有一天能离开金家田庄。
　　他的手心早就破了皮了，攀爬着粗糙的树皮，手更是火辣辣得疼，杨天青咬牙朝上爬去，王老汉只在下面听见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的声音。
　　王老汉嗐了一声，“我就说了抓不住，杨小子快些下来，哪至于搏命的呀，大不了就是今晚大家伙都不睡了呗！”
　　杨天青已经从树上爬下来了，“我找到了。”
　　“真的？”
　　两人回来的时候田庄还乱哄哄的，主屋灯火通明，还能听见金老爷骂人的声音和金小少爷哭泣的声音。
　　杨天青迈着步子过去了，这小崽子还怪能哭的，他估摸着出去有半个时辰了，他怕那小崽子哭累了睡过去，回来的时候还是一路跑过来的。
　　“老爷，我找到了。”
　　杨天青捧着东西站了过去，微微抬头看着金老爷怀里的小崽子，哭得脸通红的，好不可怜的样子，杨天青只是在心里嗤了一声，娇气。
　　金老爷赶紧抱着人过去了，“金宝儿你看，找到了，找到了。”
　　金老爷看清了皱起了眉，“怎么是这！”
　　金元一听他的小鸟活过来了也伸着脖子看，一看杨天青手上捧着的是一个鸟窝，里面是两个秃毛小鸟。
　　金元哭得更厉害了，踢蹬着脚撒泼，“这不是我的小鸟，不是我的小鸟！”
　　杨天青捧着给金元看，“小少爷，这是今日那只雀儿的孩子，小的给它找了回来了，那只当娘的雀儿没了，它的孩子还在，一样的，长大和它娘一样的。”
　　金元一听是他的小鸟的孩子，吸了吸鼻子不哭了，“真的？”
　　“真的，真的，快看，身上的羽毛不是和你的小鸟一样的。”
　　金老爷一看他的宝贝疙瘩不哭了，忙附和着说了起来，刚长出羽管的小鸟，哪里知道长大是什么样子的。
　　金元伸着小手要看，“是小鸟的宝宝。”
　　“对对对，你好好养大，到时候就能和我家金宝儿一块玩了。”
　　杨天青连巢儿都给端了过来，里面是两只不大的麻雀，还不会飞呢，叽叽喳喳躲成一团。
　　那是他下午出来砍柴的时候特意找的，这才三月鸟巢不好找，而且还得是麻雀的，他到了天黑才回来，果然夜里小少爷哭闹了起来。
　　金元捧着鸟巢终于不哭了，金老爷也松了口气，“一群废物，还不拧了帕子给少爷擦脸，一群没眼力劲的东西！”
　　小丫鬟赶紧拧了帕子过来，金老爷亲自给金元擦了擦脸，又有小丫鬟捧着糖水过来，金老爷哄着喂了一点，可怜见的，哭了这么久嗓子都哑了。
　　“爹，我不要小鸟死。”
　　“不死，不死，能长大的。”
　　“你叫什么名字？”金老爷问道。
　　“杨天青。”
　　“你就是杨天青呀，既然这一对鸟是你找到，你就负责给养大了，要是死了哪一只有你好看的。”
　　“是。”
　　金元得了两只雏鸟总算是不哭了，被金老爷哄着要他去睡觉，金元抱着鸟巢很是宝贝，“杨嗝杨天青，它们张嘴了，是不是饿了。”
　　“那小少爷可以喂它一点吃的。”
　　金元一听他的小鸟饿了，赶紧拿了点心要喂，那么大一块点心整个都喂了过去，不大的小鸟哪里知道啄的，杨天青过去帮忙掐了一点喂了过去，“这样喂。”
　　金元学着杨天青的样子掐了一点点心皮喂了过去，小鸟果然吃了，金元笑了起来，“爹！你看我的小鸟吃了。”
　　“哎哎哎，吃了，金宝儿不早了快些睡觉，爹陪着你。”
　　金元被他爹给抱到了床上，手上还拿着他的宝贝鸟窝，金元记得杨天青呢，“你明天帮我喂小鸟哦～”
　　“好。”
　　

第7章 007
　　杨天青看着小崽子被抱到了床上，精雕细琢的拔步床，上面放着锦被，比人家新娘子成亲的喜被做得都好看，娇生惯养。
　　杨天青从屋里出来了，王老汉一直在门口等着他呢，没听见小少爷哭了就知道这事成了，杨天青一从里面出来他就拍了一下杨天青的肩膀，“好小子，可以啊！”
　　说完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轻咳了一声又小声说道：“我和你说呀，你若是能入了小少爷的眼，那日子就好过了，单是跟在小少爷屁股后面吃剩下的，那就比你家吃得还好哩。”
　　杨天青只是嗯了一声，他的手还火辣辣得疼，刚捧着鸟巢递过去的时候，还怕吓到了那娇少爷，手藏在袖子里给送了上去。
　　“看见旺儿了嘛，呸，什么东西，不就是伺候得小少爷嘛，就这。”王老汉举了下大拇指，“在田庄上都是横着走的，和咱一样的都是奴，人家就能横着走……”
　　王老汉话都没说完呢，腰间就被人给踹了一脚，捂着肚子哎呦一声躺在了地上，旺儿刚从外面回来，听说有人给小少爷找到鸟了，转了墙角出来就听见有人说他的坏话。
　　旺儿没看清那说他闲话的人是谁，一旁的杨天青站在灯笼下面呢，他看得一清二楚，抬脚就踹了上去，“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嚼你旺儿大爷的舌根！”
　　王老汉吓得连连磕头，“小的不敢了，不敢了。”
　　旺儿撸起袖子上前又要打，杨天青拦了上去，抬起头和旺儿对峙，“你试试看。”
　　旺儿还真不敢，这小兔崽子才来田庄几天呀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东来的胳膊到现在都没好呢！
　　旺儿又不想咽下这口气，朝着杨天青啐了一口，“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弄死你了！”
　　旺儿哼了一声走了，杨天青把地上的人扶了起来，“回去了。”
　　王老汉捂着肚子疼得一头的汗，他都这个岁数了哪里经得起旺儿这一脚的，“唉，都怪我老汉多嘴。”
　　杨天青扶着人走了，王老汉不过是告诉自己要讨好小少爷，这样他的日子在金家才能好过一些。
　　现在春日繁忙，天不亮长工就被喊起来下地做活儿去了，小厮丫鬟也都起来了，众人都哈欠连天的，昨儿给小少爷去山上找鸟，有的人没听见消息，找了半宿才回来，这天不亮又要起来了。
　　一旁的王老汉脸色有点不好，杨天青给他弄了碗热水，“还好吧。”
　　“还成还成，贱命一条，死不了，还连累了你得罪了旺儿，你小心一点。”
　　王老汉喝了点热水就下地做活儿去了，杨天青也拎着木桶打水去了，厨房好几口大缸呢，崔妈妈的都让他一个人给打满了，他也知道这是旺儿母子两故意难为自己呢。
　　杨天青提着水桶打水累得一头的汗，那边金屋里的小少爷才悠悠转醒，一起来就伸着小脑袋看他的两只小鸟，这会儿正伸着脖子喳喳叫呢。
　　金元满眼都是欢喜，衣服也没穿就要下来，“喂小鸟～”
　　“哎呦，我的小少爷呀，穿了衣裳我们在下来。”
　　婆子赶紧给穿了衣裳，小丫鬟捧了热水过来，给小家伙擦了脸，又给脖子上挂上项圈和香囊，又是一枚香喷喷的小仙童。
　　旺儿在旁边哄着金元，“小少爷，咱去院子里玩一会儿，吃了饭我们在玩。”
　　“杨天青呢，他说了要帮我照顾小鸟的，找杨天青～”
　　“找他作甚，小的也能照顾好了。”
　　“不要，找杨天青。”
　　昨儿刚哭了一场，旺儿可不敢把人给弄哭了，小跑着去叫人去了，心里骂骂咧咧的，狗杂种，有他好看的！
　　杨天青正在拎水呢就被旺儿喊了过去，除了在主人家面前旺儿可没有那么好脾气，看见杨天青手心磨烂了踢了下他的小腿，“还不去洗干净去，一会儿吓到了小少爷有你好果子吃！”
　　杨天青这手到了金家就没好过，做的都是粗活，一早上又大打水，几口大水缸没个百十来桶水哪里能添满的，手上拽着粗糙的麻绳打水，手心又被磨破了。
　　杨天青撩了凉水洗手，手上火辣辣得疼，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旺儿在一旁看得眼疼，这小兔崽子真是个狠人。
　　旺儿领着人朝小院走去，“你说你爹杨来福，一副窝囊的死样子，怎么就生出你这个狗崽子，倒不像一个窝里能出来的，你娘别不是偷了汉子了。”
　　杨天青瞪了过去，大有下一刻就咬上去的样子，旺儿轻斥了一声，“给老子老实点，现在这世道人命贱如草，弄死你跟弄条狗一样。”
　　旺儿也只敢嘴上放放狠话，金老爷是个雁过拔毛的，杨天青又是他买过来的，他也不敢给弄死的。
　　杨天青刚走到小院，金元就捧着鸟巢撞到了他腿上，“天青哥哥，你帮我喂小鸟。”
　　旺儿哎呦了一声，“小少爷，他是你哪门子哥哥呀，就他，一个穷佃户出身的。”
　　“不许叫哥哥。”
　　“好吧，那听你的。”金元委屈巴巴闭上了嘴巴，不让叫就不叫。
　　杨天青过来帮忙喂了一下小鸟，两只小鸟都长羽管了，好生照应着能长成的，金元稀罕得不行，小脑袋趴在鸟窝上看得起劲。
　　没一会儿小丫鬟端过来了早食，“小少爷吃饭了。”
　　一碟子金丝卷，一碟子水晶小饺，一碗鸡丝碧羹粥，小丫鬟捧着给端在了饭桌上，“今儿老爷一早就去地里看看了，让小少爷在自己的院子里吃。”
　　旺儿抱着人给放在了绣凳上，“小少爷，我喂你。”
　　“不要，要杨天青喂。”
　　金元现在可稀罕杨天青了，觉得他很是厉害，比铁头他们都厉害！
　　“他手脏，还是小的来喂您。”
　　金元不高兴地扭头，非要杨天青喂他，旺儿又怕把人给弄哭了，只好让了位子，心里越发有了危机感，这小兔崽子可别抢了他的饭碗了。
　　杨天青也是头一次给小孩喂饭，乡下孩子三岁都能自己吃饭了，哪里还需要喂的，不吃那就饿着，哪像金家小崽子这么娇贵的，都快五岁了还让人喂的。
　　杨天青舀了勺粥递了过去，金元小脑袋往后挪，“吹吹～”
　　杨天青心想这小崽子还真难伺候，这么好的吃食若是放在乡下，哪里还需要喂的，自己都抢着吃了。
　　杨天青吹了两口又喂了过去，金元这才张嘴给吃了，还不忘伸出小手指着让杨天青吃，金元往村子里跑，虽然铁头几个小子不待见他，但时常能从金元这得些好吃的，这才不大情愿和他玩。
　　旺儿在旁边看着呢，咳了一声，小少爷还没吃完呢，哪里轮到这兔崽子吃了。
　　金元想和杨天青一起吃，见杨天青一直喂自己，就伸出小手拿了个金丝卷，“你吃呀～”
　　杨天青这才张嘴给咬了过来，他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这小少爷吃的面怕是还用细筛过了几遍，裹着鸡油的香味，一口下去杨天青都愣住了。
　　他从来没吃过不剌嗓子的饭。
　　金元高兴了，吃饱之后就让杨天青把剩下的都给吃了，这样杨天青就能陪自己玩了。
　　吃了饭金元就让杨天青陪自己去宅子外面打鸟玩，他最喜欢这个游戏了，拉着杨天青就要出去，旺儿在旁边说道：“小少爷，杨天青还有活儿要干的，小的陪您出去。”
　　“不要，不要，你不会。”
　　小少爷聪明着呢，觉得旺儿不会打鸟，非要拉着杨天青一起，杨天青乐得陪这小少爷，总比去干粗活轻松多了。
　　宅子外面就是一些树，不少鸟儿落在上面，杨天青陪着小少爷一起拉弹弓打鸟，杨天青准头极好，没有他打不下来的鸟。
　　金元高兴地拍着小手，“你可真厉害！”
　　杨天青也不是次次都打中，要不然这小少爷很快就会玩腻了，十次中打中两次就把小少爷哄得团团转。
　　金元手上已经拎了好几只鸟，其中还有一只大鹌鹑，用绳子给栓成一串，金元拖着一串鸟高兴得小脸都红了，这可都是他打下来的鸟呀。
　　啪的一声一只雀儿从树上掉了下来，金元哇了一声拔腿就去捡鸟去了，抓着鸟就往回跑，“杨天青，我又打中了！”
　　金元跑得太快，回来的时候左脚拌右脚把自己给绊趴在了地上，金元被摔懵了，趴在地上小嘴一撇就要掉金豆豆。
　　旺儿赶紧跑过来，“小少爷，不疼不疼，我给您吹吹。”
　　他最怕金元磕了碰了，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少不了打上他一顿，这差事虽然好，但也少不了挨打。
　　金元被抱了起来，旺儿慌里慌张地给他拍打身上的土，金元嘴大张大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杨天青听得额角微抽，这小少爷别看长得不大，但嗓门却很响亮，里面跟安了哨子似的，哭起来比夏天的知了都响的。
　　旺儿一看小少爷哭了慌了，“不哭了，不哭了。”
　　杨天青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那一串鸟，“闭嘴。”
　　金元正扯着嗓子嚎呢，被杨天青呵斥了一句，小少爷张着嘴巴不敢在嚎了，反应过来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金豆豆滑到嘴里又想开始嚎，“啊～”
　　还没嚎出声呢，杨天青就给他堵回去了，“再哭，自己玩。”
　　

第8章 008
　　金元还没嚎出口呢就被杨天青给噎了回去，小崽子闭上了嘴巴，只是眼泪还挂在腮帮子上要掉不掉的。
　　旺儿一看不哭了松了口气，伸脚就要踹杨天青，“谁给你的狗胆，竟然敢吼我们家少爷！”
　　杨天青又不傻，哪能站在那让他踹的，躲了一下让旺儿险些把自己给跌了，“有本事你自己哄。”
　　旺儿更是气恼，“小兔崽子，你还敢躲了！”
　　“接着哭。”
　　金元小嘴一撇又要哭，旺儿赶紧哄人，“我的小祖宗，别哭了，别哭了，我错了还不成嘛。”
　　杨天青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不许哭。”
　　金元听话地闭上了嘴巴，旺儿看得连连称奇，金小少爷可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要是哭了一时半会儿可哄不住，这狗崽子竟然能哄得住。
　　金元吸了吸鼻子，他想和杨天青玩，“金宝儿不哭了，不哭了。”
　　小胖手还学着他娘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眼泪又给憋了回去。
　　杨天青也松了口气，他也没想到这小少爷吃这一套，他哪里会哄孩子的，哭嚎着这样他不下手打都不错了。
　　“下来玩吧。”
　　金元从旺儿身上秃噜了起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吸着鼻子要掉不掉的，一副小可怜样儿。
　　杨天青无奈叹了口气，这小崽子偏生是金宗霖的儿子，倒像是头饿狼生了头小羊羔，杨天青刚这么想就打消了脑子中的想法，现在还小看不出来，说不定长到了就变成跟他爹一样的恶人了。
　　杨天青朝着旺儿伸手，“帕子。”
　　旺儿赶紧从腰间拿出了帕子，杨天青蹲下来给可怜崽儿擦了擦眼泪，金元乖乖的拿小脸在帕子上蹭了蹭，小肉脸还擦到了杨天青的手上，“天青哥哥，我不哭了，你别不和我玩。”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比隔壁经常跑到杨家的三花猫生得都好，杨天青手背上蹭过一抹温热，这小少爷的脸比豆腐都嫩，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杨天青一想到这是害得自己落了奴籍的罪魁祸首，他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杨天青冷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就会蛊惑人心，和他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天青拿起帕子胡乱给金元擦起了脸，一时不查金小少爷的脸被他擦得红了一片，杨天青有些心虚地把帕子扔给了旺儿。
　　“走，去给你炸鸟去。”
　　杨天青带着金元打了七八只鸟，有活的有死的，小孩子玩性大，金元得了这么多鸟儿已经不稀罕了，玩了快一上午了，说不定连那两只幼鸟都给忘了。
　　金元一听这鸟还能吃呢，立马就忘了刚摔了一下，扯着杨天青的袖子往前跑，“我们去炸鸟去！”
　　旺儿也忙跟了上来，这小兔崽子哄孩子还挺有一套，又怕金元真喜欢杨天青到时候把自己给挤走了。
　　金元一手扯着杨天青，一手提溜着他那串鸟，打了好几只，里面只有一只鹌鹑，其他都是麻雀，金老爷宝贝他这个独苗苗，乱七八糟的东西断不会让他的宝贝疙瘩吃的。
　　杨天青也没打算这些鸟儿都让金元给吃了，那只鹌鹑给小少爷吃，那些麻雀他吃。
　　金元在前头跑得挺快，但他连厨房在哪都不知道，还是杨天青领着他去了，金元迈着小短腿进去了，“我要炸鸟，我要炸鸟～”
　　金元提溜着一串鸟，但他也不知道该找谁做，他不认识人家，人家认识他呀，全家就这么一个小少爷，谁不认识呀。
　　灶房的管事是旺儿的老娘，姓崔，人家都喊她崔妈妈，做饭手艺不错。
　　看见金元来了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小少爷，你怎么来这了，这地儿又是火的又是刀的，您去外头玩，可别伤到了您。”
　　金元拖着他拿一串鸟拎了起来，“你会炸鸟吗？我要吃炸小鸟。”
　　“哎呦，我的小祖宗呦，这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鸟，您别吃坏了肚子。”
　　崔妈妈不大乐意给金元弄这些鸟，生怕吃出个什么好歹，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想吃那家里鸡呀鹅呀多得是。
　　金元不依，抬起小脸看杨天青，“天青哥……”
　　金元话都没说完呢，杨天青下手扯了他一下，“喊名字。”
　　“哦。”金元乖乖点头，“杨天青，她不做，你会吗？”
　　“哭给她看。”
　　金元开始撇小嘴，还没开始嚎呢崔妈妈赶紧给接了过来，“我做，我做就是了，就是这鸟您尝个腿就是了。”
　　杨天青抬了下下巴，“里面有只鹌鹑，他能吃。”
　　崔妈妈瞪了一眼杨天青，“少哄着少爷胡闹，让老爷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金元扭头看杨天青，“扒皮是什么呀？”
　　“不用理她。”
　　小少爷来灶房了，里面的小厮烧火丫头忙都了起来，又是给搬凳子又是给倒茶水的，搬到了凉快地让金元坐那。
　　崔妈妈把那一串鸟给了婆子让去把毛给退了，那么小的麻雀没个二两肉的，收拾起来又麻烦又费劲。
　　金元扯着杨天青坐在凳子上，晃着小脚等着他的炸小鸟出锅。
　　“杨天青，你可真厉害，下午我们还去打小鸟，给我爹吃。”
　　杨天青没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坐在金小少爷身边，这是他来金家这几日最清闲的一天了，难得休息这么会儿，杨天青不想和金元说话。
　　“杨天青，你会抽陀螺吗？”
　　“我有个小陀螺，可好玩了。”
　　“杨天青，我们去找铁头他们玩。”
　　“杨天青……”
　　杨天青被他喊得有些不耐烦，这小少爷怎么还是个话痨，别看人不大，小嘴叭叭得还挺能说，他端了水塞到小少爷面前，“喝水。”
　　金元这才不叭叭了，小手扒着杨天青的胳膊乖乖喝水，咕咚咕咚两口摇头不肯喝了，杨天青又给他拿了块点心，希望能塞住这小少爷的嘴。
　　金元摇头不想吃，杨天青举着给塞到了嘴边，金元只好小口咬了一下，绿豆糕，不爱吃。
　　“杨天青，你手怎么了？”
　　金元就着杨天青的手啃点心，看见了他手心上的伤口，想起他小时候摔破了手，可疼可疼了，杨天青的手心都烂了。
　　“没事。”
　　金元看见杨天青的手想起自己那会可疼了，小嘴一撇又想哭，杨天青赶紧塞点心，“不许哭，再哭不和你玩了。”
　　金元鼓着腮帮子嚼着点心，“是不是（嚼嚼嚼）可疼了（嚼嚼嚼）……”
　　“没事，不疼了。”
　　杨天青今儿歇息了一上午，没干粗活觉得还好，要是干活的话就没那么好受了。
　　“旺儿，旺儿。”金元朝着灶房喊了起来，旺儿很快就出来了，“小少爷，啥事？”
　　“杨天青手受伤了，可疼了，要那种不疼的粉粉。”
　　金元记着呢，他娘给他撒了粉粉手就不疼了。
　　“小少爷，那药可贵着呢，给这贱皮子用可惜了了。”
　　金元伸出小脚踢了一脚旺儿，“你不听我的话，我让我爹赶你走！”
　　金元虽然小但不傻呀，知道整个家里除了他爹娘都得听他的话。
　　旺儿也不敢吱声了，小跑着去金元房里拿药去了。
　　金元捧着杨天青的手，“吹吹，痛痛飞走啦～”
　　金元噘着小嘴给杨天青吹手，他娘就着这么给他吹的。
　　一股柔和的风落在手上，杨天青低着头看这小崽子给自己吹手，呼哧呼哧，把脸鼓得跟包子似的，好像真没有那么疼了。
　　杨天青有些不自然地把手给抽了回来，“不疼了。”
　　“那你轻轻的哦，金宝儿的手也痛痛过～”
　　旺儿很快把药粉给拿了过来，往杨天青身上一扔，“给。”
　　杨天青打开了塞子，一股药味儿飘了出来，他倒了一些在手心上，是上好的金疮药粉，就这么一小瓶估摸得一二两银子呢，乡下人家哪里买得起的。
　　金元盯着杨天青敷药粉，又支使旺儿去拿布条，他可是记着他的小手缠了呢，杨天青也要缠。
　　旺儿又去找了布条子，气得他暗中直咬牙，伺候小少爷那是份内的事，现在连那个小杂种也敢让自己伺候，“呸，什么东西！”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的，但旺儿还不得不干活，金元在小那也是他主子，不得不听。
　　杨天青的手敷上了药粉，又缠了一圈布，那药粉果真好使，敷上去之后手没有火辣辣地疼了，要是不干粗活的话没几日就能好了。
　　金元坐在凳子上晃着小腿，闻见灶房里飘出来的香味眼睛都亮了，从凳子上秃噜了下来就跑，“是不是我的小鸟～”
　　崔妈妈正拿筷子翻那一锅小鸟呢，看见金元来了哎呦了一声，“小少爷，当心呀。”
　　杨天青也跟了上来，那小崽子还没有灶台高呢，垫着脚也只露出半张脸，杨天青抱着人给抱了起来，金元这才看清锅里的东西。
　　那小鸟被崔妈妈腌了一下，然后放在油锅里炸，半锅油呢，杨天青没见过谁家能用这么多油炸东西的，那小鸟放在油锅里金黄金黄的，能不香吗？
　　金元吸了吸小鼻子，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香香。”
　　杨天青看着那要落下来的口水有些嫌弃，都这么大了还流口水呢，他刚动了动想用袖子给这娇少爷擦擦，崔妈妈就叫人了，“旺儿，怎么这么没眼力劲，还不给小少爷擦擦嘴。”
　　旺儿赶紧过来了，灶房就这么大，哪有他站着地呀，崔妈妈暗中瞪了她儿子一样，没眼力劲的，刚就该他把小少爷给抱起来。
　　一碟子小鸟炸好了，焦香焦香的，摆在了灶房的小院子里，金元扒着桌子流口水，“好香～”
　　杨天青夹了那只鹌鹑出来，“吃吧。”
　　金元趴在桌子上嘟起小脸吹了几口就迫不及待拿了起来，嗷呜一口就啃了上去，吃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鼓着腮帮子还不忘让杨天青吃，“你吃呀，吃呀。”
　　

第9章 009
　　最后那一碟子鸟，除了那只鹌鹑剩下的都进了杨天青的肚子。
　　杨天青之前也经常去山里打鸟，但都是拔了毛扔在火里烤烤或者在破瓦罐里煮煮，连个盐都没有的，哪像这的，又是腌又是用油炸的，杨天青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鸟。
　　金元也是两只小手抱着那只鹌鹑啃，啃得小脸都是油，旺儿站在旁边不停地给他擦脸，“小少爷，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可千万别说吃了这鹌鹑了。”
　　金元嗯嗯点头，啃完了鹌鹑还想啃小鸟，一看碟子都光了，好吧，他大哥给吃完了。
　　两人到了晌午才分开，金元让杨天青下午找他去玩，杨天青应了一声，惹得崔妈妈瞪了他好几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依旧是一个窝头半碗米汤水，杨天青吃了好几只鸟了，又吃了一个窝头总算有点饱得感觉了，晌午头找了个阴凉地还睡了一觉，起来就去找金元帮他喂鸟去了。
　　金老爷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忙啥的，总是皱着眉头指挥着下人来回搬东西，难得晚上有空了陪着金元一块吃饭。
　　金元这几天可开心了，和杨天青一道在宅子外面的小树林里都快玩疯了，杨天青还给他绑了个秋千，每天玩得嘎嘎直乐。
　　金元坐在凳子上乖乖吃饭，金老爷看着他的宝贝疙瘩恨不得给藏起来，“金元，想你娘没有？”
　　金元嗯嗯点头，“想娘，娘亲啥时候回来呀？”
　　“快了吧，金元想不想去你舅舅家住几日，和你娘一道。”
　　金元小脑袋都快摇出残影了，“不要，不要，不要去舅舅家，舅舅凶凶的。”
　　金老爷笑出了声，“好，我们金宝儿不去舅舅家，和爹一道在家。”
　　金老爷又问了旺儿这几天小少爷在家有没有闹，旺儿只说小少爷乖着呢，也不闹着要去村子里玩了，丝毫没有提起杨天青。
　　金元咬了一口小包子，鼓着腮帮子说道：“我和杨天青玩呢，杨天青可厉害了，会好多好多～”
　　金老爷笑着问道：“这几天都和那杨天青玩呢？”
　　金元嗯嗯点头，“喜欢和他玩。”
　　金老爷抬起头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怎么没和我说。”
　　旺儿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也没玩多久，小的以为没什么大事，这，这才没有说。”
　　“爹，不要骂旺儿。”
　　金老爷这才让旺儿起来了，他不会在金元的面前打人，怕吓到他的宝贝疙瘩了。
　　等金元睡着了，金老爷就把杨天青给叫了过来，旺儿早就在金老爷面前说了不少坏话，金老爷对杨天青印象不大好，特别是这小兔崽子还磕过他家金宝儿的脑袋。
　　旺儿叫过来人，押着杨天青给押在了地上，“跪下。”
　　杨天青跪在地上挺直腰板，额前的碎发挡着半张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金老爷背着手走了过来，“你就是杨天青呀。”
　　“是，小少爷给起的名字。”
　　金老爷原本想以牙还牙把这狗崽子的脑袋磕破的，但又怕他宝贝崽看见了哭闹，抬脚就踢了上去，把杨天青踢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旺儿在一旁看得兴奋，还不忘拱火，“老爷，这小兔崽子日日引着小少爷打鸟逗狗，我看就是想教坏了小少爷。”
　　过年的时候金老爷和夫人就商量着天暖和了要给小少爷开蒙呢，旺儿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金老爷狠狠责罚杨天青一顿。
　　金老爷瞪了旺儿一眼，“不是说一天玩不了多久吗？”
　　旺儿不敢吭声了，生怕一会儿连自己一块给打了。
　　“出去。”
　　旺儿赶紧麻溜出去了，金老爷独留了杨天青在屋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杨天青从屋里出来之后就成了金小少爷的贴身小厮。
　　旺儿气得倒仰，原想着金老爷会好生收拾一番这小兔崽子呢，没想到还竟然成了小少爷的贴身小厮了！
　　杨天青去下人房收拾东西去了，金老爷刚踹了他一脚，他连吭都没吭一声，他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他一个月只有二十文的月钱还没到时候发呢，成了金元的贴身小厮倒是涨到了五十百文。
　　他只是回去和王老汉说上一声，他回来的时候王老汉果然还没睡呢，看见杨天青回来了问了一声，“回来了，没难为你吧。”
　　“没事，我要搬走了，金老爷让我跟着小少爷做事。”
　　下人房是一条大通铺，十来个汉子挤着睡在一起，这会儿吵吵嚷嚷正玩着叶子牌呢，杨天青话音刚落，吵嚷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扭头看向杨天青。
　　王老汉也从炕上坐了起来，“真让你跟着小少爷了，那可是好事呀。”
　　杨天青嗯了一声，“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哎哎，去吧，好生做事。”
　　“知道，等空了我来瞧你。”
　　杨天青在金家也就能和王老汉说得上话，前几日王老汉被旺儿踢了一脚，又日日去地里做活儿，就一直不大好，杨天青给记在了心里。
　　杨天青扭头走了，屋里又热闹了起来，“这小兔崽子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竟然入了小少爷的眼。”
　　那人的凳子被踹了一脚，“别一口一个小兔崽子了，人家现在可是跟着小少爷了，让他听见了说不定没你好果子吃。”
　　“也是，旺儿跟着小少爷做事都敢一口一个大爷的，杨天青可是走了运了，哎，你说，我咋就没入了小少爷的眼了，跟着吃香的喝辣的，总比日日做苦力强。”
　　“谁知道呢。”
　　王老汉又躺了回去，有人偷偷指了指他，几个长工小厮挤眉弄眼的，那杨天青就和王老汉的关系好，这老头子也是有人给他撑腰了，以后可没人敢欺负他了，杨天青可说了会来看他的。
　　杨天青去了金元的小院，那可比拥挤的下人房强多了，只是要和旺儿住在一起，少不了被挤兑上几句。
　　果然，杨天青一进屋，旺儿对他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以呀，你小子也是鸡犬升天了。”
　　杨天青低头铺着他的床没搭理他，旺儿抱着胳膊抬了抬下巴，“去小少爷屋里守夜去，你以为你睡这呢。”
　　之前守夜的活儿都是旺儿做得，现在杨天青来了，旺儿就支使杨天青去守夜。
　　杨天青也没说什么，抱着被褥去了金元的屋里，这会儿金元早就睡着了，杨天青抱着被褥铺到了床边，比起和旺儿睡一个屋，他更愿意睡地上。
　　杨天青进屋之后坐在软榻上的小丫鬟才端着烛台走了，屋里又陷入了黑暗，等到眼睛适应了才能看清屋子里的东西。
　　杨天青没有睡，床上躺着的是金家的小崽子，杨天青撩起轻纱坐在了一旁，那小崽子正睡得香甜，鼓囊囊的一团。
　　杨天青手慢慢滑到了金元的脖子上，只要他轻轻一掐，这小崽子就没了命。
　　杨天青微微用了下力，手下的小崽子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杨天青这才挪开了手，娇气。
　　他这才又躺回到了地上，金宗霖刚和自己说让自己成为这小东西的一条狗，要护着这小东西平安长大，日后帮他脱了奴籍，这金家的大管事就是他的了。
　　杨天青嗤了一声，但为了日子能好过一些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金元一醒来就看见了杨天青，他高兴得弯了弯眼睛，“杨天青，你来找我玩啦～”
　　“嗯，以后我就住在你的院子里。”
　　金元更是高兴了，“好呀，好呀，这样我们能一起玩好久好久哦～”
　　金元坐在床上伸着小胳膊，见杨天青没动还催了催他，“你快点给我穿衣裳呀，我们出去玩。”
　　杨天青这才明白那小崽子张着胳膊干啥呢，上前不大熟练地给他穿好了衣服，又单膝跪在地上给穿好了罗袜和鞋子，金元这才蹦在了地上。
　　旺儿也领着小丫鬟过来送水，金元乖乖地任由人家摆弄。
　　杨天青默默看着，这小东西还挺会享受。
　　杨天青天不亮就起来了，唤了旺儿进屋看着，旺儿就算是不情愿也不敢说什么的，杨天青去找护院练武去了，天大亮就过来伺候金元起床。
　　杨天青住过来后金元更是高兴了，能和杨天青玩得时候更多了。
　　没两天金老爷就说给他请了开蒙的夫子，过两天收拾好了就能上课了，金元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还挺高兴，“爹，杨天青也要和我一起吗？”
　　“一起，一起，你要好好跟着夫子学，要不然……”
　　金老爷没说要不然怎么样，他家金宝儿要是读不好书，那板子就落在杨天青身上，这几日他看着他家金宝儿很是黏那个杨天青，黏点也好，到时候打起来更有用。
　　金老爷和金元说了这个事，又看着金元和杨天青在院子里弹珠，眯着眼睛盯着杨天青，那日踹了这小子一脚，就是让他长长记性。
　　他看得出来，这杨天青是个野性难驯的，性子狠，是个能成事的。
　　他家金宝儿是个性子软和的，生得又乖巧，他年岁大了，就怕以后他蹬了腿，这么大的家业金宝儿护不住，这才起了培养杨天青的心思，他得给他儿子找一条忠心的狗。
　　

第10章 010
　　金老爷在小院里看了一会儿他的宝贝疙瘩打弹珠，背着手又走了。
　　杨天青看了一眼金老爷离开的背影，这老东西心思弯弯绕绕多着呢，金元玩得正高兴呢，见杨天青不玩了，下手扯了一把，“杨天青，该你了，快点呀。”
　　“知道了。”
　　杨天青把弹珠丢了出去，准备无误砸中了地上另一颗弹珠。
　　自从跟着金元做贴身小厮，杨天青的日子这才好过了起来，手上的伤口也都养好了，旺儿虽然喜欢挤兑自己，但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田庄上的人也对他客气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旺儿就过来说老爷去县府办事去了，明儿才回来，金元听完嗯嗯点头，也没在意他爹出去了，他爹经常出去。
　　金元嗯完哒哒跑了过来，大眼睛亮晶晶的，扯着杨天青的袖子撒娇，“杨天青，杨天青，我们去村子里玩呀～”
　　他爹不在，这里没人管他了，金元喜欢去村子里玩，他爹不让他去，这一阵他都是和杨天青玩，这会儿一看他爹不在又想往村子里跑。
　　旺儿哎呦了一声，“小少爷，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不高兴。”
　　金元才不管呢，反正他爹舍不得打他，别看金元现在还小，鬼精鬼精的，转着大眼睛撒娇，“走吧，走吧～”
　　杨天青原是不想去的，他自小生活在杏花村，亲娘没了之后日子过得不好，后来有了后娘，他名声更不好了，村子里对他避而远之，他现在已经被卖到了金家，对杏花村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金元见杨天青不动，使出吃奶的劲儿拽杨天青，小身子斜着，若是脱手的话准得摔个屁股墩，“找铁头玩～”
　　杨天青突然想到杏花村还有他那个好爹娘呢，那天他被旺儿打了个半死，他爹可是给递的绳子，他记着呢。
　　“好。”
　　金元一听杨天青同意了，高兴得直往他身上爬，“你抱着我，快点，快点。”
　　杨天青下手把人给抱了起来，这小崽子别看人不高，但一身的实心肉。
　　杨天青抱着人就要走，旺儿拦了上去，“杨天青，老爷可不喜欢小少爷去村子里，若是磕了碰了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金元朝他吐舌头，“就要去，不许拦着。”
　　杨天青抱着人躲开了，“你就当不知道就是了，左右板子落不到你身上。”
　　“你！”
　　杨天青抱着人走了，旺儿也乐得躲清闲，朝着杨天青的背影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心里暗暗想着要是小少和上次一样身上磕青了一块就好了，到时候这贱皮子少不了一顿好果子吃，最好是打残了撵出院子做长工去，省得碍了他旺儿大爷的眼。
　　杨天青带着人走了，金老爷又不在家，旺儿偷闲去了厨房，找了他老娘崔妈妈要了一点肉，偷了一点酒，自己回屋吃酒去了。
　　金元出了田庄格外得高兴，肉肉的小胳膊搂着杨天青的脖子催促他快点走，“找铁头玩躲猫猫喽～”
　　金元喜欢玩躲猫猫，但在田庄上旺儿陪着他玩，他觉得不好玩，还是和铁头他们玩好玩。
　　“想不想去我家。”杨天青问道。
　　“你家？去那有什么好玩的吗？”金元歪着小脑袋问道。
　　“你是不是没去过村子里人家家？”
　　金元眨了眨眼睛，还真是，他都是在村口或者路上和铁头他们玩，还真没去过村子的人家。
　　“想去看看吗？”
　　金元嗯嗯点头，“想哒，想哒～”
　　反正旺儿没有跟着，杨天青刚好可以抱着这小少爷去他那个所谓的家去，他杨天青可不是那么好卖的。
　　两人刚到了村口，金元就看见了他的小伙伴，伸着他的小胖手和人家打招呼，“三丫！”
　　三丫几个小子也不知道在干啥呢，一看见金元来了呼啦啦全跑了。
　　金元的小手还没放下呢，“他们怎么都走了？”
　　“回家干活去了，我们不和他们玩。”
　　杨天青一路抱着金元朝家走去，躲在犄角旮旯的几个小子探头探脑偷偷看人，三丫一旁的二狗儿嘀咕道：“怎么是狗剩儿带着那娇少爷，旺儿没过来？”
　　二狗儿擦了擦快流到嘴里的鼻涕，“狗剩儿被他爹卖到了金家，你忘了？”
　　小石头看着杨天青很是羡慕，“你看狗剩哥现在穿得多好，身上都没补丁了，我也想去金家了。”
　　乡下的孩子穷苦，大多数还都是佃户家的孩子，收成不好的时候连地租子都交不起的，谁家的小孩身上没有补丁的？
　　三丫朝着小石头头上就是一下，“你傻呀，我娘说狗剩儿不是去金家做活的，是卖给人家的，金老爷是个大坏蛋，狗剩那是给人家当小奴仆的，以后生了孩子也是小奴仆，金老爷就是打死他都没人吭声的。”
　　小石头不觉得去金家做事好了，忙摇头，“我才不要给人家做小奴仆呢。”
　　小石头之所以觉得去金家做事好，那是因为农忙的时候他爹和叔叔们都想去金家做活儿，但那是做短工，一天二三十个铜板。
　　乡下人家没什么挣钱的活计，尽管金老爷为人刻薄，但去做上几天工也能得个百十来个铜板，乡下人嚼巴嚼巴能用上好久呢。
　　几个小子岁数都不大，虽然是躲在人家的墙根那，觉得自己在嘀嘀咕咕，但声音大的金元听得一清二楚。
　　金元还朝着人家笑呢“三丫，铁头怎么不在？”
　　三丫几个小子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赶紧把脑袋缩了回来，“他怎么听见了！快跑！要不然要打我们屁股了！”
　　几个小子脖子一缩哗啦啦全跑了。
　　金元也没放在心上，抱着杨天青的脖子悠悠哉哉晃着小腿，“杨天青你家也和我家一样吗？”
　　“没有。”
　　杨天青抱着金元招摇过市，越往村子里去，吃过饭的妇人婆子三三两两坐在门口说闲话纳鞋底，看见两人过来了瞬间安静了过来。
　　金元还朝着人家笑呢，那些人赶紧低下了头。
　　等两人走远了这些人才说了起来，“那不是金小少爷，怎么往村子里去了。”
　　“那不是杨狗剩儿，怎么是他抱着金家的小少爷，别不是给拐回来的。”
　　“瞎说，没看像是往杨家去的。”
　　“狗剩儿回来家看看，那怎么还带着金家的小少爷呀？”
　　“谁知道呢。”
　　之前金元来也多都是在村口那玩，很少往村子里去的，金元还是头一次进村子里面，转着小脑袋来回看很是好奇。
　　看见人家院子里鸡都觉得好玩的，伸出小手给杨天青看，“鸡，好大的鸡！”
　　杨天青没理他，抱着人一路去了他家，这小崽子别看没多高，杨天青力气也大，这一路抱过来热得他一头的汗。
　　杨天青回来的时候，张氏正在门口和人家说闲话呢，看见杨天青回来跟见了鬼似的，手上拿着的瓜子都掉在了地上，“你，你怎么回来了？”
　　杨天青抱着人进了院子，把金元给放在了地上，“想玩什么自己玩。”
　　张氏赶紧进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没死，让你失望了。”
　　张氏赶紧进屋喊人，“杨来福别睡了，那扫把星又回来了！”
　　杨来福在屋里睡觉呢，人还没清醒过来呢就被张氏给拉了出来，杨来福看见杨天青回来也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金元头一次来村里人的家里，既好奇又有点害怕，小手拽着杨天青的衣摆不敢乱动，大眼睛转着看了看院子。
　　杨天青微微低头问道：“渴了没，要不要喝水吃东西。”
　　“要。”
　　杨天青冷着脸看两人，“还不去弄些水和点心过来。”
　　还是杨来福最先反应过来，扯了下呆愣的张氏，“还不赶紧给小少爷准备些吃食！”
　　金家的宝贝疙瘩来他们家，张氏虽然看不惯杨天青，但不敢怠慢了金家小少爷呀，赶紧给搬了凳子让坐，脸上带着笑一脸的谄媚，“小少爷，坐，坐呀。”
　　杨来福也搓着手，“小少爷，你想吃啥，我给您弄去。”
　　“弄些好的点心过来。”杨天青开了口。
　　张氏想说什么被杨来福给扯住了，“去村长家里买去。”
　　张氏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出门买点心去了，他们这种乡下的穷家谁家会备着点心呀，也就村长家过得好，说不定他家有点心，她先去拿过来一些，铜板等一会儿在送过来。
　　张氏一出门邻居婆子就拉住了他，“顺子他娘，这金家小少爷怎么来你家了？”
　　“我怎么知道，应该不是啥坏事。”
　　杨来福也一脸讨好地笑问道：“狗剩儿，你咋带着小少爷来咱家了？”
　　“杨天青，我的名字。”
　　杨天青说完就没搭理他了，带着一脸好奇的小少爷转了起来，“走，带你去看看。”
　　杨天青带着金元进了屋，杨来福性子有些懒，张氏也不是个勤快的，又是个佃户，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杨来福都快干了一辈子了，家里也只有两间土坯茅草屋，一家趴墙上的草棚子当灶房，最宝贝的东西就是院子里的两只下蛋的鸡了。
　　

第11章 011
　　茅屋修得不高，窗子也开得小，金元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很是稀奇，但里面又太黑了金元不敢乱走，“杨天青，你家好黑呀。”
　　“不是我家了。”
　　金元笑得露出了小米牙，“嗯！我家才是你家！”
　　杨来福两口子懒，屋里也没收拾多干净，要是那讲究的人家屋里屋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哪像杨家，屋里本来就黑，东西放得又乱，要是一个不注意能把自己给绊趴那的。
　　金元稀罕够就不觉得稀奇了，他从来没见过住这么差的，也就比他家的牛棚强上一些，他家牛棚他是去过的，旺儿带着自己去看过小牛犊。
　　两人出来的时候，杨来福也从灶房棚子里捧了水出来，“小少爷，喝点水润润嗓子。”
　　金元也有些渴了，看见水就想喝，杨天青接过来给泼了出去，“烧热水，这水怎么能让小少爷喝。”
　　金元也扯着杨天青的手，“想喝水。”
　　杨天青冷着脸看杨来福，“去烧热水。”
　　杨来福虽然心里有气但也不敢吱声的，小兔崽子，去了金家威风了，也敢支使起他老子来了！
　　杨来福窝窝囊囊烧水去了，两人坐在院子里等着，金元头一次来乡户人家，看完也就觉得没啥好奇的了，拉着杨天青的袖子要走，“去铁头家找他。”
　　杨天青在金元耳边说了几句话，金元立马不闹着要走了。
　　杨天青扯了下嘴角，这小笨蛋最是好骗了，他也知道金元玩性大，看完了屋子肯定是坐不了多久的。
　　张氏也端着一碟子点心回来了，是去村长家借的，一碟子酥皮枣泥点心，也就村长家有些家底，乡下人家就是过年都吃不上这么好的点心，一共拿了四块回来，竟然要她六十文！
　　张氏原想着拿一块算了，但又怕金家小少爷生气，就拿了四块回来，要是小少爷不吃的话她再给村长家送回去，还能省上一些银钱。
　　张氏捧了点心放在桌子上，杨来福也烧了茶水，端着粗瓷碗送了过来，“金小少爷，您喝水。”
　　金元想伸手够桌子上的水，杨天青拉住他的手，“烫，一会儿再喝。”
　　杨来福和张氏也坐了过来，两人满脸堆笑，“小少爷先吃点点心，这可是个好东西。”
　　金元吃惯了点心，这些东西他压根就看不上，也不想吃，只想着杨天青一会儿陪他玩好玩的。
　　见金元不搭理他们，杨来福就问杨天青，“狗……”
　　话都没说出口呢，就被杨天青用眼神给堵了回去，杨来福暗骂了一句，这小兔崽子现在出息了，开罪不起了，“天青呀，你在金家做什么的呀，怎么和小少爷关系这么好呀？”
　　“我现在是小少爷的贴身小厮。”
　　听杨天青这么说，张氏眼睛都亮了，“是不是和旺儿那样的！”
　　杨天青嗯了一声，张氏更是高兴了，“狗剩儿呀，你现在出息了啊！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家！”
　　见杨天青不高兴了，杨来福拽了下他媳妇儿，“咱家大小子现在出息了，现在改名叫天青了，你瞧瞧，多得金老爷的脸面呀，取了这么个好名字。”
　　张氏也满脸堆笑说着是是是，她难掩脸上的兴奋，没想到这小兔崽子到了金家竟然得了这么好的机缘。
　　那旺儿整个杏花村谁不知道呀，带着金小少爷在村口玩过几次，很是威风。
　　现在杨天青成了金小少爷的贴身小厮，她家总算是熬出头了，这说出去多有脸面呀，说不定以后交地租的时候还能说上几句好话呢，她家也是和金家有了关系了！
　　张氏想到了这些，杨来福自然也是想到了，看杨天青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会儿子才想起来问问他这个儿子在金家那边过得怎么样，“那个天青，你在金家是不是过得挺好的，爹卖了你也后悔，看你现在过得这么好，爹也就放心了。”
　　杨天青手上握着金小少爷的手，怕他伸手够桌子上的热水，“卖了几两银子。”
　　小少爷大眼睛盯着面前两个人看，不喜欢。
　　杨来福尴尬得笑笑，“也就一两银子，唉，你也知道咱们这种佃户人家，命贱。”
　　门口趴了一些偷听说话的人，都想知道这金小少爷来杨家有什么事，听见杨天青说他现如今是金小少爷的贴身小厮了，也都很是惊讶，这杨家以后可不敢得罪了。
　　杨来福窝囊，人又懒，不少人看不起他，现在不一样，人家有个出息的大小子入了金小少爷的脸。
　　杨顺也跑回家了，他在外面玩呢，三丫告诉他他哥狗剩儿回来了，杨顺以为他哥从金家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拔腿就跑了回来。
　　“爹！”
　　杨顺喊完爹就发现他家院子里还坐着个金童似的小孩，这不是金家的小少爷嘛！
　　杨顺不敢说话了，躲在了张氏身后。
　　金元也看见了杨顺，他没和杨顺玩过不认得他，“杨天青，那是谁呀？”
　　“他两的儿子。”
　　金元哦了一声，原来是杨天青的弟弟呀。
　　杨天青听见杨来福说他也就卖了一两银子，又说他命贱，冷哼了一声，“我怎么听说是二两银子呀。”
　　杨来福赶紧说道：“怎么可能，那日旺儿就扔了一角碎银子，你可是都看见了，称了下只有一两！”
　　杨天青也明白了，他听金家在账房做事的小厮说过，卖他分明是二两的银子，那一两怕是被旺儿给昧了去，冤有头债有主，吃了他多少东西都得给他吐出来。
　　杨顺看着桌子上一碟子点心咽口水，见都没有人他悄摸伸手就要拿，杨天青轻扯了一下金元，金元聪明着呢，立马大声喊了起来，“不许吃我的点心！”
　　杨顺不敢拿了把手给缩了回去，张氏打了一下他的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馋。”
　　杨天青把那碟子点心拉到了金元面前，自顾自拿着吃了起来，四块点心全都落在了他肚子里，张氏看得瞪眼，“你，你怎么都吃了去！”
　　金元撅着小嘴，“我让杨天青吃的。”
　　张氏也不敢说什么，金元坐在凳子上叉着腰，凶巴巴地说道：“你要是惹我不高兴，我让我爹涨你家地租，哼！”
　　地租是啥，他不知道，但杨天青让他这么说的，见张氏果然不敢吱声了，金元偷偷晃了下小脚。
　　杨天青说今天他们玩过家家，这个游戏好玩，他喜欢～
　　杨来福也打着圆场，“不敢，不敢，小少爷您别生气，别生气。”
　　杨天青端起桌子上晾得差不多了的茶水，摸着已经不烫了，他尝了一口真的不烫嘴巴里，这才端到了金元嘴边，“喝两口。”
　　金元小手扒着杨天青的手喝了起来，喝了两口就不喝了，不甜，没他家的水好喝。
　　见金元不喝了，杨天青咕咚咕咚两口把剩下的水给喝了个干净，吃食他是不敢让金元吃的，这小少爷娇贵着呢，他还怕吃坏他的肚子呢。
　　杨来福接着说道：“天青，你现在出息了，好好在金家做事，你是家里的长子老大，以后咱老杨家就指望你了。”
　　杨天青只是嗯了一声，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杨来福觉得他是答应了，他杨天青在出息也不过是个家奴，他们可是良家，以后少不得还得靠他们杨家呢。
　　杨天青低头问金元，“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东西？”
　　张氏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好好的点心不都让你吃了。”
　　金元一听杨天青这么问他眼睛都亮了，“我想吃鸡！”
　　张氏嘴角抽了抽，她去哪给这小少爷弄鸡去啊，“小，小少爷……”
　　金元伸出小手指着鸡窝里的两只鸡，“杨天青，我想吃鸡！”
　　杨天青难得露出个笑脸，这小傻蛋聪明着呢，教一边就记住了，“好，吃几只？”
　　金元伸出两根手指，“两只！”
　　张氏听他这么说险些晕倒，两只鸡！她家统共就这么两只鸡！家里最好的吃食就是那鸡蛋了，这小少爷现在竟然要吃她的鸡！
　　杨天青对着那夫妇两没了笑脸，“小少爷要吃鸡，还不去给宰了去。”
　　杨来福不敢说不宰，但一下子都给他吃了，他的心都在滴血，“小少爷，要不就杀一只吧，两只哪里吃得完的。”
　　“一直煮鸡汤，一只做荷叶鸡。”
　　金元也跟着点头，“嗯！都吃！”
　　杨来福还想说什么，杨天青一扯金元，金元立马懂了，扶着杨天青晃悠悠踩到了凳子上，“你敢不听我的话！”
　　杨来福赶紧摆手，“不敢，不敢。”
　　杨天青也嘴角带笑，“快点去弄，小少爷饿了。”
　　杨来福只好去鸡圈里抓鸡了，这金家的小少爷他可不敢得罪了去，一句话能按死他家，他家可是金家的佃户。
　　张氏还想阻止被杨来福瞪了一眼，“还不去烧热水！”
　　张氏只好烧热水去了，这会儿除了金元和杨天青高兴，杨顺也高兴，今天能吃肉了！
　　他前一阵刚吃了肉，是卖了他大哥之后，他爹去集市上买了肉回来，可香了！
　　他已经好久没吃鸡了，杨顺眼睛都亮了，今天能吃鸡了！
　　

第12章 012
　　金元站在凳子上晃了晃，觉得好玩。
　　这杨家的凳子不结实，腿都晃了也没见修修，金元威风了一阵，这会儿站在凳子上还一脸的兴奋，好玩～
　　杨天青怕这小崽子摔倒了，就抱着他重新坐下，“坐好，别乱动。”
　　金元咯咯笑了起来，小手捂着杨天青的耳朵，趴在上面小声说道：“杨天青我刚才是不是很厉害。”
　　杨天青脸色也柔和了下来，“嗯，很厉害，一会儿给你弄荷叶鸡，再给你弄两个鸡毛毽子。”
　　“嗯！”
　　两人坐在凳子上看两人干活，金元这会儿也不说要走了，晃着小脚格外地悠闲，吃荷叶鸡喽，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个啥。
　　杨来福蹲在地上拔鸡毛，金元没见过伸着脖子看得稀奇，杨天青把人从凳子上抱了下来，牵着人过来，“捡一些鸡毛，回去给你做毽子。”
　　虽然是两只母鸡，羽毛没有公鸡的尾羽好看，但也能挑上一些做成毽子。
　　金元蹲在盆子边捡了起来，觉得好看得都给捡了起来，杨天青支使着杨顺，“给小少爷找块布装鸡毛。”
　　杨顺不敢说什么，他本来就怕杨天青，杨天青一开口他就进屋找布去了，拿了一块蓝布出来。
　　张氏暗中瞪了他一眼，这傻小子，怎么拿了一块新布出来，虽然没多大，但能做两双好鞋面了！
　　杨天青帮着把金元捡得鸡毛裹了起来，今天小少爷表现不错，回去了给他弄两个鸡毛毽子。
　　杨来福没一会儿就把两只鸡给收拾了出来，一只斩开放在瓦罐里煮了起来，一只杨天青接了手，拿泡软的荷叶给裹了起来，杨家也没什么香料调味，杨天青只给鸡身上抹了一些盐巴。
　　又掘了一些黄泥出来浇上水准备给活成泥，这活儿杨天青没交给杨来福做，这可是要给娇贵的小少爷吃的。
　　杨天青下手活稀泥，金元看着好玩也要下手玩，杨天青不许，“脏，不玩这个。”
　　“不脏。”
　　金元怕杨天青不让他玩，吧唧两只小手都按在了稀泥了，笑嘻嘻地看着杨天青，满脸都是，你看我的手上都是泥，我可以玩啦～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玩泥玩水的，金元蹲在地上撅着屁股就要玩。
　　杨天青哎了一声，“等会儿，把袖子卷上去。”
　　这小少爷一身的绸缎料子，弄脏了可惜了，杨来福一听想上前帮金元卷袖子，杨天青瞪了他一眼，“他也是你能碰的。”
　　杨来福讪讪缩回了手，只是又在心里骂了杨天青一句。
　　杨天青手上这会儿也都是黄泥，他去盆子里洗干净了手，这才帮小少爷把袖子给卷了起来，春衫的下摆也给塞到了裤腰里，“玩吧，别弄脸上了。”
　　金元高兴得嗯嗯点头，两只小手在泥巴里乱搅和。
　　杨天青怕他弄得一身都是，回去了不好交代，忙把那一堆泥给活了起来，揉瓷实了弄了一块给金元，“去桌子上玩，蹲着不舒服。”
　　金元听话得举着一大团泥巴去桌子上玩去了，那是杨家吃饭的桌子，杨来福可不敢说不让在上面玩泥巴，别说金小少爷在他家饭桌子上玩泥巴了，就是在他头上玩他都是乐意的。
　　金小少爷记得他家的好处了，到时候金家管事来收地租了，他也敢回上两句不是，说不定还能拖上一阵的，或许连地租都给他家免了呢，那也是有可能的呀！
　　杨来福站在一旁看金元，仿佛看金娃娃似的。
　　金元头一次玩泥巴，他玩的小玩意都金贵，泥巴谁敢让他玩的，金元站在桌子旁揉搓了起来，把手上的泥都给搓成长条，玩得不亦乐乎，再也不觉得来杨家不好玩了，来杨家可好玩了！
　　杨天青也把鸡给裹上了一层黄鸡，往锅底下一扔，等一会儿鸡煮好了，那锅底的鸡也烤好了。
　　这法子是他自己琢磨出来了，有时候打了小鸟或者摸了鱼呀泥鳅呀这些，直接烤他吃腻了，就用荷叶和泥巴裹着放在火上烤，味道也不差。
　　弄完了这些，杨天青过来陪金元玩泥巴，陪着他一道捏了一些小鸡小鸭，又整了几个小碗出来，金元玩得咯咯笑了起来，杨天青也跟着难得露出个笑脸。
　　这是他家杨家难得的轻松日子，杨来福和张氏欺压他，板子棍子没少往自己身上落，后来他学会还手了，那次拎着刀追着杨来福砍，从那之后两人就不怎么敢打他了。
　　若是敢打他，他就拎着刀砍人，两人也就老实了，只是从其他地方磋磨他，干重活儿，饭也不给吃饱。
　　今天来杨家他也不过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杨来福可是把他给卖了一两的银子呢，那是他的银钱，只吃了他两只鸡几块点心，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不急，张氏还会养鸡呢，到时候他接着过来吃，什么时候把那一两银子都还回来了，他就不搭理这家人了。
　　金元揉搓了一个长条出来，然后给盘了起来，“大虫！”
　　杨天青嗯了一声，“大虫。”
　　金元玩着玩着不自觉拿手抹脸，杨天青一个没看住小少爷就把自己弄成了花猫，杨天青无奈洗了手，然后从怀里拿出帕子用温水洗了给他擦脸，“好了，不玩了，该吃鸡了。”
　　“好吧。”
　　金元仰着肉乎乎的小脸任由杨天青给他擦脸，小手也给擦了个干净，杨顺在旁边偷偷看着，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小孩了还被人家伺候的，眼底都是羡慕。
　　杨来福和张氏在烧火煮鸡呢，张氏狠掐了一把杨来福，“你就不能说说，怎么能两只鸡都给杀了。”
　　“那小少爷要吃，我能有什么法子。”
　　张氏瞪了他一眼，“这可是咱家最主贵的东西了。”
　　“行了行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金小少爷高兴了，少不了咱家的好处，还有那兔崽子，以后手上可都是有月钱的，弄回来，咱家也有个营生。”
　　张氏撞了杨来福一下，“那你一会儿别忘了说。”
　　瓦罐里鸡也煮得差不多了，一阵阵香味儿飘出来，惹得杨顺直咽口水，好香，想吃。
　　金元闻着也不稀罕，他没少过鸡吃，倒是挺稀罕那没吃过的荷叶鸡。
　　杨来福提着罐子给提了过来，“小少爷好了，您尝尝。”
　　另外一只荷叶鸡也被拿了过来，上面裹着的黄泥都已经烧裂开了，杨天青觉得这荷叶鸡不差，一会让给金元吃上个鸡腿。
　　金元吸溜了下口水，盯着那一坨黄泥两眼放光，“杨天青，我想吃。”
　　这会儿已经不早了，日头都已经西斜了，两人已经在杨家蛮长时间了，杨天青在灶房棚子里拿了个篮子，把那烫手的黄泥疙瘩给放了进去。
　　又拎起金元站在了桌子上，“趴好。”
　　金元急得伸手指那坨荷叶鸡，“我的鸡，我的鸡。”
　　那可是他亲手活了泥巴的鸡呀，金元宝贝着呢。
　　“趴好，拿给你。”
　　金元赶紧小肉胳膊搂住了杨天青的脖子，杨天青把篮子提给了他，“拎好了。”
　　在杨来福和张氏一脸懵的时候，杨天青拎着瓦罐就走，张氏赶紧喊了起来，“我家的鸡！”
　　金元动了动小短腿催促着杨天青，“快走，快走。”
　　杨天青没理会身后的声音，背着小少爷快步离开了。
　　金元手上拎着好几斤重的荷叶鸡，咯咯笑了起来，好玩～
　　张氏在后面破口大骂，“小兔崽……”
　　他还没骂完呢，杨来福拖着给拖到了院子里，“还不嫌丢人的，叫什么叫！”
　　“那可是两只鸡啊，我们自己家都不舍得吃！”
　　“那你有本事去和金小少爷抢去！”
　　张氏吃了瘪不知道怎么还嘴，“那也不能都给拿了去，两只鸡呀那可是，连咱家做饭的瓦罐都给拿走了！”
　　穷人家买不起铁锅的，做饭都是使瓦罐，东西放里面煮就是了，杨家还就这么一个瓦罐，杨天青直接给拎走了，杨家晚上吃饭都不知道怎么吃的！
　　杨顺还站在院子里发蒙呢，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到嘴的两只鸡都没了，杨顺啊了一声直挺挺躺在了地上，“我要吃鸡，我要吃鸡！”
　　杨顺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又哭又嚎的，踢着腿闹着要吃鸡，他也就六岁，流了半天的口水了，结果好不容易杀了只鸡，他还一口没吃上。
　　家里失了两只鸡，一只鸡四五十个铜板呢，两只百十来个铜板，杨来福心里有气，但他想讨好金小少爷也就全给杀了，原想着金小少爷年岁不大，吃不了多少，但没想到杨天青那个兔崽子连锅端！
　　杨来福心里有气，杨顺又在院子里哭闹了起来，他拎着扫把过去了，把地上的杨顺给拎了起来，“让你哭，让你哭！”
　　杨顺挨了打，胳膊又被杨来福拎着呢，想跑都跑不了，边挣边躲，围着杨来福团团转，屁股上挨了好几下，哭得更厉害了。
　　张氏看见她的宝贝儿子挨了打了，一把推开了杨来福，“窝囊东西，就敢打你儿子出气！”
　　看热闹的人从低矮的土墙头伸出脖子，“顺他娘，怎么打起来了？”
　　金小少爷来了杨家，不少人躲在土墙后面看热闹呢，都在这躲了好久了，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由讥笑了起来，这杨家两口子收拾出两只鸡，哪知道一口都没吃上，被杨天青全给拿走了哈哈哈。
　　那可是两只鸡呀，放到谁家都舍不得吃的，都是留着下蛋的，鸡小的时候喂谷子，大了喂稻糠，人都吃不饱的，还得省出来一口吃的喂鸡，可不宝贝着呢。
　　

第13章 013
　　张氏也不是吃亏的性子，“呸，老娘告诉你们了，狗剩儿现在可是金家小少爷的贴身小厮，也敢来看我家的笑话，掂量掂量你那一把骨头几两重！”
　　墙外面的人被噎了一下想回嘴，被人给扯住了，“别说了。”
　　“得了吧，野鸡头上插凤毛，装什么大爷的，杨来福两口对他家大小子又不好，能回来帮着杨家？这你也信？”
　　张氏哐得拉开了门，“他杨狗剩儿在厉害，那也是奴，以后要老死在金家的，少不得让我家顺子照应着呢！”
　　墙角下的人三三两两走了，到底是不敢在说什么的，这杨家两口子就是缺德鬼，又不是遇见荒年日子过不下去了，哪里用得到卖儿子。
　　那杨狗剩儿虽然在村子里名声不好，但也不至于把人给卖了去，村里人本来就瞧不上懒散的人，现在对杨家两口子更是瞧不上了。
　　杨家院子里，杨顺因为没吃到鸡还在闹呢，杨来福拎着他的胳膊打了几扫帚，他也生气呀，但也没法子，家里就那么两只鸡，那兔崽子回来了全给他弄走了！
　　杨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躺在地上直打滚，“我要吃鸡，我要吃鸡！”
　　张氏把他给拉了起来，“行了，吃个屁的鸡，现在好了，就剩几根鸡毛，别闹了！让你爹去给你割二两肉去！”
　　杨顺这才不闹了，小孩子哪有不馋肉的，虽然没了鸡吃，但能吃上猪肉也是好的。
　　杨家过得本来就穷，杨来福又不是个种田的好手，交了地租田里的东西都只够一天吃上两顿饭的，更别说吃肉了。
　　杨来福现在只盼着杨天青能说上两句好话，说不定日后出息了，能把现在种的几亩地买下来，那时候他家日子就好过了。
　　杨家那边怎么闹，杨天青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趟才弄回来两只鸡有点少，但杨来福两口子本来就穷，这两只鸡是杨家最主贵的东西了。
　　金元趴在杨天青的肩膀上，肉乎乎的小脸贴着杨天青的脖子，两只小手还拎着篮子，笑得弯着眼睛，“杨天青，你家可真好玩，下次我们还去你家玩。”
　　杨天青今儿心情不错，难得对这小少爷有了几分耐心，“好呀。”
　　“快走，快走，一会儿鸡就凉了。”
　　金元吸溜了下口水，虽然闻不见那荷叶鸡的香味儿，但稀罕得厉害，催着杨天青快些回家，生怕到家的时候鸡凉了就不好吃了。
　　杨天青也加快了步伐，今儿这小少爷可是出了力气了，一会儿让他吃个鸡腿。
　　两人回到小院的时候旺儿不知道跑哪躲清闲去了，只有婆子和小丫鬟坐在廊下坐着针线活，看见金元回来了纷纷围了上来，“呀，小少爷，这是去哪玩去了，弄得身上都脏了。”
　　金元仰着小脸很是骄傲，“我去玩泥巴去了！”
　　“小少爷我去给您换身干净衣裳。”
　　杨天青说道：“先别换了，一会儿吃东西弄脏了还得换，你们忙，我照顾他就是了。”
　　金元这会儿围着那个黄泥疙瘩团团转，“杨天青快点快点，我想吃。”
　　那副样子跟看见骨头的小狗崽子似的，若是有尾巴的话肯定摇得都出了残影了。
　　杨天青找了块砖头给砸开了，里面的香味儿立马飘了出来一路拎着回来，那黄泥都还烫手呢。
　　金元吸了吸鼻子，两眼放光，这可是他下手做得鸡哦～
　　杨天青扯了一个大鸡腿给他，“吃吧。”
　　奖励你的。
　　金元两只手捧着快有他脸大的鸡腿嗷呜一口啃了上去，弄得脸上都是油，小家伙别看一口小米牙，但好使着呢，一口就扯下来了一大块，撑得小脸都滚圆了起来。
　　杨天青坐在一旁也扯着鸡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这是他难得大口吃肉的时候，虽然这鸡只弄了一些盐上去，但带着一股荷叶的清香。
　　一只荷叶鸡金元吃了条腿，杨天青又给他扯了个翅膀下来，剩下的全都落在了他的肚子里。
　　金元吃得手上脸上都是油，成了个漏油的白面包子，举着两只油乎乎的小手咯咯笑了起来，“杨天青，擦手～”
　　“别擦了，去洗个澡去。”
　　杨天青也吃饱喝足了，拎着汤圆崽子洗澡去了。
　　旺儿回来的时候金元已经干干净净在院子里玩了，旺儿看杨天青不顺眼，“带小少爷去哪去了？”
　　“去杏花村。”
　　金元也嗯嗯点头，“去杏花村，下次还去。”
　　金元吃得差不多了，晚上饭没吃上两口就不吃了，杨天青也怕他吃多了撑得难受，没吃完的东西杨天青和旺儿给吃了。
　　哄了人睡觉，杨天青也能跟着睡了，他的床铺已经在地上铺好了。
　　杨天青看了一眼床上的小鼓包，敲了东厢房的门让小丫鬟帮自己看一会儿，小丫鬟听话地进了卧房。
　　杨天青扭头走得时候手上多了一把剪刀，是从小丫鬟桌上的针线筐摸出来的，旺儿，还欠着自己银子呢。
　　杨天青推开西屋的时候，旺儿正靠在床榻上翘着脚呢，听见动静看了一眼，“你过来做甚，这会儿不该去守夜去。”
　　杨天青默默走了过来，旺儿有些怵得慌，这狗崽子可厉害着呢，这会儿一声不响进来了别是想弄他。
　　旺儿还没起来就被杨天青拿着剪刀对上了他的脖子，冰冷的触感让旺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你要做什么，有，有话好好说……”
　　“我卖身的银子是二两吧我记得，杨来福怎么就得了一两，那一两呢？”
　　“我，我不知道，肯定是你爹瞎说哄你的。”
　　“是吗？”
　　杨天青把剪刀尖往前送了送，旺儿疼得嘶了一声，“我给你，给你就是了！”
　　杨天青这才把剪刀收了回来，又在旺儿的衣裳上擦了擦，一会儿要还回去的。
　　旺儿赶紧打开了床头的箱子，摸了一角碎银子给杨天青，“还你！”
　　杨天青拿着银子走了，旺儿气得呸了一声，又不敢出声，这小兔崽子是个什么都敢做出来的！
　　旺儿越发后悔那会撺掇着金老爷把人给买了过来，他那会儿可拿着鞭子把这兔崽子好一顿抽呢，杨天青肯定记得自己呢。
　　杨天青把剪刀又给偷偷放了回去，拎着瓦罐出了院门找王老汉去了。
　　王老汉前一阵被旺儿踢了一脚，春日地里的活计又重，王老汉年岁大了，挨了一脚哪里吃得消的，一直都没有好。
　　杨天青去下人房把王老汉给叫了出来，王老汉捂着腰出来了，“天青呀，咋这会儿过来了。”
　　“给你送点东西，出去说。”
　　王老汉跟着杨天青走了，房里的年轻汉子伸着脖子看，“这王老汉可是走了运了，自从杨天青跟着小少爷做事，三天两头是给他送东西的。”
　　两人出了大院门找了个没人的小树林，杨天青找了些树枝给点了起来，夜里风还有些冷，王老汉咳了几声，扯得胸口更加疼了，只能忍着不要咳了。
　　“天青呀，啥事呀？”
　　“给你弄了只鸡，一会儿给喝了。”
　　王老汉惊讶了一瞬，“从哪弄得，你可别偷，要是让金老爷知道了，那可是要打死你的！”
　　“没有，从杨家弄过来的。”
　　王老汉明白过来了，鸡汤热好之后香味儿飘了过来，王老汉咽了咽口水，他都不记得上次吃鸡是什么时候了。
　　杨天青折了树枝给他当筷子，“吃吧。”
　　“哎哎哎，你也吃，你也吃。”
　　“我吃过了，弄了两只过来。”
　　王老汉捧着瓦罐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就擦起了眼泪，“这辈子能吃上这么大一只鸡，我死了也能闭上了。”
　　他都这个岁数了，爹娘早入了土了，落到了金家当奴仆，一辈子都出不去了，王老汉眼泪止不住地掉，“我这辈子过得比那牲口都苦，只求投了胎了别做人了，也别投了那牲口。”
　　杨天青在一旁坐着没说话，他现在不是和之前的王老汉一样，谁知道会不会以后也落得这么个下场。
　　跳动的火苗晃着杨天青的脸，王老汉看出来了他想在啥了，“杨小子，你和我不一样，你跟着少爷，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脱了奴籍。”
　　“佃户人家命贱，就算是脱了奴籍，一辈子也是受苦。”
　　王老汉哎了一声，眼泪活着鸡汤给吃了个干净。
　　杨天青起身送人走了，手上的一角碎银子给塞了过去，“拿着，明天去找个郎中瞧瞧。”
　　王老汉也没问杨天青这银子是从哪来的，推拒着不肯要，“我都这把年岁了，要这东西有什么用，你拿着使吧。”
　　王老汉弯着腰又咳了几声，一股腥甜溢了上来，王老汉呸得一口给吐了出来，“走吧，走吧。”
　　“那我得空了给你包两副药。”
　　“哎哎，也成也成。”王老汉随口说道。
　　王老汉又擦了擦眼角，他王老汉吃了只鸡，这辈子也算是值得了，就算死肚子里也有了油水了，那也是个饱死鬼了。
　　哪知道临了了临了了，因为半个窝头换了这么个人情，也算是有人给他送终了。
　　两人到了院门口就要分开了，王老汉拉住杨天青的手，“杨小子，别忘了我了。”
　　杨天青嗯了一声，没太听懂王老汉的意思，进了院子守夜去了。
　　

第14章 014
　　金老爷去了县府没两日就回来了，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
　　金元一个小孩子哪里懂他爹在烦啥呢，看见他爹回来了就扑了过去，“爹！你回来啦～”
　　金老爷抱着他的宝贝疙瘩转了两圈，“呦，我们金宝儿是不是又长高喽。”
　　金元搂着他爹的脖子咯咯笑了起来，跟只兔子似的伸着脑袋往院门口看，“爹，我娘呢？”
　　“金宝儿想你娘了？你忘了你娘去你舅舅家了，过一阵子才回来呢。”
　　金元已经好久没见他娘了，虽然有了杨天青他玩得也开心，但还是想他娘，他还以为他爹出去接他娘回家了呢。
　　“舅舅家好远，好远，不让娘去了。”
　　金老爷眉头的愁绪散去，“好好好，以后不让你娘去你舅舅家了。”
　　金元重重点头，“好！”
　　“夫子已经来了，明日我们金宝儿就去上学堂好不好？”金老爷哄道。
　　“好呀～”
　　金老爷抱着他的宝贝疙瘩笑了起来，他这辈子最宝贝两样东西，前半辈子是金银财宝，后半辈子是他的金宝儿，以后那些金银都是他家的金宝儿，他要让他儿子一辈子衣食无忧。
　　前两日金老爷去了县府，给县太爷送了几百两银子过去，当官的哪有不喜欢银子的，他金宗霖就是在厉害，那也不过是个乡绅，还得求着上面的庇护。
　　只是这次他得了不大好的消息，守边的肃亲王叛乱，打着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号从平州一路而来，势必要经过益州回京，只是不知道经不经过他们这种小地方。
　　金老爷前一阵已经让他夫人带了不少的银钱回娘家，把那些银子先放到瓜州的娘家，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金老爷不关心那龙椅坐在谁的屁股下，他只关心他的宝贝儿子还有他的财产，金老爷抱着金元颠了颠，哄着人玩了起来，只希望明天夫子上课的时候这小家伙别闹了起来。
　　金元想了会他娘，被金老爷从县府带回来的小玩意给哄住了，抱着他爹的脖子嘎嘎直乐，还不知道明天就要坐在凳子上不许乱动了。
　　杨天青是金老爷养给他的宝贝儿子的狗，除了天不亮要跟着护院学些拳脚功夫，读书识字肯定是要学的，以后要帮着他的宝贝儿子打理家产的。
　　一早吃了饭，金元滑下了凳子扯着杨天青就要出去玩，金老爷也擦了擦嘴，“金宝儿乖，你忘了，今天咱要上学堂的。”
　　金元这才想了起来，点了点小脑袋，“今天我们要玩上学堂。”
　　今天是金家小少爷开蒙的日子，金老爷还请了人挑了个黄道吉日，又让家里的绣娘给做了两身青色的小袍子，就连杨天青也跟着沾了光，也给新做了一件蓝粗布的短打。
　　还惹得旺儿瞪了好几眼，凭什么杨天青就得了一件新衣裳，他旺儿也就是年岁大了一些了，要不然这书童他旺儿也是做得的，白白便宜着臭小子！
　　金老爷牵着金元的手朝小院走去，杨天青拎着小少爷的书匣子跟在后面，最后面跟着旺儿一个劲儿瞪他，杨天青目不斜视，他和旺儿的仇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旺儿现在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金老爷特意选了个僻静的院子，里面布置得也很风雅，古玩字画摆了不少。
　　他虽然对外人抠，但对他的宝贝疙瘩可是很是舍得，一应给用得都是好的。
　　金老爷牵着人进了屋子，夫子已经来了，是个老秀才，之前在学堂谋生计，被金老爷请回来给他儿子开蒙。
　　那老夫子一把年岁，头发胡子都白了，见了金老爷来了慌忙行了个礼，“金老爷。”
　　金老爷点了点头，把牵着上手的小人往前推了推，“金宝儿，见过夫子。”
　　金元乖乖行了礼，“见过夫子。”
　　老夫子乐呵呵笑了起来，“小公子生得天庭饱满，是个有福的。”
　　这话夸到了金老爷心坎里，高兴地笑了起来，“这小家伙聪明着呢，夫子教得时候要费些心了，机灵得很。”
　　老夫子领着金元给孔夫子画像磕头上香，金元本来就小，跪在蒲团上磕头，更是小小一坨，就跟个青团子似的，金老爷看得嘴角都落不下。
　　磕了头老夫子拿了书本出来，金元坐在属于他的小凳子上，趴在桌上丢留着一双大眼睛看人。
　　杨天青帮他把东西给摆了上去，然后退到了最后面，他的位子在那，一个蒲团一本书。
　　老夫子选了《三字经》开蒙，告诉了金元他要教什么，然后带着读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
　　金元背着小手跟着读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
　　金老爷坐在一旁满眼慈爱，他家金宝儿最是聪慧了，说不定以后还能给他考个功名呢，考功名好呀，不像他一样只是个乡绅，还得捧那些官老爷的臭脚，他家金宝儿以后也是官老爷，还是大官老爷！
　　金老爷在这看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了，金老爷刚走到门口，金元也从凳子上秃噜了下来，小手牵住了他爹的手，“爹。”
　　懵懂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金老爷在硬的心都要化了，“金宝儿，回去坐好。”
　　“我要跟爹回去了，不读啦～”
　　金老爷差点笑出声，“去坐好，你到了快晌午才能回来。”
　　金元一听整个崽都石化了，“爹！”
　　金元刚开始觉得还有意思，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听着外面的鸟叫声勾得他想出去玩，哪里还坐得住的。
　　这开蒙呢，大事，金老爷也不惯着他，“去，坐好了。”
　　金元拽着他爹手撒娇，“不要。”
　　一屁股坐在了他爹的鞋面上，说什么都不肯坐回去了。
　　金老爷板下了脸，“听话，不听话爹就打杨天青。”
　　说着就让旺儿拿了板子出来，杨天青也叫了过来，因为金元闹着不肯读书了，金老爷就朝着杨天青的手狠打了两下。
　　旺儿在一旁缩了下脖子，再也不觉得杨天青得了什么好活计了，小少爷性子活泼，别说现在年岁小坐不住，要是书读不好，那板子一样落在杨天青身上，旺儿幸灾乐祸了起来。
　　吓得金元不敢闹了，眼眶里的泪花也给收了回来，哒哒哒跑到他的小桌子前坐好，“金宝儿坐好了，坐好了。”
　　金老爷这才满意，找个书童也是好的，他可舍不得打他的宝贝儿子。
　　见金元不闹了，金老爷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走。
　　金元吸了吸小鼻子，这游戏不好玩，他不想玩了，金元扭头委委屈屈地看后面，“杨天青。”
　　老夫子在前面咳了一声，金元又把小脑袋扭了回来，没一会儿又往后面看，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想让杨天青带着他出去玩，老头子叽里咕噜，不知道在念什么，他不喜欢。
　　杨天青只好拎着他的蒲团坐在了金元身旁，老夫子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金元朝着杨天青伸手要抱抱，“杨天青，我们走，不在这玩了。”
　　老夫子咳了一声，杨天青把小少爷的手给扒拉了下去，“坐好，一会儿就能回去了。”
　　金小少爷委屈地掉豆豆，杨天青拿手帕给他擦了擦，真是娇气，比人家小女娘养得都娇气，都这么大了，还喜欢掉眼泪。
　　杨天青给小少爷捧着书带着他一起读，金小少爷还在看杨天青的手心呢，那地红了一片，心里更是委屈了，爹好凶呀，想娘亲了。
　　有杨天青在一旁陪着，金元总算是不闹着要回去了，只是读着读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吧唧一下朝前磕去，杨天青伸手垫在了下面，免得这娇少爷的脑门给磕青了。
　　老夫子看见了也没说什么，等小少爷睡了一会儿了又给弄了起来接着读，小少爷委屈得嘴巴撅得老高。
　　尽管金小少爷不情愿，但这私塾必须每天过来上，要是他哭闹金老爷就会打杨天青，打了两次杨天青，金元在也不敢闹着说不去。
　　杨天青比金元还要忙，天不亮就要去学拳脚功夫，回来了伺候小少爷穿衣吃饭，跟着一道去学堂，晚上金元睡着了他还得跟着夫子去读书，他要比金元学得快一些，好夜里陪着小少爷看书。
　　等到几日到休沐的时候，金元跟被放出笼子的小鸟似的，欢呼着扯着杨天青要出去玩，杨天青带了金小少爷的两只鸟出来，哄着让金元喂小鸟玩。
　　自从两只幼鸟被金小少爷收养，他就稀罕了两天，都是杨天青帮他照应着，现在羽毛都已经长起了，剪了翅膀放在了笼子里。
　　金元拿着小勺子给小鸟喂小米，总算是不闹着出去了，杨天青也乐得清闲一会儿，虽然他现在是金家小少爷的贴身小厮，重活什么的不用做了，但也没清闲到哪去。
　　今天休沐，中午哄了金元睡着，杨天青抽空去下人房找王老汉，他得了一些点心要给他送过去。
　　田庄上的秧苗已经插完了，长工也稍微清闲了一些，中午的时候能回来了，杨天青难得有空就去了下人房，夜里他还得找老夫子读书呢。
　　杨天青手里拿着几块点心，在吃饭的地没看见王老汉，以为他在屋里呢就去房里看了一眼，也没看见王老汉的身影。
　　杨天青叫住了一个长工，“王老汉呢。”
　　

第15章 015
　　那长工认得杨天青，金小少爷的贴身小厮，他也不敢得罪了去。
　　“你不知道？王老汉早几日就死了，半夜咳血不止，一早起来尸身都硬了，管事的让拉到山上埋了。”
　　杨天青愣了一瞬，没想到王老汉竟然就这么没了。
　　“埋哪去了。”
　　“就那片乱石山上。”
　　杨天青捧着点心走了，那片乱石山他知道，是片荒地，上面都是石头种不成庄稼，杨天青顶着大太阳找人去了。
　　转了半天也没看见坟头，最后看见一片翻过的土才认了出来，是呀，不过一个老长工罢了，怎么会给他留坟头呢。
　　杨天青双手刨了个坑，把点心给埋了进去，“下辈子别做人了。”
　　杨天青红了眼眶，擦了下眼角起身走了。
　　回去的时候闯到了旺儿的屋里，扑上去就撕咬了起来，旺儿大叫了起来，双脚并用往杨天青身上招呼，动静吵醒了睡着的金元，金元踩着鞋子下来了。
　　小丫鬟怕两人打架伤到了金元，忙给抱一边去了，“小少爷，别去。”
　　婆子进去看了一眼吓得叫了起来，赶紧去喊人去了。
　　屋子里旺儿被咬的一脸的血，杨天青握着拳头一脸的狠像，嘴上都是血，地上还落着一只咬掉的耳朵。
　　金老爷很快带着人过来了，他的宝贝疙瘩院子里出了事，他比谁来得都快，先抱着院子里的金元进了屋子，让护院捆了人出来，省得吓到他的金宝儿了。
　　金元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爹，怎么了？”
　　“没事，金宝儿是不是还困，爹哄你睡觉。”
　　金元被叫声给吓醒的，人这会儿都还迷糊着呢，金老爷拍着人给哄睡了，着了丫鬟婆子守着，他气得朝柴房走去，小兔崽子，也敢在他金宝儿的院子里生事！
　　杨天青已经捆起来扔在了柴房，衣裳也给扒了，金老爷什么也没问拿着马鞭抽了过去，杨天青的后背上被抽得伤口都翻了起来。
　　金老爷拿着马鞭指着杨天青骂道：“要不是金宝儿喜欢你，老子能抽死你！”
　　金老爷有些后悔给他家金宝儿找了个这么个人当狗，就算是一条狗，他要的是忠心，不是日后噬主。
　　“说吧，什么事，也敢在金宝儿的眼皮子底下闹起来。”
　　杨天青疼得一头的汗，“旺儿踢死了王老汉。”
　　旺儿也缠着脑袋过来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爷冤枉啊，那王老汉分明是年岁大了，怎么会是我踢死的呢。”
　　金老爷一脚踹了过去，“你这副样子还怎么当差，去后厨做活去。”
　　一旁的护院说道：“老爷，这事我听说过，那王老汉之前给我杨天青半个窝头，王老汉没了，许是因为这，杨天青这才报复旺儿的。”
　　金老爷哼了一声心里这才打消了卖掉杨天青的念头，“你是我们金家的人，吃得穿得都是我们金家的东西，你要知道谁是你的主人。”
　　金老爷抽了杨天青几鞭子这才走了，明日让他接着陪小少爷去私塾，旺儿损了容貌，怕吓到了金元给撵到了灶房做事。
　　旺儿少了只耳朵，恨极了杨天青，崔妈妈看他儿子这副惨样抱着他哭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呀。”
　　少了只耳朵损伤了容貌，又失了那么好的活计，这在金家以后只能做粗活儿了。
　　崔妈妈原本指望她儿子在金小少爷的院子得脸，以后也能配一个好丫头，现在好了，被撵了出来，能不能配个丫头都不好说呢。
　　杨天青挨了顿打，只在下人房里歇了半晌就回去了，第二天依旧陪着金元去私塾，身后火辣辣得疼，小崽子牵着自己手蹦蹦跳跳的走。
　　杨天青硬下了心，这小崽子是金宗霖的崽子，现在一派天真无害，长大了也和他爹一样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杨天青依旧每日兢兢业业地当他的小厮，只是偶尔听说外面不大太平，叛军四起。
　　杨天青只听了一耳朵，谁坐那把椅子都不耽误他是个佃户家的儿子，金家的奴仆，谁坐了那把椅子，他日子都一样。
　　金老爷似乎很忙，经常往县府跑，还让小厮一箱一箱装东西。
　　这日杨天青正陪着金元在私塾读书，金老爷突然进来了，抱着金元就往外走了，金元搂着他爹的脖子，“爹，去哪呀？”
　　“金宝儿不是想你娘了，我们去找你娘。”
　　金元一听是找他娘呢高兴了起来，“去找娘亲。”
　　老夫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金老爷，正上着课呢！”
　　金老爷没理他，抱着金元急匆匆地往外走，杨天青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跟了上去。
　　只见门口停着马车，金老爷抱着金元上去了，后面还跟着好几辆马车都堆满了箱笼，这急急慌慌的样子不像是探亲的，倒像是逃跑的。
　　“快走！”金老爷催促道。
　　杨天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近听说外面不大太平，瞬间明白了什么，赶紧坐上了后面拉箱笼的马车上。
　　马车刚动，马夫就喊了起来，“老爷，不好了，叛军上来了！”
　　金家的田庄修建在一座不大的小山上，下面就是杏花村，从上面能看见下面的情况，金老爷从马车里出来，只见一群人拎着刀从下面上来了。
　　“回去！”
　　金老爷把马车里的小崽子给抱了起来，看见了坐在后面马车上的杨天青，一把给扯了过来，“跟上！”
　　拉箱笼的小厮仆从一看见叛军来了纷纷叫着跑了起来，金老爷骂了一声，抱着金元回到了金家宅子，金元抱着金老爷的脖子，“爹。”
　　“没事，金宝儿不怕，他们和金宝儿玩躲猫猫呢。”
　　金家宅子里还有护院长工小厮，金老爷抱着金元给藏在了马厩的地窖里，推着杨天青也给推了进去，“看好了，金家的东西都在山上的和尚庙里，还有一部分在瓜州白家，带着金元去找他娘。”
　　县令明明说叛军才了益州境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金老爷在傻也知道他被县令给耍了，恨不得把人给弄死了！
　　那县令怕是早就知道叛军要过河清县，这是把自己推出去送死呢！
　　金元很少见他爹这么凶的样子，被吓得眼泪直掉，拽着他爹的袖子，“爹。”
　　“乖金宝儿躲好了，爹一会儿回来接你。”
　　说完就盖上了木板，又抱了一些草盖了上去，进屋拎起他的刀，叫住了乱跑的家丁，“都拿上了家伙！”
　　院门被撞得发出沉闷的声音，金老爷平日里待下人刻薄，众人纷纷抢夺了东西要跑，金老爷骂了一声，提着刀等叛军进来。
　　地窖里，金元和杨天青躲在里面，里面有些黑，只有微弱的光露了下来，金元个子矮站在地窖里连木板都够不到的，“找爹，找娘亲。”
　　杨天青捂住了他的嘴，“不想死就闭嘴。”
　　金元哭得更厉害了，杨天青怎么这么凶呀，只是被捂住了嘴出不了声，只是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杨天青的手背上湿了一片。
　　金元年岁还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察觉到了危险，外面都是叫喊声和叮叮咣咣的声音，杨天青知道叛军进了院子了。
　　金老爷肯定是早就知道了叛军要入益州，难怪他这一阵一直在搬东西，又常常去县府，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叛军提前到了。
　　外面惨叫声一片，吓得金元哭都不敢哭了，吓得小脸白成了一片。
　　等到外面安静了下来，杨天青也没带金元出来，等到天快黑了才爬了出来。
　　还没出了马厩就看见有人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杨天青下意识捂住了金元的眼睛，抱着人出来了，金元哭了好久了精神头不太好，“爹，找爹。”
　　杨天青抱着人出来了，金家一片狼藉，屋子也起了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和烧焦味。
　　院子里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地上都是血迹，杨天青捂着金元的眼睛找人，在金家的大门口空地找到了金老爷，身上都是血，但还有一口气。
　　金老爷喉咙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见金元朝着他伸手，杨天青把金元给放了下来，“你爹。”
　　金元看着他爹一身的血，吓得小脸惨白一片，“爹！”
　　杨天青没想到金家没了，他恨透了金家的人，只是没想到金家竟然一天之间被灭了门，屋子被烧了个干净，里面的东西也抢了个干净。
　　金元想过来被杨天青给拉住了，只剩下一口气了。
　　杨天青看着躺在地上一身血的金老爷，跋扈了一辈子的金老爷就要这么死了，而他最心爱的宝贝儿落在了自己手里。
　　金元被吓得还在哇哇哭，杨天青两只手按着金小少爷的肩膀不让他过去，眼神里都是挑衅地看向地上的人。
　　金老爷眼睛瞪大，艰难地抬起手指，喉咙里发出怪声，手落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你爹死了。”
　　金元知道什么是死了，死了就要埋到了地里，他就见不到了，金元哇哇哭得更厉害了。
　　杨天青朝着下面的杏花村忘去，下面也是火光一片，叛军不仅洗劫了田庄，还洗劫了杏花村，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杨天青抱着人上了山，金元哭着不肯走，杨天青没有耐心哄他，总不能给扔在都是死人的庄子里吧，扛起来人走了。
　　

第16章 016
　　金元被杨天青扛着肩膀上哭闹不已，“我要找我爹，找我爹，放开我！”
　　杨天青没理金元，扛着人自顾自朝前走，金家等明天天亮怕是都烧成一片废墟了，金宗霖说山上的和尚庙那他藏了金银。
　　金宗霖既然在那藏了银子了，那肯定和庙里的和尚认识，杨天青准备把这小崽子给放到庙里。
　　金元还在哭闹，小手打着杨天青的肩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找我爹啊呜呜啊～”
　　杨天青不想理他这会儿，他头一次见杀人，心里乱糟糟地这会儿。
　　金元闹个不停，见杨天青不理他张嘴咬上了他的肩膀，杨天青只觉得一阵刺痛，嘶了一声，把肩膀上的小崽子给拎了下来。
　　金元手脚并用地踢着杨天青，“我不要和你玩了，我要去找我爹！”
　　像一只只会呲牙的小兽，脱了庇护怕是连一天都活不下去，露着还没长好的虎牙，呲牙咧嘴地威吓着面前的人。
　　金宗霖死了，这小崽子也没人护着了，杨天青也不想再哄着他了，金元虽然人不大，但打起人来还挺疼，杨天青微微用力就把人给推了个屁股墩。
　　金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声戛然而止，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杨天青竟然推了他，他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欺负，随后爆发出更强烈的哭声。
　　“闭嘴！”
　　金元吓得不敢哭了，随后又细细哭了起来，边哭边喊着要找他爹娘。
　　杨天青被他哭得头疼，金家没了，那些卖身契什么的怕也成了灰儿，他现在连奴籍都算不上了，成了黑户了，但若是周围都乱了起来了，谁还会在意你是良籍还是奴籍呢，反倒给了自己自由。
　　杨天青抬脚朝山上走去，月光惨白一片，隐约能看清脚下的路，更耀眼的是金家的大火，离这么远还能看见那边一片红光。
　　杨天青走了，身后的哭声也渐渐小了起来，他要去山上的和尚庙。
　　金元还在坐在地上哭，他爹死了，他娘现在也不在，金元很害怕，除了哭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看着杨天青也走了，金元更是怕了起来，天好黑，他好害怕。
　　杨天青再回头的时候，身后跟上了一个小尾巴，杨天青冷哼了一声，“还哭不哭了。”
　　金元脸上还挂着眼泪，一脸可怜样地拉住了杨天青的衣摆，“天青哥哥，我害怕，你抱抱我，抱抱我呀。”
　　“不抱，自己走。”
　　金元哇得一声抱上了杨天青的大腿，“天青哥哥，好黑，金宝儿好害怕。”
　　“闭嘴。”
　　金元不在闹了乖乖闭上了嘴巴，杨天青把腿上的小崽子抱了起来。
　　重新在回来温暖的怀里，金元像一只雏鸟一样往大鸟的翅膀下挤，胳膊圈着杨天青的脖子生怕他把自己给扔了下来。
　　杨天青抱着人朝山上走去，怀里的小崽子不闹了，只是自己的脖子湿了一片，杨天青打算把金元交给和尚养着，金宗霖在庙里应该藏了不少的金银，足够把这小崽子养大了。
　　金元搂着杨天青的脖子还在小声啜泣，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天青哥哥，我爹死了吗？”
　　“死了。”
　　掉在脖子上眼泪更多了，金元紧紧搂着杨天青的脖子，“天青哥哥，我想找我娘。”
　　“自己去找。”
　　杨天青抱着人还没到和尚庙呢，就看见和尚庙门口一片火光，有人举着火把先他们一步到了和尚庙，杨天青捂着金元的嘴躲了起来。
　　金元摇了摇小脑袋，“天青哥哥，我，我不哭了。”
　　杨天青这才松开了手，金元和杨天青一起趴在石头后面往外看，就看见有人引着一群士兵模样的人往里走。
　　金元怕自己哭出声了，两只小手都捂在了嘴巴上，他爹说了在和尚庙藏了银子了，他爹死了，金元想起他爹躺在地上的样子，又害怕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金元还小，他还不知道他爹没了他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杨天青也知道金宗霖藏在庙里的东西怕是没了，抄起地上的崽子走了，天早就黑透了，金家没了，杏花村怕也遭到了洗劫，杨天青打算先找个地儿过夜。
　　杨天青之前经常在山上晃，对山上还是挺熟的，抱着挂在自己身上还在不停抽噎的崽儿找了个堆在地头的稻草堆，又把黏在自己身上的小崽子给扒了下来，“睡觉去。”
　　金元又怕又委屈，天好黑，像个怕被抛弃的幼崽似的伸出小手要抱杨天青，杨天青推开了他，“自己睡。”
　　金元被推开了又爬了过来，“天青哥哥，我害怕。”
　　金元哭了好久了，这会儿眼泪已经掉不出来了，嗓子也哑掉了，金元不大明白杨天青为什么不愿意抱自己。
　　之前他在家哭的时候，他爹娘都会抱着他哄，家里的小厮丫鬟也会抱着自己哄，杨天青之前也是会抱自己的，杨天青怎么对自己这么凶。
　　金元刚爬过来就被杨天青给推开了，金元锲而不舍又爬了过来，杨天青又给他推开了，他现在已经自由了，他已经不想哄着这娇气的小少爷了。
　　金元抓着杨天青的手又哭了起来，“天青哥哥，你不要不要我呀。”
　　一边抓着杨天青的手，一边把脏兮兮的小脸往上面蹭，杨天青想硬下来心把人给推开都不行，金宗霖怎么生了这么个崽子。
　　“过来吧，不许哭了。”
　　金元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往杨天青的怀里一窝，小手紧紧抓着杨天青的衣襟生怕把他给扔了。
　　“天青哥哥，你别不要我。”
　　金元把自己团成一团，他哭了好久了，现在累得不行，窝在杨天青的怀里才觉得没那么怕了。
　　杨天青听他这么说哼了一声，“你害得我落了奴籍，你爹对我又打又骂，让我做你的一条狗，你还有脸哭。”
　　金元只听见了前半句话，他实在太累了，窝在温暖的怀里没一会儿睡了起来。
　　杨天青只好抱着人也躺了下来，现在刚入了五月没多久，虽然白天有点热，但夜里的风还是冷的，杨天青想他只是抱着着小崽子取暖而已，要不然他才不会抱这可恶的小崽子呢。
　　两人抱着睡了一夜，杨天青睁眼的时候日头已经升了挺高，怀里的崽子还睡得沉醉不起，只是皱着眉头睡得不是很安稳。
　　杨天青一动金元就醒了，脏兮兮的小手揉了揉眼睛，“找爹爹去。”
　　“你爹死了，你忘了？”
　　金元呆愣住了，他不是在做梦，他爹真的死了，金元又哭了起来，只是眼睛太干涩已经掉不出了眼泪。
　　金元抱住了杨天青，“天青哥哥，我们家没了。”
　　“那是你家，你家没了。”
　　金元摇了摇头，眼泪都蹭在了杨天青的衣襟上，他记得他爹说得，杨天青是买给他的，在金元的心中，杨天青也是金家的人。
　　杨天青站了起来，拎起怀里的崽子，他和金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仇人的崽子他是不会养的，推开了人就朝杏花村走去，他想去偷偷回去看看。
　　他一走，金元也跟了上来，杨天青没理他，爱跟就跟吧，他是不会养这小崽子的。
　　他巴不得金家一夜之间消失呢，没想到真的有一天金家突然消失在了一片火光中。
　　杨天青走了，金元也赶紧从草窝里爬起来跟了上去，杨天青没理身后的崽子，现在世道乱起来了，他能养活住自己都不错，哪里还能再养个仇人家的崽子。
　　杨天青步子大，金元一路小跑还是落在了后面，才过了一夜，捧在手心里的白玉珠宝就滚落到了地上，沾了一层的灰尘。
　　“哎呦。”
　　金元跑得太快了还是跟不上杨天青，还把自己给绊到了，朝着前面扑了过去，地上都是砂砾，小手擦得通红隐隐浸着血丝。
　　金元疼得眼底又蓄起了眼泪，但他已经哭了好久了，眼睛哭得肿得像核桃一样，哭也哭不出来。
　　“哥哥抱。”
　　杨天青走在前面听见了，他停了下脚步，抬脚接着往前走。
　　金元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又迈着小短腿朝着杨天青跑去。
　　杨天青都走到杏花村了，村子里有几家起了火光，地上还躺着些尸首，安静地听不见人声。
　　杨天青回头看去，那个讨人厌的崽子还跟在自己后面跑，杨天青微微皱了皱眉朝杨家走去，他现在没有地方落脚，杨家还有几亩地，或许能糊口，只是不知道杨来福一家三口在不在了。
　　金元穿着一件金色的春衫，脖子上还挂着金项圈，他在地上滚了一遭浑身脏兮兮的，哭又不敢哭，生怕杨天青把自己给扔了。
　　他又饿又渴，像一只被丢弃的漂亮金色小奶猫，滚得混身都是土，毛都打结沾了一起，跌跌撞撞朝着觉得安全的地跑去。
　　金元跟到了村子里，路上的尸首吓得他自哆嗦，抬头看了看杨天青赶紧拔腿跑了过去。
　　杨天青在路边就已经看见了杨来福和张氏的尸首，旁边还扔着包袱，里面都是一些衣服，早就被翻乱了，里面就是带了银钱怕也早就被拿走了。
　　杨天青只是看了一眼抬脚就走了，金元红着眼眶跌跌撞撞朝前追，“天，天青哥哥，等等我呀。”
　　

第17章 017
　　金元一路跟着杨天青到了杨家门口，他记得这里，他和杨天青一道回来过，他们还在这玩泥巴，回去的时候杨天青还给他做了三个鸡毛毽子。
　　金元看着杨天青进了院子，他迈着小短腿也要跟过来，杨天青回头看了身后的小人，没想到那么远的路，这小东西竟然一路跟了过来。
　　杨天青有些惊讶，要知道在金家这娇少爷可是没走两步都要人抱的，跟了一路了，滚得身上都是泥，就连那白皙的小脸都变得脏兮兮的。
　　金元跟了一路，又累又饿，还摔在了地上手心都摔红了一片，走了那么远了，现在就连腿都是软的，看见回头看他了眼睛都亮了起来，“天青哥……”
　　金元话都还没说完呢，就被杨天青给打断了，“不许进来。”
　　金元又想掉眼泪了，但他的眼睛又干又涩想哭都哭不出来的，举起脏兮兮地小手揉了揉眼睛，想进去又不敢进去，刚才天青哥哥真的好凶啊，他从来没见过天青哥哥那么凶的样子。
　　金元一时被吓到了，呆愣地站在门口，日头这会儿已经高高升起，不远处地路上躺着人，金元知道那个人死了，和他爹一样。
　　金元想他爹和娘了，想让他爹抱抱，让他娘亲哄哄，日头晒得金元晕乎乎的，他不敢乱走，生怕杨天青真给他扔了。
　　金元顺着墙角坐了下来，那有一片阴凉地，金元抱着膝盖把自己团成一团，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响，“找爹爹，找娘亲。”
　　金元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不大明白为什么杨天青不理他了，还让他走开，他好饿呀，金元往墙角一团，等着等着就趴在地上睡了起来。
　　杨天青没在往门口看了，杏花村也被叛军洗劫了，村子里的人怕是死得死，逃得逃，他一路走来没见过个活物的，还有不少人家的房屋被烧了，只剩下被熏得漆黑的土墙。
　　还好杨家院子里虽然看起来被人翻找了一翻，但屋子没有被烧了，杨天青现在也不知道去哪，既然杨来福两口子没了，他打算在杏花村落脚。
　　杨天青屋里屋外翻了起来，看看家中还有什么吃的，杨天青先去厨屋棚子转了一圈，里面的瓦罐东倒西歪的，杨天青嗤笑了一声，难不成觉得杨来福会在那罐子里藏铜板？
　　杨天青想找一些米或者粮食出来，打开装米的罐子一看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不知道是被人抢了去还是罐子里本来就剩这么多。
　　杨天青转完厨屋出来了，抬眼朝门口看去，那个小脏崽子已经不见了，不知道跑哪去了，走也就好，他是不会养他金宗霖的崽子的。
　　杨天青又去主屋翻了起来，里面乱糟糟一片，值钱东西肯定是没有了，杨天青弯腰打算把屋子里收拾一下，以后他就一个人住在这了。
　　杨天青正收拾屋子呢，哗啦一声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杨天青立马抄起了地上的板凳腿，“出来！”
　　屋里本就有点黑，杨天青一时也不知道哪里藏了人了，或者是耗子也说不一定。
　　杨天青细细查看了起来，“出来！”
　　一只手从床下伸了出来，杨天青看见了站在床边等着那人出来，一个小子从里面滚了出来，杨顺吓得直哆嗦“狗剩……”
　　杨天青踢了一下地上的人，“你怎么在这，村子里的人呢？”
　　杨顺直摇头，外面喊打喊杀的，他躲在床底才逃了一命，“不，不知道。”
　　“杨来福和你娘死了。”
　　杨顺一听他爹娘死了，吓得哆嗦了一下，现在都入了五月了，天都暖和起来了，杨顺却跟穿着单衣身处寒冬腊月似的直打摆。
　　杨天青不在理他，也不在收拾屋子了，出了正屋的门抬眼看去，院门口空荡荡的，杨天青扭头就去了厨房。
　　昨天下午他就没吃饭，水都没喝上一口，杨天青拿起葫芦瓢在缸了舀了水几口给喝了个干净，又把剩了个底儿的米倒在了瓦罐里煮粥。
　　杨天青想着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杨顺没死，两人势必要活在一个院子，杨顺也不过六岁，不碍着他眼就行，正房他是不打算睡了，那是杨来福和张氏的地儿，他一会儿去把东屋收拾出来，以后他就住那了。
　　现在外面乱成一片，出去了也没有什么活路，不如就在杏花村种地也好，杨家种着金家七亩地呢，若是没有什么叛军土匪过来骚扰的话，足够他吃了。
　　瓦罐里米粥已经煮开，杨天青用木勺子搅了搅，杨顺也从屋里出来了，一副吓破胆的样子，站在大日头低下还在打摆呢，只是眼睛盯着那瓦罐。
　　瓦罐里的粥还没煮好，杨天青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烦躁地把手上的木柴给撅断了，吓得一旁的杨顺又哆嗦了一下。
　　杨天青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跟杨来福一样窝囊样的杨顺，“不许动。”
　　杨顺哪里敢动的，以为杨天青是让他站着不要动，生怕杨天青拿着手上的棍子打他，之前他和杨天青没少打架，但有他爹和娘拉着，杨顺没吃多少亏。
　　但现在他爹娘都没了，杨顺欺软怕硬哪里还敢招惹杨天青的。
　　杨天青迈着步子出了门，顺着路朝远处看去，除了烧得漆黑的土墙和路边的几具尸首，那还有什么活物，杨天青扭头就要回院子，一抹金色的衣角落了他的眼睛。
　　只见那个讨人厌的崽子在墙角蜷缩成一团，皱着个眉眼角还挂着眼泪呢。
　　杨天青拿棍子戳了下金元，金元正梦见他被爹娘抱着喂香香软软的点心呢，就被杨天青拿棍子给弄醒了。
　　金元一睁开看见陌生的地方就想哭，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见了杨天青，想抱一下杨天青又不敢，“天青哥哥……”
　　“你赖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走了。”
　　金元不说话，只一味的摇头，抬着脏兮兮的小脸红肿着眼睛可怜兮兮看杨天青。
　　杨天青哼了一声又进了院子，小小年纪就惯会蛊惑人心的，那可是金宗霖的崽子，金宗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崽子又会是什么善茬，等长大了和他爹一样是个黑心眼的！
　　金元一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杨天青进了院子，他想进去又不敢，生怕杨天青冷下脸看他，好凶，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凶过，金元本能得有些害怕。
　　杨顺站在院子里也看见了金元，朝着他狠瞪了几眼过去。
　　金元原本站在门口左脚踩右脚，扣着手指给自己壮胆，被杨顺瞪了几眼更是不敢过来，他记得杨顺，是杨天青的弟弟，上次他来杨家的时候见过。
　　瓦罐里的粥已经煮好，杨天青盛了出来喝了几口，肚子里总算熨贴了起来。
　　金元站在门口看着杨天青，睡醒之后肚子更饿了，咕噜噜响了起来，金元咽了咽口水，想起他家金家不爱吃的点心，现在想吃了。
　　不仅金元想吃，杨顺站在大日头底下也想吃，眼睛盯着那个瓦罐，希望杨天青能分给他一口。
　　杨天青喝了一碗粥，虽然还饿，但杨家已经没有什么吃食了。
　　他又打了半碗，“过来。”
　　杨顺赶紧过去了，杨天青瞪了他一眼，“滚一边去。”
　　金元也听见了，刚迈出一条腿跨进了杨家就看见杨顺过去了，小短腿又收了回去，低落地扣着手指，好饿。
　　金元盯着杨天青一脸的委屈，见杨天青把杨顺给赶走了，他眼睛都亮了起来，赶紧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就像是被丢弃的小奶猫，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金元盯着杨天青手上米粥咽口水，有些不敢伸手，杨天青把手上的粥递了过去，金元立马就着杨天青的手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就像往常一样，两只手扒着杨天的胳膊，只伸着脖子喝了起来，杨天青在心里嗤了一声，还当自己是金家的娇少爷呢。
　　金元饿得厉害，一碗粥下肚就饱了，以为杨天青终于不赶他走了，撞起胆子抓着杨天青的胳膊没松开，“天青哥哥。”
　　杨天青把碗放下了，“之前你对我还算可以，还你一碗粥，扯平了，走开。”
　　金元眼眶蓄起眼泪，杨天青低声呵斥了一声，“不许哭！”
　　金元抬手打了过去，杨天青手上的空碗掉在了地上，咕噜噜转了几圈没有破，金元拔腿跑了出去，“我讨厌你！”
　　杨天青看着那金色的圆子跑了，捡起地上的碗放了回去，又去东屋打扫屋子去了，不招人待见的崽子，还说讨厌他！
　　金元被伤了心，一路朝着村口跑去，他要回家，他要找他爹，他再也不和杨天青玩了，杨天青讨厌死了！
　　金元刚跑到了村口就看见前面路过一个人，金元停下了脚步，那人也看见了他，金元脸上露出惊喜，“旺儿。”
　　旺儿跟了金元两三年了，金元觉得旺儿会听他的话，他想让旺儿抱抱自己，然后去找他娘。
　　旺儿也看见了金元，脸上流露出厌恶，金家都没了，哪里还来的金小少爷呀！
　　他目光落在金元的脖子上，随后笑了起来，蹲在地上招呼金元过来，“小少爷，你咋在这呢，过来，旺儿给你擦擦脸。”
　　

第18章 018
　　金元像找到了能抓住的浮木一般，拔腿朝着旺儿跑了过去，金豆豆顺着脏兮兮的小脸滑了下来，伸着小手要抱抱，“旺儿，你去哪了。”
　　旺儿眼睛中闪过贪婪的光，仿佛看着一条大鱼要落入自己的网中。
　　等金元跑过来旺儿一把抓住了金元了衣领，“小兔崽子！”
　　金元被吓到了挣扎着要逃脱，旺儿一把摘掉了金元脖子上的金项圈，他呵呵低声笑了起来，“老子给那群兵匪引了路，日他老子的！扭头就把老子给踹了，还以为要空手了呢，没想到在这等着呢！”
　　金元想伸手去抢他的金项圈，虽然他有好几个金项圈，每天都轮换着戴，他还不知道这东西的珍贵，但他的东西被抢了，本能得想夺回来。
　　“给我，给我的东西。”
　　金元吓得直哭，旺儿之前待自己很好，怎么突然变得很杨天青一样，金元怕得小脸都白了。
　　旺儿一手拿着金项圈在日头下看，一手拎着金元，金光闪闪的项圈，值上一二百两银子呢。
　　金元被他拎着衣领子憋的脸都红了，扑棱着四肢想逃脱，但他太小了，等过了夏收也不过才五岁，哪里是旺儿的对手。
　　旺儿正贪婪地拿着金项圈看呢，突然一颗石子砸到了他脸上，旺儿哎呦一声跌坐在了地上，金元也跟着被扔到了地上，金元被摔懵了，好疼。
　　“放开他！”
　　旺儿赶紧捡起了地上的金项圈，“杨天青，是你呀，我说这小崽子怎么还能活着。”
　　金家被叛军闯进来之后就杀人，金家的人跑的跑死的死，旺儿跪地求饶，说他知道金宗霖把东西藏哪去了，这才活了下来。
　　金元看见杨天青来了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天青哥哥，救我！”
　　旺儿拿起金项圈就跑了，杨天青也把地上的脏崽子给抱了起来，“乱跑什么。”
　　不过一夜之间，金元的日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爹死了，家也烧了，杨天青不要自己了，旺儿也抢了自己的东西。
　　金元紧紧搂着杨天青的脖子哇哇哭了起来，“天青哥哥，我不要和你玩了，不要和你玩了！”
　　怀里的脏崽子手脚并用踢自己，别看年岁不大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杨天青被他踢得生疼，只得低声呵斥了一句，“不许哭了。”
　　但这一招不管用了，金元哭闹不已，杨天青只好抱着人回去了，金元闹了一会儿就不踢杨天青，只是紧紧搂着杨天青的脖子，生怕杨天青不要他了。
　　杨天青一路抱着人回去了，杨顺正在厨屋抱着瓦罐喝粥呢。
　　刚才杨天青走了，杨顺这才敢过去了，见瓦罐里还有薄薄一层米粥，他抱着喝了起来，只有几口哪里能填饱肚子的，瓦罐肚子上还沾了几粒米，他又灌了些水喝了起来。
　　看见杨天青又抱着那个崽子回来了，杨顺擦了擦嘴，生怕因为他偷吃了粥被打一顿。
　　杨天青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抱着人进了东屋，两只手掐着金元的小腰要把人弄下来，金元害怕极了，努力想找个认为安全的地方躲进去。
　　就像他夜里被窗外的树影吓到，就会跑去找他爹娘，挤在他爹娘中间他就不怕了。
　　“下来。”
　　杨天青扯了一下没扯下来，这小崽子别看人不大，力气还不小，胳膊圈着自己的脖子差点把自己给勒死了。
　　金元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杨天青的脖子不肯下来，他怕杨天青把他给丢到外面，外面好可怕。
　　杨天青微微用了下力，总算让小崽子松开了自己的脖子，只是刚提溜下来一点，那小崽子就两只手又拽住了自己的衣裳，脚也踢蹬着恨不得连脚都用上抓自己。
　　“下来。”
　　“不要，不要。”
　　“下来，不扔你了。”
　　金元摇头，他不在相信这个大坏蛋了，只想紧紧挂在杨天青身上，不要他把自己给扔了出去。
　　杨天青只得两只手拽人，总算是把想挂在自己身上的崽子给弄了下来，只是这崽子一落了地就又想黏过来，杨天青不得不板下了脸，“站好！”
　　金元不敢动了，委屈地站在一旁，他身上好疼呀，手疼脚疼，刚被旺儿摔了一下屁股也疼。
　　杨天青见金元总算是不闹了，他接着收拾东屋，东屋之前是杨顺在住，看样子也被人翻了一翻，凳子被踢倒，床头的木箱子也被打开了，被子和衣物扔得一地。
　　还好被子还在，杨天青先把床给收拾好了，被褥打了打铺好，然后两手抱着地上的崽子给放到了床上，金元赶紧两只手拽杨天青的衣裳不肯松开。
　　杨天青有些头疼，“松开。”
　　金元低着头不看杨天青，只是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杨天青的衣摆，杨天青把他的手给掰开了，金元不敢在抓了。
　　杨天青抬脚要出去，金元慌了，想从床上秃噜下来，杨天青拎着后脖领把人给拎了回去，“坐好，不许动。”
　　杨天青去厨屋打水去了，水缸里还有半缸水，杨天青舀了水倒在瓦罐里，下意识想下手把瓦罐给洗洗，随后嗤笑了一声。
　　他现在已经不是金家的家奴了，那小东西也不是什么少爷了，自己何须还伺候他。
　　不干净就不干净，那又怎么样，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想起刚杨顺抱着瓦罐喝米粥，杨天青嫌弃地皱了皱眉，把瓦罐给洗干净了这才倒了水。
　　看见杨顺躲在厨房的一角，杨天青喊了他一声，“过来，把水烧热了，一会儿给我端屋里。”
　　杨顺躲在稻草堆里不动弹，杨天青把人给拽了出来，一看这小子**湿了一片，身上一股的尿味，杨天青更是嫌弃了，“出去了？”
　　杨顺有些被吓傻了，“死了，死了，都死了。”
　　杨天青把人拖到了小灶旁，“把水给我烧了，要是不听话，夜里就把你推到外面，让你和死人睡一块去。”
　　杨顺这才转了转眼珠子，窜到灶台旁抖着手疯狂往里面塞稻草，生怕杨天青真把他给扔出去。
　　金元一个人坐在有些昏暗的屋子里扣着手指，床有些高，他想下来的话得往下跳，他怕杨天青把自己给扔了，不安地动了动小屁股，又听见院子里杨天青的声音，这才老实坐着没动了。
　　听见脚步声传了过来，金元赶紧又坐好了。
　　杨天青把烧水的活计交给了杨顺就回来接着收拾屋子，看了一眼坐在床边脏兮兮地崽子，还算听话。
　　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杨顺也端着一盆子冒烟的热水进来了，杨天青瞅了一眼，“放凳子上。”
　　杨顺给放在了地上，然后又跑了出去。
　　杨天青拿了个半旧的汗巾扔到了盆子里，拧干净站在了床边，“抬头。”
　　金元听话地抬起了小脑袋，杨天青啧了一声，“脏死了。”
　　他拿起汗巾给金元擦了擦脸和脖子，金元眨着大眼睛乖乖没动，只是小手又偷偷拽住了杨天青的衣角。
　　“松手。”
　　衣角上的小手没松开。
　　“松开给你擦手。”
　　金元这才松开了手，杨天青托着金元的小手，脏兮兮的红了一片，杨天青擦了起来，金元疼得哼唧了一声。
　　“娇气。”
　　脸和手都擦了干净，坐在床边的小崽子总算是干净了一些，若不是身上还脏兮兮的，看起来和在金家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杨天青总觉得这小崽子穿着脏衣裳别扭，干脆把人拎起来站好，下手把人给全扒了，反正现在都已经五月了，屋里也不冷。
　　杨天青把汗巾又给洗了洗，拎着金元的胳膊给他从头擦到脚，金元也不敢乱动，小声喊了声天青哥哥。
　　杨天青嗯了一声，“以后不许喊杨天青。”
　　金元乖乖点头，“哥哥。”
　　杨天青额角微跳，“也不许喊哥哥。”
　　金元不吭声了，不知道该喊什么了。
　　杨天青从头到脚把人给擦了一边，只是微微皱着眉头，这小崽子本来就生得白，也不知道啥时候磕了碰了，身上一块一块的青紫。
　　杨天青也懒得给金元找里衣，弄干净之后直接给塞到了床上，“睡觉，不许闹。”
　　金元不敢吭声，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杨天青，生怕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了。
　　杨天青拿着金元脱下来的脏衣裳出去了，舀了水揉搓了起来，杨顺帮他烧完水又躲在了稻草窝里，杨天青看着他就来气，“杨顺，出来。”
　　杨顺这才从稻草窝里爬了出来，杨天青看见他这一副窝囊样仿佛看见了杨来福，“把正屋收拾了去，把身上这身骚轰轰的衣裳给脱了去。”
　　杨顺缩着身子去正屋收拾去了，他不知道杨天青在这干嘛，也不知道杨天青会不会把自己给赶出去，没人护着他了，他现在也打不过杨天青了。
　　杨顺害怕极了，外面路上有死人，他只去门口看了一眼就吓得尿了裤子。
　　金元一个人躺在床上也不敢睡，生怕杨天青走了，金元躺在床上不舒服地动了动，他想起他爹娘，又想起他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吸了吸鼻子又红了眼眶。
　　他不太懂，为什么杨天青和旺儿都对自己那么凶。
　　金元累极了，又不敢睡去，听着外面的声音知道杨天青没走，没一会儿熬不住睡了过去。
　　

第19章 019
　　金元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都黑了下来，金元吓了一跳，掀起被子就要下床，一看自己光溜溜地又赶紧裹了回去。
　　“杨……”
　　金元刚想喊人就想起来杨天青不让他喊名字，也不让喊哥哥，金元有些急了，生怕杨天青把自己给扔了下来，急得只好啊啊叫了两声。
　　杨天青在外面生火做饭呢，家里的米就剩了一个底儿，晌午的时候就已经被三人吃了个干净，晚上饭还没有着落呢。
　　杨天青是有些银子的，他在金家做工两个多月了，发了两次月钱，得了四百文，还有之前从旺儿那夺回了他的一两银子，一共有一千四百钱。
　　但这些银子落在了金家，杨天青给藏了起来，他想等什么时候在给摸回来。
　　家里没有粮食，晚上饭没有着落，杨天青又怕自己走远了，那小崽子醒过来看不见人哭闹，就让杨顺去弄些能吃的野菜下来，杨顺哪里肯得，他现在吓得连院门都不敢出的。
　　一说让他出去吓得腿都打摆了，杨天青没法只好让杨顺看着点金元，他去后山找一些吃食儿。
　　村子里现在还没有人，各家院门大开，有的人家院子里门前会种一些菜，杨天青没想着拿那些，村里不少人必是躲出去了，早晚都要回来的，不是他杨天青的东西，他不要。
　　杨天青就快速去后山那弄了一些味道稍微好入口一些的马齿苋灰灰菜这些，又在林子里打了几只鸟下来。
　　杨来福和张氏经常故意磋磨他，不给他饭吃，除了冬天难熬一些，其他三季都能在山上找山些吃食。
　　杨天青弄完东西就回来了，就怕金元醒了看不见人要闹。
　　他回来的时候金元还在睡着呢，杨顺还躲在厨房的稻草堆里，看见他回来了才敢出来。
　　等到日头西斜的时候杨天青就开始弄夕食了，正烧着火准备做饭呢，就听见东屋传来的啊啊声，杨天青放下烧火棍赶紧过去了，就看见金元裹在被子里哭呢。
　　金元看见杨天青来了眼睛都亮了，“你，你回来了。”
　　“醒了不会叫人，哭什么。”
　　金元吸了吸鼻子，“你，不让我我叫。”
　　“我啥时候不让你叫了。”
　　杨天青边说边给金元穿衣裳，这种活计他在金家的时候就做惯了，穿得是杨顺的衣裳，杨顺比金元大上两岁，穿上他的衣裳有些大。
　　他两以后就住东屋了，今天收拾的时候有几身是杨顺的衣裳，他留了一件好一些的金元，剩下的都扔去了正房。
　　金元刚醒有些害怕，屋里又黑，没看见杨天青的影子以为把他给丢了呢。
　　“你，你不让我叫。”
　　“我啥时候不让你叫的。”杨天青边说边给金元把袖子和裤腿都给卷了一些上来，是一身没有补丁的短褐，杨来福两口子对他们这个小儿子不错，这一身料子还是棉布的。
　　金元揉了揉眼睛，“你上午说不让叫。”
　　杨天青想起来了，他晌午那会儿是说了不让他喊名字，也不让喊哥哥，这小崽子记性挺好的，睡醒了还记得了。
　　杨天青帮金元把短褐给穿好了，拎着人给拎下来穿鞋子，“去院子里玩吧，以后喊天青哥哥。”
　　金元眼睛亮了一瞬，“嗯！”
　　厨屋还烧着火呢，趁着天还没黑呢，杨天青还得把饭给煮出来，家里有灯油，猪油还有一点盐巴，还有几身衣裳和被子，这是他们所有的东西了。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呢，就算是他能把他的银子拿回来，但县府那还不知道怎么样，等过两日再说，说不定能去县府买上一些米面。
　　杨天青朝外面走去，金元也赶紧拽着他的衣摆跟了上去。
　　“天青哥哥。”
　　“嗯。”
　　“天青哥哥。”
　　“什么事。”
　　金元摇了摇头，他就是想叫叫，他怕杨天青不让他喊哥哥了，还怕把他给推开了，他拽着杨天青的衣摆也没说不让，金元稍微没有那么害怕了。
　　杨天青坐在小灶前煮饭，这里不是金家，普通人家哪里有铁锅炒菜的，大部分吃食都是直接放在瓦罐里煮。
　　杨天青煮饭，金元就抓着他的衣角蹲在一旁，杨天青把收拾好的几只小鸟切碎扔了进去。
　　金元也饿了，闻着飘出来的肉香味咽了咽口水，他想吃绿豆糕红豆糕了马蹄糕了，那些他都不大爱吃，现在想吃了。
　　小灶旁还有个瓦罐，里面正烧着水，杨天青拿勺子盛了一些出来，金元又盯着那碗水看，只是没有开口说话。
　　“想不想撒尿。”
　　金元都睡了一下午了，刚起来心里害怕，哪里还注意到想不想撒尿，杨天青这么一问他想了，“想。”
　　“自己找个空地尿去。”
　　金元这才松开了杨天青的衣摆，跑到了厨屋门口扯裤子，越扯越乱，小脸都憋红了，他在金家事事有人伺候，这会儿连个裤子都不会解，而且还是他没穿过的短褐，“天青哥哥。”
　　杨天青起身给他解了裤子，只是动作有些慢，“看着，这里不是金家，以后要学会自己做这些事。”
　　金元听话地点了点头。
　　他憋了一下午尿了，刚解开就哗啦啦尿了起来，等他尿好了，杨天青帮他把裤子给穿好了。
　　杨天青又去厨屋忙去了，金元赶紧跟了上去，往旁边一蹲也不说话，只是眼睛还盯着那碗水。
　　杨天青看了他一眼，他伺候金元这么久了对他一清二楚，“想要什么。”
　　“天青哥哥，想喝水。”金元小声说道。
　　“等不烫了在喝，以后有什么和我说。”
　　金元点了点头，又伸出小手抓住杨天青的衣摆，带着哭腔说道：“天青哥哥，你，你别凶我，金宝儿害怕。”
　　“不凶你了。”
　　“也别不要我了。”
　　“知道了，以后不许哭了。”
　　金元乖乖点头，“不哭了。”又努力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杨天青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崽子，都快五岁了还这么娇气，穿着杨顺的衣裳跟个灰扑扑的小土块似的，只是脸太白了，一看就不是乡下的孩子。
　　杨天青不善哄孩子，好在这小东西还算乖，杨天青把凉好的水递了过去，金元伸着脖子就要喝，“自己端着。”
　　金元听话的自己端着碗喝了起来。
　　瓦罐里的小鸟肉煮得差不多了，杨天青把野菜给放进去煮，煮软了就成了，杨天青撒了一点盐进去，在乡下来说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吃食了。
　　杨天青提着瓦罐放在了桌子上，又拿了碗过来盛野菜汤，放了一碗在金元面前，“以后要自己吃饭，这里可没有人伺候你。”
　　金元乖乖点头，“知道了天青哥哥。”
　　杨顺在一旁也盯着饭桌，但他又惧怕杨天青不敢过去，有些后悔之前老是和杨天青打架，说不定还能吃上一口饭。
　　杨天青也看了一眼缩着脖子的杨顺，“过来吃饭。”
　　杨顺有些不敢相信杨天青竟然喊他去吃饭，反应过来赶紧跑了过去，期期艾艾坐在了桌子旁，他的面前也放着一碗野菜汤。
　　金元也饿了，他拿着筷子夹菜吃，费了半天劲儿那菜就是不听话掉了下来，好不容易挑起来一根了还把自己给烫到了。
　　杨天青起身去给他拿勺子，“自己慢慢吃。”
　　有了勺子，金元总算能吃上饭了，这里没有丫鬟婆子围着他喂饭了，金元挨了教训，这会儿知道吃饭的时候吹吹了。
　　杨天青特意找了些好下口的野菜，又是肉汤煮出来的，金元也没觉得难吃，乖乖用勺子舀着吃了起来。
　　杨顺也大口大口吃了，三个不大的人头一次坐在同一张饭桌上。
　　最大的杨天青八岁，杨顺六岁，金元才四岁多些，现在好了两家都没有大人了，杨天青成了最大的人。
　　杨天青开口说道：“杨来福和张氏死了，以后我和金元住东屋，你自己住正房，家里还有七亩地，足够我们三个吃了，但家里不养吃白饭的，都得做活。”
　　金元边吃边乖乖点头，“知道了，天青哥哥。”
　　杨顺一听见他爹娘没了也开始掉眼泪，杨天青可没有耐心去哄杨顺，两人本来就不大对付，不过是他现在住着杨家的屋子，以后三人就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了。
　　吃了饭杨天青让杨顺把碗给收拾了去，杨顺不敢像以前那样，杨天青一说话他就骂回去，他被吓破了胆，杨天青回来了，他反而有了一些安全感。
　　杨顺收拾碗筷去了，金元跟在杨天青屁股后面团团转，杨天青打了水让金元自己洗漱，金元小手按在了水盆里，又两只手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天青哥哥，我好了。”
　　行吧，也算是洗脸了，杨天青给他拿了汗巾，“洗好自己去擦脸。”
　　金元嗯了一声，“记得了，天青哥哥。”
　　都收拾好天也快黑了，杨天青带着金元进了屋，也不点油灯，一是怕引来什么人，二是灯油不多了得省着点用。
　　杨天青一躺好，金元也赶紧缩到了被窝里，小心翼翼朝着杨天青挪了挪，见没有推开他，就把自己给塞到了杨天青的怀里。
　　杨天青也没有把人给推开，只是觉得热得慌，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杨天青虽然性子狠，但也是头一次见杀人。
　　暖里的小崽子肉乎乎，杨天青不由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挠门的声音，杨天青立马被惊醒了。
　　

第20章 020
　　天都黑了，这屋窗子开得也不大，隐约有月光露了进来。
　　他一动，躲在他怀里的崽子直往杨天青怀里钻，金元睡了一下午了，这会儿天刚黑没多久，他压根睡不着，刚就听见外面挠门的声音，金元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的。
　　这会儿见杨天青醒了，赶紧往他怀里使劲地钻，“天青哥哥，有鬼！”
　　“哪来的鬼，别瞎说。”
　　今天一天他都没见个人影，整个杏花村除了他们三还是喘气的，哪还有什么人呀。
　　杨天青坐了起来，金元啊了一声赶紧往他怀里钻，杨天青低声问了一声，“谁！”
　　门外的挠门声停了下来。
　　“说话！”
　　“哥……哥是我……”
　　是杨顺的声音，声音都是抖的，杨天青这会儿被惊醒，气得他想打杨顺一顿，这个时候挠门，装神弄鬼！
　　“干什么！”
　　“哥，我，我害怕，我，我想在你这屋里睡。”
　　杨天青讨厌杨顺，若是比起来他觉得还是金元更讨喜一些，杨顺，呵，两人处了这些年了，他还是头一次听见杨顺喊他哥。
　　金元躲在杨天青的怀里脑袋都不敢抬的，听见是杨顺这才不怕了，脑袋也敢抬起来了，“天青哥哥，是人。”
　　“嗯，是鬼才奇了怪了。”
　　杨天青又躺了下来，金元也挤着挨着杨天青，只是他刚闭眼外面又传来了挠门的声音，金元吓得啊得一声钻了杨天青的怀里，“天青哥哥，真的是鬼！”
　　杨天青被扰得心烦，这杨顺不睡觉也不让他睡觉！
　　杨天青大步下了床，一把拉开了门，“做什么！”
　　杨天青一走，金元在屋里也怕了起来，“天青哥哥，天青哥哥！”
　　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杨天青只好又回了屋子，金元坐在床上看着黑影伸手，“天青哥哥，好黑，金宝儿害怕。”
　　杨天青只得点了油灯，屋里亮堂了一些，金元这才松了口气。
　　趁着杨天青没有堵在门口，杨顺抱着被子赶紧进来了，杨天青休想把他给赶走了，他就是死也不出这个屋子！
　　金元看见杨顺进来了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天青哥哥。”
　　杨天青回头一看杨顺这小子溜了进来，杨天青之前因为杨顺没少挨打，哪里肯让他进来的，“出去。”
　　“不，不要。”
　　杨天青懒得和杨顺废话，拽着人往外拽，杨顺死命抓着床柱子不撒手，愣是把床拽的都挪了几分。
　　“松手，出去！”
　　“不要，不要！”
　　金元也从被窝里伸出了头，会说人话，那不是鬼，“天青哥哥，我想撒尿。”
　　“先忍着。”杨天青想先把杨顺给弄出来，省得在屋里碍他的眼。
　　“天青哥哥，我憋不住了。”金元是真憋不住了，刚才就想尿尿了，但天黑了，杨天青又睡着了，金元没敢吭声，小肚子都憋得邦邦硬的。
　　小孩子憋不住尿的，杨天青深有体会，因为他没少给杨顺洗裤子！
　　杨天青只得松开了杨顺，赶紧把床上的人给抱了下来，还好穿得是小衣，裤子好解开，杨天青飞快扒了金元的裤子，“快点尿。”
　　尽管屋外面有月光，但还是黑漆漆的，风吹着墙外的树像张牙舞爪的怪物，金元一手拽着杨天青的衣摆，一手提裤子，生怕杨天青走了。
　　呼呼啦啦，金元尿了半天才尿完，不等杨天青抱他进屋，金元就跟屁股后面着火似的赶紧往屋里跑，鞋子一甩，手脚并用往床上爬了起来，一溜烟地钻到了被窝里。
　　等杨天青回来，床下面已经铺好了被子，一半在地上，一半裹在杨顺的身上，杨顺躺在里面把脸都缩在了里面。
　　杨天青已经懒得折腾了，上了门栓，脱了鞋子也上了床，他一躺好，金元就把自己给塞了过去，害怕。
　　杨天青用手扇灭了油灯，屋里又黑漆漆，金元躲在杨天青的怀里，手脚并用地挂在杨天青身上，“天青哥哥，你，你为什么不要我呀。”
　　杨天青呵了一声，“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被旺儿打得半死，能被卖到你们家，你不会觉得我在你家日子过得不错吧。”
　　金元不敢吭声了，杨天青又来了一句，“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人，没打过你，倒是没少打其他人，呵。”
　　金元不信，听杨天青说他爹不好，脑袋立马支棱了起来，“你，你不许说我爹。”
　　“你真当你爹是什么好人呢，压榨长工，地租也收得高，若是交不上地租，附近几个村子有不少人家被他逼得买闺女，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
　　金元气得脸都红了，他爹是最好的爹爹，他爹会哄他吃饭，会让他骑高高，会给他买很多他喜欢的东西！
　　杨天青不想理他了，闭上眼睛准备睡觉，“闭嘴，不许说话，你爹就是个坏东西。”
　　金元气得一头撞到了杨天青的头上，没把人家怎么样反而把自己撞得眼冒金星，“我，我爹，才，才不是坏东西。”
　　杨天青被他撞得嘶了一声，“再闹就出去！”
　　金元不敢闹了，掉着金豆豆把自己缩了回去，只是往里面滚了滚不在挨着杨天青，金元哭得一抽一抽的，想他爹和娘，爹死了。
　　金元擦了擦眼泪，“我，我不喜欢你了，我呜呜呜，我要去找我娘……”
　　“行，你现在就去。”
　　金元翻了个身，小脸趴在双手上哭了起来，原本只是小声啜泣，结果越哭越大声，跟个烧开的水壶似的唔唔啊啊的。
　　“我，我不喜欢你了呜呜呜，你，你说我爹是坏东西，我要去找，找我娘呜呜呜～”
　　“行了。”杨天青把人给弄了过来，“等以后有了盘缠就送你去找你娘，你当我想养你这个麻烦精。”
　　金元又缩到了杨天青的怀里，杨天青举起袖子给他擦了擦眼泪，“不许哭了。”
　　金元不在哭嚎了，这两天哭得太多了，金元把自己哭得头晕眼花的，躲在杨天青的怀里一抽一抽的，杨天青没了办法，只好下手轻轻拍着哄他睡觉，他见村子里的那些婆子婶子就是这么哄小孩的。
　　金元果真不在抽泣了，杨天青只想叹气，真是给自己找了麻烦精。
　　要知道会让这小崽子进了门，那会儿就该早早让进来了，这小崽子那会儿脖子上还挂着个金项圈呢，能当个一二百两的银子，足够把这崽子送去瓜州的盘缠了，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天青也睡了过去，屋子里也安静了下来。
　　杨天青在睁眼的时候是被人声给吵醒的，杨天青猛地坐了起来，有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
　　他一动金元也从他怀里滚到了床上，揉着肿成核桃的眼睛坐了起来，金元还没张口说话呢，就被杨天青捂住了嘴，“嘘，有人。”
　　躺在地上的杨顺也醒了，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吓得脸都白了，往后退了几步把自己缩到了床尾。
　　杨天青小声和金元说道：“别出声，我出去看看。”
　　金元点了点头，自己捂住了嘴巴。
　　杨天青悄声下了床，打开了门栓悄悄出去了，若是叛军地话，他得想办法藏起来，杨天青躲在院墙后面偷偷看了一眼，只见是村子里几个年轻汉子，应该是躲在了山上，这会儿下来看看叛军走了没有。
　　“唉，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一个汉子举着袖子擦了擦眼泪，“我媳妇老娘都死了。”
　　“那些当兵的应该都走了，唉，匆忙躲在山上，连个吃食都没有带，人都要熬不住了。”
　　“没办法，都给接回来的，在山上也没有东西吃。”
　　那会儿不少穿着甲胄拎着刀的人冲到了杏花村，二话不说见人就砍，进屋进去翻找金银，杏花村乱了起来纷纷逃窜了起来，跑得慢的成了刀下亡魂。
　　杨天青见不是那股叛军也放松了下来，他从院子里出来，“柱子叔。”
　　“谁！”
　　几个年轻汉子纷纷看了过来，看见是杨来福家的狗剩儿这才松了口气，“狗剩儿，你怎么在这呢。”
　　“金家被烧没了，我就回来了。”
　　王大柱叹了口气，“你爹和后娘也没了，刚在路边看见他们了。”
　　“柱子叔，外面怎么样了？”杨天青问道。
　　王大柱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会儿那股人来得太快，哪里知道干了什么，大家都四散逃了出去。”
　　杨天青想打听一下县城那边怎么样了，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光吃野菜怎么行的，若是那股叛军走了，他就去县府买些米回来。
　　杨天青没打听到他想要的消息就回了院子，这会儿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院子里落满了日光，杨天青点了柴火开始烧水，先喝点水垫垫肚子，他一会儿再去山上找些能吃的东西。
　　躲在屋里的杨顺也听见了杨天青的对话，知道是村子里人也不那么怕了，从屋里出来了，杨天青指了下空桶，“去打些水回来。”
　　杨顺疯狂摇头，“不去。”
　　外面有尸体，他不敢出去。
　　杨天青不在支使他了，几个人应该是先从山上下来看看，见叛军走了，村里人应该很快就下来了，到时候那些尸体都会给入了土。
　　金元也从屋里出来，他身上衣裳穿得乱七八糟的，连带子都不会系的，“天青哥哥。”
　　杨天青招手让他过来，“过来，给你穿衣裳。”
　　金元跑了过来，杨天青弯腰给他整理衣裳，睡了一夜，金元已经不讨厌杨天青了，昨天闹了一场，这会儿他觉得他又和杨天青和好了。
　　“狗剩儿……”王大柱看见杨家冒了烟，就过来看看，哪知道就看见了金元，“他怎么在这！”
　　

第21章 021
　　金元在杏花村谁不认识的，村子里一多半的人家都是金家的佃户，金老爷唯一的宝贝疙瘩。
　　金元也看到了那人，小动物般地直觉那人不喜欢自己，就往杨天青的身后躲了躲，“天青哥哥。”
　　“没事。”
　　杨天青摸了一把金元的小脸蛋，这小脸滑溜的，果然跟人家上好的绸缎料子似的，杨天青早就想揉搓金元的脸了，只不过之前他是个小少爷。
　　杨天青直起了腰，“柱子叔，金家没了，金元现在就先跟着我过日子。”
　　“你还是个半大小子呢，怎么能养得住他呀，听叔的话，早早给弄出去得了。”
　　王大柱家和杨家是邻居，中间隔着一条小路，杨家的事王大柱比谁都清楚，虽然杨天青的名声在村子里不好，那也少不了张氏在村子里的撒播。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杨天青的名声不好也不全是他自己的错处。
　　金元一听这人是让杨天青把他给扔了，躲在杨天青的背后偷偷瞪人，大坏蛋，不喜欢！
　　王大柱一看过来，金元跟受惊的小猫似的赶紧又躲在了杨天青的腿后面假装看不见。
　　杨天青摇了下头，“柱子叔，现在金家就剩他一个了，没人照顾了就是死路一条，我说过会照顾他一阵子，等日后会送去找他娘，对了，柱子叔，我现在有名字了，叫杨天青。”
　　“成吧，你可别傻得要养他一辈子，非亲非故的，他爹金老爷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大柱觉得自己是好心提醒一下杨天青，省得这小子傻了吧唧给人家养儿子。
　　金元一听这人说他爹不是什么好东西，嗖得伸出头朝人家露牙，“不许你说我爹！”
　　王大柱呦了一声，“这小东西还怪凶的哩。”
　　杨天青把金元的脑袋给按了回去，这小崽子别看着软乎，不能说他爹，一说他爹就要呲牙咬人的，“我知道了，柱子叔。”
　　王大柱又叹了口气，“现在那伙人走了，我回去喊村里人下山，村子里死了不少人，你爹娘也没了，少不得全村要商量一些怎么安葬，到时候你也去听听。”
　　“知道了，多谢柱子叔。”
　　王大柱好心提醒了句，这杨家现在就剩了两个不大的崽子，杨来福和张氏都死了，两个崽子哪有力气挖坑埋人的，村子里这次死了不少人，到时候村子里的壮劳力都得下手。
　　王大柱瞅了一眼金元就走了，等人走出门口了，金元从杨天青的后面窜了出来，朝着人家吐舌头。
　　杨天青把人给扯了回来，“行了，自己在家玩，别乱跑，我去山上弄些野菜下来。”
　　金元不肯，他知道杨天青刚开始不想要自己，刚才那个大坏人又让杨天青把自己给扔了，金元现在生怕杨天青把自己给扔了，扯着杨天青的衣角，“天青哥哥，我也去。”
　　“外面有死人，你不害怕了？”
　　金元有些为难，他害怕，但又想跟着杨天青，“天青哥哥，我，我捂着眼睛。”
　　“成吧。”
　　现在家里穷得连粒米都没有，县府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想去买些粮食都买不到的，旱地里的麦子最快也要到了六月份才能黄，这还有一个月呢，总不能把自己给饿死了吧。
　　杨天青想多弄一些能吃的野菜下来，省得每顿饭都要往山上跑了，他找了个背篓，看了看背篓，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腿边的崽子，拎着金元给塞到了竹篓里，“不许在里面乱动。”
　　金元乖乖点头，“我知道了，知道了。”
　　杨天青背着竹篓出了门，杨顺这会儿站在日头下跟个木头似的，还是连门都不敢出。
　　杨天青朝着后山走去，刚才村子里的几个汉子也没了影子，应该是上山喊人回来了，想必那会儿大家伙跑得匆忙，连口吃得都来不及带。
　　那伙叛军刚洗劫了村子，各家怕也没多少存粮了。
　　金元就听话地坐在背篓里，那背篓大，他坐进去刚刚好。
　　一出了门就两只小手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好奇偷偷分开了指缝朝外面看去，隔着竹篓隐约能看见躺在地上的人，金元啊了一声赶紧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的，再也不敢偷看了。
　　杨天青一听这动静就知道那小崽子往外偷看了，“金元。”
　　金元赶紧说道：“我没偷看没偷看。”
　　此地无银三百两，杨天青还没说什么事呢，金元就给认了，杨天青也不在说什么，朝着后山而去，到了地就把人给拎了出来，“自己去一边玩。”
　　金元也没跑一边去，跟在杨天青屁股后面当小尾巴，“天青哥哥，我饿了。”
　　“我也饿了，吃什么，难不成把你给吃了。”
　　金元头都摇出了残影，“金宝儿不好吃。”
　　杨天青在后山拿着铲子铲野菜，现在都是夏天了，就算是没粮食也饿不死人的，只是单吃野菜的话，那是要吃一些苦头了，人吃上个几天就熬不住了。
　　杨天青也饿呀，之前在杨家的时候那是吃不饱，现在是吃不上。
　　金元跟着走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一屁股坐在了草上，一早起来就喝了点热水，走路都是一肚子的水声，金元舔了舔嘴唇，想吃包子大鸡腿了，好饿。
　　杨天青见金元乖乖坐在那也就没管他了，幸好现在是夏日了，要是冬日闹起来，又冷又饿的，别说金元了，就是他日子都不好过。
　　杨天青也饿呀，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麦田，现在也不过刚抽穗，杨天青也野菜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最够他们吃上一天了，见那边有一片白茅，杨天青拿起铲子挖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弄了一把。
　　金元坐在那不知道在干什么呢，杨天青把人给喊了气啦，“金元，走了。”
　　金元撅起屁股爬了起来，一路哒哒跑了过来，“天青哥哥，是不是能回家吃饭了。”
　　“等会儿在回去，一会儿去你家一趟。”
　　杨天青想把他落在金家的银子给拿出来，他睡在金元的房里守夜，银子自然不能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杨天青想趁着那没过去人呢，赶紧把他的银子给拿过来。
　　金元一听要回他家呢，眼睛亮了一瞬又暗淡了下来，他爹没了，再也不会抱着他哄他玩了。
　　金元有些难过，小手抓了抓肚皮，又扯住了杨天青的手，“天青哥哥，我们走吧。”
　　“先给你弄点吃的。”
　　杨天青挖了一把白茅草根，那东西挂着一点甜头，嘴里嚼着点东西就没有那么饿了。
　　背篓里放了野菜，杨天青只能牵着金元，不远处有条灌溉用的小河沟，杨天青领着人过去把那把茅草根给洗了洗，分了一把给金元，“吃吧。”
　　金元也不问是什么，拿过来就放在嘴巴里吃了起来，茅草根有点硬，但带着一点甜味儿，金元觉得挺好吃的，就是嚼起来有些费劲。
　　金元嚼了半天咕咚一声伸着脖子给咽了下去，噎得慌，杨天青也在一旁嚼白茅根呢，看见金元给咽了，忙下手把他嘴里的渣子给掏了出来，掏得金元呕了两声，大眼睛都蒙上了水光。
　　“天青哥哥。”金元有些委屈地喊了一声，干嘛要把手放他嘴里呀，难受。
　　“嚼嚼就给吐了别往下咽，要不然拉不出屎。”
　　杨天青是觉得金元这小崽子养得娇贵，年岁又小，这茅草根倒也不是不能咽，就是容易拉不出屎。
　　金元一听赶紧点头，“那我不咽了。”
　　“一根一根吃，别塞了一嘴。”
　　杨天青坐在水边歇脚，金元也坐在他身旁挨着他，跟个白毛兔子似的嘴巴里叼着茅草根一点一点的嚼，只是金元一只手拿着茅草根在啃，一只手是不是隔着衣裳挠肚子，衣裳被他挠得皱成一团。
　　杨天青撇了他一眼，“挠什么呢在那。”
　　“天青哥哥，肚子痒痒。”
　　杨天青把人拎了起来，解开衣裳一看这小崽子肚子上红了一片，起了一片疙瘩，挠一下上面就留下一道印子。
　　杨天青微微皱眉，“怎么弄得，刚有虫子咬你了？”
　　金元一听有虫子咬他了，吓得只往杨天青身上爬，“虫子，虫子！”
　　杨天青被他抱着脑袋差点跌倒，把人给揪了下来，“有没有虫子你没看见呀。”
　　“那，那不是虫子。”
　　“行了，一会儿回家了给你用水擦擦，别挠了。”
　　“知道了，天青哥哥。”
　　杨天青看见水边有些螺蛳就捞上了一些，蚊子腿在小那也是肉，总不能干吃野菜吧，刚好捞上一些螺蛳回家煮汤。
　　弄好之后杨天青又把金元给塞到了背篓里，他怕村里人回来了，有人去金家摸东西，虽然金家被洗劫了，但银子铜板这些可烧不坏。
　　金元又坐在了背篓里，手上举着茅草根嚼了起来，小小一团蹲在里面，身旁杨天青弄得野菜，金元一想起他爹又伤心了起来。
　　杨天青去了金家，这是金家被烧毁之后他头一次过来，屋子被烧得倒成一片。
　　杨天青朝着金元的院子走了过去，他看见了照顾金元的婆子，趴在地上一身的血，杨天青把背篓给放在了屋里的墙后，“在里面不许出来。”
　　金元站起来想把脑袋伸出去，杨天青下手给按了回去，“不许露出来。”
　　

第22章 022
　　金元又躲在了里面，眼泪啪的落到了手上，金元低着头嚼茅草根，小胖手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不哭不哭了，天青哥哥不许他哭。
　　杨天青把自己的一两银子和七钱铜板给藏在了墙缝了，一场大火过后，墙倒得倒塌得塌，好在他藏钱的那面墙还没倒，杨天青下手给摸了出来，一两七钱，不多也不少，杨天青给揣在了怀里。
　　杨天青看了一眼躲在背篓里的金元，“在这等我，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杨天青想趁着没人过来翻找，赶紧找找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若是幸运地捡到值钱的东西，说不定都够那小崽子去瓜州的盘缠了。
　　“知道了，天青哥哥。”金元蹲在背篓里抬起脸看人。
　　杨天青一看这红着眼睛就知道又哭了，这小少爷是水做得吗，怎么眼泪这么多，杨天青又不会哄小孩，干巴巴地说道：“再哭眼睛就瞎了，到时候就看不见你娘了。”
　　金元一听看不见他娘了，眼睛又一哭就痛，吓得他连连点头，“金宝儿不哭了，不哭了，找我娘。”
　　“行了，在这老实待着吧，不许跑出来，也不许把脑袋伸出来看。”
　　杨天青嘱咐好金元就翻找东西去了，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值钱的东西，这小崽子要找娘，金家又躺了一地的尸首，金老爷名声不好，但几十口人呢，总不能就放在那不管吧。
　　杨天青在金家翻找了一圈，结果除了一些破旧的瓷器，也没翻到值钱的东西，倒是把自己给热得一头的汗。
　　杨天青捡了一些还能用的瓷碗放在一边，又去灶房那看看有没有什么米面什么的，结果灶房烧得更干净，一点吃得都没有找到，杨天青不想吃鸟了，他吃了那么多年了，煮小鸟早就吃得想吐了。
　　虽然没翻到粮食，幸运得是他翻到了一口不大的铁锅，杨天青眼睛亮了一下，这一口铁锅得半两银子呢！
　　而且有了这铁锅，他就不用吃煮菜了，还能炒菜吃，味道也会好上不少。
　　杨天青挺满意的，虽然没翻到什么值钱的银壶金碗什么的，但也不算空手而归，还有个铁锅呢！
　　杨天青收拾好东西去找金元去了，脚上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鸟笼，里面空荡荡的，杨天青认得，那是金元的鸟笼，里面养着他刚来金家的时候给金元摸得那两只小鸟。
　　两只塞牙缝都不够的雀儿，在混乱中怕早就飞走了。
　　杨天青回到了墙后面，低头一看里面除了野菜什么也没有了，杨天青拎着背篓快步找寻了起来，“金元，金元！”
　　“天青哥哥，我在这呢。”
　　听见金元的声音，杨天青就跑了过去，就看见金元蹲在墙后面的一片空地那，手上还拿着一根树枝在那刨什么东西。
　　杨天青有些生气，“不是让你不要出来！”
　　金元被吼了一句有些吓到了，眼眶都红了，又抬头把眼泪给憋了回去，“我，我想刨个坑，把，把我爹给埋进去。”
　　他娘和他说了，死了就要埋在地下，这样他们就能在回来了，变成人或者变成小鸟都成的，他的小金鱼死了就埋在土里，他的小鸟死了也埋在了土里，金元想让他爹也埋在土里，这样就能再回来了。
　　见金元那一副小可怜样，杨天青也不好在说他什么，金老爷对外面的人在不好，但对他这个亲生儿子那是好得没话说，杨天青把人给拽了起来，“你刨到明天也刨不出来坑，等会想想办法。”
　　金元抬头看杨天青，“真的吗？”
　　金元有点不大相信杨天青，因为他说自己爹爹是坏东西，杨天青不喜欢他爹爹。
　　“真的，走吧。”
　　杨天青把人又给塞到了背篓里，手上抱着一口不大的铁锅，里面放了几个碗，背起背篓走了。
　　金元坐在里面吸了吸鼻子，等出了大门的时候偷偷伸出脑袋往外看了看，他看见他爹了，还躺在地上一身的血污，金元又想哭了。
　　杨天青带着人回了村子，他回来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不时能听见各处传来的哭声。
　　就算杨天青回来了也没人在乎他，这次叛军屠了村子，杏花村不少人都死在了屠刀之下，哪里还顾得杨天青回来不回来的。
　　到了家杨天青把金元给拎了出来，带出去的时候还干干净净的，回来就把自己弄得一身的泥，白皙的小脸上也沾了灰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杨天青拧干净了汗巾给金元擦了擦脸和脏兮兮的手，记得他身上起了红疙瘩，又解开了他的衣裳给他擦了擦肚子。
　　不看不要紧，这小崽子不仅肚子上红了一片，就连后背都红了一片，看样子不是虫子给咬的，什么虫子能咬得红这么一大片呀。
　　“哪里不舒服？”杨天青问道。
　　“痒。”
　　能不痒吗，这一身的疙瘩，也不知道怎么起的。
　　杨天青给他擦了擦身子，金元这才觉得没那么痒了，他又没养过孩子，哪里知道这是怎么了，“下午再看看。”
　　村子里有个赤脚郎中，有个头疼脑热的能让他看看，只是不知道还在不在了，下午若是还不消的话，他就去赵郎中家看看。
　　几个人这会儿都没有吃饭呢，杨天青把弄来的野菜洗了洗，螺蛳喊了杨顺过来帮他给把螺肉给挑出来，就煮了个螺蛳肉野菜汤。
　　金元拿着小勺子乖乖吃饭，一口下去就吐了出来，杨天青看了过来，“怎么了？”
　　“天青哥哥，想吐。”
　　金元吃惯了好东西，好米好面的，哪里吃过这种东西，昨天的小鸟野菜汤吃着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吃螺丝野菜汤死活咽不下去。
　　一旁的杨顺瞪了他一眼，“娇气，爱吃不吃。”
　　杨顺也觉得不咋好吃，但家里又没啥吃的，不吃也得吃，现在给给他个窝头他能两口给吃完了。
　　杨天青三两口吃完了碗里的饭，这螺蛳野菜汤是味道不咋好，但煮小鸟他又不想吃，这小崽子是娇气了些，之前可是被金家当眼珠子给养大的。
　　“在给你炒一碗，等着。”
　　杨天青又弄了些野菜出来，这次家里有铁锅了，放了些猪油给炒了出来，闻起来倒是挺香的，就连杨顺闻着都咽了咽口水，家里就剩那么一点猪油了，凭什么只给那小崽子吃呀！
　　杨顺不喜欢金元，也不喜欢住在他家，他还记着金元一下子吃了他家两只鸡，连个鸡屁股都没给他留！
　　金元也饿了，但他实在是吃不下那腥气的螺蛳野菜汤，他现在不想吃野菜了，能给他煮一碗米粥他也能一口给喝个干净。
　　杨天青把炒野菜端了过来，“吃吧。”
　　金元一手扶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吃了起来，猪肉炒的野菜比煮野菜好吃多了，饿了一上午了他哪还挑食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杨天青看着金元，总算是没有因为饭不好吃哭闹，还算是听话，若是像杨顺一样，他才不会让金元留下来。
　　下午的时候村里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整个村子更是哭声一片。
　　听说杨天青在家呢，杨家的同族过来知会一声，让杨天青选了地要把杨来福两口子给埋了去，一直扔在路边也不是个法子。
　　来人是杨家同族的一个年轻汉子，是杨天青隔了两辈的叔，叫杨喜的，杨天青喊他喜子叔，杨喜在院子里看见金元也是惊讶地问了两句，杨天青和上午一样的话给说了。
　　杨喜也就没再问了，“你是来福哥的长子，现在金家没了，你也不是奴仆了，现在世道都乱成这样了什么良民贱民的，谁还在乎呢，今天村子里各家都在埋人，你指个地，把你爹两口子也给入了土。”
　　“就埋在我家东地的地头那吧。”
　　“成，唉，这各家都死了人了，光埋人都得个两三日，我去忙去了。”
　　乡下人家婚丧嫁娶的，都是同族帮忙，你家有事了，我去帮你，我家有事了，你来帮我，杨家同族也是这样。
　　下葬这么大的事呢，杨天青也不过是个半大小子，哪里能把杨来福两口子拖过去给埋了的。
　　杨天青自小就在村子里长大，他知道这些，要不然杨喜叔也不会过来问他。
　　杨天青问了一句，“喜子叔，你家可伤了什么人了？”
　　杨喜叹了口气，“我家还好，只是我兄弟没了，留下孤儿寡母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杨喜家兄弟两，老娘还健在就没有分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那日动乱的时候人到处跑，他兄弟没了，以后两家都得他养，这日子也难呀。
　　“不说了，我先走了，杨太爷让我来各家叫人商量埋人，我先走了。”
　　杨天青拿了箩筐出来，“喜子叔，我和你一块去。”
　　杨喜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咱老杨家还有几个年轻汉子，哪里用得到你的。”
　　杨天青知道这次不少人家都死了人了，这么多人等着埋呢，每家肯定是要出人的，杨天青不想欠人家人情，就打算跟着一道去。
　　“喜子叔，我现在也不小，又是家里的老大，能帮着一道挖土。”
　　“成吧。”
　　杨天青嘱咐了金元在家玩不要出来，金元乖乖点头，“我知道的，天青哥哥，我不给你惹事。”
　　杨天青跟着杨喜出去通知各家去了，每家都是一片愁云，有年轻汉子的就一道拿着铁锹锄头出来帮忙，尽快把人都敛了去，这日子还得过下去。
　　杨天青出去帮忙去了，院子里就剩了金元和杨顺，杨顺现在也不敢出门，金元一个人在院子里拿着棍子戳蚂蚁玩，杨顺快步走过来，一把把金元给推倒在了地上，“滚出我家去！”
　　

第23章 023
　　金元难得不伤心了，小孩子懵懵懂懂的，这会儿正蹲在阴凉地拿着小棍子戳蚂蚁玩。
　　见家里没人了，杨顺一个箭步上去把金元给推倒在了地上，金元被推得坐在地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顺虽然不敢出门，但性子依旧顽劣，之前杨天青在家的时候就经常故意找事，引得杨来福和张氏没少打杨天青，这会儿看金元不顺眼就故意欺负他。
　　金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知道自己被欺负了，凶巴巴地朝着杨顺露出小虎牙，“不许推我！”
　　杨顺指着金元的鼻子，“你从我家滚出去，我才不要你住我家，你爹是个大坏蛋，你也是个大坏蛋，你还偷吃我家的鸡！”
　　金元一听这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头朝着杨顺撞了过去。
　　杨顺个头比金元高，生得也壮实，成日里在村里跑着玩呢，金元撞了这么一下，杨顺只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一步，自己反倒又摔了个屁股墩。
　　杨顺一看金元竟然还敢还手，朝着金元身上就骑了过去，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金元被压在下面翻不上来，也举着小拳头朝杨顺的身上砸了过去，“打你，打你！”
　　杨顺也朝着金元打过去，一巴掌打在了金元身上，又看见金元穿着他的衣裳，那可是他最好的一身衣裳了，上面连个补丁都没有，凭什么让这坏东西的崽子穿自己的衣裳啊！
　　杨顺更是生气了，把金元骑在下面扒他的衣裳，“把我的衣裳给脱下来，脱下来！”
　　金元在下面跟个四脚扑棱的小乌龟似的，他在金家被人捧着长大，脾气也是有的，有时候旺儿惹他不高兴了也敢下脚踢的，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
　　金元啊啊呀呀地踢蹬着，举起小拳头往杨顺的身上砸，奈何他力气小，那点力气落在杨顺身上也没多疼，反而把杨顺给惹毛了。
　　杨顺一边打金元，一边扒他的衣裳，两个不大的小崽子在地上滚成一团，金元被打得哇哇哭了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不忘举着小拳头打人。
　　隔壁王大柱家的听见了动静，这一场动乱，好在她家的人都全须全尾的，屋子也没被烧了去，可以说是万幸了，这会儿她正在收拾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院子。
　　听见隔壁传来小孩的哭闹声，王婶子说道：“大柱，去隔壁看看，是不是狗剩儿和顺子打架呢，可怜见的，杨来福两口子都没了性命。”
　　王大柱上午回村打探消息，给他媳妇儿说了杨天青回来，倒是忘记说杨家的大小子把金家的小少爷给领回来的事。
　　王大壮家日子过得不错，他家有十来亩地，也不是金家的佃户，每年交了赋税还能存下一些银子。
　　王大壮一听那声音就知道不是杨天青或者杨顺，“应该是金家的小少爷在哭，我去瞧瞧去。”
　　“金家小少爷，哪个金家小少爷，金宗霖的儿子？”
　　“可不就是他，金家也被那伙儿当兵的给抢了，杨家大小子把人带了回来。”
　　王婶子也是识得金家小少爷的，听她丈夫这么说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大妞，二妞，你两在家，我和你爹去杨家看看去。”
　　王家的两个闺女应了一声，就算是她娘让出去她们也不敢呀，现在外面的尸首都没收拾干净呢，那会儿那群人闯进来的时候，爹娘拉着二人一路往山上跑，现在想想都心惊胆战的。
　　王大柱和他媳妇儿周秀兰一同过去了，一看院子两个小的打成一团，金元被骑在下面打得还不了手。
　　王大柱哎呦一声把上面的杨顺给拽开了，“你打他做甚呀。”
　　周秀兰也把躺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金元给扶了起来，“呀，这脸都被抓破了。”
　　金元被欺负得不轻，衣裳被扯得乱糟糟的，脸上还被抓了好几道，浑身脏兮兮的，这会儿正哭得厉害。
　　周秀兰之前见过金元，只是离得远没咋看清，只知道金家的小少爷生得格外的白，比她家两个闺女生得都白呢。
　　这会儿离近了一看，这金家小少爷生得可真好，哭起来直想让人抱着哄。
　　周秀兰用大拇指给金元擦了擦眼泪，“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金元什么时候被人骑在地上打呀，这会儿又疼又委屈，哭得哇哇叫，眼泪把脸都给糊住了，哪里还看得清眼前的人是谁呀，只知道是个温柔的娘子，一头往人家怀里一扎就嗷嗷哭了起来。
　　周秀兰呦了一声，任由谁怀里抱着个漂亮崽子都不会给推开了，更何况她还是个母亲。
　　周秀兰拍着金元的后背哄了哄，“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你大柱叔已经把人给拉开了。”
　　周秀兰柔声细语地哄着，金元这两日常常掉眼泪，杨天青又不会哄他，这会儿被人家柔声哄着，金元躲人家怀里哇哇哭得更厉害了。
　　杨顺在一旁还想过来打架，被王大柱给拽住了胳膊，“你打他干什么呀。”
　　杨顺举起袖子擦了擦鼻子，“他吃我家的鸡，穿我的衣裳，睡我的床，还吃我家的饭，我不要他在我家！”
　　王大柱轻拍了他一巴掌，“那你得和你大哥说这事。”
　　杨顺一听见杨天青就不叫唤了，没了他爹娘护着，他又打不过杨天青。
　　周秀兰手上轻抚着金元安慰，这小家伙嗓门可真亮，趴在她耳边哭得她耳朵都疼了，又听见杨顺这么说难得轻松下来失笑一声。
　　杨家没了两只鸡的事她也知道，杨家大小子带着金家小少爷回来，小少爷要吃鸡，杨来福两口子就把家里的宝贝鸡给杀了，最后被杨家大小子连做饭的瓦罐都给端走了，只给他们留了一地鸡毛。
　　周秀兰又不是小孩子，这金家小少爷在家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呀，怎么那日到了杨家就想吃鸡了？八成是杨家大小子过来要债呢。
　　金元还在嗷呜嗷呜地哭，被人家哄着这会儿心里好受了不少。
　　周秀兰支使她男人干活，“大柱，帮忙洗个汗巾出来。”
　　王大柱洗了汗巾过来，周秀兰哄着怀里的崽子抬了头，细细给他擦了擦脸，“好孩子不哭了，婶婶给你擦擦脸，这大热天的，瞧，哭得一头的汗。”
　　金元还在抽噎，还不忘朝着杨顺那边踢脚，“等，等我长大了呜呜呜，我，我要打你！”
　　杨顺也不服气，“那你过来呀！”
　　王大柱训斥了他一句，“行了，小心你哥回来了揭了你的皮。”
　　杨顺果真不敢叫唤了，他是真怕杨天青，杨天青打架狠，别说打他了，那会儿可是连他爹杨来福都敢还手的。
　　周秀兰也给金元擦好了脸，衣裳也给他整理好了，这金家的小少爷生得可真好，跟那小仙童似的，十里八村找不到这么好看的小孩子，这会儿还委屈得直抽抽呢。
　　周秀兰安慰道：“好了，要不要去婶婶家去玩，婶婶家有两个姐姐，让她们陪你玩。”
　　周秀兰是怕等她两口走了，杨顺又欺负这个小的。
　　金元这会儿才看清扑到人他不认识，尽管他在家的时候经常被婆子丫鬟抱着，但那也会是认识的人，这会儿这温柔的婶婶他不认识，后知后觉得脸红，两只小手偷偷扣着衣角。
　　“不，不要了，天青哥哥不让出去。”
　　“也成，要是顺子再欺负你了，你就大声喊，让你大柱叔过来收拾他。”
　　“谢谢叔叔，谢谢婶婶。”
　　“可真乖，好了，玩去吧。”周秀兰揉揉了金元的小脑袋就起身离开了，她家还有屋子没收拾呢。
　　王大柱两口子走了，周秀兰回了家接着收拾屋子，还好她家的银子铜板藏得严实没有给翻了去，不过粮食全给弄走了，这一家四口呢总不能没有米下锅吧。
　　“大柱，你去我娘家看看，看看那边怎么样了，在去借一些粮食回来，等收了麦子就给还回去。”
　　王大柱应了一声，“成，就是放心不下你们娘三这家，那伙人哪里是当兵的呀，分明是土匪，可别再回来了。”
　　“应该不会，咱们这穷村有啥可抢的，那些乡绅老爷可就惨了。”
　　“那要是有什么动静，你拉着大妞二妞赶紧往山上跑，我回来看不见人了就去山上找你们。”
　　“放心好了，我会护着两个闺女的。”
　　周秀兰娘家离杏花村二十多里地呢，这会儿都晌午头了，一来一回的也得天黑了，一是家里没有粮食下锅了，她让王大柱去她娘家那边借点粮食，二是想看看那边怎么样了，她爹娘哥嫂孩子们可还平安。
　　王大柱背着褡裢嘱咐好他媳妇儿就走了。
　　现在世道乱了，外面的事他们也不知道的，就连闯到村子里的那伙人都不知道是哪里过来的，唉，以后他们老百姓可还怎么过日子呀，真的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呀。
　　村子里到处都是哭声，粮食被抢去了不少，伤了人的人家正哭着入殓呢，都是穷家，现在乱起来，哪有银钱买棺材的，都是一片草席给裹了去。
　　杨天青跟着不少杨家的年轻汉子挖坟坑，单是杨家这一族就死了十几口人，挖了一下午的坟坑都没有挖完。
　　杨天青虽然年岁不大，但跟着干活一点都不偷懒，拿着箩筐帮着往外端土，等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折腾得又饿又累。
　　他回来的时候还看见了杨来福两口子的尸体，不知道是谁给盖了草席，明日就轮到他家了，到时候就能给安葬了。
　　杨天青回来了，刚到家门口金元就扑了过来，“天青哥哥。”
　　杨天青一身的土，他把腿上的崽子给拎一边了，“脏，弄得你身上都是土。”
　　金元扬起小脸告状，“天青哥哥，杨顺打我。”
　　

第24章 024
　　金元可不傻，他虽然打不过杨顺，但他脑袋瓜机灵着呢。
　　知道杨顺怕杨天青，杨天青一回来就仰着小脸巴巴地告状，金元本来生得就白，这会儿天刚擦黑，还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金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被抓破了皮，杨天青看他这副惨样有些恼火，“杨顺，你给打的？”
　　杨天青这么一问，吓得杨顺打了个哆嗦，生怕杨天青过来揍他，“是，是他先骂我的。”
　　金元赶紧摇头，“我没有骂他，我在戳蚂蚁玩，杨顺过来推我，还打我，是大柱叔叔还有婶婶把他弄开了。”
　　金元小嘴叭叭的，别看人不大，但说起话来一条一条的，几句话就给说了个明白。
　　杨天青朝着杨顺看了过去，“过来。”
　　杨顺吓得直摇头，“我不过去，不过去，是他先欺负我的！他吃我的鸡，穿我衣裳，还睡我的床，家里好的也都是他吃的，凭什么，这分明是我家！”
　　杨天青嗤了一声，这小兔崽子就是欠教训，以后都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总不能他不在的时候让杨顺把人给打了吧。
　　杨天青三两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杨顺，“那今天晚上你就出去。”
　　杨天青拽着人往外走，杨顺一看这是要把他给扔到院子外面，这会儿天都要黑了，村子里不时传来哭声，天黑之后杨顺更是害怕了。
　　一看要出了院门了，杨顺死命往后撤，“我不出去，不出去！”
　　杨顺吓得直抖，扯着嗓子哭了起来，边哭边死命想往院子里去，仿佛那外面有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杨顺哭得实在是太凄惨了，就连金元都被吓到了，他跑过来抓住杨天青的手，“天青哥哥，不要扔他了，金宝儿原谅他了。”
　　杨天青本来也没打算把杨顺往外扔，只是想吓吓他，杨顺什么人他一清二楚，别看只比他小两岁，但心眼多着呢。
　　之前专门尿湿了裤子让他洗，自己打碎了碗赖在他头上，一些乱七八糟的坏事没少往他头上赖，导致杨来福和张氏没少打他。
　　直到那次他被打狠了拎了刀，从那以后杨来福两人才不敢打他了，只是张氏去外面说他是个灾星，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坏了，杨天青也没放在心上，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这次不给收拾老实了，以后这兔崽子还敢打金元，金元哪里能打得过他的。
　　金元劝过之后杨天青就松开了手，杨顺跟着受惊的兔子似的赶紧往院子里跑，杨天青呵斥他一句，“站住！”
　　杨顺这才站住了，再也不敢招惹杨天青了。
　　杨天青看着他冷哼了一声，他去外面帮忙刨土挖坟坑累得半死，回来还得断官司。
　　“杨顺，以后你再敢动金元一根手指头，你就从这个家出去，那地你自己种，你能养活得了自己吗。”
　　杨顺连连摇头，“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金元过来牵着了杨天青的手，“天青哥哥，你不要打他了，金宝儿是穿了他的衣裳，睡了他的床，他打了金宝儿，我两扯平了。”
　　杨天青看了眼腿边的小崽子，倒是挺会端水的，“知道了。”
　　杨天青生火做饭去了，晚上依旧是清水煮野菜，里面放了盐和一点猪油，一直这么吃也不是个法子，但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他今天跟着杨家同族一道挖坟坑，听他们说各家的粮食都被抢了去，说明日让人去县府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帮人走了没了，县府那边乱不乱。
　　杨天青也打算等人打听消息回来了，若是县府那边还好，他就拿着银子去买一些粮食回来。
　　三人又围坐在饭桌旁，中间点着一盏油灯，一人面前一碗野菜汤，不仅金元不想吃了，就连杨顺看着都嫌没滋没味的。
　　之前杨家日子过得穷，但也能吃上米面啊，日子紧巴的时候就往里面掺糠，刺嗓子是刺嗓子了些，但也没有顿顿吃野菜的呀，杨顺之前嫌弃掺了糠的窝头，现在想吃也没了。
　　金元也不想吃了，三个人也就杨天青端着饭碗吃饭，杨天青看了一眼金元，“吃饭，不吃就饿肚子。”
　　金元拿着勺子只喝里面的水，碗里的菜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天青哥哥我吃饱了。”
　　见金元不吃了，杨天青把他的碗给拿了过来，里面剩的野菜都给倒在了自己碗了，杨顺也只吃了几口不想吃了，杨天青瞅了他一眼，“吃不完不许扔。”
　　里面放了猪油和盐，现在都是难得的东西，吃完就没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去外面买盐呢，就算是野菜汤也不能给扔了。
　　杨天青发了话了，杨顺就算是吃不完也不敢扔，生怕杨天青按着他给打一顿，刚被杨天青拽着往外拖已经吓得不轻，哪里还敢不听杨天青的话。
　　若是杨天青不在家了，就算是家里有几亩地，他连地都不会种。
　　杨顺哆哆嗦嗦地问道，“大，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能，能吃上米呀。”
　　“不知道，等明天村里人去县府打听了消息在说。”
　　听杨天青这么说，杨顺松了口气，那说明快能吃上粮食了，只是没想过杨天青只不过比他大两岁，手里有没有银子买粮食。
　　吃了饭杨天青就拎着金元洗脸漱口，又解开他的衣裳看了看，“身上还痒吗？”
　　“不怎么痒了。”
　　杨天青今天给金元擦了擦身子，这会儿肚子上的红疙瘩已经消下去了，杨天青觉得没什么事了，只要不是生病就好，他可没银子给这崽子看病。
　　他今天打听了，村子里跑到山上的人都回来的差不多了，赵郎中也没事，若是这小崽子一身的疙瘩不消的话，他就带过去看看。
　　两人洗漱好进了屋子，低头一看杨顺早早就躺在了地上，今天还特意给铺了草席子和褥子，倒是不用像昨天那样半卷着被子睡觉了。
　　听见动静的杨顺又缩着脖子往被窝里躲了躲，生怕杨天青给他撵出去，今天夜里比昨天夜里都可怕呢，到处都是哭声。
　　杨天青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拎着金元上了床睡觉，今天累了一天了，弄得他一身的土，冲个澡身上舒服多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杨天青早早就起来，还得帮忙收敛尸体，今天就能把杨来福两人也入土了，趁着早上有空，杨天青去后山又弄了些野菜回来，小鸟也给打回来几只。
　　杨天青最是讨厌吃小鸟，吃了那么多年了早就吃得想吐了，但金元和杨顺看起来更喜欢吃一些，就打回来了几只，一会儿弄个小鸟野菜汤。
　　杨天青回来的时候路过王大柱家，周秀兰正在打扫院子呢，看见杨天青回来了叫了他一样，“天青回来了，这是去山上弄野菜了。”
　　杨天青嗯了一声，“打了些野菜。”
　　周秀兰放下了手上的扫帚，“天青，你过来说话。”
　　杨天青不知道周秀兰叫他做什么，他和王家的关系淡淡的，虽然是邻居也没说上过几句话。
　　周秀兰进屋拿了个布袋子出来，“天青，这里是一些米，你先拿回家吃，若是没了就和婶子说，先吃着。”
　　杨天青没想到周秀兰是给他粮食的，这会儿怕是各家各户都没有粮食呢，周秀兰竟然给了他几斤粮食！
　　杨天青第一反应就是用银子买，他本来就打算去县府买的，“婶子，我去给你拿铜板。”
　　“你这孩子，什么铜板不铜板的，婶子也不要你铜板，你若是过意不去，等日后用粮食还回来就是了。”
　　“多谢婶子。”杨天青把篮子里的一串小鸟给拎了出来，“婶子我打了一些鸟，你拿去吃。”
　　“不用，不用，你们三个小的，也怪可怜的，拿回家自己吃。”
　　这小串鸟好几只呢，平日里吃不上肉，一般人还真捉不到鸟，周秀兰不好意思要杨天青的鸟。
　　杨天真已经扭头走了，周秀兰还想追出去，王大柱拉住了他，“收下吧，杨家小子是个懂事的。”
　　王大柱昨天去了周秀兰的娘家，天黑了才回来，那边没有遭灾，王大柱给说了杏花村的事，吓得周家赶紧把家里的粮食给藏了一些，王大柱扛了一袋子粮食回来，省吃俭用能够撑到收庄稼了。
　　周秀兰一早就和王大柱说了，可怜杨家现在三个半大的孩子，就说送几斤米过去，王大柱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三个小孩的，能照顾一些是一些吧。
　　王大柱拎着那一串鸟进了厨房收拾，“你说天青这孩子挺懂事，还是孩子呢，哪有那么坏呀。”
　　“还不是杨来福两口子在村里乱说的，你看人家天青也没见对其他人家动手什么的，挺好一孩子，金家遭了灾了，还把人家金家的小少爷给带了回来，心肠能有多坏呀。”
　　杨天青一回来金元就哒哒跑了过来，大眼睛看着杨天青，跟等着捕食回来的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哥哥，我们今天吃啥呀？”
　　杨顺也看了过来，看见杨天青拎着手上的篮子里都是野菜，头都低了下来，“又吃野菜呀。”
　　“秀兰婶子给了一些米，今天吃米粥。”
　　金元一听终于不用吃野菜了很是高兴，“好哦～吃米粥～”
　　“不过也要和野菜一起煮。”
　　金元小脑袋耷拉了下来，“好吧。”
　　

第25章 025
　　不过金元很快就高兴了起来，他是个很好养活的小孩子，虽然之前在金家的时候被养得精细，但经过这么一遭也知道他要乖乖听话。
　　金元随后就又高兴了起来，“天青哥哥，那你快点煮米粥。”
　　昨天金元就吃了几片野菜叶子喝了几口汤，半夜叫了杨天青起来撒尿，饿得肚子咕咕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早起来又坐在门槛上眼巴巴地等着杨天青‘打猎’回来。
　　这会儿知道要煮米粥了很是高兴，拽着杨天青的袖子就要去灶房做饭。
　　杨顺听说有吃得了也很是高兴，不用杨天青叫他做活了，赶紧跑过去主动把灶台给升起了火。
　　昨天他被杨天青修理了一顿，现在也不敢欺负金元了。
　　虽然早上那会儿只有金元和他在家，也只敢使劲地瞪人，下手是不敢下手的，生怕杨天青到了夜里了把他扔出门外。
　　三个人都守在灶台前，杨天青抓了两把米放在瓦罐里煮，杨顺坐在小兀子上帮忙烧火，金元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也圆润地蹲在一边盯着。
　　杨天青盖上了瓦罐，回头看了一眼金元微微皱了眉头，“金元过来。”
　　金元站了起来，一脸疑惑地看向杨天青，“天青哥哥，怎么了？”
　　金元听话地走到杨天青面前，杨天青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只见金元的脖子上红了一片，他又解开金元的衣裳看了看，只见他身上又有不少的红痕。
　　“身上痒不痒？”
　　金元点头，“痒，哥哥，你帮我挠挠。”
　　杨天青也不知道金元这是怎么了，昨天给他擦了擦身子分明已经消下去了，今天一早竟然又起了不少的红疙瘩，别不是生了什么病。
　　他手上本来就没有银子，要是这小崽子生病了把银子给折腾干净了，那三人就只能天天喝野菜汤了。
　　“我带你去看看郎中。”
　　村子里的郎中看一次病都得五个铜板的诊金，要是在抓上一些草药那就说不准要多少铜板了。
　　杨天青拿了背篓过来，把金元拎着给放了进去，现在村子里还没收拾干净呢，省得被吓到了。
　　金元被放在背篓里面还挺高兴，站起来扶住背篓，“天青哥哥，我们去哪呀。”
　　杨天青把人给按了下去，“蹲好，出去后不许睁开眼睛。”
　　“哦。”
　　金元蹲了下来乖乖在里面装蘑菇，杨天青背着人出了门，惹得杨顺瞪了好几眼背篓，杨天青凭什么背金元呀，他长这么大杨天青从来没有背过他，他可是亲弟弟呢！
　　杨天青路过王家的时候，周秀兰看见了问道：“天青，去哪呢这是？”
　　若是放在以前，少有人和杨天青说话的，他也乐得清闲，人家不理他，他也不理别人，刚周秀兰给了小半袋米，杨天青停下了脚步，“带金元去看看郎中。”
　　周秀兰对金元印象挺好的，昨儿小家伙扑在她怀里嗷嗷直哭，那么漂亮的崽子，任谁都不忍心给推开的。
　　虽然是金家的小少爷，但她家又不是金家的佃户，对金老爷也就没那么厌恶，“怎么了这是，我看看。”
　　周秀兰抬脚朝门口走去，低头一看背篓里蹲在一个崽子了，看见她了朝她笑得露出一排小米牙，“婶婶。”
　　周秀兰不由笑了一下，声音都柔和了几分，“金元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呀。”
　　“婶婶，金宝儿身上痒痒的。”
　　杨天青也说道：“他身上起红疹子了，昨天消下去了，今天又起来了。”
　　金元仰着脖子和周秀兰说话呢，他脖子上的红疹子周秀兰看得清楚，抬起他肉乎乎的小下巴看了看。
　　“不是啥大事，应该是屋子里太潮了，小孩子受不住，我家大妞二妞小时候流口水，那脖子上起得和这一样。”
　　“那怎么办？”杨天青问道。
　　“把屋里好生收拾干净了，用火给烤烤屋子，弄干爽一点就好了。”
　　周秀兰抬着金元小下巴的时候，没忍住捏了下金元的小肉脸，这金家小少爷养得可真好，小脸肉乎乎的，比那嫩豆腐都滑溜呢，虽然穿得灰扑扑的，但也挡不住生得好看。
　　金元被人捏了脸也不闹，反而笑着看人家，周秀兰更是喜欢金元了，“空了来婶婶家玩，婶婶家里有两个姐姐可以和你玩。”
　　金元乖乖点头，“谢谢婶婶。”
　　周秀兰更乐了，“呦，这么大一点还会说谢谢哩。”
　　杨天青道了谢又背着金元回家了，不是什么大病就好。
　　这金小少爷在金家吃得好用得好住得好，青砖屋子，大开的窗棂，弄得又敞亮又漂亮，难怪来到他们这小茅草屋身上起疹子呢。
　　杨天青一回来就打了盆热水，把小崽子拎进去给洗了洗，身上干爽了不少，金元也不觉得身上有那么痒了，“天青哥哥，舒服。”
　　“知道了，不许乱动。”
　　杨顺在一旁烧火呢，刚周秀兰说得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朝着金元撇了撇嘴，“娇气，那屋子怎么人家都能睡，就你不能睡了。”
　　金元也不是吃素的，朝着杨顺就吐舌头，气得杨顺一个劲儿得瞪他也不没有什么方法。
　　给金元洗了个澡，杨天青又给他穿上了他之前那身杏黄色的衣裳，那身衣裳料子好，这小崽子身娇体弱的，这会儿身上又都是红疹子，料子穿软和一点舒服。
　　“行了，去一边晒晒日头。”
　　金元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杨天青刚顺道连头都给他洗了，之前这些活儿都是丫鬟婆子们做，他只负责守夜和陪着玩，现在好了，这些活计都得他一个人干。
　　要是不给弄干净了，这小崽子不知道哪里又会不舒服，简直是娇气的厉害。
　　金元洗了澡觉得身上凉凉的可舒服了，搬着个小凳子坐在了日头下晒太阳，杨顺看着金元哼了一声，凭什么他守着炉子烧火，那破崽子坐在那晒太阳！
　　杨天青也没闲着，趁着这会儿还早，他把东屋里面的褥子全给抱了出来晾晒，床上的草席子也给弄了出来。
　　杨顺一看杨天青把他的铺在地上的褥子也给弄了出来，赶紧跑过来拽住了，“不要扔我的褥子。”
　　杨天青全给塞到了他怀里，“自己去晒去，以后你睡自己的床。”
　　杨顺以为杨天青要把他给赶到正房睡呢，瞬间眼眶都红了，“不要，我就要睡我原来的屋子！”
　　凭什么杨天青一回来就带着那小崽子占了他的床，连他睡地上都不让他睡，凭什么呀！他又不睡床上，他就睡在地上就成了啊。
　　杨天青难得多说了一句话，“自己收拾去，你还睡自己的床，我和金元另外搬过来一张床。”
　　杨顺一听不是撵他走的，这才不委屈了，抱着自己的褥子给放在棍子上晾晒。
　　金元坐在小凳子上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天青哥哥，我们睡哪呀？”
　　杨顺瞪了他一眼，“你爱睡哪睡哪！”
　　金元也朝着杨顺瞪了过去，“大坏蛋！”
　　因为昨天他被杨顺揍了一顿，小脸上到现在还青一块紫一块的，金元把杨顺列在了大坏蛋的行列，和旺儿一样，都是大坏蛋！
　　“你才是大坏蛋，你全家都是大坏蛋！”
　　“金宝儿才不是，你才是！”
　　“你就是！”
　　“你才是！”
　　两人隔着好几米吵了起来，杨天青训斥了一声，“都闭嘴。”
　　两人都不敢招惹杨天青，瞪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都把头给扭了过去。
　　杨天青把东屋该晒的东西都给晒晒，床单子也给洗了洗，又从正房那边搬了张床放在靠窗子的地方，以后他和金元就睡在那。
　　忙活了一阵瓦罐里的粥也煮好了，杨天青原本打算把野菜洗洗给煮进去就行了，又怕金元这娇气的小崽子不吃，又弄了一些猪油把野菜给炒了一盘出来。
　　一人一碗稀稀的米粥，中间是一碟子猪油炒野菜，杨顺眼睛都亮了，他也不爱喝什么野菜米粥，还是这样弄好吃！
　　金元也早就饿得不行了，也不像在金家似的让人家喂了，自己拿着木勺子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杨天青怕他吃不饱，给他勺子里夹了一筷子野菜，“吃。”
　　金元虽然不爱吃，但杨天青盯着他看呢，也只好一口塞进了嘴巴，嚼了两下赶紧给咽了下去。
　　又舀了两勺米汤给自己顺顺嘴，天青哥哥炒的菜不好吃，他现在还是更喜欢喝米粥。
　　杨天青可不惯着他，但吃米粥哪里能吃饱的，见金元又只吃米粥，那炒野菜动都不动的，杨天青就给他夹到勺子里，金元尽管嘴巴都撅了起来，但还是都给吃了。
　　金元机灵着呢，怕杨天青一个劲儿得给他夹不喜欢吃的菜，端着碗咕咚咕咚把米粥给喝完了，然后从凳子上滑下来一溜烟跑一边了，“天青哥哥，我吃饱了！”
　　杨天青没在理他了，自己端着米粥搭着野菜吃了起来。
　　他已经尽量弄了些味道好的野菜，但就是不大好吃，马齿苋微微泛酸，荠菜这会儿有些老了难嚼，蒲公英有些发苦，哪里能比得上种在地里的菜好吃。
　　

第26章 026
　　杨天青让杨顺洗碗去了，杨顺敢怒不敢言，凭什么让他洗呀，怎么不叫金元那小崽子去洗啊！
　　杨天青拿了箩筐准备出去帮忙去了，金元挥着小手和他再见，“天青哥哥，你早点回来哦。”
　　“知道了，自己在院子里，不要出去。”
　　“知道的，天青哥哥～”
　　杨天青叮嘱好了金元又和杨顺说道：“不许动他。”
　　杨顺埋头洗碗呢，哼唧了一声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不服气。
　　杨天青拿着东西出门了，看着站在门口笑眯眯送他的金元，心情都舒畅了几分，果真比杨顺那兔崽子顺眼多了。
　　杨天青一走，院子里又只剩下金元和杨顺，金元还不想搭理杨顺呢，天青哥哥不让他出门，他就自己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正房门口的墙边有一窝蚂蚁，金元拿着小棍戳起了蚂蚁玩，这会儿日头大了，蹲在下面玩他也不嫌热。
　　杨顺看着金元哼了一声，穿着那一身杏黄色的料子，仿佛又成了金家的小少爷，还不得靠他家来养。
　　金元虽然背对着杨顺呢，听见杨顺哼了一声，他也哼了一声。
　　臭杨顺，昨天把他按在地上打，等他长大了，个子比杨顺高了，到时候他也要把杨顺按在地上打，狠狠得打，屁股给他打开花了！
　　杨天青出门帮忙去了，跟着杨家的同族一道把尸首都给葬了，杨来福和张氏也给埋了，裹着一席草席给埋在了杨家的地头。
　　众人脸上都一片愁云，沉默着干活，埋到谁家的时候活着的人跪在坟前哭嚎成一片，别说村外面哭成连天了，就是村子里的哭声也没断过。
　　这一场灾祸村子里折了不少人进去，老的小的，媳妇汉子，跑得慢得都成了刀下亡魂。
　　杨喜叹了一口气，扶着铁锹擦了擦额头的汗，“也不知道县府那边怎么样了，周围几个村子都被抢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当兵的。”
　　另一个叫杨三儿的汉子说道：“只希望别在过来了，要不然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杨家同族还剩下的年轻汉子都拿着家伙什出来帮忙了，村子里其他人家和他们一样，都忙着安葬亲人呢，从昨天回来一直到现在哭声就没有断过。
　　杨天青听着他们说话，听说村子里已经派人去县府打听消息去了，各家有亲戚的投奔亲戚的亲戚，借粮食的借粮食，好在地里的麦子快能收下来了，忍忍也饿不死人的。
　　杨三是金家的佃户，昨天就听杨喜说这金家的小少爷在被杨天青领回来了。
　　他朝着杨天青哎了一声，“狗剩儿，那金家的宝贝疙瘩，你真给领回来了，你傻不傻呀，你一个半大小子能养活住两个？听叔的早早给弄出去。”
　　杨天青从坟坑里把土给端了出来，他热得一头的汗，看着杨三说道：“我叫杨天青。”
　　“成成成，你叫杨天青，叫杨天青行了吧。”
　　杨三不在和杨天青说话了，扭头和一旁的杨喜说道：“你说这金家没了，我们种着金家的地，那是不是不用给地租了。”
　　杨三话音刚落其他几个年轻汉子都看了过来，和里面不少人都是金家的佃户，金宗霖死了，那是不是没有人收地租了，但子承父业，没了金宗霖，那不还有金小少爷，只是金小少爷年岁小，如何能护得住的。
　　杨喜呸了一声，“杨三你说什么呢，这人刚死没两天呢，你就想着这事了。”
　　杨三不服气得哎了一声，“怎么了嘛，我只不过是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罢了，金家早一把火烧没了，金宗霖死了，你说这些地咋办。”
　　杨天青从坑里爬了起来，“白夫人还在呢。”
　　一听说白夫人还在呢，杨三急了，“狗剩儿，你说得是真的！”
　　要是金家的人都死绝了还好，就剩一个小崽子也不怕的，大家都不交地租了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但若是白夫人还在的话，那就不好办了，等人家回来了这些东西还都是人家的。
　　杨天青盯着杨三说道：“白夫人去瓜州娘家探亲去了。”
　　“那地契要是都烧干净了，怎么说是金家的东西呢！”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这杏花村大部分都是金家的佃户，不仅他们杏花村，周围几个村子都有不少金家的佃户，金宗霖做事狠地租抽得也高，惹得众人敢怒不敢言。
　　现在金宗霖死了，不知道背地里多少人和杨三一样的想法呢。
　　杨喜开口说道：“行了，赶紧干活，今天都把人给收敛好了。”
　　杨三提起了金家的事，其中几个人也都是金家的佃户，也想着这日后地租是不是不用交了，那地岂不是就成了各家的了。
　　杨天青跟着做了一上午的活，一身的土回家做饭去了，金元一看见他就跑了过来，“天青哥哥，你回来了！”
　　杨天青嗯了一声，“没有和杨顺打架吧。”
　　金元摇头，“我才不会和他打架呢，不理他。”
　　说完又捧着一碗水过来了，“天青哥哥喝水，我给哥哥烧得水！”
　　“你烧得水？”
　　金元抬起肉乎乎的小脸嗯嗯点头，一副求夸奖的小模样，“金宝儿给哥哥烧得水哦～”
　　杨天青额角微跳，这才看清金元脸上都是灰儿，一道一道得跟个小花猫似的，再仔细一看那身上绸缎料子的衣裳也被烧了个洞。
　　杨顺在一旁幸灾乐祸，“他玩火。”
　　金元心虚了几分，“没有，没有，金宝儿是想给哥哥烧水喝。”
　　杨天青水都已经喝完了，也没生金元的气，“以后不许玩火了，要是把家给烧了你以后睡大街。”
　　金元大眼睛丢溜溜转了几圈，“我，我就是给哥哥烧水喝的，天青哥哥出去做活儿辛苦了，金宝儿给天青哥哥烧水喝。”
　　杨天青就是想生气都生不起来的，可惜了这小崽子最后一身好衣裳，烧了好几个洞，以后他可穿不了这么好的衣裳了。
　　杨天青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洗脸去。”
　　金元听话得哒哒跑了，哼哧哼哧把洗脸的木盆子给搬到了水缸旁，又扒着水缸往里爬，跟一直小乌龟似的挂在上面，还扑棱扑棱蹬了两下腿借力，就是没有爬上去。
　　杨天青扭个脸的功夫就看见金元挂水缸上去了，那水缸比金元还要高一个头呢，金元两只手都挂了上去，恨不得把自己给拉成一个长条。
　　杨天青拎着后脖领把人给拎了下来，又想起自己喝得热水问道：“那水你从哪来的？”
　　金元小手指了下水桶，“那里有。”
　　杨天青朝着那个木水桶看了一眼，里面的水早就一干二净了，想必早就被这小崽子给玩了个干净！
　　水缸是放在了厨屋棚子的门口，为了方便做饭有时候会舀到木桶里拎得离灶台近一些，杨天青记得他早上煮米粥的时候还剩下半桶水呢，现在里面干得连一滴水都看不见！
　　“金-元！”杨天青叫了一声金元的名字，吓得金元抖了抖，拔腿就躲屋里去了。
　　杨顺在一旁哈哈笑了起来，“活该！”
　　杨天青没想到他不在家这小东西这么皮，不仅玩火，还玩水，说什么给自己烧水喝得，分明是他自己想玩了！
　　杨顺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呢，杨天青踹了他一脚，“生火去。”
　　杨顺不在笑了缩着脖子老实生火去了。
　　晌午饭依旧是米粥，只是没了猪油炒野菜换成了水煮野菜，里面只放了一点盐，吃起来没滋没味的，金元更是不碰了，端着自己的饭碗只喝那稀稀拉拉的米粥。
　　杨天青哼了一声，金元端着碗哼哼哧哧在凳子上转了一圈，看不见杨天青了接着吃饭，只留给杨天青一个炸毛的脑袋。
　　杨天青一早就给金元洗了头洗了澡，这会儿在看金元的脖子上的红疹子已经下去了不少，果真和秀兰婶子说得一样是屋里太潮湿了，这小崽子才起了一身的红疹子。
　　早上给他洗过澡之后头发也没给他梳起来，一上午的功夫过去了，那没多长的头发被晒得跟朵炸开的蒲公英似的，杨天青都要被他给气笑了。
　　这小家伙也就难过了两天就忘记了没爹了，哭了两天又皮实了起来了，又是玩火又是玩水的，连自己衣裳都给烧了几个洞，这会儿还不服气地不看自己。
　　杨天青夹了一筷子煮野菜放在了金元的勺子里，“吃菜。”
　　金元动了动勺子想把那团野菜给扔了，杨天青看出了他的意图，“敢扔了以后饭也别想吃了。”
　　金元不敢扔了，放在嘴里没嚼两下就给咽在肚子里，金元吐了吐舌头，难吃。
　　他又哼哧哼哧把自己给转到了过来，“天青哥哥，这个菜不好吃，比早上的还难吃，能不能做成早上那样的？”
　　杨天青呵了一声，“你想得到美，不干活还敢挑上了，在不听话以后天天这样吃，一粒米都不下锅。”
　　金元捧着小碗委屈巴巴地说道：“可，可是我只是想给哥哥烧火喝。”
　　杨天青不知道他是真想着他还是为了好玩，板下脸又给他夹一勺子野菜，“吃你的饭。”
　　

第27章 027
　　杨天青吃了饭趁着有空又把东屋点上了火给烘了烘，蹲在一旁往里面放柴火棍，省得那娇气的小崽子睡得一身的红疹子。
　　金元觉得好玩又跟着杨天青屁股后面团团转，拿着棍子戳火盆，杨天青朝着那作怪的小手打了一下，“再敢玩火试试，屁股给你打烂了。”
　　金元这才丢到了棍子，大眼睛又蒙上了一层水雾，杨天青现在不吃他这套了，“憋回去，数到三，一、二……”
　　金元赶紧吸鼻子，哼哧了两声把眼泪给憋回去了，又一头扎到杨天青的怀里，“天青哥哥，我没吃饱。”
　　金元是个惯会撒娇的，要是他在金家想做什么，金老爷和白夫人要是不同意的话，金元就一头扎人家怀里蹭，十有八九就能得到自己想到的东西。
　　金元抵着脑袋在杨天青腰间扑棱半天了，也没见杨天青说上句话。
　　金元这才抬起了脑袋，本来没扎起来的头发就蓬，在杨天青胸口那钻了半天，那一头细软的头发更是蓬得厉害。
　　金元眨着大眼睛又叫了一声，“天青哥哥，没吃饱。”
　　“谁让你不吃菜的，吃不饱饿着。”
　　金元委屈巴巴地玩手指，“天青哥哥，肚子饿。”
　　“肚子饿睡觉。”
　　杨天青在树荫下搬了个小竹床过去，铺上了晒得热烘烘的褥子，拎着人给拎了上去，“睡觉，不许闹。”
　　“肚子饿。”
　　“闭眼，想吃什么去梦里吃。”
　　“真的吗？”
　　金元觉得杨天青在骗他，但晌午饭又没吃饱，只好躺在小竹床上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张着小嘴巴睡了过去，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
　　杨天青嫌弃地拿汗巾给金元擦了擦嘴，看时候不早了又拿着东西准备出去了，“杨顺，看着他，不许玩火，也不许玩水。”
　　“我不看，凭什么要我看着他呀。”
　　杨天青懒得和他废话，瞪了一眼过去杨顺立马老实了，“知道了。”
　　杨天青又出去忙活去了，下午的时候依旧是帮忙挖坟坑，别说金元没吃饱了，他也只是一碗粥，只是多吃了不少野菜，也只是吃了个半饱而已。
　　下午的时候杨天青听到了他想要的消息，去县府打听消息的汉子回来了，杏花村离河清县府不算远，差不多一个时辰。
　　往日村子里有人想去县府买些杂货的话，天不亮就要出去了，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几个汉子说了起来，“听六子说县府那边也遭了灾了，一进去抢东西，不过那伙人已经走了。”
　　听到这众人才松了口气，走了就好，要不然过不上安生日子。
　　杨三问道：“可打听到那伙人是谁，咱都是大昭朝的老百姓，哪有自己人杀自己人的。”
　　“这个六子说没打听出来，现在外面都乱成一团，听说几个王爷都反了，你杀我我杀你的抢地盘，哪里分得清是谁的人呀。”
　　众人纷纷伸出去了耳朵，“好好的怎么会反了呢！”
　　杨喜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咱的小皇帝不是才登基两年，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要削蕃，听说是派兵杀了最弱的文亲王，其他王爷知道纷纷造了反。”
　　“啊？”
　　杨天青也听明白了，刚改了年号两年，新皇十四岁登基，到现在也不过十六岁，也不知道听了谁捣鼓要削蕃，单单拿了没啥志向一心只爱书画的文亲王开刀，其他几位亲王纷纷反了，现在也不知道谁打谁了。
　　杨天青问道：“喜子叔，那县府粮价如何了？”
　　“六子说那粮食现在贵得厉害，之前一斗米二十五文，现在竟然要一百五十文！”
　　“啊，竟然这么贵！”
　　叛军进村的时候大家都跑得匆忙，但乡下人都把积蓄藏在乱七八糟的地方，一般人还真找不到，虽然没了粮食，但各家手上还是有些银钱的。
　　若是借不到粮食，那就得去县府买了，总不能没有米下锅吧。
　　杨天青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手上有一两七钱，他打算明天一早去县府买些粮食和盐，一两银子足够买上好几斗粮食了，足够他们三人吃到收麦子了。
　　又忙活了一下午，整个村子总算是看起来收拾干净了，只是整个村子还都处在愁云惨淡中，这世道彻底乱了，以后可怎么过活儿呀。
　　晚上睡觉的时候金元依旧滚在杨天青的怀里，两人现在睡在靠窗的床上，杨顺睡在对面靠墙的床上。
　　杨天青嫌热把怀里的人热往外面挪了挪，他刚挪好金元就又滚了过来，手脚并用扒着自己，“天青哥哥，外面有人在哭。”
　　村子里这两天的哭声都没有断过，杨天青把人又给弄了出来，“你睡在里面，怕什么？”
　　“他们哭得吓人。”
　　“过两天就不哭了。”
　　一旁的杨顺也听见了，一到了夜里他就吓得睡不着，尽管现在天热了，但他还是把自己给裹在被子里惹得一头的汗，就是不敢露头的。
　　杨天青现在在想事情，金家那边要怎么办，现在金家是没了人了，那些地契什么的不知道是在一把火中别烧没了还是被白夫人给带走了。
　　金宗霖不在了，尽管现在名义上那些地是金元的，但世道都乱成这样了，谁还会管这么多呢，八成以后落不到金元身上了，别说那些田产了，就是性命现在都不知道能保到几时的。
　　“金元，你爹还在庄子上躺着呢。”
　　杨天青话音刚落，金元就愣住了，不提还好，一提就又掉起了金豆豆，“天青哥哥，我想我爹了。”
　　有他爹在，就没有敢欺负他。
　　被推开的金元又悄摸蹭了过来，脑袋往杨天青怀里一扎装蘑菇，杨天青原是不想再提起金宗霖的，但金家那些个人呢往田庄上一扔也不是个法子。
　　杨天青下手学着人家的样子拍了拍金元的后背哄着他，“不许哭了，我就是问你一下田庄上怎么办，还有你家的那些田产，你怕是收不回来了。”
　　金元哪里知道这些的，他现在也不过才四岁多，杨天青给他说的他压根就听得不太懂。
　　小脸在杨天青胸口蹭了蹭擦眼泪，“我娘说死了要埋在地里，我想把我爹爹还有小翠她们都给埋地里。”
　　“行，我知道了，我去找人把你爹他们给埋了，你以后不许哭了。”
　　“知道了，天青哥哥，金宝儿乖乖不哭了。”
　　杨天青无奈，惯是个会撒娇哄人的，金家那边是什么都没了，别说那些地契什么了，怕是一场火什么都没了。
　　杨天青拍着人给哄睡了，真的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金元已经睡着了，往杨天青的怀里一窝，小手紧紧抓着杨天青胸口的衣裳，杨天青觉得热也没把人给推开了。
　　一旁的杨顺也没睡着，他从被窝里伸出了头，“杨天……大哥，金元的爹死了，那地是不是就成咱家的了。”
　　杨顺比金元大了两岁，已经懂了不少的事，他想着那金元的爹都死了，那地岂不是就成他家的了，岂不是不用交地租了，那不是就能吃饱肚子了？
　　杨顺这么大就这么想，更别说其他人家了，杨天青知道那地以后就成了无主的了，谁现在种着就成了谁家的了。
　　杨天青想到了什么，金家一摊子人还在田庄上呢，既然金元跟着他了，想法子给埋到土里算了。
　　尽管村子里还是愁云一片，每个人脸上都看不见笑容，一早起来依旧是一碗稀粥，吃了饭之后杨天青就牵着金元的手出来了。
　　村子里已经收拾干净了，但依旧能看出来战争的痕迹，不少人家不仅死了人连房屋都烧毁了，各家跑出去的人都回来了，但村子里的人依旧少了不少。
　　金元今天跟着杨天青出来了，也不用钻背篓里面了，不由转着脑袋看了起来，“天青哥哥，我们去哪呀。”
　　“你不是要埋你爹，找人把你爹给埋了。”
　　金元哦了一声，“那我爹就能回来找我了。”
　　金元不那么难过了，因为他娘说过死了埋地里还会回来的，可能是小猫也可是是小狗，还可能是树枝上的小鸟。
　　金元一出了院子，村里人看见了露出惊讶的目光，不少人都听说了金元被杨天青领回来了，但一直没看见过，这次领出了不少人看了过来。
　　那目光有疑惑的，有怨恨的，有快意的，只是没有几个友善的，金元不由牵着杨天青的手往他身边躲了躲，“天青哥哥，他们再看我。”
　　“没事。”
　　也不怪村里人这么看金元，金宗霖名声不好，地租抽得又多，若是遇到荒年的话，有的人家被他逼的卖闺女卖儿子。
　　金元紧紧握着杨天青的手，看见前面是他的小伙伴眼睛亮了几分，“铁头！”
　　是他经常一起玩的铁头，金元看见铁头高兴了起来。
　　铁头也看见他了，朝着他呸了一声，“谁要和你玩呀！你烦死了！我最讨厌你了！”
　　和金元晚尽管能吃到一些没吃过的点心，但旺儿可也没少打他们，铁头几个小子都不待见金元的，但又不得不和他玩，谁让他家是金家的佃户呢。
　　

第28章 028
　　金元哇得一声抱住了杨天青的腿，“天青哥哥，铁头说讨厌我！”
　　在金元眼里他和铁头二狗三丫他们都是最好的小伙伴，他也最喜欢和铁头玩了，没想到铁头竟然说最讨厌他了！
　　金元抱着杨天青的腿哭得哇哇叫，不明白铁头为什么说讨厌他，还不和他玩了。
　　一旁的铁头见金元哭了愣了一瞬，又觉得金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爹压榨他家，不仅地租收得高，而且他爹去年给金老爷割麦子的时候还被打了几鞭子，现在后背上都有印儿呢。
　　还有金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次和他玩的时候，要是把他哄不高兴了，旺儿就会脱了鞋子抽他们！
　　但看见自己说不和金元玩了，金元竟然哭得那么伤心，铁头又觉得他好像有点可怜，听说金家没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杨天青把腿上的小崽子给抱了起来，金元搂着杨天青的脖子直哭，惹得几户人家纷纷看了过来。
　　杨天青抱着人走了，“别哭了，晌午给你煮鸟蛋吃。”
　　金元小脸在杨天青的肩膀上蹭了蹭，杨天青的衣裳上留下几点水印，杨天青简直拿这小崽子没了办法，也不知道怎么长得，是个惯会蛊惑人心的。
　　软乎乎的一团，跟肥嘟嘟的小狗似的往里怀里直钻。
　　金元擦了好了眼泪不哭了，小手抱着杨天青的脖子，肉乎乎的小脸往肩膀上一趴不吭声了。
　　杨天青抱着人走了，铁头看见金元哭得不好可怜，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又觉得他是个坏家伙。
　　路过铁头的时候，铁头朝着金元吐了吐舌头，金元小脸一扭换了方向趴不在看铁头了，铁头自觉没趣也一溜烟跑了。
　　村子里不少人说了，金家没了是好事，虽然不少人家都死了人，但地里的麦子快割了，到时候没人收租，他们就能填饱肚子了。
　　杨天青一路抱着金元去了杨喜家，杨喜也正在家里唉声叹气的，他正想着去哪个亲戚家借点粮食回来，买粮食的话太贵了些。
　　“喜子叔。”杨天青喊了一声。
　　杨喜应了一声，“天青来了，啥事。”
　　杨天青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崽子给放了下来，金元一下来就牵住了杨天青的手，杨天青推了他一下，“喊人。”
　　金元刚哭过一场，大眼睛被哭得水汪汪的，鼻头也红红的，穿着件破洞的杏黄色春衫，一副小可怜样，金元带着鼻音乖乖喊道：“喜子叔叔。”
　　“唉，金元也来了。”
　　听见院子里来了人了，杨喜家的媳妇儿也出来了，看见是金元过来神色有些不自然，“金，金小少爷来了，坐。”
　　杨喜家的给金元搬了个小凳子，她们家是金家的佃户，看见金元过来以为是说以后收地租的事，尽管金家现在没了人了，但按理说那地还是金元的。
　　金元不肯离开杨天青，牵着他的手不松开，杨天青直接开口说道：“喜子叔，我是想和你说说金家的事。”
　　杨喜神色也不自然了起来，昨天杨三说那种话，说他不心动那是假的，若是没了金家收地租，那大家伙的日子就能好过起来，但那也不是他家的地，总觉得是偷抢了人家的东西。
　　杨喜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家不是那种人家，就是金老爷没了，那春季的地租我们也会交，一分都不会少。”
　　杨天青摇了摇头，“喜子叔，我过来不是说地租的事，但也是和地有关，您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
　　杨天青带着金家的小少爷过来的，这事肯定和金家有关，杨天青抱着金元坐在了凳子上，杨喜家的给倒了两碗茶水，金元那一碗还给放了点红砂糖进去，那是在乱糟糟的屋里找到的，没有被人给抢了去。
　　杨喜家的把那碗水端了过去，“金小少爷，你喝点糖水。”
　　杨天青接了过来，端着碗递到了金元的嘴边，金元这几天吃了苦头，要是以前肯定是不觉得好喝的，现在肚子都吃不饱的，就着杨天青的手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杨天青看了眼金元接着说道：“喜子叔，金家没了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按理说没了金老爷，那地都是金元的。”
　　杨喜嗯了一声，“我知道，那地租今年我家是不会少的。”
　　“金元现在小不支事，他爹还在日头下扔着呢，刚在路上一说起他爹又哭了起来，我的意思是想让喜子叔找几家金家的佃户帮忙把金家的人给葬了，谁去葬了金家，那地以后就归各家。”
　　杨喜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
　　金元还坐在杨天青的腿上喝糖水呢，杨天青的手不动，他喝了一会儿就喝不到了，伸着脖子往里伸，还自己托着碗底往自己嘴里送。
　　杨天青说道：“喜子叔，那是金家的地我做不得主，就把金小少爷给带了过来，金元你说，那地是不是谁家帮忙敛尸了，那地就给谁家了？”
　　金元压根就听不懂杨天青在说什么，小嘴衔着人家的碗檐喝得正欢呢。
　　杨天青低头一看，这崽子恨不得把脖子都给伸碗里了，他只顾着和杨喜说话了，没注意到金元。
　　杨天青淡定地把碗给抬了抬，让金元把最后一口给喝了，然后把碗给放一边去了，“金元，你说是不是你同意的。”
　　金元嗯嗯点头，“同意的。”
　　杨喜这才信了，“那成，我找几个汉子把金家的人都葬了去，只是金小少爷年岁小，若是日后……”
　　“没事，金家的地契都在白夫人手上，日后等白夫人回来了把地契过给你家。”
　　“好。”
　　杨喜拿着家伙什出门去了，他要是这么说了肯定有不少人家愿意做的，村里的人都说金家一把火烧没了，什么地契的也没了，也有人说地契被白夫人带走了。
　　不管那地契有没有了，现在各地闹了起来，就算是有地契，以后官府还不知道谁家做主呢，这地契人家认不认还另说呢。
　　别管怎么说，那地毕竟不是他家的，就是种着心里也不得劲，仿佛偷抢了人家的似的，有了金元那句话，杨喜种着那地也安心了不少。
　　杨天青也牵着金元从杨喜家出来了，金元喝了人家红糖水已经不伤心了，握着小拳头凶巴巴地说道：“铁头不和我玩，我也不和铁头玩！”
　　小孩子间的友谊就是这样，仿佛谁先说狠话谁就赢了，金元觉得铁头不和他玩了，那他也不和铁头玩了！
　　杨天青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小崽子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杨天青停下了脚步，“金元。”
　　金元还握着小拳头呢，眼角红红的，“干嘛。”
　　“刚喜子叔找人埋你爹去了，但要把地给人家。”
　　金元不知道村子里不少人家都是种得金家的地，杨天青这么说了他豪气地说道：“给！”
　　小孩子一会儿一会儿的，刚开哭得哇哇叫，这会儿又开心了起来，金元觉得把他爹给埋土里了，那他爹还会回来的，他娘说的！
　　金元这会儿在想起他爹就不难过了，扯着杨天青的手说道：“天青哥哥，你不是说要给我吃鸟蛋，金宝儿想吃鸟蛋。”
　　“明日再说。”杨天青想拿着银子去县府买些粮食回来，要不然这一个月可怎么过呀。
　　金元可不管这么多，听杨天青说今天不去山上玩了，小嘴一撇就想哭，杨天青盯着他说道：“闭嘴，要不然明天也不去。”
　　金元不撇嘴了，两只小胳膊张开，“天青哥哥，抱。”
　　杨天青把地上的小崽子给抱了起来，金元搂着杨天青的脖子享受了起来，有人抱着他走，他就不用走了。
　　回家之后杨天青把金元给拽了下来，“自己在家玩，我去县府买些吃的回来。”
　　金元一听要去县府呢，抱着杨天青的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鞋面上，“天青哥哥，金宝儿也想去县府。”
　　金元三四十斤呢，路程又远，杨天青不乐意带着金元出去。
　　“你自己老实在家待着，不许出门，我下午就回来。”
　　金元抱着杨天青的腿不撒手，他跟着他爹娘去过县府，每次过去他都能得到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玩的。
　　“天青哥哥，我想去～”
　　“不许撒娇，下来。”
　　杨天青动了动脚，脚上的崽子被晃得跟荡秋千似的，但就是不下来，杨天青板下了脸，“下来。”
　　金元惯是个会看人家脸色的，杨天青一板下脸他就赶紧抬屁股跑了，生怕杨天青打他屁股。
　　杨天青也进屋把他所有家当都给拿了出来，县府的粮价儿贵，他怕明日再去那会儿粮价儿更贵。
　　杨天青拿了背篓背在了身上，对着杨顺说道：“我晌午不回来了，你和金元煮了米粥喝。”
　　一听杨天青让他煮米粥呢，杨顺眼睛都亮了，杨天青在家呢，他不敢动那些米，这次可是杨天青让他煮米粥，他打算多放米少放水。
　　这几日都是喝米粥吃野菜，头几顿更是只有野菜，杨顺吃得面如菜色，肚子也没填饱过，饿了就喝水，一走路那肚子里水叮呤咣啷晃。
　　杨天青一看杨顺这样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呵了一声从米袋子里抓了一把米放在瓦罐里，“就煮这么多，这袋子里有多少米我有数，要是少了一粒米了，夜里你就去大街上睡去。”
　　杨顺原本还一肚子的弯弯绕呢，被杨天青这么一说瞬间老实了下来了，不情不愿地说道：“知道了。”
　　“还有，煮出来的米粥一人一半，别都给舀你自己碗里了，金元他是小不是傻。”
　　杨顺不高兴得直哼哼，杨天青不许他多抓米，他就打算让金元吃稀的，他喝稠的，那样肚子就能饱一点。
　　杨天青和杨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么多年了，杨顺心里想什么他一清二楚，敢给他耍滑头试试。
　　杨天青嘱咐好就抬走要出去了，金元从屋里伸出脑袋，“天青哥哥，金宝儿想吃糖，要，要粽子糖！”
　　杨天青呵了一声，“你看我像不像粽子糖。”
　　杨天青说完就走了，还想吃糖呢，这小崽子想的可真多，现在肚子都填不饱呢，他还想着吃糖呢，想得到美。
　　金元扶着门框歪着小脑袋，“天青哥哥才不像粽子糖，粽子糖白白的～”
　　金元不知道杨天青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小脑袋一歪，天青哥哥问他他像不像粽子糖，那就是要给他带的，对哒～
　　金元弯了弯眼睛从屋子里出来，他今天起来身上不痒痒了，还在人家喝了糖水，金元不由舔了舔嘴巴，嘴巴还是甜甜哒～
　　金元背着小手院子里来回溜达，没人和他玩，想出去玩，想着想着又哼了一声，反正不和铁头玩，他也再也不喜欢铁头了！
　　这几日杨天青拘着金元在家不让出去，怕他被没外面给吓到了，金元今儿跟着杨天青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了，没有怕怕的了。
　　金元是个活泼爱动的，这几日被杨天青一直给拘在院子里，院子里的蚂蚁窝被他用棍子戳了两个，用水淹了一个，厨屋棚子的小灶炉他玩过了，那水也玩过了。
　　金元背着小手无所事事地院子里跟无头苍蝇似的团团转，不好玩，都玩过了。
　　金元在院子里转，杨顺躲在院墙后面鬼鬼祟祟往外伸头，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他到现在都被吓得不敢出门。
　　金元丢溜溜转了下眼珠子，跑到杨顺后面喊了一声，“杨顺，我们出去玩吧！”
　　杨顺被吓得一蹦三丈高，看见是金元在吓他朝着他瞪了一眼，“干什么呢你！”
　　杨天青不在家，杨顺敢举着拳头吓金元，“你再敢吓老子，老子一拳头把你给打趴下！”
　　看杨顺那偷偷摸摸的样子，金元就知道他想出去玩，但又害怕不敢跨出院子，金元在院子里玩腻了也想出去。
　　他就出去一小会儿哦，等天青哥哥快回来的时候他就跑回家！
　　金元是个胆子大的，之前在田庄上的时候就敢一个人偷偷往村子里跑着玩，难过了几日又恢复了往常的性子，玩性又起来了。
　　杨顺也想出去，青天白日的他怕什么呀，今天一早杨天青还带着金元出去呢！
　　“外，外面还有死人了吗？”
　　“没有！外面都是活人！”
　　“真的？”
　　金元无比真诚地点头，“真的！杨顺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杨顺那还没核桃仁大的胆子到现在都不敢出去，看了眼金元又觉得也不是不行，他挺直了腰板不想在金元面前丢人，“那，那走吧。”
　　金元欢呼了一声，“那快走吧！我们去找三丫玩！”
　　金元以前最喜欢铁头，但他现在和铁头绝交了，那他去找三丫玩～
　　杨顺推了推金元，“你，你走前面。”
　　“可我不知道三丫家在哪？”
　　“让你走你就走，哪那么多废话。”
　　“好吧。”
　　金元跨出院子等杨顺出来，杨顺也哆哆嗦嗦朝着外面迈腿，一想起那日到处溅血的样子，杨顺抖得更厉害了。
　　金元在外面催促，“你快点呀。”
　　杨顺一闭眼迈过去了腿，看见路上有人这才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金元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看起来挺高兴的，杨顺见不得金元这么高兴，哼了一声说道：“你爹都死了，你还这么高兴。”
　　金元不蹦了扭头看杨顺，“我爹已经埋了呀，埋了就能活过来呀。”
　　杨顺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吓得一个哆嗦，“还，还会活过来？”
　　“是呀，我娘说得！”金元重重点头，对他娘的话无比相信。
　　这事在杨顺听来跟鬼故事似的，吓得他不敢超前迈步子，“你，你胡说，人死了怎么会活过来呢。”
　　“我才没有胡说，我娘告诉我的。”
　　两人刚出了门口没走两步呢就不走了，金元想去找他的小伙伴玩，但他不知道他们在哪，就想让杨顺和自己一起去，哪知道杨顺被他一句话吓得直哆嗦，这会儿哪里还敢出去的。
　　杨顺一个箭步跨回了院子，“我，我不出去了，你，你自己出去。”
　　金元朝着杨顺吐了吐舌头，“胆小鬼～”
　　“你才是胆小鬼！”
　　杨顺向来看不上金元，被他这么说气得胆子都大了起来，腿也不抖了，昂着脖子出来了。
　　金元背着个小手拿杨顺当小仆人使，“那快点走呀，我们去找三丫玩去。”
　　杨顺哼了一声跟了上去，一想起头几日路上横七竖八的样子，吓得又把脖子给缩了回去，眼珠子转了转鬼鬼祟祟地跟在了金元后面，倒真像金元的小厮似的。
　　杨天青这会儿还在去县府的路上呢，他还不知道他前脚刚走没多远，家里的小崽子不听话后脚就出去了。
　　之前杨天青不让他出来是怕村子里没收敛的尸体的吓到他，现在不让他出去是怕他被人家给欺负了，毕竟金宗霖的名声烂成那样，金宗霖死了，说不定有不少人在背后拍手叫好呢。
　　村子里的哭声已经比之前少很多了，人也少了不少，往年这会儿麦子抽穗的时候，村里人挑凉快的时候下地拔草，天热了就坐在门口三三两两说闲话，这会儿谁还有功夫坐在门口说闲话呀。
　　金元出了院子就沿着路走了起来，他对杏花村不熟，怕自己乱走找不到家了，那夜里就要睡外面喽。
　　金元听见前面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哒哒哒拔腿跑了过去，一看是铁头和三丫几个人在玩，金元喊了一声跑了过来，“三丫！”
　　三丫几个人一看是金元过来下意识就想跑，又想起来金家都没了，旺儿也不会跟过来打他们了，三丫跑了两步又折返了回来，“你过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玩呀。”
　　铁头叉腰哼了一声，“谁要和你玩呀，走开啊你！”
　　金元也学着他的样子叉腰哼了一声，“我也不和你玩！我是来找三丫玩的！”
　　铁蛋是这群小孩子的头头，年岁和杨顺大差不差，但生得可比杨顺高壮了不少，这会儿在这玩的几个小孩金元都认识，有三丫、二狗儿、春喜、小石头……
　　三丫一听金元是来找他玩的，撇着嘴哼了一声，“我也不和你玩，你老是欺负人。”
　　三丫虽然叫三丫，他可不是个小丫头，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叫大丫二丫，轮到他的时候就顺着叫三丫，生得虽然比不上铁蛋高壮，但也比金元高了半个头呢。
　　铁头抱着胳膊得意了起来，“听见了吗？这里没有人想和你玩，还不滚一边去。”
　　金元愣住了，没想到没有人愿意和他玩，大眼睛蓄起了泪水，“我，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你们还吃我的点心呢……”
　　铁头哼了一声，“旺儿打我们都是你的主意，要不是你有几块破点心谁愿意跟你玩呀，你爹是大坏蛋，你就是小坏蛋，你家都是坏蛋，一窝的坏蛋略略略，小坏蛋！”
　　其他几个小子也跟着吐舌头，“我们才不和你玩呢，小坏蛋，小坏蛋哈哈哈。”
　　金元握紧了小拳头，凶巴巴地朝人家呲牙，“你才是坏蛋！你全家都是坏蛋！”
　　杨顺在一旁站在也不插嘴，杨天青不让自己打金元，他可没打金元，要是别人打金元他也不管，刚好替他教训着小兔崽子，都到了他家了还这么嚣张。
　　金元个头小，凶巴巴地骂人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惹得铁头几个人笑了起来，气得金元直跺脚，掂量了掂量自己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又朝着人家呲牙，“杨顺，打他们呀！”
　　一旁看热闹的杨顺啊了一声，“我？”
　　金元超认真点头，“嗯！咱两可是一家的！”
　　杨顺还没说话呢，铁头就叫嚷了起来，“顺子，你不会和这个小坏蛋玩吧，你要是和他玩的话，我们就不和你玩了。”
　　三丫几个小子也纷纷附和了起来，“就是就是。”
　　杨顺朝一旁撤了一步，他才不和金元玩呢，小讨厌鬼，除了会哭啥都不会，吃他的大肥鸡，睡他的床，就连杨天青都向着他，小讨厌鬼！
　　金元一看没人愿意和他玩，气得邦邦跺了两下脚，“我才不稀罕和你们玩呢！”
　　金元有些难过，转头就要走了，哼，他金元一点都不稀罕和他们玩！一点都不稀罕！
　　等杨天青回来了，让他帮自己揍他们一顿，哼！
　　金元别看人不大，机灵着呢，掂量自己打不过人家扭头就要走了，二狗儿可不想这么放过他，哎了一声拦了上去，“小少爷，去哪呀，你不是想和我们玩？”
　　

第29章 029
　　金元虽然小，但他不傻呀，一看二狗儿那样就是想欺负他，拔腿就要跑，小短腿还没倒腾两下呢就被二狗儿给拽住了后脖颈。
　　金元憋得小脸通红，奈何他力气小怎么也挣脱不开，跟条扑棱上岸的大尾巴鱼似的，“放开，放开啊！”
　　二狗儿哈哈笑了起来，“呦，看看我们小少爷，怎么不喊人救你了，喊旺儿呀，不行喊杨天青也成呀。”
　　杨顺见金元被欺负了全当没看见，这小兔崽子，要不是杨天青护着，他早就想给他扔出去了。
　　铁头见金元这小可怜样有些心软，“二狗儿，放开他，干嘛欺负小孩子。”
　　二狗儿拽着金元不撒手，之前金元还是小少爷的时候，他对金元既讨厌又羡慕，讨厌因为金元他老是被旺儿欺负，羡慕他一个小崽子怎么就托生到了富裕人家。
　　现在这小崽子不是小少爷了，也没人护着他了，二狗儿看着被他拽在手里的崽子满心顺畅。
　　“铁头，小石头，过来打他呀，反正他现在就是个没人要的。”
　　铁头虽然不喜欢金元，大不了不和他玩了，也没想着欺负金元，被二狗儿喊了一声也没有动。
　　金元扑腾得厉害，二狗儿手一松把人给推了出去，金元眼前一花扑到了地上，还好没摔到，只是滚了一身的土。
　　二狗儿见金元这样更是笑了起来，“小崽子，看你那样。”
　　金元一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握着小拳头瞪二狗儿，奈何他长得好看，反倒像只没啥威慑力的兔子。
　　“啊啊啊！”
　　金元朝着二狗儿撞了过去，一脑袋撞在了二狗儿的肚子上，二狗儿一时不查被小豆丁给撞了个屁股墩。
　　金元也眼冒金星晕乎乎乱转了起来，“来……来呀你……”
　　小石头见二狗儿被金元撞到了起哄了起来，“二狗儿，二狗儿，你行不行呀，怎么连个小孩子都打不过！”
　　铁头朝着小石头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欺负弱小，你还当个屁的大将军呀！”
　　小石头不敢起哄了捂着脑袋哦一声，铁头哥说了，以后大家都要当大将军，把坏人给打跑了！
　　金元晕头转向找不到地儿，吧唧一下也坐在了地上，仰着小脑袋不肯认输，“打，打趴你！”
　　铁头挥了下手，“走了我们。”
　　几个小萝卜头跟着铁头都走了，二狗儿被撞倒在了地上不甘心，铁头听见金元哇得一声哭了，回头一看二狗儿竟然把金元给撞翻在地上，那小少爷捂着额头哭得哇哇叫。
　　杨顺也被吓到了，“可，可不是我打你。”
　　铁头跑过来一看，这小少爷的脑袋都被撞破了，就连铁头都被吓到了，二狗儿更是吓得愣在了原地。
　　铁头把金元的手给拿开，小手上沾上血了，几个小子都慌了起来，“铁头，怎么办呀？”
　　铁头哪里知道怎么办呀，他也就才七岁，他们在一块玩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但甚少有把人脑袋给打破的呀。
　　胆子小的已经吓得拔腿就跑了，杨顺也被吓到了，两条腿直哆嗦，完了，杨天青回来肯定会打死自己的！
　　杨顺别看头几天被吓破了胆，他平日里也是个跋扈惯了的，见自己说不定要被打断了狗腿了，气得一巴掌打在了二狗儿的脸上，“谁让你打他的！”
　　金元一看他脑袋都被撞出血了，更是仰着小脸哇哇哭了起来，“我要找杨天青，找杨天青。”
　　铁头要把坐在地上的崽儿给抱起来，金元也是有脾气的，小手挥着不肯让铁头抱，“不要你，不要你，大坏蛋！”
　　铁头端着人给端了起来，“小石头，去找你爷爷！”
　　小石头的爷爷是村子里唯一的赤脚郎中，到了赵郎中家又是一阵忙活，小孩子打架怎么把脑袋都给磕破了。
　　金元哭得哇哇叫，谁哄都哄不好一会儿要找杨天青，一会喊着脑袋疼，闹着要给他的小脑瓜缠缠。
　　赵郎中只好给他的小脑袋上缠了一圈，金元这才不闹了。
　　赵郎中瞪了一眼他的小孙子，“小石头，有你的事没？”
　　小石头摇头又点头，“我，我没打他。”
　　铁头在旁边插嘴，“他起哄让二狗儿打他。”
　　赵郎中一阵心梗，“小兔崽子，你还学会欺负人了，明儿就不许出去，老实在家跟我背医书！”
　　诊金是不可能收了，赵郎中还给金元嘴里塞了一勺子甜滋滋的枇杷膏，金元砸吧砸吧嘴是不哭了。
　　小石头嗷得一声哭得比谁都大声，他不要背医书啊！
　　铁头朝金元抬了抬下巴，“走吧，送你回家。”
　　金元现在受伤了哪里肯自己走路了，“背我。”
　　小少爷又开始使唤人，铁头好脾气地也没生气，蹲在地上把小少爷给背了起来，小少爷这才满意了，委屈巴巴吸了吸鼻子，二狗儿是个讨厌鬼，哼！
　　“不是，你怎么不让顺子背你呀？”铁头后知后觉地说道，现在他两可是一家人。
　　金元哼了一声，“他让人欺负我，等杨天青回来，打他，打属他！”
　　杨顺一听这话急了，“谁让二狗儿打你了，你少污蔑人。”
　　杨顺说这话的时候心虚三分，杨天青回来要是知道他没下手阻拦，肯定要修理自己的，完蛋了！
　　金元才不管呢，小脸一扭不搭理杨顺了，想杨天青了，杨天青啥时候回来呀。
　　杨天青这会儿刚走到河清县府，县府也乱糟糟的，守卫吊儿郎当地把守着城门，看见有进城贩卖吃食儿，就下手拦下来占点便宜。
　　杨天青找了个粮食铺子，门口排了好长的队，大家伙生怕以后乱起来连吃的都没有，纷纷抢着买些粮食回去。
　　排队等候的功夫，一些中年男子交头接耳说着那伙儿过来的叛军，也说不清楚是谁，甚至有人说是土匪假扮的。
　　“你说以后会不会有太平日子了？”
　　“谁知道呢，咱小老百姓哪里知道这些，别管那龙椅坐在谁的屁股上，咱都得吃饭不是。”
　　“嘘，小点声，你这是谋逆，可是要掉脑袋的。”
　　“得了吧，现在乱成这样，谁还管这些呀。”
　　“听说咱那县太爷又回来了，呸，有事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没事了又回来了，什么东西。”
　　“听说咱县府的几个大户都被抢了，咱这小老百姓没啥油水，那些乡绅老爷什么的可就惨喽。”
　　杨天青听着几个汉子在那说闲话，别管那伙儿人是谁，他只要顾好自己就是了。
　　现在粮食贵得厉害，杨天青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不到一石粮食，他少买了一些白米白面，剩下的都买成了杂粮，得吃上一阵豆饭了。
　　杨天青拿银子买的粮食，这都是好的，要是拿铜板买那可就买不了这么多了，之前一千二百文兑一两银子，现在得二千多文才能兑上一两银子。
　　粮食铺子不爱收铜板，怕万一天下大乱起来，那铜板说不定都不能用了，哪有银子实在呀。
　　杨天青背着一背篓的粮食走了，又去买了些一罐子盐，剩下的铜板买了一吊厚厚的肥肉，回家了也好熬些猪油出来，要不然以后炒菜都没猪油。
　　杨天青手上的银子还有铜板都花了个干净，这才想起来金元说让给他买粽子糖，杨天青一想那小崽子看不见糖不会闹吧，他手上也着实没了铜板，回去哄他多吃两块油渣好了。
　　杨天青背着背篓回家去了，他等买粮食等了好久，这会儿马上都快日上中天了，等回家了在吃饭。
　　杨家院子里，杨顺正在烧火煮米粥，杨天青一早走得时候抓好了米，他添点水煮开就成了。
　　门槛上坐着那只脏兮兮的崽子，头上缠着白布，嘴巴噘得老高，杨顺生怕杨天青回来了揍自己。
　　杨顺煮了米粥出来，原本还想自己喝稠的，让金元那小崽子喝稀的，现在更是不敢了，还讨好地给金元的碗里多舀了一勺。
　　金元拿着小勺子吃了起来，杨顺咳了一声，“我可是分给你的多，等杨天青回来了，你别说我不管你。”
　　要不然杨天青能把他的头给拧掉了！
　　金元扒着饭不说话，哼唧了一声不搭理他。
　　杨顺急了，“你别诬赖好人，可不是我打你的，我还帮你打了二狗儿了。”
　　杨天青说得没错，金元虽然小，但他不傻呀，小家伙机灵着呢，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好呀，我不告诉杨天青你害我磕破了脑袋，但你以后得听我的话。”
　　“凭什么呀！分明是你不招人待见，关我什么事啊！”
　　金元哼了一声凶巴巴说道：“那我告诉杨天青你跟人家一伙儿欺负我。”
　　杨顺怕杨天青怕得紧，之前有杨来福两口子护着，他暗地里挑拨害得杨天青没少被打，现在没人护着他，杨天青性子又狠，这小崽子在哄上两句，他可就惨了。
　　杨顺看着金元这会儿也不哭了，变得格外嚣张的小崽子一阵生气，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
　　杨顺咬咬牙应了下来，“成，那你别和杨天青说有我的事。”
　　金元点了点小脑袋，“嗯，放心好了，以后我就是你老大，老大当然要护着自己小弟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欠揍，奈何他现在有把柄在这小兔崽子手上，杨顺气得牙痒痒也不敢动金元一根手指。
　　金元吃了饭就从凳子上滑了下来，乖乖坐在门槛上等杨天青回来。
　　杨顺看他不用干活就气得咬牙，这小兔崽子，真的好想把他给丢出去啊！
　　杨顺为了不让金元告状，舀米粥的时候还特意给他舀了稠的，他自己喝得一肚子水，走路都叮呤咣啷的。
　　杨天青回来的时候早已过了晌午了，金元坐在门槛上等得昏昏欲睡，听见脚步声立马支棱了起来，眼睛都亮了起来。
　　杨顺也听见了吓得抖了一下，小声和金元说道：“你可千万别乱说。”
　　金元咧着小嘴笑了一下，笑得杨顺心里起毛，这小兔崽子别说话不算话啊，他还给他多吃了米粥啊！
　　金元握紧小拳头蓄力，大眼睛很快包了泪花，小脸再一皱，配上头上的伤和一身的土，任谁看了都明白这是被欺负惨了。
　　杨顺慌了，手忙脚乱想往金元脸上捂又不敢下手，生怕这小崽子嗷得一声哭了，到时候杨天青正好看见，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别哭啊！”
　　杨天青进了院子，就看见门槛上坐着个可怜兮兮的崽子，头上缠着一圈布，大眼睛里包着泪花要掉不掉的，看见他回来了瘪着嘴更是委屈了。
　　“天青哥哥啊！”
　　委屈巴巴的小奶音喊得杨天青哪还有功夫生气的，杨顺则抖了一下，祖宗诶！
　　杨天青眉头紧皱，“怎么了这是。”
　　杨天青一路背着快一百斤的粮食回来了，一路上累得要死，水都没喝上一口呢，就一上午不放在眼皮子底下，这小崽子就弄成了这样！
　　金元哇得一声倒腾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小手伸开要抱抱，“天青哥哥啊！杨……二狗儿打我！”
　　杨顺在一旁缩着脖子，被金元喊得抖了一下，心都高高吊了起来，好在那小崽子改了口，他的心吧唧又掉在了肚子里，还好没把他给秃噜出来了，吓死他了！
　　见金元过来了，杨天青忙把背篓给放在了地上，刚放好小崽子就抱着他的腿坐在了他的鞋面上，“天青哥哥呀呜呜呜～”
　　得了开水壶又烧开了，金元抱着杨天青的腿嗷呜了两声，又悄悄拍拍小胸脯，还好没告杨顺的状，差一点就秃噜嘴了。
　　杨天青见金元被欺负成这样脸也冷了下来，“怎么回事这是？”
　　金元坐在杨天青的鞋面上仰着小脸委屈巴巴告状，“我，我出去玩，二狗儿推我，磕到了脑袋，脑袋疼啊。”
　　金元人小鬼大，生怕杨天青怪他不听话跑出去玩，抱着杨天青的腿直蹭，“天青哥哥呀，脑袋疼，脑袋疼。”
　　杨天青把人给抱了起来，金元赶紧抱着杨天青的脖子哼哼唧唧挤眼泪。
　　杨天青冷着脸看着缩着脖子的杨顺，“杨顺，你说这么回事。”
　　杨顺支支吾吾说道：“我，我和金元出去玩，铁头他们不，不和我们玩，二狗儿欺负金元，就把他脑袋给磕破了。”
　　“人家欺负金元，你为何不护着！”
　　杨天青知道杨顺一直和金元不对付，之前就动手打金元，要不是他压着，这兔崽子早就不知道打了几次金元了，他就一上午不在家，让他看小孩，就给看成这样！
　　杨顺一听杨天青训自己，他也委屈呀，分明是金元喊他出去玩，那小崽子磕成这样又不是他给磕的，凭什么骂他呀！
　　杨顺恶狠狠用手背擦了把脸，“又，又不是我磕他的，你凭什么说我啊！”
　　金元一看他的小弟要哭了也赶紧说道：“天青哥哥，杨顺帮我打二狗儿，吧唧一声，可响了。”
　　杨天青这才没问了，不怪他第一时间就怀疑杨顺心里揣着坏，毕竟这家伙一直都不是个省油的灯，金元乖巧，哪里是他的对手。
　　杨天青见金元被欺负成这样气得不行，饭也不吃了，气都气饱了，抱着金元出门了，杨顺也赶紧跟了上去。
　　杨天青扭头问杨顺，“除了铁头还有谁？”
　　金元噘着小嘴说道：“天青哥哥，铁头没欺负我，他让人给我看脑袋，就二狗儿一个，就他一个，大坏蛋！”
　　杨天青直接抱着金元去了二狗儿家，二狗儿被杨顺打了一巴掌，脸都肿了。
　　二狗儿娘在家好一顿骂人，看见杨天青过来了更是没个好脸色，一把扯过二狗儿，“好呀，你们还敢上门，看我家二狗儿被杨顺那小兔崽子给打成什么样了！”
　　杨天青冷着脸，“二狗儿把金元的脑袋给磕破了，打一巴掌都是轻的。”
　　金元一手搂着杨天青的脖子，包着眼泪看了过去，一副小可怜样儿，“脑袋疼，流血了。”
　　二狗儿不敢跟他娘说他把人家脑袋磕破了，回来脸肿了只说杨顺给打的，二狗儿娘气得不行，在家好一顿骂。
　　见杨天青带着两个崽子上了门，更是气了，气焰恨不得八丈高，金元那一副可怜样一扭头，二狗儿娘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小，小孩子打打闹闹常有的事。”
　　“婶子，小孩子打闹也没有下死手的，我家小孩被打成这样，你说怎么办吧。”
　　金元脑袋被磕了，不能就这么算了，金元的爹名声不好，这次不闹大了，以后金元少不得被村里的小子欺负，他总不能把人给栓到裤腰带上吧。
　　金元吧唧往杨天青的怀里一靠，大眼睛里包着泪，鼻头红红的，一副柔弱的小模样，再加上生得又好，谁看了都不由得怜爱上三分。
　　二狗儿娘不肯吃亏，“什么什么怎么办，不过是小孩子打闹罢了。”
　　“既然婶子这么说，那让二狗儿也撞一下，咱两家扯平了，我带着金元回家，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杨天青说什么不愿意轻轻揭过去，他也看出来，二狗儿娘就是欺负他们三年岁小。
　　“放屁！哪有这样的！”
　　二狗儿娘大声嚷嚷了起来，惹了不少人过来看看发生了啥事，一看是杨天青抱着金家的小少爷过来了，不少人纷纷看着金元，金家没了，之前的小少爷也没人护着了。
　　听说金元被二狗儿磕破了脑袋，左邻右舍都过来看热闹，村子经过一场洗劫刚平静了两天又热闹了起来。
　　二狗儿娘大声嚷嚷：“大家都看看，这狗剩儿要磕破我家二狗儿的脑袋。”
　　杨顺也跟着嚷嚷，“是二狗儿先磕破了金元的脑袋，你家还不肯赔，我大哥说让二狗儿磕一下怎么了？”
　　杨顺赖得很，老实了几天又故态复萌，之前他娘张氏就爱跟人家吵嘴占小便宜，杨顺学了个十足十，不赔他家点什么东西，他杨顺也不愿意！
　　杨顺看上了二狗儿家的鸡，他偷偷吸溜了下口水，肚子里弯弯绕想要人家的鸡。
　　这会儿村里还有几家有鸡的呀，杨顺跟黄鼠狼看上了鸡一样馋得不行，想把二狗儿家的鸡给弄过来。
　　二狗儿娘呸了一声，“小孩子打打闹闹常有的事，都像你家这样以后谁还敢和你家玩呀！”
　　金元吸了吸鼻子，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天青哥哥，她好凶啊！”
　　杨天青拍了拍金元，这次可把这小崽子委屈坏了，二狗儿娘说得没错，就算是没人和金元玩了，那也不能让人欺负金元吧。
　　今儿二狗儿推了金元一下，明儿三狗儿打了金元一巴掌，都过来欺负金元了，金元还怎么在村里过呀，必须让人家不敢欺负金元了！
　　杨天青又不是那嘴厉害的，二狗儿娘闹了起来，杨天青抱着金元冷着脸只说让他们给个说法。
　　二狗儿娘撒泼说杨天青他们想讹人，金元则在嗷嗷哭。
　　杨顺盯了一眼二狗儿家的鸡，小母鸡，肉最是嫩了！
　　又看了一眼他大哥，他大哥不行啊！他还想吃鸡呢！他大哥打架狠，但嘴不行啊，二狗儿娘叭叭十句，他大哥都还不成一句的，这怎么成呀！
　　杨顺嗷得一声坐在了地上，学着他娘的样子拍大腿，“我不活了不活了，二狗儿娘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呸，欺负我们孤儿孤儿孤儿啊！”
　　二狗儿娘被杨顺嚎得都愣了一下，这小兔崽子说什么呢！
　　二狗儿娘也不甘示弱哭嚎了起来，“大家评评理呀，不过是小孩玩磕碰了一下，他家要磕我家二狗儿的脑袋赔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呀，我的命好苦呀。”
　　杨顺也坐在地上蹬腿，“欺负人呀，欺负人呀，二狗儿娘欺负小孩啦！”
　　杨天青这边一个哭一个嚎，声音比二狗儿娘都大。
　　金元哭得实在可怜，虽然是金宗霖的崽子，但毕竟是个无辜的稚子，有人开口说道：“二狗儿娘，二狗儿磕破了人家的脑袋，你拿点东西出来算了。”
　　“是呀，你看孩子可怜见的。”
　　现在吃食儿精贵的厉害，二狗儿娘哪里肯的，“哪有这样的，不过是磕破了点皮。”
　　杨顺不干了，他还想吃鸡呢，“哪里磕破了皮的，流好多血，大家伙看看，金元的脸都白了，要是不好好补补说不定小命都没了！”
　　“放你娘的屁！”二狗儿娘骂了一句。
　　杨顺又哭嚎了起来，“欺负小孩了欺负小孩了，我娘没了，别说放我娘的屁了，放我爹的屁也没了，二狗儿娘你欺负人啊！”
　　杨家这次实在是太惨了，两口子都成了刀下亡魂，二狗儿娘一句话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杨来福两口子埋的时候杨顺都没哭，这会儿为了只鸡，哭得比死了亲爹娘都厉害。
　　村里人见杨家现在只剩下两个不大的小子，现在又养了金家的小少爷，一家子都还是孩子呢。
　　有人不由起了怜悯之心，“二狗儿娘，这事本就是你家不对，赔人家点东西算了。”
　　二狗儿这会儿已经吓得躲在他娘背后，他那会儿就是想欺负金元，谁让他是个被人捧着的小少爷，哪知道杨天青就找上门了。
　　二狗儿娘哪里肯的，突然说道：“谁说是我家二狗儿给磕的了，你们谁看见了，谁看见了，啊？”
　　杨顺一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我看见了，我跟着金元出去的，就是二狗儿磕伤了金元的脑袋。”
　　“呵，你们都是一伙的，分明是想赖上我家。”
　　杨顺手一指，“那会儿铁头小石头三丫他们都在，大家都看见了，还是铁头把金元给送赵郎中那看头呢。”
　　铁头几个人这会儿也都跑过来看热闹，被杨顺一指，胆小的三丫脑袋都缩他娘腿后面了。
　　杨顺急着让人家作证，“铁头你说，是不是二狗儿磕的金元？”
　　二狗儿娘抱着胳膊也说道：“铁头你说呀，到底是不是我家二狗儿呀？整个杏花村谁不知道呀，金宗霖可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定呀，他家的崽子也是个爱胡乱攀扯人的。”
　　杨天青板着脸说道：“二狗儿娘，金元才四岁，他懂什么攀扯不攀扯的。”
　　杨顺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又扭头催促铁头，“铁头你说呀，你可是都看见了，小石头还被他爷爷给扣家里不让出来玩了。”
　　铁头家是金家的佃户，这些年在金宗霖手下日子过得不好，现在金家没了，铁头娘不想得罪了二狗儿娘，都是一个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帮着一个外人呢。
　　铁头娘扯了一下铁头，“走，回家去。”
　　杨顺一看铁头要被他娘拽走了，村里的小子就数铁头最讲义气了，要是铁头不出来作证，那三丫他们更不会出来作证了。
　　杨顺急了，“铁头你说呀，你要是走了，我杨顺可看不起你，还以后做大将军呢，我呸，缩头乌龟胆小鬼！”
　　铁头一把甩开了他娘的手，“就是二狗儿撞伤了金元的脑袋，小石头和二丫也都看见了！”
　　铁头娘拽着人要走，“你这孩子，哪有你的事，走，回家，回家去！”
　　“娘，不是说做人要诚信，怎滴这会儿就不诚信了？”
　　铁头娘一阵语塞，也不在说什么了。
　　就算是铁头不说，看热闹的人也知道肯定是二狗儿磕伤了那金家的小少爷，只不过金宗霖在乡下结仇太多，大家伙不愿意开口帮忙罢了。
　　二狗儿娘这下无话可说了，只是闹着不肯赔，“现在家里日子艰难，你们还要过来讹人，老娘就是不给，你们能怎么样，怎么样！”
　　二狗儿家闹起来的时候，就有人跑去找二狗儿爹去了，二狗儿爹一看那金家小少爷的可怜模样就知道咋回事，他家二狗儿也是惯着长大的，惯得有点不像样了。
　　二狗儿爹拉住了二狗娘，“行了，闹什么闹，现在不好好管长大了这小子能拎着刀砍人去。”
　　二狗儿家是金家的佃户，二狗儿爹虽然不喜欢金家，尽管金家现在没人管事了，但二狗儿的爹还认金家这个主家。
　　二狗儿爹按着二狗儿给金元道歉，“金小少爷，这小子在乡下野惯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诊金我家出，赔您一吊钱买糖吃可好？”
　　二狗儿娘哪里愿意的，还想说什么被二狗儿他娘给拽住了，“休要胡闹！”
　　杨天青没想到二狗儿爹这么好说话，杨天青也没想要什么，“叔，金家虽然不在了，但现在他跟着我过日子，我不能让他被欺负了去。”
　　二狗儿爹连连应和，“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杨顺眼珠子丢溜溜转，“叔，金元今天流了好多血，得好好补补，不如赔他一只鸡补补？”
　　“成成成，叔给你们抓鸡去。”
　　二狗儿爹二话不说抓鸡去了，他家也就剩了两只鸡，还是往山上跑的时候带出去了，这才给保住了，现在整个杏花村都找不出几只鸡。
　　杨顺开口要鸡，二狗儿爹二话不说给抓了一只，杨顺欢天喜地给接了过来，“谢谢叔，金元吃了这只鸡一定能好起来的！”
　　杨天青也抱着金元走了，金元早就不嚎了，刚嚎了半天光打雷不下雨，杨天青把小崽子的脑袋往他胸口一按，省得让人家看见这小东西在假哭。
　　杨顺拎着鸡也欢天喜地走了，吃了好几天野菜搭米粥了，今天总算是能吃上鸡了！
　　二狗儿娘一看鸡被抓走了一只，顿时两眼发黑跌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又哭嚎了起来，这次是真的心疼坏了。
　　“混蛋王大发！那鸡，那鸡现在是咱家的命根子，你就这么给了出去啊！”
　　二狗儿爹也心疼呀，毕竟是二狗儿伤了人了，还伤到了金家的小少爷，就算是金家没了，他家现在也是金家的佃户。
　　二狗儿爹一把拉过二狗儿朝着他屁股很打了两下，“谁让你欺负人的，谁让你欺负人的！”
　　二狗儿也哇哇哭了起来，他就是看不惯金元，现在好了，家里的鸡少了一只，他还被他爹给打了屁股！
　　杨顺拎着鸡走路都是颠的，“哥，咱回家把鸡给杀了，给金元好好补补身子。”
　　杨顺一抬屁股，杨天青就知道他拉什么屎，哼了一声说道：“是你想吃还是金元想吃。”
　　金元嚎了半天也累了，吧唧往杨天青肩膀上一趴，他没想到杨顺竟然给他弄了只鸡，这会儿也眼睛冒光看见那只鸡，“天青哥哥，我也想吃鸡啦。”
　　这些天肚子里连点油水都没有的，金元也想吃肉了，盯着那只鸡咽口水，想吃鸡腿，大鸡腿！
　　杨天青没理他，抱着人一路回了家，一到了家金元也不蔫吧了，顺着杨天青的腿滑了下来，杨顺也慌里慌张拖了木盆子过来要杀鸡。
　　金元也哒哒跑着舀水，“天青哥哥，快点过来杀鸡呀～”
　　杨天青把那只可怜的鸡给解救了出来，现在一只鸡贵得厉害，二狗儿他爹这是可是大出血了。
　　“这是只母鸡，先养着看看能不能下蛋。”
　　小崽子现在没啥吃的，跟着他吃了几天野菜小脸都多了几分菜色，留着下蛋一天给小崽子吃上个鸡蛋。
　　金元手上捧着的葫芦瓢吧唧掉在了地上，小嘴一瘪下巴都皱成了一个小核桃，“天青哥哥啊，脑袋疼，脑袋疼啊～”
　　“你想吃鸡还是想吃蛋？”
　　“想吃鸡！”
　　杨顺也跟着猛点头，“要不是我要鸡，现在咱家哪有鸡的，吃鸡吃鸡！”
　　杨天青瞪了一眼杨顺，杨顺瞬间没了声，那可是他辛辛苦苦要过来的鸡啊，竟然不吃了！
　　杨天青哄着金元说道：“要是留着你一天能吃一个蛋，你说。”
　　金元盯着那只母鸡绕着手指，“天青哥哥，那，那能不能就割一条大鸡腿下来，它还能下蛋，是不是呀？”
　　杨天青给了金元一个脑袋崩，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谁家的鸡一条腿的，这小崽子怪能想。
　　“把鸡给养起来，今天割了一吊肉，今天咱吃肉。”
　　金元一听要吃肉瞬间不闹了，“好哦，吃肉吃肉！”
　　杨顺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吃肉，立马又开心了起来，“哥，你今天怎么舍得吃肉了！”
　　还能因为什么，家里炒菜都没猪油了，杨天青只得割了一条肉熬猪油，两斤肉要了他一百文，要知道以前都能买上五斤了。
　　杨天青找了个笼子把鸡给关了进去，又怕杨顺打这只鸡的主意，又特意嘱咐了两句，“好好看着这只鸡，要是下蛋了到时候也有你的分。”
　　杨顺连连应了下来，“哥，你放心好了，我肯定好好养着这只鸡的！”
　　闹到现在杨天青连口水都没喝上呢，烧火搅了一些杂粮糊糊，杨顺上午没吃饱眼巴巴瞅着，虽然杂粮糊糊看起来跟一锅土似的，但杨顺也想吃。
　　杨天青给两人又一人弄了一碗糊糊，金元没吃过，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端着喝了一口就皱起了小脸，“天青哥哥，嗓子疼。”
　　金元刚在二狗儿家嚎了好一阵，嗓子本来就疼，喝了一口杂粮糊糊就不肯喝了，杨天青给接了过来喝了个干净。
　　杨顺也皱着眉喝了起来，之前虽然家里过得穷吧，但也都是白面白米少擦一点杂粮，哪像现在拿杂粮当饭吃呀。
　　但肚子饿呀，皱着没给喝了个干净，只盼着夕食能吃上两口肉。
　　吃了饭杨天青抱过金元看他的伤口，解开一看伤得也不是很严重，在二狗儿家的时候小崽子哭杨顺嚎，他以为伤得厉害，看样子流血是流血了，但没那么严重，突然觉得二狗儿家赔只鸡有些多了。
　　不过杨天青也没觉得过了，这次不整治好了，以后这小崽子出门就被欺负，那可就难办了。
　　金元眨巴着大眼睛，“天青哥哥，金元会不会变丑呀？”
　　杨天青哼笑了一声，“现在知道变丑了，怎么不听话跑出去玩。”
　　金元吧唧倒在了杨天青怀里，“哎呀，头好疼呀～”
　　

第30章 030
　　杨天青戳了一下怀里的崽子，惯是个会哄人的。
　　杨天青把人给收拾干净丢到了床上，金元早就困了，嘴上说着不困要等着吃肉，眼睛眨巴了两下就睡了过去。
　　半晌的时候杨喜过来了，说金家那边给安顿好了，人都给埋到了金家的田庄里了。
　　杨喜给说了都有谁家过去帮忙了，杨天青道了谢，杨喜也安了心，他家是金家的佃户，现在乱成一团，若是白种着人家地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现在帮了金家的忙了，杨喜心里也舒服一些了。
　　“听说金小少爷被撞到了脑袋，可还好，要是有啥事你给叔说。”
　　“没啥事，已经看过郎中这会儿躺屋里睡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
　　杨喜在这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现在世道乱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哎，他们小老百姓，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能吃饱穿暖就成了。
　　杨天青也忙活了起来，把买回来的粮食给搬到了正房，到时候夜里睡觉了给锁着，杨顺也跟着杨天青转，看见杨天青从背篓里拎出一吊肉眼睛都亮了。
　　“以后护着点金元，在外面也护着他点，就跟这次一样，晚上的时候多吃两块肉。”
　　杨顺一听这话不住得点头，“哥你放心好了！”
　　杨天青甚少这么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而且还让他多吃两块肉！
　　杨顺受宠若惊，不住得点头，算了，那小崽子这次没告自己的状，那自己以后也不为难他了。
　　“哥，咱这一阵是不是不用饿肚子了？”
　　现在这个时候本就青黄不接，杨顺虽然不大懂，但也听他爹娘说过，这一阵的粮食贵，现在闹了灾了，那粮食肯定更贵。
　　“不用饿肚子了，但得常吃豆饭了。”
　　杨顺一听要吃豆饭就眉头紧皱，他印象中没吃过几次豆饭，但也知道不好吃，村里最穷的人家才会吃豆饭，不用脱壳的谷子混着各种豆子一起煮的。
　　又难嚼又刺嗓子，他娘教训他的时候就说让他吃豆饭，那豆饭不仅难以下咽而且吃多了还容易腹胀，吃的人面黄肌瘦的，杨顺才不想吃的。
　　杨顺才高兴了一阵就不高兴了，豆饭难吃死了！
　　金元醒来的时候闻见了香味儿，他已经好久没吃上好的了，从床上秃噜下来踩着鞋子跑了出来，“天青哥哥，吃肉了！”
　　灶屋里，杨天青正在熬猪油，一吊肉上面就一点瘦肉，杨天青割下来一会儿准备炒菜用，剩下的肥肉都在锅里熬猪油。
　　杨顺也守着灶台，这些天了总算是能吃上口好的了。
　　杨顺打着商量，“哥，今天能不能吃好点，咱吃白面成不成？你看金元的脸都白了。”
　　杨天青撇了一眼杨顺，“知道了。”
　　杨顺想笑又不敢笑，生怕杨天青又不肯了。
　　杨天青揉了面团出来，又拿半碗豆子去隔壁王大柱家换了半篮子小青菜，周秀兰不肯要杨天青的东西，杨天青放下东西就走了。
　　小崽子这一阵没吃好，今天又磕伤了脑袋，确实没有之前精神了，野菜难以下咽，杨天青就去隔壁换了好入口的小青菜回来。
　　锅里的猪油也熬得差不多了，杨天青找了个罐子把猪油给撇了出来。
　　猪油渣捞出来放在碗里，金元个头也就比灶台高一点点，杨天青忙着洗菜做饭，金元悄悄踮起脚尖偷油渣吃。
　　他捏了一块飞快放在嘴里，猪油渣已经凉了一会儿了，一口咬下去，外面焦脆，里面还有没练透的油脂炸开来满嘴留香。
　　杨顺可没金元这么大胆，怕被杨天青看见了揍他一顿，刚还坐在小兀子上帮忙烧火，现在不用烧火了也没有离开。
　　金元偷吃了一个香得他直砸吧嘴，好吃好吃呀～
　　金元吃了一个还想吃，踮起脚尖扒着灶台又摸了一个赶紧放嘴里，又偷偷扭头看杨天青有没有发现他。
　　一旁的杨顺看金元都偷吃了两个了，吃得嘴巴上都是油！
　　杨顺急了，下手偷偷拉金元，金元本着他是自己小弟，嗖得偷瞄一眼杨天青，又跟个小耗子似的偷了一个，赶紧给了杨顺，杨顺吃得眼睛都眯上了。
　　这一阵担惊受怕又顿顿野菜，突然吃上口好的，杨顺差点感动到掉眼泪，不枉他今天帮着这小崽子打了一把掌二狗儿，这小崽子还算讲义气。
　　杨顺坐在小兀子上又拽金元金元的衣角，让他在帮自己偷一个。
　　金元不大乐意，杨顺就悄声说他帮忙打架的事，金元偷看了一眼杨天青，又扒着灶台偷了两个，他一个杨顺一个，给杨顺一个小的。
　　杨顺瞪他，说他小气，金元才不管呢。
　　杨天青背对着两人洗小青菜，金元跟个小耗子似的偷了一个又一个，那小家伙鬼鬼祟祟的样子他哪里没看见的，他再假装看不见这小耗子能一盘子油渣都给他吃了，一会儿还怎么包包子呀。
　　杨天青端着木盆起了身，金元赶紧低头嚼嚼嚼。
　　杨天青装作没看见，把小青菜剁碎后把油渣混在里面，这在乡下算是不错的吃食了，金元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杨天青团团转。
　　杨天青被他缠得错不开身，拿东西生怕踩到了这小豆丁，杨天青要拿瓢，金元哒哒着跟着跑过去，杨天青要拿盆，金元又哒哒伸着小手帮忙拿盆子。
　　看着比杨天青都忙，其实一点忙都没帮上。
　　杨天青捡了个猪油渣塞到了他嘴里，“行了，屋里热，去外面找蚂蚁玩去。”
　　金元砸吧了砸吧嘴，“天青哥哥，我还想吃。”
　　杨天青呵呵了两声，“你刚不是吃过了？”
　　金元摇头，“没有，没有，金元没有吃。”
　　杨天青抓住金元的小手，那手指上还带着油腥呢，“这是什么？下次再撒谎屁股给你打烂了。”
　　金元啊了一声拔腿就跑了，金元败露了，杨顺也赶紧低下了头，生怕杨天青也把他的屁股给打烂了，他哥惯着金元可不惯着他，之前两人打架他可没少吃亏。
　　依他看那金元小崽子才是他哥地地道道的亲弟弟！他才是那个从外面捡回来的！
　　没了金元跟在屁股后面捣乱，杨天青总算是能趁着天光把饭给做出来了，今天吃猪油渣包子，那点瘦肉就明天早上煮个粥出来。
　　杨顺买的白面少，大部分是留给金元吃的，那小崽子娇气，豆饭是不能给他吃的，到时候闹肚子了他还得给他找郎中看病，他现在手里干净得一个子都没有，还不如一开始就给照顾好了。
　　杨天青做饭的手艺还成，乡下人做饭没那么多讲究，弄熟了能吃就成了。
　　那会儿杨来福两口子在的时候他没少做饭，这些活计都是他的，杨天青发了一些白面出来，单独揪出来一大块给金元，剩下的里面在掺上麸皮。
　　他们现在就这些口粮，吃完可就没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得撑到麦子能收下来的时候呀。
　　小青菜攥出水，猪油渣切碎一道放在里面搅拌，也没什么香料往里放，放了些盐再来一勺猪油拌一下就成了。
　　杨天青速度很快，不快不成呀，一会儿天黑了可就看不见了，一个人擀包子皮，包包子，很快高粱穿成的盖帘上放了几个滚圆的包子，一半白生生的，一半有些黑。
　　杨顺在一旁帮忙烧火，今天吃好的呢，不用杨天青叫他，他就坐在了小兀子上烧火。
　　金元也饿了，刚跑到院子里戳蚂蚁玩，戳了一会儿就跑了过来，看见一个个大包子也两眼放光。
　　金元搬过来一个小兀子想守着灶台，杨天青拎着人给拎了出来，“去外面玩。”
　　省得一会儿给热到了。
　　金元抱着杨天青的腿，“天青哥哥，什么时候好呀。”
　　“等一会儿就好了。”
　　金元乖乖坐在小兀子上等着，没一息呢又开始问，“天青哥哥，什么时候好呀？”
　　“天青哥哥，还没好吗？”
　　“天青哥哥，肚子叫啦。”
　　“天青哥哥……”
　　“天青哥哥……”
　　杨天青被他吵得头疼，这小崽子也就难过了几天，现在又好过来了，小嘴叭叭地比枝头上的喜鹊都吵。
　　杨天青把人给揪了过来擦脸，闹了一场小脸都成了小花猫了，杨天青拧了汗巾出来，金元乖乖仰着小脸任由杨天青给他擦脸。
　　“天青哥……”
　　杨天青抬上了他的下巴，金元呜呜了两声不得开口，甩了下小脑袋也没甩掉下巴上的手，又眨着大眼睛控诉，杨天青才不理他呢。
　　这小崽子之前在金家的时候就是个话痨，一句话恨不得说上个八百遍。
　　“喜子叔今天过来了，你爹埋好了。”
　　金元嗯嗯了两声，杨天青这才想起他闭着小崽子的嘴呢，这才把手给拿一边了，金元笑了起来，“好耶～”
　　杨天青这会儿心情也不错，今天买了粮食回来，虽然小崽子被揍了，但喜忧参半，这会儿难得平静了下来。
　　杨天青轻掐了下金元的小脸蛋，“你倒是看得开。”
　　金元从小兀子上站了起来，小手指着落在枝头的喜鹊，“你看，我爹变成喜鹊回来啦～”
　　金元终于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大包子，两只小手捧着大包子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虽然杨天青说今天吃肉，尽管只是油渣金元也很高兴了，小脚微微荡着，这会儿也不觉得额头疼了，大包子真好吃！
　　菜一点都不苦啦，香香的，包子皮是白面，金元好久没吃上好的了。
　　杨顺在一旁也抓着包子吃，虽然他嘟囔了几句凭什么只有金元能吃上白面的，在杨天青的眼神下也不敢说话了，虽然他吃的面里掺了麸皮，但总比吃野菜强啊！
　　杨天青给金元做了五个包子，打算让他一顿吃一个，那么大的包子足够那小崽子吃了，谁知道金元好久没吃上好的了，扯着杨天青的胳膊撒娇，又拿了一个抱着啃。
　　杨天青怕他一个不大崽子吃两个包子吃撑了，按着扑棱的金元把吃掉了一半的包子夺了过来，金元噘着小嘴看他，“天青哥哥，没吃饱，没吃饱。”
　　“胡说，都吃一个半了还没吃饱？”
　　杨天青哪里不知道金元能吃多少，那么大的包子一顿一个足够他吃了，吃了一个半肯定撑了，在吃下去他怕把这小崽子给撑坏了。
　　金元小手指着杨顺，“他就吃了两个！”
　　杨顺被噎得翻了个白眼，这放了麸皮的面噎得慌，“我比你大！”
　　杨天青把金元给揪了过来，一摸肚子，这小崽子的肚子都鼓了起来！还说没吃饱呢！
　　杨天青不顾这小崽子吹鼻子瞪眼，推了他一把，“去玩去吧。”
　　金元眼巴巴地看着大包子，不情不愿去一边玩去了。
　　夜里金元就哼哼唧唧往杨天青怀里钻，杨天青都睡着了又被闹醒了，现在天都热了，那么大一个崽子钻怀里，杨天青觉得热得慌。
　　杨天青推了一把怀里的小火炉，“干啥。”
　　“天青哥哥，想尿尿。”
　　这会儿二半夜的也不知道几更天，杨天青打了个哈欠，踩着鞋子把被窝的崽给揪了出来。
　　外面月亮亮堂堂的，金元站在门口鬼鬼祟祟地撒尿，一手还拽着杨天青的衣角生怕他跑了，尿好了就叫杨天青又把他给抱回去。
　　杨天青都要睡着了，金元跟虫子似的来回咕蛹，杨天青被他闹得睡不着，“祖宗，又怎么了。”
　　“天青哥哥，肚子疼。”
　　不用想这小崽子肯定是吃撑了，好久没吃上有味儿的饭，要不是他拦着这小东西能给他吃两个。
　　杨天青无奈给他揉肚子，小崽子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总算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金元醒来又精神了，巴巴地想着今天要吃肉粥，昨天还剩一块肉哩，他可是都看见了。
　　一早起来头上的布早就被他拱一边去了，额头一角有块小伤口，得十天半个月才长好呢。
　　小孩子忘性大，昨天哭得嗷嗷叫，一觉睡醒就好了起来。
　　金元打着哈欠从床上爬了下来，自己把小衣裳给穿上，虽然有些歪歪扭扭的，但总归是学会了自己穿衣裳，咋咋呼呼从屋里跑了出来，“天青哥哥，吃饭了没！”
　　

第31章 031
　　杨顺正在烧火呢，看着金元出来了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就想着吃，那白面包子都被你吃干净了。”
　　“才没有呢！”
　　金元伸出小肉手，他昨天可查得清清楚楚，五个，和他的五个手指头一样多，“我才吃了一个半，还有，还有三个半！”
　　金元伸出三根手指觉得少了，又伸出一根，觉得又多了，急得他忙下手抓住一节小手指，“那，就是这么多，三个半！”
　　杨天青从外面拎水回来，看见这小崽子一起来就想着吃的，“上了一个多月的私塾白上了，数数还要查手指？”
　　金元不服气，“金宝儿会数到一百！还认识好多字！”
　　杨天青还不知道他，聪明归聪明，就是玩性大，上私塾课的时候不是在玩毛笔就是在扣书本，好好的书本被他扣烂了好几个洞。
　　杨顺没想到这小崽子还识字哩，没好气地说道：“那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识几个字。”
　　金元臭屁地扬起头，“那是，我可厉害了哦～”
　　小崽子这副自恋的小表情简直没眼看了，只是忽略他一觉醒来乱糟糟的头发，还有歪七八扭的衣裳的话。
　　杨天青把人给喊了过来，“金元过来梳头发。”
　　金元这才跑了过去，把自己的小兀子给搬过来，乖乖坐在上边，“天青哥哥，你轻点哦，轻轻的哦～”
　　杨天青忽略这小崽子的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小小的崽子怎么就话这么密。
　　杨天青哪里会梳什么头发的，但总比乱着强，自从金元住进了杨家，杨天青不是给他梳个小单髻就是两个小总角。
　　之前绑得紧了金元喊脑袋疼，后来绑得松了就歪七八扭松松垮垮的，好在金元长得好，就算是顶着一高一矮两个小总角，也挡不住着实生得招人稀罕。
　　杨天青很快就给金元梳好了头发，两个小总角，只不过杨天青手艺不大好，给他梳的有些歪了，金元也看不见，笑呵呵地说谢谢天青哥哥。
　　杨天青又给他舀了水让他洗手洗脸，鉴于这小崽子现在伤到脑袋了，杨天青拧了汗巾帮他擦了擦脸，要不然让这小东西自己洗脸，他能扑棱地到处都是水。
　　金元收拾了个干净，又是香香软软的小崽子一枚，捧着小碗喝上了他昨天就惦记的瘦肉青菜粥。
　　杨天青现在也没啥事了，拘着金元在院子里玩，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呢，在家老实两天给好好养养。
　　幸亏家里多了只母鸡，金元这才没觉得不好玩，守着家里的母鸡一会儿一看，还拿了草往鸡笼子里扔。
　　金元吃饱了饭，精力更是好了，小孩子新鲜感就那么一会儿，被杨天青哄着说看鸡给他下蛋，要是下蛋了晌午就给他煮鸡蛋吃。
　　金元这才不闹着要出去玩了，头上的伤口刚不疼了，他就忘了昨天和人家打架的事。
　　杨天青在院子里翻土，光吃野菜他也要吃吐了，把家里的空地给翻出来种些菜，也不知道隔壁秀兰婶子有菜种没有，到时候问一问。
　　他现在身上干净地连个铜板都没有，全家最值钱的就属笼子里的那只鸡了，买菜的铜板都没有。
　　金元和杨顺都在守着那只鸡看，金元在鸡笼旁蹲了半天了也没见鸡给他下个蛋，“天青哥哥，它怎么还没有下蛋？”
　　“等一会儿，今天不下或许明天就下了。”
　　杨顺也在一旁盯着那只鸡两眼放光，小声哄着金元，“哎，它要是明天不下蛋了是不是就能杀了吃了，你问问咱哥。”
　　杨顺不敢问杨天青，怕杨天青揍他，但他哥舍不得揍金元呀，现在他们自己都要险些吃不上饭了，哪有多余的粮食的喂鸡，杀了鸡还能省下口粮食呢。
　　金元一听也是哦，又大声喊了起来，“天青哥哥！它不下蛋是不是能吃了它！”
　　杨天青刚都瞅见了，杨顺那兔崽子在旁边嘀咕了两声，金元就起了主意，都是杨顺这个歪地里的兔崽子在一旁哄得。
　　杨天青呵呵了两声，“不下蛋也不能吃，卖了换成铜板。”
　　金元小嘴一噘，这鸡怎么也吃不到嘴里。
　　杨顺也哼了一声，“这鸡还是我要过来的哩。”
　　杨天青没好气地说道：“金元的头还是你看着给磕破的。”
　　没揍你一顿就不错了，还想着吃呢！
　　杨顺喏喏不吭声了，还好金元没有告他的状，要不然他哥打架那么狠，头能给他拧掉了，更别说让他吃什么猪油渣包子了。
　　杨顺起来踢了一脚鸡笼子，惊得里面的鸡扑棱着翅膀咯咯叫了起来，金元瞪了他一眼，“你干嘛。”
　　“没干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金元哼了一声不搭理他了，往鸡笼子旁一蹲絮絮叨叨念了起来，“小鸡，小鸡，你快点下蛋哦，要不然就把你给卖了，卖了你就要被人家给吃了，你给我下蛋哦，我让我天青哥哥不要卖了你哦～”
　　“有个屁用，它不下蛋就是不下蛋。”
　　“才不是，我的鸡一定会下蛋的，你再说到时候不给你吃了！”
　　杨顺不跟着守这只鸡了，就是只笨蛋鸡，连蛋都不会下的！
　　金元守着鸡笼絮叨了一会儿也起来，蹲得时间太长了腿都麻了，一站起来就跟个晕头鸭似的转了起来，“哥哥，哥哥救命啊，腿坏掉啦！”
　　杨天青想扶他的时候已经晚了，眼睁睁看着小崽子跟喝了酒似的歪着走了几步，吧唧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杨天青赶紧低下头接着翻地，这会儿千万不能看他，要不然这小东西准哭。
　　金元坐在地上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嘴一撇就想哭，又抬头看了看杨天青，见杨天青没瞅见，又伸手喊了两声，“天青哥哥，抱啊，抱～”
　　杨顺在一旁哈哈笑了起来，“笨得要死。”
　　金元一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你才笨呢！我娘可说了，我是最聪明的孩子！”
　　“你娘骗你的，这你也信。”
　　“胡说，我娘才不会骗我呢！”
　　金元对他娘说的话深信不疑，杨顺说她娘骗他，金元和他理论了起来，翻来覆去就那两句，你娘骗你，你胡说！
　　和杨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杨天青也没管，不打架就行，全当两只鸡崽子互啄了两下。
　　两人吵着吵着金元就忘了他摔了个屁股墩的事，追着杨顺跑了起来，跑了两步又站住了，高兴得嘿嘿笑了起来，“我的腿好啦，我的腿好啦～”
　　杨顺朝着金元翻白眼，“你的腿还能坏了不成。”
　　两人斗了两句嘴又玩一块去了，杨顺本来就只比金元大两岁，之前讨厌金元，恨不得按着人打上一顿，昨天金元没告他的状，这会儿又觉得金元不错。
　　许是因为金元的絮絮叨叨有用，那只鸡真的在快晌午的时候下了一个蛋。
　　还是金元先发现的，远远地看见鸡笼里有个白色的东西，跑过去一看是一个鸡蛋，金元大叫了起来，“我的鸡下蛋啦！”
　　说完就把手伸到鸡笼里摸蛋，杨天青刚想说别被啄了，就听见金元又叫了一声，只是手上还抓着那只鸡蛋。
　　金元也没哭闹，拿着那个蛋反倒笑得开心，捧着鸡蛋跑了过来，“天青哥哥你看，鸡下蛋啦！”
　　杨天青也没想到这只鸡这么能干，头一天就下蛋了，他不求一天下一个，两天下一个蛋也成，够金元吃就行了。
　　杨顺也跑了过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他哥说了，这鸡下蛋也有他的份！
　　金元小心翼翼放到了杨顺手上，“你轻点哦。”
　　杨顺给接了过来，之前家里养了两只鸡，下的鸡蛋都是他吃了，后来没了鸡，他也没了鸡蛋吃。
　　现在跟以前没得比，过了一阵苦日子，杨顺看见鸡蛋就跟看见个宝贝似的，小心接了过来笑得一排牙都露了出来，“还是热得哩，哎，金元，今天这个蛋你吃，明天就轮到我吃了。”
　　金元大方地点头，“那后天的就是天青哥哥的了。”
　　杨天青揉了一把金元的脑袋瓜，本来就歪七八扭的小总角更歪了起来，总算是没白养了这个小东西一场。
　　“成，那晌午就炒鸡蛋扯面条。”
　　金元扯着杨天青的衣裳跳了起来，“好哦！”
　　杨天青也笑了起来，又把金元头上的小总角给扶了扶，刚扶好又倒了下来，算了，只要头发不散下来盖眼就成。
　　看着快晌午了，杨天青放下手上的活做饭去了，杨顺也高兴，不用喊就乖乖烧火去了，这两天日子过得好，又是吃肉又是吃鸡蛋的。
　　金元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又在墙角薅了一把草丢到了鸡笼里，“天青哥哥说你一天只能下一个蛋，要是能一天能下好多好多的蛋就好啦～”
　　母鸡啄了两口草就不吃了，屁股一转不搭理金元了。
　　金元稀罕了一会儿也去一边玩去了，晌午就吃上了鸡蛋面条，里面放了粗面，但味道不错，虽然只有一个鸡蛋，但挂着点味儿也好吃了不少。
　　杨天青给金元碗里多舀了一些鸡蛋，杨顺碗里也有一些，他的碗里就只有零星几点。
　　三人围坐在桌子旁吃饭，金元一看就数他碗里的鸡蛋多，拿着小勺子给杨天青碗里舀了一大块，“天青哥哥，你快吃呀。”
　　杨天青想给他夹过去，金元两只小手捂住了碗，“不要不要，天青哥哥干活了，最厉害了！”
　　杨顺已经把脸埋碗里吃了起来，听金元这么说抬起了头，“小马屁精。”
　　杨天青瞅了他一眼，杨顺立马装死不吭声了。
　　杨天青拘着金元在家老实了两天，金元有杨顺陪着也不觉得不好玩，杨天青在翻地，他就跟着在一旁捉蚯蚓和虫子，捉到了就扔到了鸡笼里。
　　家里的小母鸡竟然一天能下一个蛋，金元喂得更是起劲了，恨不得让它多吃点一点能给他下两个蛋！
　　杨天青的地翻好了，金元在家也坐不住了，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等痂掉了就好得差不多了。
　　金元坐在院子里托着小下巴，天青哥哥不让他出去玩。
　　听见外面小孩子的嬉闹声，金元抬腿跑了过去，趴在门口伸着小脑袋看了起来，只见几个小孩子正追着玩，金元满眼都是羡慕。
　　几个小孩也看见了金元，有金元认识的三丫和二狗儿，二狗儿看见金元了朝着他哼了一声，“咱别和他玩，谁和他玩可是要赔给他鸡的。”
　　其他几个小孩一听吓得纷纷点头，鸡可是很宝贝的东西，他们可没有鸡赔给金元，“我们才不和他玩呢！”
　　杨天青在院子里也听见了，“金元回来。”
　　金元依依不舍松开了扒着门框的手，“天青哥哥，他们不和我玩了。”
　　“和杨顺玩，他闲着没事干。”
　　杨天青不大理解金元为什么一些想和人家玩，他记得他小时候也没稀罕和谁一道玩。
　　周秀兰坐在门口做针线活儿呢，金元刚露头露脑地逗得她忍俊不禁，见金元要把脑袋缩回去了，朝着他招了招手。
　　“金元，过来，要不要和姐姐们玩，姐姐在院子里丢沙包玩呢，你要不要过来？”
　　金元一听眼睛亮了起来，朝着院子里看了看杨天青，杨天青点了下头，“去吧，玩一会儿就回来。”
　　金元跑了出去，跟放出笼子的小鸟似的，跑得一颠一颠的，头上的总角跟着乱晃。
　　周秀兰噗嗤笑了一声，“谁给你绑得头发呀？”
　　“天青哥哥呀～”
　　“去玩吧。”周秀兰朝院子里喊了一声，“大妞二妞，弟弟过来找你们玩了。”
　　金元生得好，白生生地跟个小汤圆似的，一跑到人家院子里就先甜甜喊了声姐姐。
　　大妞被喊得心里甜滋滋的，“我们一起玩沙包。”
　　金元赶紧跑过去了，王家大妞今年九岁，二妞六岁，两个小丫头头上都是用红布条帮着双丫髻，梳得朗朗利利的。
　　三人各自站一个地，你把沙包扔给我，我把沙包扔给你，相互传着玩了起来。
　　金元咯咯笑了起来，“大妞姐姐，给我呀，给我呀～”
　　杨顺听见动静也跑了过来，大妞不咋待见他，因为杨顺喜欢和人家打架，在村子里是捣蛋的小孩。
　　杨顺厚着脸皮跑了过来，“大妞二妞，我跟你们一道玩。”
　　

第32章 032
　　杨顺跟着也站了一角，玩着玩着就不守规矩，沙包到了他手上就胡乱砸了起来。
　　金元哇哇跑了起来，沙包里面装得谷子壳，砸到人也不疼。
　　玩着玩着就变成了乱砸了起来，沙包掉在了地上大家纷纷抢了起来，谁抢到了就往人家身上砸，几个不大的小孩子在院子里嘻嘻哈哈闹成了一团。
　　周秀兰坐在门口也不由笑了起来，虽然遭了一场灾，但日子还得过下去，虽然家里的粮食没了，但好在人都还齐全。
　　要是以后没那些强人过来了，这日子也不错。
　　杨天青的地也翻好了，他洗了洗手也出来了，周秀兰朝他笑了一下，“你也去玩，人多热闹。”
　　杨天青瞅了一眼拒绝了，也不知道有啥好玩的。
　　“秀兰婶子，你家有菜种吗？可以给我一点吗？”
　　“菜种呀，有，就是现在都入夏了，不少菜现在种都晚了，不过小勺菜这些倒是能种，撒上去几天就露头了。”
　　杨天青也没指望这会儿了还种葫芦紫茄这些，能种出来一些菜也行，野菜味道不好，别说金元不喜欢吃了，他也不爱吃。
　　家里还余下一些菜种，周秀兰拿给了杨天青，“这是小勺菜，这是菠菜，韭菜我给你挖一溜回去，都是好种的。”
　　“谢谢婶子了。”
　　“谢什么，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杨天青拿了菜种回家种菜去了，金元在隔壁玩呢也没啥可担心的，又不是一群小子，倒不怕他被欺负了去。
　　金元玩疯了，就算是跑得太快摔到了地上也不哭，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接着跑，生怕被沙包给砸到了。
　　周秀兰倒是哎呦了一声，生怕这娇养长大的小家伙哭了起来，倒是没哭，又咯咯笑着疯跑了起来。
　　周秀兰看着一院子闹成一团的孩子止不住露出笑容，这金家的孩子养得可真好，那小脸白的比她家两个丫头生得都白，可怜见的，要不是遭了灾了他现在还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呢。
　　四个人正玩得开心呢，王大柱背着一捆柴回来了，看着院子里咯咯闹成一团的小孩子也笑了起来。
　　村子里前一阵哭声不断，现在听见稚嫩的小孩子笑声觉得格外心热，日子总归是能好起来的。
　　王大柱把身上的柴扔到了地上，朝着金元露出个笑脸，“金元也过来了。”
　　金元一看见王大柱也不跑了，看了他一眼倏得又低下了头，看了看大妞二妞还想玩，又偷偷看了一眼王大柱，拔腿就跑了出去。
　　周秀兰叫了他一声，“金元，怎么不玩了？”
　　金元头都没回一路噔噔噔跑回了家，杨顺一看金元都跑了，他也不常来大妞家玩，也跟着跑回家去了。
　　王大柱尴尬地揉了揉后脑勺，“我有那么吓人吗？”
　　周秀兰也一头雾水，“金元看起来挺怕你的。”
　　没人玩了大妞把沙包从地上捡了起来，噘着嘴怪她爹，“爹，都怪你模样生得太凶了，你看都把金元给吓跑了。”
　　王大柱笑了一声，“你这丫头，哪有这么说你亲爹的。”
　　金元一溜烟跑回了家，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杨顺，“天青哥哥呀！”
　　“回来了。”杨天青头都没抬。
　　金元跑到了杨天青身旁，“大妞爹回来了，不和她玩了。”
　　“人家回来还能撵了你不成。”
　　杨顺也附和着，“就是就是。”
　　玩得好好的，金元突然就跑了。
　　金元叉着小腰哼了一声，“大妞爹是个大坏蛋，他让天青哥哥把金宝儿给扔了！”
　　杨天青没忍住笑了一声，这小崽子还怪记仇，人家不过说了一句，他记到了现在。
　　金元不出去玩了，见杨天青在种菜，跑着去帮忙舀水，杨天青夸了他一句，金元干得更是起劲了。
　　杨天青还看不出来他呀，这是又想玩水了，不过现在天热了，也不怕凉到了。
　　三人一起过日子，吵吵闹闹的，就连村子也渐渐恢复了生机。
　　杨天青出门的时候时常带上金元，金元更是玩疯了，也不说找铁头他们几个玩了。
　　隔壁的周秀兰也时常照应着他们，家里的菜时不时送过来一些，金元也不用总吃野菜了，家里还有个鸡下蛋，虽然不能吃上肉，金元的小日子过得也不差。
　　杨天青一早起来都会先去挑水或者去后山捡点柴回来，或者吃了饭带着金元一道过去，省得他在家待不住。
　　手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家里的灯油头两日也用没了，天一黑就躺在床上睡觉，杨天青想着弄些什么东西去县府换些铜板。
　　杨天青准头不错，绑了个弹弓出来想去后山打些鸟回来，他不爱吃但能卖了换铜板呀。
　　金元一听杨天青要去后山，哪有他不爱凑的热闹，吵着也要去打鸟，杨天青原不想带他，怕他走几步就走不动了。
　　金元坐在杨天青的鞋面上撒娇，“天青哥哥，我一定不让抱抱的，真的！”
　　杨天青只得带上了金元，杨顺虽然没说什么，但也一溜烟跟了上去。
　　金元牵着杨天青的手蹦蹦跶跶跟了上去，路过大妞家的时候还嘴甜地和人家打招呼，“婶婶，金宝儿出去玩啦～”
　　周秀兰被他逗得笑了一声，“去哪玩呀这是？”
　　“哥哥要带我们去捉鹌子。”
　　“那路上慢些呀。”
　　金元朝着人家挥手，“金宝儿走啦～”
　　杨天青到现在都弄不明白这小崽子怎么这么自来熟，不仅和认识的人打招呼，连他都不认识的人也叭叭地和人家打招呼。
　　“张婶婶你在绣花呢～”
　　“王大娘，金宝儿要出去玩啦～”
　　“周婶婶……”
　　杨天青牵着金元的手恨不得赶紧飞到后山去，这才多久呀，他不记得这小崽子跑远的地儿玩去了，怎么认识这么多人呀！
　　金元和人家打招呼，人家也和他打上声招呼，只是有的人笑得不大自然。
　　金元一路小嘴叭叭地说话，杨天青拉着人赶紧走了，到了后山才问道：“打哪认识这么多人呀你。”
　　“就认识呀。”
　　杨顺在一旁说道：“有人来秀兰婶家，他就记住了。”
　　金元经常往隔壁找大妞二妞玩，周秀兰的针线活儿好，她家时常有人串门过来一道做针线活儿或者说闲话。
　　有人见金元生得好就喊他过来揉搓小脸，金元又是个话密爱笑的，几句婶婶姐姐把人家哄得笑了起来，就算有人觉得他是金宗霖家的崽，也不由下手揉搓了两把。
　　杨天青牵着人进了山，“一会儿到了林子就别说话了。”
　　“为什么呀？金宝儿为什么不能说话呀？”
　　杨天青被他吵得额角微跳，“要打鹌子了，你说呢。”
　　金元赶紧闭上了嘴巴，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杨天青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小崽子吵得他头疼。
　　杨天青放轻脚步在林子里转了起来，林子里最多的就是麻雀了，他之前吃不饱饭经常打麻雀，那玩意没个二两肉卖是卖不出去。
　　他听说有钱人喜欢吃鹌子，说不定能打一些去县府碰碰运气。
　　杨天青准头不错，但鹌子时常隐藏在野草丛里，跑起来又快，不大好捉，杨天青只得仔细寻找了起来。
　　好在他运气不错，没转多久就看见了一只鹌子，杨天青拿起弹弓打了过去，那只鹌子应声倒地，金元哇了一声跑了过去，“天青哥哥好厉害！”
　　鹌子个头不大，但比麻雀和小鸡崽大上几圈，县府的有钱人喜欢吃，但和树上的鸟雀比起来鹌子不大好捉，跑得又快还会飞，捉起来格外费劲。
　　杨天青眼神好，但转了好久也才打了五只，金元刚开始觉得好玩，走上半个时辰就走不动了，“天青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杨天青就知道他走不多远，喊了杨顺让两人坐在树下玩，他自己再转转。
　　杨顺还想跟着打鹌子呢，这下也去不成了，对着金元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娇气，这才走了多久呀。”
　　金元也瞪眼，“杨顺，你又不听我话了，我要告诉……”
　　杨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
　　杨顺只得陪着金元一道坐在那歇息，金元玩着玩着就跑一边去了，手上胡乱揪着野草野花，玩累了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杨天青又转了一会儿才回来，腰间的小篓子里又捉了几只，“走吧，回去了。”
　　金元朝着杨天青伸手，“天青哥哥，走不动了。”
　　杨顺直翻白眼，“就你事多，不让你来非要来，下次就不带你了。”
　　杨天青蹲了下来让金元趴他背上，背着人站了起来，金元得意地朝着杨顺吐舌头，气得杨顺想打他。
　　金元趴在杨天青背上，手上拿着一串红珠子似的东西玩，杨天青看见了停下了脚步，“金元，手上的东西哪来的？”
　　“就在树后面呀。”
　　杨天青背着金元又回去了，蹲在地上找了起来，很快就找到了被金元拽掉头的植物，杨顺不知道他哥在找啥问道：“哥，你在找啥呢？”
　　“金元手上的东西看着像人参。”
　　杨顺才不信呢，“人参诶，怎么可能一下子刚好被金元给找到。”
　　杨天青找了个树枝开始挖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给起了出来。
　　他见过人参，山上有专门挖人参的跑山人，杨天青见过人家挖的人参，挖出来看也像，只是他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人参。
　　杨天青挖好找了树叶给包了起来，杨顺一看这架势也兴奋了起来，“哥，不会是真的吧！”
　　“明天去县府找人看看。”
　　若是人参那说不定能卖上几两银子，就能给金元攒盘缠了。
　　金元也高兴了起来，“天青哥哥，那我们是不是能买肉吃了！”
　　“能。”
　　杨顺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见割了几斤肉，他一口一块肉！
　　“金元，你运气可真好！”
　　杨顺对着金元都好声好气了不少，金元也自豪地扬起小脑袋，“那是，我娘说我最厉害了！”
　　见时候不早了杨天青又把那只臭屁的崽子给背了起来，一路下山回了村子。
　　村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阴凉的门口三三两两有人坐在一块说闲话，金元抱着杨天青的脖子晃着脚，只是闭着眼睛歪着小脸睡了过去。
　　“我和你们说呀，家里有小孩的可千万别和金家那小兔崽子玩，哪有那么娇气的，你说不是？”
　　二狗儿娘边说边撇嘴，只是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她还没察觉到。
　　有人扯了她一下，她哎呦了一声，“铁头他娘，你扯我作甚呀，我可给你说呀，特别是你家铁头，野得厉害，可千万别和他玩。”
　　“再说了，那金宗霖可没少坑害咱这做佃户了，现在好了，人死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还有那杨家那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专门讹老娘！”
　　杨天青听得直皱眉，看了眼背上的金元，这会儿已经睡过去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二狗儿他娘，金元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二狗儿娘一看身后不知道什么身后站了杨家的小子，还有那金家的小崽子也在呢！
　　二狗儿娘扯了扯嘴角不说话了，头一扭假装没看见。
　　杨天青可是听了个清楚，“你说这话就不和合适，你家现在还种着金家的地呢，还是金家的佃户，不管怎么说那些可都是金元的东西。”
　　二狗儿娘没好气地说道：“是，我家是金家的佃户，那可比不上你杨天青，难怪你这么护着那小崽子，我倒是忘了，你那会儿可是卖身到了金家，护这么厉害，可不是你主子哩。”
　　见二狗儿娘越说越难听，铁头他娘劝和着，“二狗儿他娘，别说了，怎么这话还越说越难听了。”
　　杨天青已经背着金元走了，杨顺走了两步又折了回去，说金元就说金元，干嘛还说他呀。
　　杨顺朝着二狗儿娘呸了一声，扭头又赶紧跑了，气得二狗儿娘在后面跳脚。
　　张婶子说了一句，“你一个大人跟小孩计较什么，那金家小少爷脑袋磕破了不是你家二狗儿给撞的？你说话也太刻薄了些了。”
　　二狗儿娘见人家竟然帮着金元说话，气得扭头就走了，“我看是你们好日子过够了，又想金宗霖在的时候了吧！”
　　

第33章 033
　　二狗儿娘背地里说人家坏话，没想到被正主给听见了，自己村的人还不帮她说话，二狗儿娘气得不行。
　　张婶子摇了摇头，“二狗儿娘也太强词夺理了些。”
　　“算了别理她了，人家金元还是小孩子，哪有这么哄着不让和他玩的。”
　　金元趴在杨天青身上睡得昏天黑地，还是该吃饭了才揉着眼睛起来了，金元的是小碗白米饭，杨天青两人的是豆饭。
　　杨顺虽然不打乐意，但也不敢吭声，他想不明白金元在他家白吃白喝，他哥干啥还对他这么好。
　　现在饭能吃饱了，杨顺又觉得没菜吃了，天天豆饭配野菜，吃饱了人也吃得难受，隔壁的秀兰婶子送些菜，这才不用顿顿吃野菜了。
　　杨顺朝着金元努了努嘴，金元扭头假装没看见，杨顺踩了下金元的脚，踩得金元哎呀了一声，“你踩我干嘛呀。”
　　杨顺赶紧低头扒饭，“我才没踩你呢。”
　　原本想让这小崽子偷偷给自己挖一勺饭吃呢，这小崽子没搭理自己，气！
　　因为打到了几只鹌子，还有一根人参，杨天青打算一早去县府给卖掉，还好他打的时候都吃朝着鹌子身上打的，要是死了就不好卖了。
　　金元也想跟着杨天青去县府玩，他已经好久没有去了，杨天青也是听说县府那边现在没啥事，这才松口答应带他过去玩。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杨天青就起来了，先生了火煮粥，又进屋喊金元起来，金元盖着被子睡得正香呢，杨天青戳了他两下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天青捏住了金元的鼻子，金元这才皱着眉头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又把自己裹了起来。
　　“金元，起来，再不起来今天就和杨顺待在家里。”
　　杨顺刚就从床上坐起来了，一听杨天青让他待在家里呢，瞬间炸了毛，“凭什么呀！我也要去，让他一个人在家。”
　　杨顺想着跟去县府说不定能吃上点好吃的，县府很热闹，还能看看人家耍猴耍刀的，就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了。
　　杨天青见叫不醒金元就先出去了，让他在家睡觉吧，小崽子挺重的，他一个人早去早回。
　　杨顺可不管，见金元躺在被窝里还在呼呼睡觉，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踩着鞋子下来了，一把把金元给揪了起来，“起来啊！”
　　金元眼睛都没睁开呢，人站在床上晃了几下一屁股坐了下来，摔得他屁股都疼的，睁开眼就想哭，杨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再哭今天就不能出去玩了！”
　　金元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他今天要跟着天青哥哥一道出去玩呢！
　　杨顺催着他赶紧穿衣裳，“再不起来就别想跟着去了。”
　　金元打了个哈欠赶紧自己穿衣裳，杨顺比他都急，拽过来衣裳就往他身上套，“磨磨唧唧的，老子真想把你打你一顿。”
　　金元满脸疑惑看着杨顺，杨顺呸了一声，“你听错了，赶紧起来的吧。”
　　杨顺拉着穿得歪七八扭的金元出来了，杨天青在外面都听见动静了，看着还在犯迷糊金元笑了一声，“过来洗脸。”
　　几人喝了粥收拾了东西去出去了，昨天打的鹌子精神头不打好，好在都还是活的，还有金元找到的那根人参，也不知道能卖上几两银子。
　　金元还没走着去县府过呢，刚出了村子就一路倒腾着小短腿跟着，也不嫌累，跟着杨顺打打闹闹走了好远才喊走不动。
　　眼瞅着都要到县府了，杨天青蹲下来把人给背了起来，这小东西这才倒是挺能走的，离县府没多远了，倒是给他省了不少的力。
　　金元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到了县府伸着脖子来回看，趴在杨天青的背上悠悠哉哉晃着脚。
　　又看见街边有人卖果子蜜饯糖糕这些小食儿，金元看得恨不得脖子伸人家面前，看了一会儿又吧唧把脑袋搭在了杨天青的肩膀上。
　　杨天青只觉得肩膀上一沉，也没问他咋了，不用想也知道，还能咋了，小孩子哪有不嘴馋的，没闹着让他买东西杨天青都觉得金元是个乖孩子了。
　　在撇一眼跟在身侧的杨顺，这会儿正拿袖子擦嘴呢，上面湿了一片，杨天青嫌弃地直皱没，还好金元没有像他这么邋遢。
　　杨顺一抬头就看见他哥拧着眉毛看自己呢，嘿嘿傻笑了两声把胳膊给放下来了。
　　杨天青只好说道：“跟紧了，省得拐子把你给拉走了。”
　　杨顺一听也不东张西望了，赶紧跟上杨天青。
　　金元晃着小腿问道：“哥哥，啥是拐子呀？”
　　“专门偷小孩的，把小孩偷走了卖掉，饭不给吃水也不给喝，要是不听话了就拿棍子打，还使劲让干活。”
　　金元一听拐子这么厉害害怕了，胳膊紧紧搂紧了杨天青的脖子，勒得杨天青一个倒仰，他就是吓唬吓唬这胆子大的小崽子，省得一会儿到处乱跑。
　　杨天青也没说错，上次闹过一场之后眼看起来了也乱了，街上的多了不少的坐在街边的闲汉，总觉得不像啥好人。
　　金元搂紧杨天青的脖子说道：“天青哥哥，你可要看好我呀，金宝儿不要被拐子拐走了。”
　　“知道了，你别乱跑就成。”
　　三人找了个空地把东西给放了下来，竹篓里面的鹌子也都拿出来放在了一块破布上，杨天青吆喝了起来，“鹌子，鹌子，卖鹌子。”
　　杨顺和金元则一左一右蹲在地上，杨顺别看在家是个横的，出了他的那一亩三分地就老实了起来，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缩着脖子也不吱声了。
　　杨天青吆喝了一阵倒是有人看过来就是没人买，金元小声和杨天青嘀咕，“天青哥哥，我们的小鸟是不是卖不掉了。”
　　“不知道，再卖一会儿。”
　　杨天青的鹌子是用弹弓打下来的，能留口气不死就是不错的了，几个鹌子放在破布上看起来蔫头巴脑的，卖相不大好。
　　金元还想换了铜板买东西吃呢，学着杨天青也叫了起来，“鹌子鹌子，大鹌子，卖大鹌子了！”
　　突然大叫了这么一声杨天青都被吓了一跳，看了眼金元又笑了起来，倒是个胆子大的。
　　金元叫嚷了一声觉得有点好玩，蹲在地上更加卖力了，“卖鹌子，卖大鹌子，卖鹌子卖鹌子……”
　　金元一口气叫嚷了起来，把自己喊了个大喘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歇着。
　　杨天青怕地上凉，站起来让金元坐在他的脚上，金元也觉得他的屁股蛋凉凉的，坐在杨天青的脚上又接着吆喝。
　　金元的声音又脆又亮，生得又招人喜欢，还真有年轻的妇人看了过来，“你这鹌子怎么卖的呀？”
　　金元脖子一仰抬头看杨天青，“姐姐问怎么卖的。”
　　那妇人被逗得笑了一下，“呀，你这小家伙嘴巴可真甜。”
　　金元朝着人家笑了起来，惹得蹲下来揉了把他的脸，“你可真白。”
　　杨天青也说道：“五文钱一只。”
　　杨天青不知道人家卖得什么价儿，他一路走来也没看见有卖鹌子的，倒是有卖鸡鸭的，之前一只鸡能卖个四五十文，一只鹌子要五文应该差不多了。
　　那妇人一听要得倒是不贵，“你这鹌子看起来不大精神了，在便宜些我都要了。”
　　金元一听这位姐姐竟然都要了，忙捧着一只鹌子给人家看，“姐姐你看，还活着呢，都是我哥哥打下来的，可好了。”
　　那妇人被逗笑了，见金元这么小的年岁就跟着卖东西，也不怕人的，没忍住捏了一下他的小脸蛋，“你这小家伙倒是生得讨喜，成吧，那就五文，我都要了。”
　　金元眼睛都亮了，有钱啦！
　　八只鹌子，一共卖了四十文，铜板落在了杨天青手上，金元站起来垫着脚尖看。
　　“天青哥哥，我想吃糖糕。”
　　杨顺也在一旁说道：“哥，我也想吃糖糕！”
　　杨天青送了他一个白眼，杨顺老实了下来，不买就不买，干嘛瞪他呀。
　　杨天青牵起了金元的手，“一会儿在给你买，先去问问药店收不收药材。”
　　“好！”
　　昨儿挖了根人参，杨天青想出了给金元攒盘缠，找了个县府有名的和善堂进去了，杨天青把那根人参拿了出来，“掌柜的，你们收人参吗？”
　　抓药的伙计看了一眼嗤了一声，“这可不是人参，是土人参，不是啥值钱东西。”
　　金元不知道什么是人参和土人参，只知道人家说了不值钱，脑袋都耷拉了下来，看来不能换铜板了。
　　金元扒着人家的柜台垫脚，脑门都没露出来了，“你再看看呀，看看呀，是我挖的呀。”
　　“说不是人参就不是人参，怎么这么麻烦！”伙计斥责了一声语气不大好。
　　几人正说着话呢，后面打起帘子进来一个老头，“小六，怎么和人家说话的。”
　　那叫小六的伙计换了个脸，“周大夫，这小子太难缠了些，耽误我们做生意。”
　　周大夫训斥了他一声，“我们是开门治病救人的，什么生意不生意，宁可那药材虫蛀了卖不出去，哪有希望人家生病的。”
　　

第34章 034
　　金元听得不住嗯嗯点头，“就是就是。”
　　周大夫呦了一声，“谁在说话呀？”
　　“是金元呀。”
　　周大夫只看见柜台上扒着双小手，小手很是用力，粉嫩的指甲盖都发白了，不由捋着胡子笑了起来。
　　金元哼哼哧哧往上爬，也只露出个歪七八扭的总角，挂在人家柜台上拉成了个长条，杨天青没眼看了把人给举了起来。
　　金元总算是能看见了，拱着小手和人家打招呼，“给您请安。”
　　周大夫看着不大的人给他作揖不由笑得开怀，“呦，是你呀，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金元哦～爷爷你要我的人参不要，是金宝儿自己挖的哦～”
　　“呦，你这么厉害呀。”
　　金元被夸了一句咯咯笑了起来，被杨天青举着又扒上了人家的柜台，“爷爷，金宝儿想卖了买糖吃。”
　　周大夫把台面上的药材拿了起来，“我家药童说得没错，这不是人参是土人参，别看长得像那可不是一样东西，但也是药材就是没有那么卖得上价儿。”
　　金元一听急了，“那能买得起糖吗？我还想吃糖葫芦，还有，还有好多好多！”
　　周大夫把那根土人参给收下了，“能能能，给你买糖吃还是够的。”
　　周大夫给了二十文，公道价，足够金元去买糖吃了，金元拿了铜板很是高兴，“哥哥，这是不是金宝儿的。”
　　“是你的。”
　　金元和人家挥了挥手，“谢谢你呀，你是个好人。”
　　周大夫被金元笑得开怀，看三人穿着也不是那富裕人家的，一个大的领着两个小的，现在乱起来日子不好过了。
　　周大夫不由起了怜悯之心，“乡下过来的吧，乡下有不少的药材不少人不认识，要是想卖药材不如卖些地黄，那东西能卖上价儿。”
　　和善堂有稳定的采药人送草药，按理说不收不懂行的，怕不懂药性处置的随意，而且人家采药人采回来的药材好，人家懂行。
　　周大夫也是看是三个小孩子，看那最小的那个小家伙头上的总角都是歪的，怕是家里没了大人，要不然也不会给收拾成这样，这才想照看一二。
　　杨天青也没想到来县府一趟竟然有意外之喜，“多谢先生了。”
　　金元也笑着和人家作揖，“多谢先生了。”
　　周大夫笑了起来，“你这小家伙倒是讨喜。”
　　周大夫怕他们不认识还特意给说了什么是地黄，“你们应该见过就是不知道叫啥，挺好认的，这会儿地黄都已经开花了，就开那种跟喇叭似的紫白色花，花梗甜甜的，它的根就叫地黄。”
　　金元不知道是啥，杨天青可知道，周大夫一说他就知道什么是地黄了，“多谢先生，我明白了。”
　　杨天青道了谢带着金元从和善堂出来了，一旁的杨顺也一脸的兴奋，“哥，我们要是挣了铜板了是不是就不用吃豆饭了！”
　　杨天青嗯了一声，周大夫是个好人，一斤鲜地黄给他们三十文铜板，攒攒也足够他们三日子好过上不少。
　　刚周大夫一说就连杨顺都知道那是啥，田间地头时常能见到，小孩子嘴馋经常把花揪下来嘬上两口甜甜嘴，他也不知道叫什么，没想到竟然是地黄。
　　金元得了二十文铜板很是大方，“天青哥哥，走，我们去买糖！”
　　二十文，杨天青带着金元去买了叮叮糖，耐吃，要是买成其他的糖估计小家伙一天就能给吃完了，一小块叮叮糖能吃上好久，足够金元吃上好几天了。
　　杨顺眼巴巴地看着金元，金元也很是大方，挑了一块先给了杨天青，“天青哥哥你吃。”
　　杨天青给接了过来，咬了一口慢慢吃，剩下的给放在了袖子里，留着慢慢吃。
　　杨顺在一旁哼唧，“你怎么不给我呀。”
　　“给呀。”
　　金元挑了一块不大的给杨顺，杨顺满心欢喜接了过来，看在金元给自己糖的份上，以后谁欺负他了，他杨顺可不答应了。
　　别说现在了，就是以前杨顺也不咋能吃上口糖，也就逢年过节能吃上，平日里他娘可舍不得给他买，一斤肉也才二十来文，哪里舍得给他买糖吃的。
　　杨天青牵着金元又去买了些灯油，剩下五文买了个酥油饼子，三人一人一块吃了起来。
　　金元一手牵着金元一手拿着饼子在啃，外面做得吃食儿比杨天青手艺好多了，金元吃得脸上都是油，走路都蹦蹦跶跶的，去县府好，去县府有好吃的，还来～
　　杨天青心情也难得松快了下来，只要饿不死他们就成，要是能日子过得好点那就更好小崽子也能养得好一些。
　　三人朝着城门口走去，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一个干瘦的男人拦了上来，“小兄弟去哪呀这是？”
　　杨天青牵着金元往一旁走，那男人又拦了上来，“等一下等一下。”
　　“什么事。”杨天青警惕地看着男人，一看就不是干正经营生的。
　　男人朝着金元抬了抬下巴，“这你弟弟，呦，生得可真好。”
　　这男人从三人买饼子的时候就注意他们了，三个年岁不大的男孩，特别是那个小的，生得可真好，是个上等货，这一转手不得赚个二三十两银子。
　　闹了一场灾，那没爹没娘的有的是，还有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这一阵他的生意格外的好。
　　杨天青猜到了男人打什么主意，把金元抱起来抬脚就走，男人不死心又拦了上去。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性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三一看就是日子过不下去的，自己都要活不成了，还顾什么兄弟呀。”
　　那男人朝着金元抬了抬下巴，“这个小的卖不卖，我给你弟弟找个好出路，给人家当儿子当孙子去，再不济也能找个富裕的农户人家，二两银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
　　杨天青抱着金元走了，金元也明白过来那人想买自己，吓得哇哇叫了两声，小肉胳膊紧紧搂住杨天青的脖子，“天青哥哥快走啊，快走啊，坏人要过来了！”
　　那男人不死心地喊道：“哎，小子考虑考虑，要是想卖了去城东花胡同找我，那个小的不卖，那个大的卖不卖，卖给人家做长工，二钱银子，怎么样啊！”
　　杨顺一听呸了一声，“瞎了你的狗眼了，凭什么他二两银子卖给人家当少爷，我就二钱银子给人家做长工啊，我呸！”
　　杨顺骂完赶紧跑了生怕人家打他，回去的路上杨顺还在愤愤不平，“凭什么他能卖这么值钱啊，不就是比我白一点，好看一点，那人贩子就是眼瞎的，小爷就是卖也值个二十两银子，呸呸呸！”
　　杨天青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没脑子的东西。
　　金元则紧紧搂着杨天青的脖子，“天青哥哥，你可别卖我呀，金元可乖了。”
　　“不卖你。”
　　金元这才高兴了起来，一路上被杨天青背一会儿，自己走一会儿，也不喊累，到了家热得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买了灯油，夜里屋里又亮堂了起来，金元躺在床上翘着脚又再吃他的叮叮糖，杨天青把他的糖给没收了，“睡觉。”
　　金元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把屁股对着他，杨天青给他盖上了被子，“人贩子最喜欢不听话的小孩。”
　　金元赶紧往被窝里钻了钻，“我是最最听话的小孩。”
　　杨顺在旁边朝他吐舌头，“你听话个屁。”
　　金元和杨顺斗了两句嘴，杨天青把油灯给吹了，金元这才老实了下来，一夜好梦，梦里都是甜丝丝的。
　　杨天青现在一下子得了两条生意门道，心里也松快不少，鹌子能卖出去，就是他的鹌子精神头不好，不大好卖，他之前进山见猎户用网补鸟，那人告诉了怎么好抓，杨天青打算试试。
　　找了麻绳给批成细线，坐在树荫下编成网，这样抓的鸟卖相就好上不少。
　　金元也搬着小兀子帮着批麻绳，嘴巴里含着一块叮叮糖，边吃边小嘴叭叭地说话，“天青哥哥，要抓大鱼，给金宝儿蒸鱼吃。”
　　“天青哥哥，金宝儿这样弄对不对？”
　　“天青哥哥我有糖了，才不给铁头吃，铁头不和我玩，哼。”
　　“算了，上次他还出来帮我说话呢，我看见了他就给他一块叮叮糖吃，就一小块诶。”
　　杨天青一上午都坐在树荫下编捕鸟网，旁边坐着个金元叽里咕噜的倒也不无聊，他第一次编网，比着鹌子的大小，只要不跑出来就成了。
　　杨顺上午跑出去玩去了，他懒得哄着金元玩，人家讨厌金元又不讨厌他。
　　下午的时候杨天青就带着金元进山去了，杨顺一听要去用网捉鸟也跟了上去。
　　杨天青找了个鹌子喜欢出没的地方把网给搭在小灌木丛上，又撸了一些草籽扔了进去，金元也跑前跑后帮着拉网找草籽，高兴得拍了拍手。
　　杨顺说道：“这样能捉到吗？”
　　金元无比相信杨天青，“肯定能捉到的，天青哥哥可厉害了！”
　　杨顺呵呵了一声，“小马屁精。”
　　杨天青瞅了过来，“没眼色的东西。”
　　杨顺不敢吱声了，那金元也没怎么帮忙呀，跑来跑去的看着是没闲着，但也没干多少活儿呀，凭什么只说他呀，还是他亲哥，是金元他亲哥还差不多哩。
　　

第35章 035
　　杨天青牵着金元的手回家去了，杨顺也跟了上去。
　　快到山脚的时候杨天青撇了他一眼，“给鸡的草籽今天弄了没有。”
　　杨顺暗中撇了下嘴，就会使唤他干活，怎么不喊金元呀，杨天青带着金元走了，留下杨顺在山脚下撸草籽。
　　家里最贵重的东西现在就数那只母鸡，一天下一个蛋，有时候单独给金元煮了吃，有时候放点猪油炒炒三人一块吃。
　　金元牵着杨天青的手蹦蹦跶跶朝村子里走，大老远就听见小孩子的玩闹声，金元刚拔腿想跑又缩回了脚步。
　　不远处几个小孩子在追着玩，杨天青看出来金元也想和人家玩，奈何人家不待见他。
　　杨天青牵着金元走了，几个小子也看见金元了，只是不闹了，看了看金元不搭理他。
　　金元都走过了，松开了杨天青的手又折了回来了，“铁头哥！”
　　几个人被他吓得齐齐退后了一步，生怕金元要是碰到了，杨天青肯定会揍他们一顿，杨天青可凶着呢。
　　铁头看着到他腰的金元没好气地说道：“干嘛。”
　　金元从他的小口袋里摸出一块叮叮糖，举着小手要给人家，“铁头哥哥，上次谢谢你帮我说话，送给你。”
　　那是金元今天唯一一块糖，杨天青不许他自己拿着，要不然没两天就被他给吃完了，一天只能吃上一块，那是金元今天的份，杨天青给他找了个束口的小荷包挂在腰上。
　　铁头一看是块叮叮糖咽了咽口水，“真的给我的？”
　　金元往上举了举，“给铁头哥的。”
　　铁头这才拿了过来，板着脸说道：“别以为吃了你的糖，你就能和我们玩了，我们才不和你玩呢。”
　　一旁的二狗儿也说道：“铁头，你干嘛要他的东西，这小兔崽子坏得很。”
　　杨天青在一旁踢了下石子，小石子叮咚一声落在了水里，二狗儿被吓得缩了下脖子不说话了。
　　金元送了叮叮糖就跑了，仰起笑脸看杨天青，抓着他的手指走了。
　　铁头拿着手上的叮叮糖，“其实他也没那么坏。”
　　“铁头你可别被他给骗了，你忘了之前旺儿老揍我们的事，这次又闹得要了我家一只鸡。”二狗儿气得不行，看见金元就想打他一顿，只不过不敢下手。
　　小石头在一旁说：“我听说是你爹要给的呀。”
　　“胡说，我爹怎么会给他鸡呀，就是他闹着要的。”
　　二狗儿背地里说着金元的坏话，起哄不让铁头几人和金元玩，讨人厌的小兔崽子。
　　铁头得了块叮叮糖，只有指甲盖那么大，那会儿买叮叮糖的时候，杨天青特意让人家给敲小一点，这样金元能多吃两天。
　　虽然不大一块叮叮糖，但在乡下小孩眼里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小石头已经盯着看半天了，铁头是个大方的，“走，找快石头给砸开了，我们一人一块。”
　　不大一块叮叮糖又被砸成了小块，几个小子一人吃了一点，放在嘴里砸吧着不舍得嚼，小石头吸了吸鼻涕，“其实金元也没那么坏，他也没打过我们。”
　　二狗儿不乐意地说道：“旺儿打我们就是他打我们，不就是一块糖就把你给收买了，小石头你也太没出息了。”
　　小石头不敢和二狗儿吵嘴，铁头可不惯着他，“你干嘛欺负小石头，再欺负他试试？”
　　“我啥时候欺负他了。”
　　几个小子吵成一团，金元这会儿都已经回到家了，虽然今天的叮叮糖没了，但他和铁头说谢谢了，他也不讨厌铁头了。
　　反正他能和大妞二妞玩，他才不要和铁头他们玩呢。
　　想开了的金元又乐呵了起来，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多吃了两口野菜，凉快下来就跑出去喊隔壁的大妞二妞出来了。
　　日头已经落山了这会儿，天也凉快了下来，杨顺依旧是那个洗碗的，杨天青则舀了水给他的菜园子浇水，他种的菠菜小勺菜都已经冒头了，过一阵就吃了。
　　他正浇着水呢，金元又跑了回来，“天青哥哥，能不能再给我一块糖。”
　　杨天青放下了手上的葫芦瓢，“今天的不是已经给过你了。”
　　“可是我想给大妞二妞吃，我还没送给她们呢。”
　　杨天青进屋给金元拿糖去了，还特意拿了两块出去，今天的糖金元都送给别人了，多给他一块，也不说让他吃的，省得他吃多了，随他送人或者自己吃都成。
　　金元一看一下子得了两块糖眼睛都亮了，拿着就跑了，“谢谢天青哥哥！”
　　杨顺蹲在地上洗碗嘟囔了起来，“假大方。”
　　金元买的糖就给了他一小块，竟然还往外送，还不如给他呢！
　　杨天青踢了一脚他的屁股，“不招人待见。”
　　杨顺被踢了也不敢哼唧，早就被杨天青给收拾地服服帖帖了，不用打他，单是让他一个人睡正房去他都不敢。
　　杨天青在院子里浇菜，外面传来金元和王家两个小丫头的嬉闹声，快天黑了杨天青喊一声人就回来了，好养得很。
　　第二天一早杨天青吃了饭就准备进山看看他的网有没有捕到鹌子，金元和杨顺都要去，一人手上拿了一片竹片，今天不仅要收网，还要去田间地头找地黄去。
　　杨顺平日里虽然懒，但提起吃比谁都积极，现在家里顿顿都是豆饭豆饭，也就金元的饭食好上一些，顿顿不是野菜就是青菜，也就比之前强上一点点。
　　杨顺觉得自己最近屁都多了起来，都是吃豆饭吃得了，他还想吃点好的呢。
　　三人一道先去山上看网去了，杨天青一过去惊得下面的鹌子跑得跑飞得飞，杨天青快步把网给兜了起来。
　　金元也哇了一声赶紧跑过去，伸手帮忙按住了网。
　　杨天青腰间绑着一个有盖的小竹笼，困在网里面的鹌子一个一个小心给抓了进去，这次捉到的鹌子是活蹦乱跳了，就是只抓到了五只，还没他用弹弓打得多呢。
　　刚他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好几只鹌子在吃草籽，他一来下面的鹌子都跑了，捉到这几只还是缠在网上的。
　　网在灌木丛上放着呢，距地面有点距离，下面的鹌子这才跑了。
　　杨天青索性把网给收了起来，“还不如用弹弓打得多。”
　　金元围着杨天青看鹌子，脸都趴到了小竹笼上，“天青哥哥，有两只鹌子在打架。”
　　“走了，去挖些地黄，要是找到的多了明儿就去县府给卖了。”
　　三人这才下了山，金元也不要背，拉着杨天青的衣角乖乖跟着后面，快到山脚的时候金元哎呀了一声，杨天青一看金元的袖子被树枝给扯烂了。
　　“没事，回家给你缝缝。”
　　“好哦，谢谢天青哥哥。”
　　杨顺在后面挤眉弄眼一脸的怪象，嘴上学着金元的话做口型‘谢谢天青哥哥’，杨顺在心里暗骂金元是个小马屁精。
　　三人到了田间地头找地黄，那东西也不是满地都是，杨天青在地头见过，开着紫白色的花，叶子和花上都有白色的小绒毛，倒是不知道那东西竟然还是味药材。
　　特别是要割麦子的时候，那会儿地黄花都开了，很好认出来。
　　杨天青带着两人转了起来，主要是在小路和河沟旁找，地黄喜欢长在那些地方。
　　三人找了一会儿就看见了一株，杨顺拔腿就跑了过去，邀功一样喊了起来，“哥，这有一个！”
　　杨天青怕杨顺下手没轻重，蹲下来把旁边的杂草给拔了拔，拿起竹片挖了起来，倒是没想到下面竟然是一块手指那么粗的黄色根茎，这就是地黄呀。
　　杨天青把地黄放在了身后的背篓里，“分开找，看今天能不能找一斤出来。”
　　这东西没多重，要是一斤的话估计得找个三四十株呢，分开找快一些。
　　杨顺身后也背着个背篓，听杨天青这么说一溜烟跑了，金元则跟着杨天青找，他现在知道要找的是什么东西了，跑得比杨天青都快，沿着小河沟一路找了过去。
　　杨天青也没管他，这地儿的小河沟里也没水，只要自己能看见他就成。
　　杨天青蹲在地上挖起了地黄，金元在不远处也喊了起来，“天青哥哥，这也有，有好多呢！”
　　金元蹲在地上哼哧哼哧挖了起来，帮天青哥哥挣铜板吃好吃的。
　　杨顺也是这么想的，找的时候比谁都积极，金元都能卖了土人参得了二十文，那他要是自己找到了一斤地黄，那岂不是能挣三十文，他要买肉饼子吃，他再也不想吃豆饭了！
　　杨天青挖了一株朝金元走了过去，一看金元那地儿长了好几株，金元已经挖了两株出来，小手上刨得都是土，看见他过来对着自己笑了起来。
　　杨天青去把旁边几株给刨了出来，金元跟着他埋头干了起来，热得额前的头发都湿了，小脸也晒得红扑扑的。
　　杨天青越发觉得孩子还是人家的好，金元虽然调皮好动但比杨顺那个没脸没皮的强多了。
　　金元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杨天青揪了地黄的花，把花梗塞到了金元嘴里，“尝尝甜不甜。”
　　金元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甜的！”
　　

第36章 036
　　快到晌午了三人才收了工，杨天青走得脚都酸了，金元跟着走走歇歇也没说累。
　　杨顺也挖了不少，一上午的功夫他挖了十几株，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累死老子了。”
　　杨顺又得意洋洋把他背篓里的地黄给拿了出来，“看，我挖了这么多！”
　　怎么也得十来个铜板呢。
　　金元也不甘示弱，“我也挖了八个！”
　　这会儿都快大晌午头了，天又热又闷，几个人跑了一上午都渴了，哪有水喝呀这会儿。
　　金元渴得直舔嘴巴，杨天青刚开始让他嘬花梗，那也不挡渴呀，好在金元没有闹着要回家。
　　回去的路上杨天青背着蔫掉的金元，杨顺虽然累但高兴，他也是能挣到铜板了，明天就去县府买好吃的！
　　等到了家金元都快睡过去，杨天青把人放下给他弄了点水，哄着他说让他捡鸡蛋去。
　　一会儿就要吃饭了，小家伙别看乖，要是他睡着给他弄醒少不了要哭上一阵。
　　金元一听捡鸡蛋呢，也不困了，跑到笼子旁把鸡蛋给捡了出来。
　　中午依旧是豆饭，金元是米饭，猪油炒了碟子野菜出来，鸡蛋也只在金元碗了。
　　杨顺不高兴得直哼哼，“凭什么家里的鸡蛋差不多都给他吃了，我也是小孩子。”
　　“闭嘴。”
　　金元今天跟着跑了一上午也知道挣铜板不容易，勺子舀了鸡蛋一人给分了一些，“天青哥哥也吃，哥哥背我回来了。”
　　杨顺得了逞嘴角都要飞起来，生怕杨天青让他还回去，一口给塞到了嘴里。
　　杨天青没好气地说道：“你别忘了，要真算起来，现在咱家种的地都是金元的，他吃点好的怎么了。”
　　“那不是金宗霖死了，那地就成了咱家的了。”
　　金元瞪他，“我爹才没死呢！”
　　杨天青怕杨顺把金元给惹哭了，“我看你皮又痒痒了。”
　　杨顺不敢说话了，偏心眼！
　　吃了饭金元就跑床上睡觉去了，跑了一天脚都红了，杨顺也不出去找铁头他们玩了，也躺在床上呼呼睡了起来。
　　下午凉快一点了，杨天青喊杨顺看着点金元，要是金元又被人家欺负了，他这次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杨顺不情不愿点了头。
　　杨天青走的时候金元还没睡醒呢，杨顺想出去玩又只得等着金元醒过来。
　　坐在床边不停地嘟囔，想把金元给吵醒了，“小讨厌鬼，小马屁精，睡睡睡，就知道睡，起来呀你。”
　　金元被吵得直皱眉头，杨顺又拽拽他的胳膊拽拽他的腿，金元没一会儿就被他给折腾醒了。
　　金元眼睛还没睁开呢就要哭，杨顺捂住了他的嘴，“你再哭，铁头他们就不和你玩了！”
　　金元这才不哭了，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天青哥哥，天青哥哥呢。”
　　“出去找地黄去了，走，带你出去玩去。”
　　金元一听是喊他起来玩的才不哭了，下床的时候人都还是摇晃的，跟着杨顺一道出去了。
　　杨顺本来就不爱带金元，要不是怕杨天青揭了他的皮，早就把金元一个给扔家里，他跑着出来玩了。
　　杨顺朝着铁头几人经常玩的地方找了过去，就看见铁头几人果然在那呢，这会儿正在踢地上的竹球。
　　杨顺也赶紧跑了过去，“还有我，还有我！”
　　金元也跟着跑了过去，“我也想玩。”
　　金元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杨顺团团转，奈何那几个大小孩不理他，竹球也没往他那踢，金元又混在人群里来回跑，春喜怕撞到了他不高兴地告状，“铁头，你看他呀！”
　　二狗儿也说道：“杨顺你怎么把他给弄过来了，带一边去。”
　　杨顺吸了吸鼻子，“我哥让我看着他的呀。”
　　杨顺朝着金元挥了挥手，“别跟着瞎跑，去一边坐着去，净耽误事。”
　　金元不情不愿坐一边去了，低着个头不高兴地噘嘴，不带他玩就不玩，他还不稀罕呢，他才不稀罕呢！
　　金元蹲在地上和蚂蚁玩了起来，旁边嘻嘻哈哈的，金元时不时抬头看看。
　　铁头踢得一头的汗，看金元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有点心软，“要不还是把他叫过来吧。”
　　小石头也觉得金元一个人在那有点可怜，“那叫他过来吧。”
　　二狗儿不乐意，“你们忘了，他是个讨厌鬼！”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小石头支支吾吾地说道：“也，也还好吧，是旺儿欺负我们，金元那么小知道什么。”
　　春喜也说道：“是呀，金元其实也还好。”
　　二狗儿叫了起来，“不行就是不行！我才不要和他玩呢！”
　　杨顺推了一把二狗儿，“凭什么不能让金元过来呀，上次还是你欺负他，你有理了？”
　　二狗儿不敢招惹杨顺，杨顺比他壮，他打不过杨顺，“哼，我就知道，那小少爷住到你家了，肯定是他把你给收买了，狗腿子！”
　　“呸，你是二狗儿大狗子，小狗子！”杨顺骂了两句气得二狗儿直跳脚，杨顺得意洋洋地抱着胳膊，“金元，过来，铁头让你过来玩了。”
　　金元一喜拔腿就跑了过来，“铁头哥，我来了！”
　　铁头被喊了哥，心里有些甜滋滋，他家就他一个哪有人喊他哥的，一群玩的小子也没人喊他哥的，也就金元一口一个哥。
　　金元生得又好，铁头被喊得乐了起来。
　　金元过来了，二狗儿不乐意了，又被杨顺骂了两句，瞪了好几眼金元，金元也不甘示弱朝他吐舌头，气得二狗儿直跳脚。
　　铁头扬起了脑袋，“那你以后就跟我们玩吧，但你得喊我哥，得听我的话。”
　　金元不住得点头，“铁头哥！”
　　铁头被喊得尾巴都要翘起来，“大点声，没听见。”
　　“铁头哥！”
　　三丫也眼馋，“金元，我也比你大，你也得喊我哥。”
　　金元大声喊了一声，“三丫哥！”
　　“还有我还有我。”
　　“小石头哥！”
　　金元小嘴叭叭地喊了一圈哥，惹得杨顺不高兴，“你怎么不喊我哥呀。”
　　金元不肯喊，“你之前打我。”
　　才不喊呢。
　　杨顺气结，“小白眼狼，要不是你能过来玩。”
　　金元机灵着呢，“那我就喊你一声。”
　　“成吧。”
　　“顺子哥！”
　　金元转着圈喊哥，除了二狗儿他都喊了，没一会儿就被铁头带着玩了起来，也不会有人故意不往金元那踢竹球了，金元腿短跑得慢，抢不过人家，偶尔也就能踢上一两次。
　　就这金元跟着跑得格外慌，咯咯笑着小短腿倒腾得格外快。
　　二狗儿故意想撞他，被杨顺一肩膀给撞一边去了，还得意洋洋看着二狗儿，“气死你，气死你。”
　　金元没一会儿跑得一头的汗，跑得太快了没看路吧唧摔到了地上，眼看球就要踢给他了，金元也不哭爬起来赶紧跟着跑。
　　杨天青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金元跟个快乐的小黄狗似的来回跑，眼睛亮晶晶的，鼻子上都有了小汗珠，身上的小衣裳也不知道怎么滚得都是土。
　　杨天青不大理解，有啥好玩的，他小时候也没跟人家跑着玩，他不照样长大了。
　　杨天青见天色不早了该回家做饭了就喊了他一声，“金元，回家了。”
　　金元也跑累了，远去也传来大人高声的呼喊，“小石头，回家吃饭了！”
　　这会儿日头已经西斜，村子里各家都飘起了炊烟，听见有大人喊吃饭，几个小子一哄而散。
　　金元也朝着杨天青跑了过去，伸着双手扑过去抱住了杨天青的腿，“天青哥哥，你回来了！”
　　杨天青有些嫌弃他身上脏兮兮的，随手折了路边的野草给他打身上的土，“怎么弄得，滚地上了？”
　　金元咯笑了起来，“没有，金宝儿趴地上，又爬起来了，我可厉害了，踢了好几个球呢。”
　　金元鼻子上出汗了，小脸左右一摇全擦在了杨天青的身上，“天青哥哥，抱抱。”
　　杨天青嫌弃他脏，“不抱，牵着手回家。”
　　“好吧。”
　　杨顺也吸了吸鼻子赶紧跟上来了，邀功地说道：“今天还是我让铁头答应的呢，要不是我说他们才不让金元玩呢，二狗儿那小狗崽子还想撞金元，被老子一肩膀给撞飞了。”
　　在杨顺叭叭地声音中，三人踩着夕阳回了家。
　　晚上给金元洗澡的时候，杨天青发现金元的膝盖下青了一下，应该是今天玩竹球的时候磕到了，他全当没看见，要是一问说不定又给他哭了起来。
　　金元跑了一天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杨顺还坐在床上抠脚，杨天青看得满脸嫌弃，“杨顺，自己烧火洗澡去。”
　　杨顺不肯，“我身上又不脏。”
　　杨天青懒得理他了，要是给他把屋里弄臭了，他就把杨顺给赶出去。
　　第二天杨天青原本打算一人去县府卖鹌子和地黄，让杨顺在家看着金元，杨顺哪里肯的，那地黄他可是挖了不少，要是他哥昧了他的铜板怎么办呀。
　　趁着杨天青出去生火做饭，杨顺偷偷把金元给捅咕了起来，“快点起来，我们去县府了，你一个人在家。”
　　金元被弄醒了有些不高兴，听说去县府呢这才爬了起来。
　　杨顺拉着人出来了，“金元说他也要去。”
　　

第37章 037
　　杨天青不信他就出门打个水金元就醒了，平日里金元都是睡到日上三竿，这会儿才什么时辰。
　　杨天青呵了一声，“是不是你给他弄醒的？”
　　杨顺哪里敢承认的，毕竟带着金元就是带个小累赘，“不是我，真不是我，是，是他被尿憋醒了！”
　　金元打着哈欠也赶紧点头，“我要尿尿，我要尿尿。”
　　金元醒了，杨天青不想带他去县府都不成，看他吃饭的时候都在打哈欠，杨天青就知道这小崽子这次肯定走不远。
　　现在都已经入了夏了，一路背着他跟着小火炉似的，金元热得慌，他也热得慌呀。
　　杨天青打着商量，“金元，今天去秀兰婶子家玩，我快晌午就回来。”
　　金元不肯，“我也要去，我自己走，我能跑很快很快。”
　　“那你别让我背。”
　　“我才不让哥哥背呢！”
　　杨天青看着不敢抬头杨顺就知道怎么回事，八成是杨顺把人给弄醒了，走的时候索性让杨顺背东西，他身后也背着个大竹篓，手上牵着金元走了。
　　金元刚出了村子高兴得蹦蹦跶跶走了一阵，没走多久呢就慢了下来，看着杨天青想让他抱又不敢开口，生怕杨天青下次出来不带他了。
　　跟在后面跟个小尾巴似的，走着走着就落在了后面，“天青哥哥，等等我呀。”
　　金元赶紧跑了过去，奈何早上杨顺给他系他的裤子有点松，走着走着裤腿掉在了地上，没跑两步呢踩着裤腿把自己给绊倒了，“哎哟～”
　　杨顺看他这小倒霉样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金元，你屁股都露出来了哈哈哈。”
　　惹得杨天青踹了一脚，“去下面拽个荷叶去。”
　　杨顺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不敢笑了，把背篓放在路上老老实实下去拽荷叶去了，老是使唤他，真是的。
　　杨天青过去把金元从地上揪了起来，金元也没哭，这一阵住在杏花村早就跟着玩皮实了，一站起来裤子更是掉到了地上。
　　金元手忙脚乱拽裤子，“天青哥哥，杨顺大坏蛋，笑我。”
　　“踹他了已经。”
　　杨天青蹲下来帮金元把裤子给系好了，背篓放地上让他进去，金元早就不想走了，忙爬进了背篓里。
　　杨天青背着背篓站了起来，总算是比上次背着这小崽子凉快了一些。
　　杨顺也从河沟爬了上来，手上拿着个荷叶递了过来，“那，给。”
　　杨天青随手给盖在了背篓后面，金元坐在背篓里咯咯直笑，“天青哥哥，这荷叶好大呀。”
　　惹得杨顺直翻白眼，他哥对金元这小兔崽子可真好！
　　还没进城呢金元就睡了过去，上面盖着个荷叶，背篓里面又凉快日头又照不进去，一路睡得直打呼噜。
　　杨顺在旁边直嘟囔，“跟头猪崽儿似的。”
　　又不敢大声说，生怕杨天青又赏给他一脚，他现在屁股都疼呢。
　　金元躲在背篓里一路睡得安稳，杨天青背着他直接去了和善堂，周大夫坐在一旁看诊呢，看见两人过来了打了声招呼，“过来了，小六子，过来称一下鲜地黄。”
　　杨顺赶紧把背篓给放了下来，他三挖的地黄都整整齐齐用草捆着呢，“这呢这呢。”
　　小药童从后面拿着小称出来了，周大夫边写着药方边和杨天青说话，“这地黄挖得不少呀，今儿就你两来了，你那个叫金元的小弟弟没来呀。”
　　金元睡了一路刚睡醒，这会儿还不知道都已经入了城了，听见有人叫他呢，脑袋顶开荷叶就出来了，“金元在这呢，在这呢。”
　　“呦，你也来了，咋躲里面不出来呀。”周大夫调侃了句。
　　杨天青下手把金元给拎出来了，金元朝着人家直笑，“我在睡觉呀～”
　　药童也把地黄称了出来，“一斤三两，一斤是三十文，一斤三两是……”
　　说着又跑后面拿出来算盘，金元脱口而出，“三十九文。”
　　周大夫很是吃惊，“你这小家伙还会算学呢。”
　　金元得意地翘尾巴，“我可厉害了。”
　　杨天青按了他一下，“上过一阵私塾。”
　　周大夫夸了金元一句，“你这小家伙倒是蛮聪慧的。”
　　金元骄傲地嗯了一声，杨顺站在后面直翻白眼，有什么了不起的呀，他要是上学了可定比金元厉害多了！
　　杨顺脚边的小背篓里出去唧唧的叫声，周大夫问了一句，“还带了活物呀。”
　　“捉了几只鹌子。”杨天青说道。
　　金元在一旁小嘴叭叭地说道：“我天青哥哥可厉害了，能抓鹌子，一下子就能抓好几只！”
　　周大夫起身打开了小竹笼看了看，“倒是精神头蛮好，用网捕的？”
　　杨天青点头，“用网捕的，就是捉不了几只，不少都跑掉了。”
　　“那是你法子不对，是不是就单用了网？”
　　金元哇了一声，“周爷爷你可真厉害，这都知道！”
　　周大夫被哄得眉开眼笑，“我教你咋捕鹌子，去弄些桃胶李子胶这些熬好了给涂网上，鹌子碰到网了就脱不掉了。”
　　“多谢周先生。”杨天青从小竹笼里拿出两只鹌子，“送给先生做菜吃。”
　　周大夫哪里肯要杨天青的东西，三个孩子一看也过得不容易，“你们拿去卖就是了。”
　　金元在一旁说道：“周爷爷，我哥捉鹌子可厉害了，你快收下呀，快收下呀。”
　　周大夫格外喜欢金元，看见他就跟看见自家小孙子似的，见金元急了这才收了下来，“成，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六子也把铜板送了出来，三十九文，周大夫随手又添了一文给凑了个整，走的时候还个金元包了几块点心，“和你哥哥们一道吃。”
　　“好！”金元一口给应了下来。
　　刚出了和善堂没多远，杨顺就嘴馋要吃点心，金元打开纸让他拿，杨顺不客气地挑了一块。
　　“天青哥哥，你也吃呀。”
　　三人一人块边走边吃，金元好久没吃上点心了，之前在金家过好日子的时候点心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现在也不挑了，小手捧着吃了起来。
　　还有两只鹌子，在集市上转了一会儿就给卖了出去，这次的鹌子卖相好，没一会儿就被人家给买走了。
　　今天挣了五十文铜板，杨天青拿着准备买些菜，省得天天吃野菜。
　　杨顺两眼放光看着铜板，“哥，还有我的呢，我也找了不少了。”
　　“金元都没说要，你要？”
　　“那当然，那些地黄可是我顶着大太阳辛辛苦苦挖的呀，不管得把我的分给我，我要去买糖糕吃。”
　　杨天青可不惯着他，“你这些天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我花银子买的。”
　　杨顺一看不给他急了，“不成，给我给我。”
　　杨天青懒得理他，牵着金元的手打算去买一些吃食儿。
　　杨顺嗷得一声坐在了地上，“你抢我的铜板，那是我的，我的，你凭什么不给我呀！”
　　杨天青看都没看他一眼，任由杨顺坐在地上闹。
　　杨顺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嚷着要杨天青把他的铜板还给他，惹得集市上的人看了过来，杨顺脸皮厚也不嫌丢脸，坐在地上蹬着腿直嚎。
　　杨天青带着金元去买了一块豆腐，又来了两个菘菜，几根萝卜，见一旁有卖鸡蛋的也来了几个，回家炒一碟子鸡蛋出来。
　　金元频频回头看，“天青哥哥，杨顺哭了。”
　　“不用理他。”
　　杨顺这撒泼打滚的样儿他早就看多了，家里还吃着豆饭呢，那兔崽子还要买什么糖糕，没把他丢出去都是好的了。
　　杨顺在街上满地打滚，见杨天青走了一轱辘爬了起来，追着又嚎了起来，“杨天青你个大混蛋，凭什么霸占我的铜板啊！”
　　杨天青丢了两枚铜板给他，“再嚎给老子滚一边去。”
　　杨顺忙把地上的铜板给捡了起来，“我最少得十文，十文！”
　　“少在这皮痒痒。”
　　杨天青带着金元走了，快到城门的时候又看见了头两日那个人贩子，看见金元眼睛都亮了，“小兄弟，你真不卖你弟弟呀，我给你三两，三两怎么样？”
　　金元啊得一声抱住了杨天青的腿，“哥哥，快走啊！”
　　杨天青把金元给抱了起来，“小的不卖，那个大的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杨顺跟着后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张着个大嘴哭嚎个不停。
　　那人贩子看了看杨顺满脸嫌弃，“尖嘴猴腮的，二钱银子都是多的，收了老子都怕砸老子手里。”
　　杨顺被吓得直打嗝，“你，你要卖了老子！”
　　“嗷！杨天青你个龟孙忘八蛋，你要卖了老子，你敢卖了老子试试！”
　　杨天青抱着金元走了，杨顺也赶紧跟了上去，嘴上还在骂着杨天青，金元两只小手捂住耳朵，“天青哥哥，杨顺好吵啊！”
　　杨天青脑袋往后挪了挪，差点被这小崽子给吼聋了。
　　扭头踹了一脚杨顺，“闭嘴。”
　　杨顺鼻涕都要流嘴里了，举着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看得杨天青嫌弃得直皱眉，金元也拍拍小胸脯yue了一声，“天青哥哥，他好恶心，杨顺吃鼻涕！”
　　杨顺呸了一声，“你两是一个窝的，我再也不吃你的饭了，我要自己卖地黄！”
　　

第38章 038
　　杨天青冷笑了一声，“随便。”
　　说完带着金元走了，见杨天青不理自己了，杨顺哼了一声倔得鼻孔朝天，甩开两人大步朝前走去。
　　金元牵着杨天青的手，“天青哥哥，杨顺生气了。”
　　“别管他。”
　　杨天青还不知道他，最近日子刚好过一点，杨顺就不老实给他找事。
　　今天去县府东西卖得很快，回来的时候刚好晌午，杨天青放下背篓烧火做饭。
　　平日里都是杨顺帮忙烧火，今天杨顺生气呢，一回来就躲屋里去了，杨顺躺在床上恶狠狠地想到，他要和杨天青绝交，他霸占自己的铜板，他要自己养活自己！
　　杨天青在灶房喊了一声，“杨顺，出来烧火。”
　　杨顺在屋里大声嚷嚷了起来，“不去！老子不干了！杨天青老子告诉你！老子就是饿死都不吃你的饭！”
　　杨天青呵呵笑了一声，“你最好是。”
　　金元跑了过来，“天青哥哥，我帮你烧火。”
　　杨天青把人给推了出去，“去给鸡喂点食，再倒点水。”
　　“好！”
　　金元跑出去喂鸡去了，去门口找了些草籽，一手拎着衣角，一手撸着草籽，周秀兰看见了问了他一声，“金元干啥呢这是？”
　　“婶婶，我喂鸡呢。”
　　周秀兰笑了，“金元可真厉害，这么小就会喂鸡。”
　　金元被夸了很是高兴，“天青哥哥也夸我厉害。”
　　周秀兰噗嗤笑了一声，不大一点的人挺臭屁的，金元兜着一把草籽朝家走去，周秀兰看他袖子都烂了叫住了他，“金元，你袖子烂了，一会儿过来婶婶这给你缝缝。”
　　“好～”
　　金元跑回家喂鸡去了，又跑到灶房舀了一瓢水，两只手托着葫芦瓢给倒在了鸡笼子里，弄完又蹲下来从干草窝里把今天的鸡蛋给摸了出来。
　　金元捧着鸡蛋回去了，“天青哥哥，鸡蛋。”
　　杨天青把鸡蛋给接了过来，“去院子里玩吧，这里热。”
　　金元没走看见杨天青在打鸡蛋眼睛都亮了，一个两个三个！
　　“天青哥哥，你要炒鸡蛋吗？三个呀！”
　　“嗯，今天吃炒鸡蛋。”
　　杨顺躺在床上生闷气呢，气得他跟青蛙似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听见金元说今天要吃炒鸡蛋，而且还是三个！
　　杨顺一轱辘从床上爬了起来，凭什么他不吃饭今天就要炒鸡蛋了！
　　没一会儿又听见筷子打鸡蛋的声音，杨顺更是坐不住了，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忙烧火，一想杨天青今天竟然只给了自己两枚铜板，两枚啊，气死他了！
　　杨顺又一个鲤鱼打挺把自己给摔到了床上，“老子要吃他的饭，老子就是狗！”
　　金元也嘴馋，家里的鸡一天下一个蛋，金元没缺过鸡蛋吃，但大部分时候他都给分分，这次一下子三个鸡蛋，还是炒的，金元站在切菜的案子前不走了。
　　一旁的小炉子上还蒸着米饭，金元很有眼力劲的往里面添了添柴。
　　这次去县府得了五十文，除了给杨顺两文，剩下的铜板都买了菜了，今天能吃得好一些，杨天青煮豆饭的时候白米都多抓了一把，又给炒了两个菜，一碗炒鸡蛋，一碗猪油萝卜丝。
　　杨顺在屋里都闻见香味了，又生气又嘴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又听见杨天青说吃饭了，气得他踹了两脚空气。
　　金元也跑前跑后地帮忙端碗拿筷子，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乖乖等着杨天青过来，等杨天青端着饭过来了才动筷子。
　　杨顺躲在门口看了起来，今天怎么吃那么好！
　　金元碗里放了鸡蛋和猪油萝卜丝，终于改了改口味了，就连萝卜丝金元都觉得好吃，搭着饭吃了一大口。
　　金元往东屋一看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杨顺，杨顺怕被发现又一溜烟躺床上去了，要是他们叫他吃饭，或许老子还给他们面子，哼！
　　金元小声和杨天青嘀咕，“哥哥，杨顺刚在偷看，要不要喊他吃饭。”
　　杨天青没有说话，金元机灵着呢，从小凳子上滑了下来，跑到屋里喊杨顺去了，杨顺听见脚步声故意拿乔背了过去，金元拽了拽他的衣角，“杨顺，吃饭了。”
　　“我才不吃呢！”
　　杨天青在外面喊了一声，“金元，回来吃饭。”
　　金元拔腿就跑了，留下杨顺一脸懵，不是，就叫了他一声不叫了？
　　再叫他一声，他就打算出去了啊！
　　金元急着回去吃鸡蛋呢，今天的饭可真好吃，见杨顺不吃了他就跑回来了。
　　杨天青给他夹了一筷子鸡蛋，“多吃点。”
　　杨天青气得跟个**似的，怒气冲冲就出来了，“凭什么不让我吃啊，那还是老子的铜板买的呢！”
　　杨顺拿着碗狠狠盛了一碗饭，今天不仅炒了一碗鸡蛋，饭里面的白米都多了！这都是因为他辛苦挖了地黄，他们才能吃这么好！
　　杨顺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筷子狠夹了一筷子鸡蛋，又朝着萝卜丝也来上一大筷子，端着碗大口大口扒了起来，狗不吃，他吃啊，他才不是狗呢。
　　杨天青给金元抢了几筷子鸡蛋，省得都落在了杨顺肚子里，“下午凉快了去山上弄些树胶。”
　　杨顺端着碗背过去了身，“老子不去！”
　　“你再说一遍。”
　　杨顺不敢吱声了，杨天青，杨狗剩儿，哼，等他有钱了，他就一脚把两人给踢出去！
　　吃了饭在杨天青的死亡目光下，杨顺窝窝囊囊洗碗去了，金元还贴心地给他打水，杨顺白愣了他一眼，“假好心！”
　　周秀兰见金元没有过来找她就拿着针线过来了，“金元过来，婶子给你缝缝衣裳。”
　　金元跑了过去，“婶子。”
　　周秀兰帮他把身上的小短褐给脱了下来，看见金元肚子圆滚滚地不由笑了起来，“晌午吃得啥呀，肚子吃这么圆。”
　　杨家大小子把金家小少爷养得可真好，看那小胳膊肉乎乎的。
　　金元有些不好意思，小手捂住了肚子，“哥哥今天炒了鸡蛋。”
　　周秀兰很快就把衣裳给缝好了，帮着金元给穿上了，“给你哥哥说，要是有衣裳要缝就来找婶子，顺手的手。”
　　“谢谢婶婶。”
　　杨天青也抓了个鸡蛋出来了，“秀兰婶子。”
　　周秀兰不要他的鸡蛋，“不过顺手的手，哪里值个鸡蛋的，家里的衣裳要缝补的尽管送过来好了。”
　　说完周秀兰就回家了，杨天青也带着金元回来了。
　　现在晌午头晒人，就连路边说闲话的人这会儿都躲在屋里不出来，金元也爬上床睡了起来。
　　杨天青也休息了一会儿，等到日头没那么毒了就把两人给喊了起来，杨顺就是不情愿也不敢吭声，手上拿着竹片跟着出去了。
　　金元头上顶着个草帽，腰间还挂着装水的竹筒，就连今天周大夫给他的点心都装到了荷包里，“天青哥哥，走！”
　　这副积极的小模样，可比杨顺那不情不愿低眉丧眼的样子好看多了，杨天青想不偏心都难。
　　山上能找到胶的树挺多的，桃胶李子胶还有椿树上也会有树胶，就是椿树上的胶有点臭罢了。
　　杨天青带着两人找了起来，看见树上有胶就给刮下来，金元干活很是积极，找到了树胶低的就自己刮下来，够不到的就喊杨天青过来帮他，比杨顺都能干。
　　杨顺因为分不到铜板干活故意偷懒，半天了就找了一点树胶，还没有金元找得多呢。
　　杨天青冷着脸说道：“你要是想顿顿吃豆饭野菜，你就别干。”
　　杨顺这才老实了下来，拿着竹片老实干活去了。
　　金元擦了擦额头的汗，拿出点心和水喊杨天青过来吃点心，杨顺一听吃的不用喊自己就过来了。
　　还剩两块点心，金元给分了三分，杨顺这才满意了。
　　杨顺嘴上还在嘟囔，“杨天青，我和你说，你一次最少得给我五个铜板，要不然我就不干了。”
　　杨天青眼皮都没抬，“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滚蛋。”
　　杨顺不敢吱声了，心里暗骂杨天青狗剩儿。
　　一直干到日头西斜，三人才回了家，忙活儿了一下午三人割了一碗树胶，杨天青打算明天再去下网，鹌子喜欢凉快的时候出来找吃的。
　　等明天下午天凉快了去下网，隔一夜再去收网。
　　夜里就起了风，风吹得门哐当作响，金元都睡着了又被吓醒了，一脑袋往杨天青怀里一钻，“天青哥哥，害怕。”
　　“没事，起风了要下雨了。”
　　外面的风太大了，杨天青起来把门用凳子给堵住了，杨顺也吓醒了，不会是鬼吧。
　　杨顺哆哆嗦嗦喊人，“哥，太黑了，把灯给点上吧。”
　　“太黑了就睡觉。”
　　杨天青又躺回了床上，金元赶紧又挨了过去，外面的风越刮越大，呼呼的风连窗子都给吹开了，杨天青忙起来给推住了。
　　金元也被吓到了，这风有点怪，杨天青让金元去杨顺的床上去。
　　金元听话地摸黑过去了，杨顺现在巴不得金元过来了，他都要吓死了。
　　金元刚坐在杨顺的床上，外面就闪了一下，虽后咔嚓一声传来雷声，金元和杨顺吓得齐齐叫了一声。
　　杨天青还在推着窗子，风太大了，雨也落了下来，“杨顺，下去把灯给点上。”
　　

第39章 039
　　杨顺忙从床上下来了，一打雷吓得他啊了一声跳了起来。
　　一惊一乍的，吓得金元都打了个哆嗦。
　　杨顺摸到火折子把油灯给点上了，又一溜烟跑床上躲着去了，外面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雷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风裹挟着雨水从窗户缝里打了进来，窗子下的褥子都被打湿了。
　　“杨顺，过来！把床上的褥子给抱走去！”
　　杨顺被吓得躲在了被窝里，杨天青叫了他两声都没动，气得杨天青骂了起来，“没出息的东西！”
　　金元赶紧下来了，抱着床上的褥子一趟一趟全给拖了过去。
　　金元挺喜欢他的小褥子的，要是打湿了他和杨天青可没有东西盖着睡觉了。
　　外面的风雨实在太大了，杨天青身上都被雨水给打湿了，金元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也睡不着了，“天青哥哥，你过来呀。”
　　“没事，等风小了就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风总算小了些了，窗户纸都被吹烂了，床板上湿了一大片，杨天青更是浑身湿透了。
　　感觉到风小一些了，杨天青这才松了手，金元坐在床上打瞌睡，听见动静立马惊醒了，忙拿了汗巾递了过去，“天青哥哥，擦擦。”
　　杨天青换下了身上的旧衣裳，随便找了身衣裳穿上了，一身的水浇得他有点发抖，披上了被子才好点了。
　　金元往杨天青身边挤了挤，被他身上的寒气冷得打了个哆嗦，“天青哥哥，我给你暖暖。”
　　金元抓住了杨天青的手，金元的手小多了，小手捂着杨天青的手给他暖手，杨天青对着金元想不心软都不行，再看一边的杨顺，早就睡得不知天地是何物了。
　　杨顺的床小，三个人是睡不下的，杨天青又嫌弃杨顺邋遢，只带着金元坐在了床上，外面风雨小些了金元才挨着杨天青睡了过去。
　　油灯也渐渐暗了下来，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满院子的狼藉。
　　金元起得也早，杨天青一动他就醒了，两人一打开门就看见院子里落了不少的茅草，他们的灶房棚子被吹得只剩下几根柱子。
　　“啊！天青哥哥，我们的屋子塌了！”
　　杨天青松了口气，“还好吃的东西都在正房那呢。”
　　要不然这一场雨水下来能把他们所有的吃食儿都给泡了，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杨天青进屋把杨顺给揪了起来，“起来收拾院子。”
　　杨顺睡了一夜，看见杨天青吓得缩了下脖子，生怕骂他，他就是太害怕了才没帮他抱被子的嘛。
　　被杨天青拽起来了也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起来收拾院子去了。
　　还好杨天青每天都会把家里的油盐米面给收到正房，就是怕有人偷他们的东西，没想到幸亏每次他不嫌麻烦收东西，要不然他们的吃食得被水给泡了。
　　他们的灶房棚子不仅被吹塌了，就连院墙一脚的土墙也塌了，得个三五天功夫收拾呢。
　　金元也跟着抱茅草，别看人不大，干起活来一点都不偷懒。
　　杨天青带着杨顺清理灶房去了，里面的碗烂了几只，还好锅没烂，一口铁锅挺贵的，没了他可暂时没有银子买。
　　隔壁的王大柱听见了动静也过来了，“天青，你三没事吧。”
　　“柱子叔，没事，就是我家灶房棚子被吹倒了。”
　　“人没事就好，我家也没啥大事，就你秀兰婶子的菜架子倒了不少，可惜了那些菜了。”
　　王大柱过来帮忙把沉的东西给挪走，有个大人下手帮忙活儿轻松了不少，没一会儿周秀兰也过来，手上拎着个篮子，里面满满一篮子青菜。
　　“哎，那胡瓜都开花要结果了，全给吹倒了，茄子也倒了，长不成了，小青菜也吹倒了一片，给你们送过来一些。”
　　周秀兰也下手帮忙收拾院子，没一会儿院子就给收拾了个干净。
　　王大柱拍了拍手上的土，“院墙还塌了一角，吃了饭我过来帮你们补一下就成了。”
　　“多谢柱子叔了。”
　　王大柱摆了下手，“一点小事。”
　　两人帮了忙就走了，杨天青刚把东西都给挪正房的东耳房去了，灶房没了就没了，以后就在正房呢做饭。
　　杨天青捡了些石块在院子里垒了个灶，瓦罐往上一坐生火煮粥。
　　他们的柴都被雨给淋湿了，生火的时候直冒烟，金元被熏得直打喷嚏，又凑过来帮着给拖了一些柴过来。
　　“这柴太湿了，不好生火，去把柴拖日头下晒晒。”
　　金元听话地把柴拖一边去了，杨顺这次总算没让叫，也一道拖柴去了，金元哼哧哼哧跟个小蚂蚁似的来回跑，一堆柴很快就全拖了过去。
　　三人早上就一人喝了一碗粥，王大柱吃了饭也过来帮他们垒院墙，大妞二妞看热闹也都过来，活泥巴的时候三人抓了一团泥去一边玩去了。
　　不到一上午的功夫王大柱就帮他们把墙给修好了，“成了，凉上两天就好了，昨儿那场风可真大，麦子都吹倒了不少。”
　　王大柱叹了口气，庄户人家看天吃饭，麦子早已经灌浆了，再过一阵就能割下来了，一场风把麦子给吹倒了不少，这下说不定不少人家都要接着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杨天青道了谢，想着日后送些东西给王家，要是他一个人做这些活儿得个两三天呢，一上午的功夫院子就给收拾出来了。
　　金元玩得手上都是泥巴，杨天青打了水让他洗手，“走，下地看看去。”
　　杨天青带着金元出去了，杨顺也跟了上去，路过村子的时候看见不少人家的茅屋顶也被吹飞了，这会儿正爬在屋顶修补呢。
　　还有的人家屋子年岁久了，一场大风雨吹得屋子都倒了。
　　不少人家的院子里晒着被雨打湿的褥子衣裳这些，还有些人家的院子里晒着被雨泡了的粮食，村里人脸上都一片愁云惨淡。
　　杨天青带着金元去他家地里看看，地里的麦子也是一片一片的倒，就算是扶起来也没用了，今年麦子肯定要减产，这些倒了的麦子收下来都是秕麦。
　　“天青哥哥，我们的麦子倒了，要不要扶起来呀？”金元疑惑地问道。
　　杨顺呵了一声，“扶起来有个屁用，要是饿肚子就惨了。”
　　杨天青牵住金元的手，“走吧，回家。”
　　路过一户人家的麦地的时候，一个婆子坐在地上哭嚎不已，“我的粮食啊，我的麦子啊，这让我们一家怎么活呀。”
　　杨天青牵着金元的手过去了，金元不时地回头看，从到了杏花村他才知道，他之前的日子过得多么好。
　　杏花村刚平静了不久，一场大风又刮过来一阵阴云，就连村子里的笑声都少了起来。
　　杨天青原本打算今天去捕鹌子呢，刚下过一场暴雨，山路湿滑，他打算这两天在地里转转接着挖地黄。
　　杨天青下午的时候一个人出去了，让杨顺带着金元玩，省得跟着出去弄了一身的泥。
　　金元蹲在菜园子旁看菜，里面的小青菜昨天被风吹倒了不少，金元小心翼翼给扶了起来，杨顺切了一声，“都折了，扶起来也没用，走，找铁头他们玩去。”
　　金元这才站了起来，小大人似的哎了一声，“这可是天青哥哥种的小青菜，天青哥哥不高兴，杨顺你以后别惹天青哥哥生气。”
　　杨顺哎了一声，“你哪只眼看见他今天不高兴了，我看他好好的。”
　　“反正天青哥哥就是不高兴了，他还要照顾我两，家里的活儿他做得最多，你别惹他生气。”
　　杨顺指了下金元，“他是照顾你好吧，说不定没了你他日子也好过几分呢。”
　　金元哼了一声不肯理他了，他要是快点长大，这样他就能帮天青哥哥一块干活了！
　　“顺子，顺子，快出来呀，小河沟里有鱼了，我们去抓鱼啊！”
　　铁头一阵风一样的跑了过来，杨顺一听河沟里有鱼了，忙拎着桶跟了上去，“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好事还想着我。”
　　杨顺又扭头喊了一声，“金元，磨叽啥呢，快点跟上呀！”
　　金元拔腿也跟上去了，他还没见过人家捉鱼呢！
　　一场大雨过后河沟里都有了水，上游的水流到了下游，裹挟着一些鱼虾下来，铁头喊了几个小子一道挽起裤腿下去摸鱼去了。
　　一到了夏天河沟里就有水，杨顺头两年就常跳到水里摸鱼，虽然摸到的鱼不大，但要是用油炸一些也挺香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还能抓到大鱼呢。
　　几个小子纷纷挽起裤腿跳了下去，有的直接把裤子给脱了，几个小子站在水里摸了起来。
　　金元刚还不大高兴呢，这会儿又是玩水又是摸鱼的，早就给忘到脑后呢。
　　跟着几个小子挖土堵河沟，没一会儿身上弄得不是水就是泥。
　　杨顺没一会儿就捉了好几条小鱼，个个都只有巴掌那么大，金元头一次摸鱼，半天了也没逮住一个，急得他团团转。
　　杨天青回来的时候两人都不在家，他在院子里刚生起火就看见两个泥人进来了，“金元！”
　　

第40章 040
　　金元吓得往杨顺后面躲了躲，身上还蹦出了两条巴掌大的鱼，看得杨天青额角直抽抽。
　　“过来，谁让你玩水去的。”
　　金元赶紧摇头，“没谁没谁。”
　　杨天青看向杨顺，杨顺也忙摇头，“是他自己要跳下去的。”
　　杨顺赤着个上身，手上拎着一兜的鱼，金元的衣角也兜了一兜，裤腿也卷了起来，里面插得都是鱼。
　　杨天青看得头疼，“还不赶紧过来。”
　　金元这才一步一步挪了过来，走一步身上都往外蹦鱼，杨天青把人给扯了回来，把他身上的鱼都给拿了出来，你别说，这小崽子抓的还不少。
　　杨顺那边还抓了两条大的，有大人的鞋子那么长，杨顺可兴奋了，“哥，今天咱炸鱼吃呗。”
　　杨天青忍着没动手，让杨顺帮他带孩子没有一次是安生的！
　　见杨天青脸色不好，杨顺也不敢吭声了，找了个盆把鱼给放了进去，再加上金元的，两人捉了小半盆。
　　杨天青原本打算煮饭呢，这会儿也只好先烧了锅热水出来，把金元给拎进去洗了两边才洗干净。
　　杨顺在一旁笑嘻嘻地露出一排牙，自己找了个盆子也洗了起来。
　　等把金元给收拾干净了天都黑了，金元看着一盆的鱼有些嘴馋，“天青哥哥，想吃鱼。”
　　杨天青朝着金元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谁让你跟着他往水里跳的。”
　　“可我想给天青哥哥抓鱼吃。”
　　杨顺在一旁拆他的台，“放屁，分明是你想下去玩。”
　　金元捂着脑门不服气，“你才放屁。”
　　杨天青拿着烧火棍敲地，“下次再敢往水里跳腿给你打断了。”
　　金元被训得跟个小鸡崽似的，又偷偷打量杨天青的脸色，见他不大像生气的样子胆子又大了起来，“天青哥哥，给大妞二妞送一点可以吗？”
　　杨天青找了个碗装了一大碗，金元端着碗赶紧跑了。
　　“大妞二妞我来了！”
　　周秀兰在家也烧火做饭呢，听见隔壁杨天青在训小孩呢，又见金元端着一碗鱼过来不由笑了起来，“金元过来了。”
　　“婶婶我来给你送鱼。”金元捧着碗递了过去。
　　周秀兰给接了过来，“你自己下水捉的？”
　　金元嗯嗯点头，周秀兰见他头发还没擦干呢拿了汗巾又给他擦了擦，“那水里可不能乱跳，要是有水鬼拽着你的脚了，想跑都跑不掉。”
　　大妞二妞听见动静也过来了，“好多鱼呀，娘，我想喝鱼汤。”
　　金元还一脸的自豪，“我捉的哦～”
　　周秀兰怕金元没记住她的话，故意吓唬他，“婶子说的话听见了没有，那水里真有水鬼，我小时候看见有个人被水鬼给抓住了，救出来的时候脚踝一圈的黑手印。”
　　金元有些吓到了，“婶婶，水里真的有水鬼吗？”
　　周秀兰点了一下金元的鼻子，“有，就爱抓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可不敢在水边玩了。”
　　金元连连点头，“我知道了，知道了。”
　　“行了，快回去吧。”
　　金元端着他的空碗赶紧跑了，这会儿天都黑了，他害怕。
　　院子里杨天青还在烧火做饭，金元一回来就挨着杨天青，“天青哥哥，水里有水鬼吗？”
　　“谁给你说的。”杨天青想说哪来的水鬼。
　　“婶婶说的。”
　　杨天青立马改口，“有，再看见你去河边玩水屁股给你打烂了。”
　　杨顺别看白天是个混不吝的，到了夜里就知道怕了，听两人说什么水鬼不水鬼的，吓得也赶紧挪了过来，“瞎说，才没有呢。”
　　虽然天已经晚了，杨天青还是捡了几条大一些的鱼收拾了出来，用棍子一插放在火旁烤着，烤焦了撒上点盐就成了。
　　金元坐在一边吃了两条，被杨天青教训了一顿总算是老实了下来。
　　天好了之后杨天青就把树胶给煮了出来，铺网的时候把树胶给抹上去，下面再放上草籽，第二天再去收的时候竟然一下子捉到了十来只！
　　杨天青没想到这种法子这么好使，把鸟给摘下来放在小竹笼里。
　　等去卖鹌子的时候，他把金元送到了隔壁大妞家，这次杨顺也不让跟着去了，走之前杨天青还教训了杨顺一番，“再带着金元胡闹，小心你的皮。”
　　杨顺不服气地嘟囔，“谁带着他胡闹了，分明是他自己想玩。”
　　杨天青不好意思让人家白看孩子，今天捉的鹌子多就送了两只给大妞家，周秀兰不肯要他的东西，觉得他们三个不大的孩子，杨天青也不容易还要照顾两个小的。
　　大妞二妞一看鹌子喜欢的不得了，二妞闹着要留下来，周秀兰这才不好意思给收了下来，“我在家也没啥事，金元挺乖的，你往我这送就好。”
　　杨天青道了谢背着东西去县府去了，地黄虽然田间地头有，但都是零零散散找的，全靠运气，这次找的地黄没上次多，好在这次鹌子捉了不少。
　　杨天青先去去和善堂卖了地黄，周大夫问他乡下怎么样了，杨天青说还好。
　　周大夫叹了口气，“有的人家屋子都倒了，砸到人了，县府这伤了好几家，真的是流年不利呀。”
　　杨天青背着鹌子找买主去了，这次干脆找了大酒楼问人家要鹌子不要，掌柜的看了一眼都给收下来了，给了他八文钱一只。
　　杨天青这次一下子得了一百四十文，他盘算着照这样下去不仅家里的日子能好过一些，还能攒上些铜板给金元当盘缠用。
　　杨天青听见酒楼吃饭的人说这场风，几个穿着青色直裰头戴网巾的在那高谈阔论，“我看就是天不佑大昭，乱吧乱吧，使劲乱吧。”
　　“小点声，小心你头上的脑袋。”
　　“得了吧现在几个亲王你打我我打你，谁还管这些小事呀。”
　　杨天青听了两耳朵就走了，一场大风雨，今年地里的庄稼得少收上不少。
　　杨天青最近一阵忙着攒铜板，经常带着金元和杨顺一道去挖地黄捉鹌子，他去县府的时候把金元送到隔壁大妞家。
　　周秀兰挺喜欢金元的，小家伙挺省心的，跟着大妞二妞一道玩也不用费心。
　　杨天青手上有了些铜板，三人的日子也好过了一些，杨天青有时候会买一些酥饼包子这些吃食，总有大妞二妞的一份，周秀兰直说杨天青也太客气了些了。
　　转眼到了收麦子的时候，村子里也渐渐有了笑声，总算是能收庄稼了，这下大家伙总算是不用吃野菜了。
　　杨家有七亩地，单靠杨天青一个人的十来天他才能给割完了，杨天青带着金元一道下地收麦子，金元不会割麦子也跟着一道帮忙抱麦子。
　　杨顺虽然不情不愿的，但也知道不把麦子给收了，他就得饿肚子，也只能老实一道割麦子。
　　杨顺今年头一次下地干活，之前张氏待他待得娇惯，觉得他还小，地里的活儿很少让他干的。
　　这下好了，跟着割了一上午的麦子，杨顺被累得嗷嗷叫，“我不要割了，不要割了。”
　　杨天青没理他，回去吃了饭下午的时候依旧喊上杨顺一道割麦子，杨顺再不情愿也要割呀，他可不想没粮食吃饿肚子。
　　田间地头到处都是人这会儿，金元也帮着归拢稻谷，还跑回家提水喝。
　　干了三天杨顺累得不想动弹，躺在床上直叫唤，“老子这辈子都不想种地了！”
　　割麦子的时候最怕下雨了，各家各户都忙着下地干活。
　　杨天青也累呀，咬着牙也得干呀，金元知道干活辛苦，这两天格外的乖，还学会了帮忙热饭，晌午的时候就拎着篮子给杨天青他们送饭。
　　第四天下地的时候，杨天青远远就看见他家地里站着人呢，刚开始以为是谁偷割他家麦子呢，跑进了一看是杨喜带着几个汉子在帮他们割麦子。
　　“喜子叔，你们咋来了？”
　　“你家人少割得慢，我们都过来搭把手。”
　　杨喜叫了几家金家的佃户过来帮忙割麦子，人家二话不说就过来，就连铁头他爹和二狗儿他爹都过来了。
　　二狗儿他爹笑着说道：“金小少爷在你家住着呢，我们帮你就是帮金小少爷，地里的活儿你们不用操心，我们几个人很快就能割完了，到时候给你们弄干净了收到屋子里。”
　　杨顺一听他不用干活了别提多高兴了，恨不得蹦到天上去。
　　金元也高兴，天青哥哥养他可辛苦了，他是收麦子的时候生日，他现在又大了一岁，他是个大孩子了！
　　杨天青很是感激，下手也割了起来，快晌午了就要回家煮饭，杨喜喊住了他，“天青不用烧我们的饭，我们可不吃，再割一会儿我们也回去了，下午再回来割。”
　　“喜子叔，麦子都割下来了，家里不缺那口吃的了。”
　　“那也不成，我们说了不吃就不吃，你煮了我们的饭我们也不吃。”
　　杨喜几个说不吃就不吃，又割了一会儿就拎着镰刀各自回家去了。
　　杨天青也带着金元回家去了，一到家金元就忙着把火给升了起来，大热天的，杨天青舍不得用他，让他去一边玩去了。
　　金元握着小拳头，“天青哥哥，金元已经五岁了，是个厉害的大孩子了！”
　　“知道了，去一边玩去吧。”
　　金元被推到了一边去了，杨天青晌午扯了面条出来，白面的，现在麦子收下来了，以后就不用天天吃豆饭了。
　　

第41章 041
　　这几日杏花村的气氛明显比之前松快了不少，脸上的愁云不见，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这几个月各家各户日子都不好过，吃野菜吃得一脸的菜色，终于熬到了收庄稼，这下总算是日子能好过一些了。
　　有了杨喜几人帮忙割麦子，地里的活儿干得也快了起来，杨天青也不怕下雨把麦子给泡了。
　　最高兴得要数杨顺了，才干了三天活儿就嗷嗷叫说太累了，这些不用他干重活了，杨顺别提多高兴了，他和金元一道帮忙抱捆好的麦子，可比让他割麦子松快多了。
　　金元别看年岁小，但干起活儿来麻溜着呢，抱着大大一捆麦子给放到车子旁，头上顶着个大草帽跑来跑去的，跟个小蘑菇似的。
　　二狗儿爹擦了一把汗，“金小少爷，别干了，哪里用得到你的，您坐地头玩就是了。”
　　金元热得小脸红扑扑的，额头的小绒毛都湿漉漉地趴在脑门上，“不成，我要帮哥哥干活。”
　　二狗儿爹笑了起来，“你们瞅瞅，金小少爷比我家二狗儿还能干哩，让他下地帮个忙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饿的，都是惯得了。”
　　杨天青也喊了一声，“金元，去回家拎点水去。”
　　金元应了一声，拔腿就跑了起来，抱起地上的空罐子乐颠颠朝村子走，他可厉害了，他能帮天青哥哥干活了！
　　杨顺也想偷懒，见金元要走了他也放下了手里的活儿，“金元，我跟你一道去拎水去。”
　　杨天青叫住了他，“回来，接着干你的活儿。”
　　杨顺直撇嘴，他不就是想歇歇。
　　杨家的田离村子没多远，杨天青这才放心让金元一个人回家拎水，他晌午的时候把水烧好了，把水给灌到罐子里就成了。
　　金元一路抱着空罐子回了家，天青哥哥和他说了，案子上放着烧好的水，金元知道的。
　　就是他个头有些矮，金元拖了小杌子过来站在上面，拿着瓢往罐子里灌水，灌好之后又给自己舀了一碗，捧着碗咕咚咕咚两口给喝了个干净。
　　金元怕杨天青他们等急了，又抱着罐子出去了。
　　村里人没有不认识金元的，现在麦子收到了院子里，大家伙心情都好了起来，看见金元过来就笑着和他说话，“金元，往地里送水呢这是。”
　　金元嗯嗯点头，“给天青哥哥送水哩。”
　　金元两只手抱着瓦罐，生怕里面的水洒出去，还知道挺着小肚子稳着一点，小模样惹得不少妇人笑了起来。
　　金元正走着呢，一只手拎着绳子把瓦罐给拎了起来，金元啊了一声抬头一看，原来是铁头呀。
　　“铁头哥。”
　　铁头知道他爹帮金元家割麦子呢，拎着罐子走了，“走，去你家地里看看去。”
　　“哎！”
　　金元颠颠跟了上去。
　　杨家的地里很是热闹，原本只有杨喜五六个人帮忙，有的人听说了也拎着镰刀过来了，来的都是金家的佃户，十来个年轻汉子下手，一下午的功夫地里就给收拾了个干净。
　　杨顺高兴了，这下终于不用他干活了，他就和金元铁头他们一起拎水就成了。
　　杨家的地在村子里不算多，来帮忙的人又多，很快就给收拾就把麦子晾晒好扬沙脱粒收到了屋里。
　　农忙这一阵家家户户的伙食都好了不少，虽然麦子灌浆那会儿遭一场大风雨，但粮食落到了谷仓里了，大家的心也都踏实了不少。
　　杨天青晚上擀了面条出来，用的白面的，又打了一碗鸡蛋炒了个浇头。
　　夏日天长了不少，就算是日头落下山了还得好久天才彻底黑下来，这会儿虽然凉快了一些了，但也挡不住夏日的燥热。
　　杨天青端了泡在凉水里面的面出来，金元跟着跑前跑后拿碗抓筷子，看着可比杨顺勤快多了。
　　杨天青先给金元打了一碗，又舀了一勺子鸡蛋浇头，金元乖乖坐在小凳子上等着。
　　杨顺坐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等金元的饭也打好，他就迫不及待抄起来了面条，浇头也不客气地来了满满一勺子。
　　三人围着四方桌子吃了起来，杨顺扒着碗头都不抬的，呼撸了两口面条才慢了下来，“哥，铁头他爹他们可真好，还帮着咱家做活哩。”
　　杨顺甚至觉得现在日子过得比他爹娘在的时候还好上一点呢，而且地里的重活也不用他干，现在收了庄稼了，以后吃食上也会好起来了。
　　金元也跟着点头，“他们帮我们家干活，都是好人！”
　　杨天青也没说什么，那些过来帮忙的，除了杨喜几家是之前许诺过地让给人家种，其他来的都是金家之前的佃户。
　　一个小，一个傻，除了杨喜那几家真心过来帮忙的，其他人过来帮忙怕是不想给金家地租子了，也是，金家这会儿除了金元一个，哪有人去管这些事了。
　　杨天青又给金元打了些鸡蛋，“吃吧。”
　　金元朝他笑了笑，“谢谢天青哥哥。”
　　算了，孩子还小，这些事让他知道了既无用又惹他难过，不用等白夫人回来了再说也不迟。
　　杨天青把第二茬庄稼种成了豆子，还留了一块地种菜，这会儿还能种胡瓜萝卜小青菜这些，既能卖钱又能自己家吃，到了冬天也不愁吃不上菜。
　　地里的活儿不用金元帮忙了，金元跟着铁头几个小子在田间地头抓蚂蚱挖茅草根，上树捉鸟下水摸鱼，跟着铁头几个小子玩疯了，回来的时候都玩的一身的汗。
　　杨天青每天都会在木盆子里晒水，现在天热得厉害，倒省得用柴烧洗澡水了，每天日头快落山了就拎着金元洗澡，就这都没挡住他玩得脖子上起了痱子。
　　杨天青蹲在一旁给他洗头发，“以后晌午头的时候老实在家睡觉，再出去玩扯烂了衣裳屁股给你打烂了。”
　　最近这几日他忙着下地干活呢，就让杨顺带孩子，杨顺是个野的，带着金元也跟着野了起来，大晌午头日头那么毒也领着往外跑。
　　金元乖乖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一听就是在敷衍他，杨天青戳了一下他的脑门，“记住了，知道了没。”
　　金元玩着水嗯嗯点头。
　　金元正在院子了洗澡呢，一个妇人拎着篮子进来了，“呦，金元洗澡呢。”
　　金元一看有人来了啊了一声就要躲，盆子里的水都溅了出来了，杨天青把他给按住了，拿了汗巾给他盖屁股，“坐好，还没洗干净呢。”
　　那妇人笑了起来，“多大一点呀，都知道害羞了。”
　　来的是村里的妇人，男人叫石根子，做姑娘的时候在家里排行老三，村里人就喊她石三婶子或者石根家的。
　　石跟家的拎了一篮子桃子过来，“俺家的桃子今年结了不少，拿过来给金元甜甜嘴。”
　　杨天青道了谢，石根家的笑着说没事没事。
　　石根家的在这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出了杨家的门笑得如沐春风，谁说闹灾不好呀，她看呀挺好的，没了他金宗霖，说不定这日子呀过得比之前都要好哩。
　　农忙过后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给金元送东西，有送蔬菜果子的，还有送白面大米的，厚道一些的人家还有送鸡蛋肉的，甚至还有人家送了一块细布过来。
　　杨顺看着一屋子的东西眼睛放光，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金元住在他家的好处，对金元都耐心了几分，就为了分口好的。
　　金元也高兴，人家给他送好吃的，他终于能敞开吃肉吃鸡蛋了！
　　杨顺摸了下那块布，“哥，这布给的多，给我也做身衣裳呗。”
　　杨天青理都没理他，只是把金元给拉了过来比了比身量，“让秀兰婶子给你做两身衣裳。”
　　金元乖乖点头，“好呀。”
　　杨顺在一旁直噘嘴，“那么多布，给我做一身怎么了，小气鬼。”
　　金元拉着杨天青的手，“天青哥哥，金元只做一身，剩下的给天青哥哥用。”
　　“不用，那是给你的。”
　　杨顺哼了一声，“你不用，我用呀，你看看我身上这身衣裳，都快要露小腿了，还有两身，哪个没打补丁呀，给我做一身怎么了。”
　　杨天青拿了篮子，里面装了些蔬菜果子还抓了几个鸡蛋进去，递给了金元拎着，他则拎了半袋子大米过去，当初他们没米下锅的时候，秀兰婶子可是借了他家米的。
　　“走，让秀兰婶子给你做衣裳去。”
　　“好！”
　　金元拎着篮子先一溜烟跑了，“秀兰婶子，金宝儿过来了！”
　　杨天青在家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小崽子嗓门亮堂得很。
　　杨天青也拿着东西过去了，这会儿地里的活计都做完了，周秀兰正在家里做针线活儿呢，看见金元两人拿了不少东西过来，直怪两人也太客气了些。
　　金元噘着嘴假装生气，“婶婶，你要是不要我家东西的话，金宝儿可要生气了，以后，以后就不来你家玩了。”
　　周秀兰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成，婶子收下了。”
　　听说让帮忙给金元做两身衣裳呢，周秀兰爽利地答应了下来，拉过金元用手丈量了起来，哄着金元逗笑，“我们金元是不是个子长高了一些了？”
　　金元一听赶紧挺小胸脯抬脑袋，连脚都给垫了起来，“金宝儿肯定长高了，和哥哥一样高啦。”
　　金元的小模样逗得周秀兰笑了起来，“那你多多吃饭，到时候你娘看见一定很高兴。”
　　“嗯！”
　　周秀兰在心中记下了金元的身量，见他鞋子也旧了，暗中用手量了一下，打算一道给做双鞋子出来了。
　　大妞二妞围着金元，确切地说是围着金元拎过来的篮子，乡下没什么吃食，小孩子都嘴馋，这会儿看见篮子的果子想吃，但她娘不开口她们就规规矩矩地不拿。
　　王大柱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了，看见金元在这呢笑着问了一句，“金元在这呢。”
　　金元一看大妞她爹回来了，拔腿就跑回家去了。
　　王大柱喜欢逗金元，每次只要他在家那小家伙肯定不过来，要是看见自己回来了就拔腿就跑，每次都惹得王大柱哈哈笑了起来。
　　周秀兰瞪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还吓小孩玩。”
　　“这不是那小家伙好玩。”王大柱爽朗地笑了起来，“我长得算不得丑也算不得凶，那小家伙每次看见自己跟看见鬼似的哈哈哈。”
　　一旁的杨天青淡淡说道：“他不是怕你，是记仇。”
　　王大柱啊了一声，“记仇？我啥时候得罪他了？”
　　“他来头一天，你说让扔了他。”
　　王大柱讪讪摸了摸头，“有……有吗？”
　　周秀兰下手拍了他一下，“这么大的人了没个正形，难怪人家不喜欢你。”
　　王大柱嘿嘿笑了起来，“这小家伙记性可真好，到现在还记着呢。”
　　王大柱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过两日要交税了，我听说，唉，今年的税可能重一些。”
　　杨天青这一阵忙着种地呢，哪有空去县府卖鹌子地黄呀，他还没听到消息，之前都是十五税一，再加上人头税和一些杂税，说是十五税一，实际能抽去十分之三还要往上。
　　普通农户人家都要抽这么多的税，更别说佃户人家了，既要给乡绅老爷纳田贡，还要交赋税，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金宗霖抽成抽得多，要抽走四成，收成不好的时候佃户人家再交了赋税日子就得过得紧巴巴的。
　　杨天青虽然年岁不大但也知道现在各处打仗呢，他们清河县府离京师远，还算是太平的，朝廷要打仗，今年的赋税不会轻了。
　　杨天青在这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各家各户粮食打下来的时候里正就派了人下来挨家挨户登记好了，就等着官府过来收赋税。
　　金元年岁还小，看不懂大人脸上的愁云，和铁头杨顺几个小子拿着棍子当大将军打仗玩。
　　铁头很是威风地拿着棍子当剑，他是大将军，后面跟着金元几个小兵，对面是二狗儿带着几个。
　　金元也想当大将军，奈何他个头太矮了，蹦着喊着要当大将军没人理他，被拎到后面当小兵去了。
　　铁头甩了下衣摆，拿着棍子很是威风地喊道：“呔！对面何人，速速报上姓名，本大将军免你不死。”
　　金元跟着后面也凶巴巴地呲着牙，拿着棍子往前指，“还不跪下受死！”
　　铁头唉了一声扭头看他，“金元，你怎么又乱说话，我才是大将军，我还没说完呢。”
　　金元哦哦了两声，叉腰换了个自觉很威风的姿势。
　　两军放了狠话，铁头一声令下两方人马冲了上去，金元挥着棍子嘿嘿嘿地和人家过招，金元嘿了一声戳人家屁股，杨顺嗷了一声，“金元，我和你是一派的啊！”
　　金元赶紧啊了一声，“我忘了，我忘了。”
　　金元悄悄吐伸头，差点把自己人给‘杀’了，谁让杨顺老是不和他一派的。
　　对方的攻势太猛，铁头拿着棍子嘿嘿哈哈地抵挡着敌人，见打不过了挥了下手，“兄弟们，快跑啊！”
　　金元赶紧骑上他的棍子，“驾驾驾，快跑啊！”
　　二狗儿拎住了他的领子，“抓到了个敌人！”
　　金元甩着脖子，“我，我骑着马呢，你才抓不到我呢。”
　　二狗儿一想也是，就松开了金元，金元骑着他的棍子赶紧躲到了杨顺身后。
　　几个小子正玩的开心呢，远处有几名头戴着平顶巾，穿青衣，腰束红搭膊的皂吏一路行来，铁头喊了一声，“官府来人了！”
　　二狗儿挥着棍子，“什么官府呀，说不定是和上次一样的强盗哩。”
　　见他们人少几个小子赶紧躲到了树后面，几个皂吏走了过来，铁头几个小子偷偷伸头看，金元也伸着脑袋看，被杨顺被按了回去，“藏好吧你，就数你跑得慢。”
　　金元不服气地拱了杨顺一下，“谁说的，我跑得可快了。”
　　几人鬼鬼祟祟的，一双手突然出现揪了铁头出来，“刚是谁说强盗来了！”
　　几人还以为藏的严实，转眼就被带刀的皂吏给全给赶了出来，被人家围着想跑都跑不掉的，金元吓得躲在杨顺的身后，这些人好凶啊。
　　那人拽着铁头的领子，“说，刚是谁说的，一群小忘八蛋！”
　　铁头梗着脖子，“没有说，我们都没有说。”
　　“胡说，老子刚听得真切，还想糊弄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一个皂吏劝道：“行了行了，都是小孩子，何必为难人家。”
　　那名皂吏这才松开了手，一把把铁头给推到了地上，“还不快滚。”
　　杨顺也吓得腿抖，生怕那腰间的大刀落在了他脖子上，几个小子赶紧跑了，金元也拔腿就跑，一看杨顺还不动呢，赶紧跑回来拽着他的袖子一道跑了。
　　二狗儿跑得最快的，刚那名皂吏问的时候，他吓得恨不得钻地上，哪里肯承认是他说的，刚他还是威武的‘大将军’呢，这会儿跑得比谁都快。
　　几名皂吏这才进了村子，刚那人呸了一声，“一群刁民。”
　　

第42章 042
　　村里人不知道这伙人是来干什么的，上次那群人还穿着盔甲呢，还不照样进来杀人放火。
　　正在路上走的人看见了他们吓得纷纷往家跑，一时间家家闭门不出，刚还热闹的村庄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名皂吏哈哈大笑了起来，“一群胆小鬼。”
　　几人来到了村长家，村长早就吓得瑟瑟发抖，现在你打我你打我你的，哪里分得清是敌是友呀。
　　“老头，老头开门，开门！”
　　皂吏上前拍门，村长不敢开，还是有人喊了一声，“村长，收赋税的，还不赶紧出来！”
　　村长一听是赋税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抢劫的就成。
　　村长赶紧开了门，喊了他儿子去敲锣让各家都准备好，要交赋税了。
　　金元拽着杨顺也赶紧跑回了家，还没到家呢就喊了起来，“天青哥哥，坏人来了，坏人来了！”
　　杨天青正在院子里编草鞋呢，听金元这么说赶紧把人拉了进来，“什么人来了？”
　　金元跑得直喘气，“不，不知道，拿着刀呢。”
　　杨天青刚想找地藏身，就听见外面敲锣声，说是收赋税的，这才松了口气，“没事，是来收赋税的。”
　　金元擦了擦脸上的汗，“天青哥哥，你不知道，那伙人可凶了，一把就把铁头哥给拎了起来。”
　　杨天青皱眉，“拎铁头作甚？”
　　金元小嘴叭叭地，“都怪二狗儿，二狗儿喊了强盗来了，人家就过来了，差点就要打我们哩。”
　　杨天青推了他进屋，“一会儿没事别出来。”
　　当官的哪有好惹的，一个小吏都能狐假虎威的。
　　金元乖乖点头，杨顺也赶紧跟着进屋去了，坐在床上腿都是软的，“吓，吓死老子了，都怪二狗儿胡说，害得我们差点挨打。”
　　听说是收赋税的，不少人家这才开了门，纷纷出来打探今年要抽多少的税，“什么，十税三！这也太高了一些了！”
　　几个皂吏上门收税，拿着账本挨家挨户收，一时间各家都愁眉苦脸了起来。
　　再加上人头税一些杂税，那岂不是要抽去十之六七啊！比金宗霖那会都狠的！
　　皂吏上门的时候杨天青在院子里等着，杨顺胆小不敢出来，和金元一道躲在屋子里。
　　村长叫了几个年轻汉子帮忙收赋税，几个人抬着斗进了屋子，麦子倒进去了还要敲上一敲，屋里的粮食下了一半还多。
　　皂吏拿着账册，“杨来福，家里四口人是吧。”
　　村长在一旁说道：“大人，杨来福两口子死了，现在他家就剩两个孩子了。”
　　按理说人头税要少两个人的，村长也不敢直说。
　　皂吏才不管那么多，“关老子什么事，老子按账册收税，上面是多少，老子就得交上去多少，少一厘找你还是找我呀？”
　　村长连连称是，再也不敢吱声了。
　　收完了税一群人这才走了，杨天青看着少了一多半的粮食眉头紧皱，虽然这些粮食足够他们三人吃了，但今年赋税重，总归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之前官府来收赋税的时候，杨天青也在家，官府的斗可和寻常的不一样，板子足足高了一指。
　　杨天青关了门，又进屋嘱咐金元，“今天在家乖乖待着，不许出去了，听见了没有。”
　　金元不住点头，“天青哥哥，知道了。”
　　杨顺也跟着点头，那些人凶得要死，他现在哪里敢出去的。
　　金元乖乖听话，只和杨顺在院子里。
　　就连杨天青也不出门了，今年赋税收得重，和抢没啥两样，幸亏金元刚躲在了屋里，要是被那些人看见了说不定还要收个人头税。
　　对面传来吵闹声，杨顺赶紧跑到门缝那偷看，金元也跑过去找了个门洞看热闹。
　　看了一眼小声喊杨天青，“天青哥哥，他们在打架。”
　　杨天青也走到门口看看发生了啥事，原来是对门的人家和皂吏发生了推搡。
　　对门住着王婆子一家，她家地少日子过得穷，今年赋税收得又高，王婆子儿子求着人家少收一些，皂吏哪里肯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呸！什么东西，朝廷要打仗，你去和朝廷说呀！”
　　打了一顿不说，粮食还多收了不少，留下王婆子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
　　金元吓得躲在了杨天青后面，“天青哥哥，这些人好凶啊。”
　　“以后看见了离远点。”
　　金元嗯嗯点头，“我肯定跑得很快很快！”
　　就连丰收的喜悦都被冲淡了几分，本来今年一场大风损了收成，这下好了赋税收的又重，不少人家饭都吃不饱了。
　　村里人唉声叹气地说走了他金宗霖，现在又来了他钱来保。
　　钱来保，清河县府的县令，这会儿正坐在家里数银子呢。
　　一群愚民，什么叛军呀，都是他找人去抢的，然后嫁祸出去，乡绅大户被他抢了不少，家里富得流油。
　　现在几个亲王打得头破血流，倒是给他机会捞了不少的钱财。
　　乱点好呀，就连他一个县令都能捞到白花花的雪花银。
　　地里暂时没了活计，杨天青接着捕鹌子挖地黄，下了网隔一日再去收，总是能捉到十来只鹌子。
　　他就带着金元杨顺一道在田间地头挖地黄，对门的王婆子打草看见了就偷摸喊了金元过来，“金元，金元，你哥带着你两天天在地里做什么呢？”
　　金元转了转眼珠子，“带我们给我家的鸡撸草籽哩。”
　　“你这小子一点年纪就不老实，我还能和你抢不成，跟你爹一个样。”
　　金元一听说他爹呢，不高兴了起来，朝着人家吐舌头，“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你！”
　　王婆子举着手就要打金元，周秀兰刚好出门看见了，喊了他一声，“金元，过来。”
　　金元转身就跑了，王婆子在后面说闲话，“对人家那么好，也不知道背地里图什么呢。”
　　周秀兰没理他，牵着金元的手进了院子，蹲下来和金元说话，“以后别去她家门口玩，问你什么也别说。”
　　金元哼了一声，“我才不和她说话呢，她说我爹坏话，坏死了！”
　　周秀兰笑了，去屋里拿了衣裳出来，给金元做了一身短褐一身小袍子，还有一双新鞋子，“过来试试。”
　　周秀兰拿着衣裳给金元换上了，虽然是一匹细棉料子，颜色鲜亮，草青色挺适合小子穿的。
　　金元穿上衬得小脸更白了，周秀兰直夸他长得好看。
　　金元被夸得晕晕乎乎的，有些害羞地道谢，“谢谢婶婶。”
　　周秀兰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没事，回家让你哥哥看看。”
　　“哎！”
　　金元抱着他的新衣裳跑回家去了，周秀兰扭头一看王婆子鬼鬼祟祟往她家看呢，周秀兰不大高兴，“王婶子什么事呀？”
　　“没事，我路过。”
　　金元跑回了家，转着圈的给杨天青看，“天青哥哥，金宝儿好看吗？”
　　“好看，出去玩的时候别给挂烂了。”
　　一旁的杨顺呲牙咧嘴阴阳怪气地说道：“好看，好看。”
　　金元很是高兴，“天青哥哥，我明天想和你去县府玩。”
　　金元好久没去县府了，这会儿穿了新衣裳闹着要一块去县府玩，杨天青现在手上有了铜板，头一阵卖鹌子和地黄，他存下了五百来文了。
　　现在屋子里也有了存粮了，也不怕没吃得了，杨天青应了下来，金元高兴得跳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不用杨天青叫他，金元听见动静一轱辘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他的小袍子往身上穿。
　　杨顺看得眼热，“金元，让我穿穿你的新衣裳呗。”
　　“你穿不上。”
　　“谁说的，我就比你高一点点，我穿上肯定刚好。”
　　杨顺比金元高半个头呢，为了骗金元让他穿穿他的衣裳愣是说两人差不多一样高。
　　金元不大乐意，“你给我穿破了。”
　　“胡说，我就穿一下怎么会破了呢，你之前还穿我的衣裳呢，我都让你穿了，怎滴我穿你的你就不乐意了，也太小气些了。”
　　金元觉得也是，就让杨顺穿他另一身短褐，杨顺喜滋滋给穿在身上，结果小腿都要漏出来了，上身也撑得险些系不住。
　　杨顺在屋里转了两圈，“怎么样，我就说我穿着合适吧。”
　　金元又不眼瞎，“哪里合适了，就是小了。”
　　“不小，刚好，让我穿两天我就脱给你。”
　　杨顺一年也就做上一身新衣裳，看见金元做了新衣裳眼热的不行，这会儿非想穿两天不成。
　　金元不乐意，“不行。”
　　“小气鬼。”
　　见杨顺穿上就不肯脱了，金元一轱辘爬起来推开了窗子，“天青哥哥！”
　　杨天青正在煮饭呢，听见金元喊他应了一声，“怎么了？”
　　杨顺赶紧把金元给拖了过来，“哥，没事，他就是被尿给憋得了。”
　　杨天青在外面说道：“杨顺你敢欺负金元，小心你的皮。”
　　杨顺瞪金元，金元也瞪杨顺，杨顺骂了金元一句小气鬼，这才把他的新衣裳给脱了下来。
　　金元小心给叠了起来，往柜子里一放不让杨顺看了。
　　杨天青给盆子里倒了洗脸水，让金元过来漱口洗脸，几人吃了饭就一道去县府去了。
　　正值八月初，天还热得厉害，过一阵才能凉快下来，鹌子和地黄让杨顺背着，杨天青则背了一些胡瓜小青菜这些，地里的胡瓜长出来了，他们也吃不完，刚好可以背到县府去卖。
　　金元一路都没让杨天青抱他，自己一路蹦蹦跶跶朝前走，走累了就拽住杨天青的衣角，杨天青问他要不要抱，金元忙摇头，“不要，我现在是大孩子了！”
　　“成，累了和我说。”
　　金元愣是一路自己走到了县府，等走到了和善堂弯腰悄悄捶自己的腿，“好累呀～”
　　杨天青回头一看他，金元忙站直了，朝着杨天青笑了起来。
　　杨天青把地黄给拿了出来，三人已经是和善堂的熟人了，金元熟门熟路进来先和周大夫打了招呼，“周爷爷好呀。”
　　“金元来了，倒是有一阵没见你们了。”
　　杨天青解释了一句，“前一阵农忙，就没有过来。”
　　“也是，你瞧我这脑子都给忘了，现在这粮食可贵着呢。”
　　金元穿着新衣裳在周大夫面前来回转，周大夫笑了起来，故意假装不知道问道：“小金元是有什么事吗？”
　　金元扯了扯自己的新衣裳，“周爷爷，你没看见我的新衣裳吗？”
　　周大夫被他逗得哈哈笑了起来，“看见了，看见了，谁给你做的？你哥？”
　　“不是哦，是隔壁婶婶给我做得哦，她还说金宝儿长高了。”
　　周大夫呦了一声，“确实是长高了哩。”
　　杨天青在这卖了地黄就领着金元走了，要去他之前经常去的那家酒楼把他的鹌子给卖了，金元跟着杨天青身后乖乖拽着他的衣角。
　　“金元，一会儿卖了鹌子去给你买糖吃。”
　　杨天青每次从县府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小零嘴回去，地黄不仅有他挖的还有金元和杨顺挖的，杨顺不仅每次得两个铜板，而且还能分上一些小零嘴，他这才没闹了。
　　杨天青没听见回声，低头一看跟着自己身边的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杨天青忙回头看去，大热天的下得他一身的冷汗，“杨顺，看见金元没有！”
　　杨顺一路转着脑袋来回看，哪里注意到金元呀，“他不是拽着你衣角的，我哪里看见了。”
　　杨天青忙往回走，这集市上都是人，要是被花子拍去了那可如何是好。
　　杨天青自己心里都不知道，刚开始他原是打算攒些银子把金元送给他娘，处了好几个月了，金元虽然调皮了些，但乖巧听话，杨天青早就把他当成一家人了，这会儿人突然没了急得不行。
　　杨天青一路找了回去，走了十来米就看见金元在和一个男人说话呢，杨天青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把金元给扯了过来，“你怎么在这！”
　　金元见杨天青脸色不大好，也不敢笑了，杨天青抱着金元就要走，身后那男人追了上来，“哎，那小孩说你有鹌子，给我看看。”
　　杨天青没理他抱着金元就走，金元扯了扯杨天青的衣裳，“天青哥哥，他要买鹌子呢，他说可以给我们好多钱。”
　　杨天青没忍着打了一下金元的屁股，“不是让你跟紧了，谁让你乱跑的！”
　　金元被吼了一声有些委屈，“我，我就是想帮哥哥卖鹌子。”
　　“你是个小孩，哪里轮到你操心，要是你被花子拍走了，到时候连你娘你都找不到。”
　　金元被训得眼眶都红了，抱着杨天青的脖子哼了一声不理他了，杨天青甚少对金元这么凶的，金元大眼睛里包着眼泪要哭不哭的。
　　

第43章 043
　　杨天青都抱着金元走远了，杨顺瞅了一眼男人，“哎，你刚才真的是要买鹌子的？”
　　那男人长得高壮，一看就不好惹，“那小崽子说的你们有，肯定比我手上的厉害。”
　　杨顺刚也瞅见了胡同口有几个男人围在一起斗鹌子，要不然也不会问他。
　　这人是县府的一个闲汉，叫奎三的，生得五大三粗的，平日里拢着一帮闲汉帮人家放印子钱在青楼做打手，就喜欢喝酒吃肉斗鸡走狗这些。
　　刚和几个汉子在巷口斗鹌子呢，金元看见了就松开杨天青的衣角过去了，见奎三斗鹌子斗输了气得扔了一吊铜板就要走，金元就问人家要不要鹌子。
　　杨天青找来的时候金元正说着他哥的鹌子多么多么厉害，还没说完呢就被杨天青给抱着抱走了。
　　奎三朝杨顺抬了抬下巴，“那你兄弟呀，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我像是那拐孩子的人吗？”
　　杨顺咽了咽口水，就这人长这样，看着还真像，不大像个好人。
　　杨顺嘿嘿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人贩子哪有长成您这样的，是不？我看您呀就是那嫉恶如仇恩怨分明的大侠士。”
　　杨顺之前老是说金元是个小马屁精，他自己更是个嘴顺溜的，两句话哄得奎三笑了起来。
　　奎三在县府什么人没见过呀，笑着拍了下杨顺的脑袋，“你小子，你家鹌子呢，我瞅瞅。”
　　杨顺赶紧把竹笼给拿出来了，“叔，您看看，都是我们亲手去山上抓的，猛着呢，和人家斗鹌子肯定厉害，您挑挑。”
　　奎三蹲在地上挑了起来，这斗鹌子都是用的公鹌子，头如蟹壳骨重筋多黑嘴白须的最好，奎三一看杨顺的鹌子品相还真不错，从里面挑了两只出来，又随手丢了一角碎银子给杨顺。
　　“你这鹌子可以呀，以后有鹌子了先去红翠楼后街那找我，比你们卖给人家做盘菜强多了。”
　　奎三不仅自己玩鹌子，那些富家公子哥也喜欢斗鹌子，听说是从京师那边传过来的，清河县府这边才兴起来。
　　奎三什么人不认识呀，见杨顺的鹌子不错就起了心思，那些品相不错的鹌子他转手一手银子就落口袋里了。
　　杨顺得了一角碎银子欣喜若狂，他还是头一次拿到银子呢，也不知道有多少，他踮起脚尖看了一眼杨天青的背影，花花肠子又起来，“叔，你能给我换成铜板不能。”
　　奎三一看这小子就不老实，“怎么，怕回去了被你爹娘给要了去？”
　　杨顺假模假样挤了挤眼泪，“叔，不瞒你说，我爹娘头一阵全没了，我哥带着我两过日子，我，我就是想偷吃口好的。”
　　小孩子哪有不爱吃的，奎三把银子给拿了过来，扭头就去后面的脚店里拎了两串铜板出来。
　　他也没坑杨顺，虽然现在银子更好使一些，但平民老百姓还多是用铜板，谁家也不会上街买菜的时候拿着银子去买。
　　杨顺狗腿的给人家磕了个头，“大叔，您就是我杨顺的再生父母，我们兄弟三人饭都要吃不上了，多谢大叔仗义出手。”
　　奎三被杨顺夸得通体舒畅，让他以后把鹌子先拿给自己看，少不了他的好处，杨顺应下了，抱着铜板就乐颠颠地跑了。
　　杨顺别提多高兴了，跑到没人的巷子口撸了十个铜板下来，觉得少了又撸了两次下来，他没上过学，大字都不识一个，数数也只能数到十。
　　数好之后忙朝杨天青追了过去，跑了两步袖口里的铜板叮咚直响，杨顺又拽了一把路边的草塞到袖口里。
　　剩下的铜板他不敢不给杨天青，多少只鹌子都是有数的，要是少了杨天青不收拾他才怪呢。
　　杨顺追上了杨天青，“哥，哥！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呀！”
　　杨天青还在生气，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小崽子就没了影，要是被人家拐了可怎么办，金元也不高兴着呢，趴在杨天青的肩膀上嘴巴噘得老高，谁让杨天青打他屁股的。
　　杨顺邀功般得把铜板给捧了上去，“哥，你看。”
　　“哪来的。”
　　“就刚才那男的给的呀，金元说得没错，他真的要买我们的鹌子！”
　　金元一听倏得扭过了头，也知道那些铜板不少，挣着要从杨天青怀里下来，金元扑棱起来跟条滑不溜秋的鱼似的，杨天青差点没抱着，只要把人给放了下来。
　　站在地上气得不行，这次占理了恨不得蹦起来和杨天青理论，“我就说他要买鹌子，你，你还打我屁股！”
　　金元头一次被杨天青打了屁股，这会儿气得不行，说完扭头就气冲冲走了。
　　“金元，过来。”
　　杨天青叫了他一声，奈何金元人小气性大，闷头就往前走，在大人腿间灵活走位，愣是甩开了杨天青。
　　杨顺跟在后面哈哈无情嘲笑，“小黄豆似的，跑得还挺快。”
　　金元走得更快了，杨天青挤过人群抓住了他，“金元，再跑我生气了。”
　　金元这才不跑了，杨天青要牵他的手，金元一把给甩开了，杨天青又去牵，金元甩开他转过了身子不理他。
　　金元平日里挺乖的，很少用杨天青哄他，这才被打了屁股了，哄不好了。
　　杨顺笑个不停，惹得杨天青瞪了他一眼，“别让我从你身上搜出铜板了。”
　　杨顺不敢再笑了，他袖子里可还揣着三十文，那可是足足三十文啊！
　　之前卖地黄，每次他哥才给他两个子，他好不容易才攒了十来个铜板，他都舍不得花，想等攒多了来县府买好吃的。
　　杨天青轻咳了一声哄金元，“今天上午在县府吃，去吃鸡汤馄饨怎么样？”
　　金元哼了一声又转了一圈，就是不搭理杨天青，杨天青只好说道：“再加一个糖画。”
　　金元还是不吭声，心里盘算着他还想要粽子糖，泥叫叫也想要，还有，还有陀螺也想要一个！
　　金元心里打着小揪揪，刚说吃馄饨的时候金元就想点头，见杨天青又给他加了一个，金元还想要其他的。
　　杨天青板了下脸虎他，“不要算了，自己乱跑还有理了，一会儿卖完东西就回家。”
　　一旁的杨顺急了，“哥，我还想吃馄饨呢，他不吃我吃啊！”
　　金元一听见好就收，赶紧拉住杨天青的手，“天青哥哥，我也吃，我也吃。”
　　杨天青这才把人给抱了起来，“下次不许乱跑了，这次打一巴掌都是轻的，下次屁股给打烂了。”
　　金元吓得赶紧捂屁股，“那，那我还卖了鹌子了呢。”
　　“抵消了这次。”
　　金元不服气地噘嘴，杨天青顺路给他买了个糖画，特意让人家画了个大元宝，金元这才高兴了起来。
　　杨顺在一旁哼唧，“怎么没我的呀，我也要，我要那个大龙！”
　　杨天青知道他怀里肯定揣着铜板呢，“自己买。”
　　“偏心眼。”杨顺嘟囔了一句，还是画了十个铜板买了个最大的大龙。
　　杨天青带着两人先去酒楼把剩下的鹌子给卖掉了。
　　杨顺直嫌弃人家给的少，出了酒楼就不满地说道：“那人可是给了我一角碎银子，那么多只鹌子才卖了六七十文，也太少了些了，以后我们都卖个那个大叔。”
　　杨天青和金元齐齐扭头看杨顺，杨顺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闭嘴，讪讪解释了两句，“他嫌给多了，又换了铜板，爱信不信。”
　　杨天青没说什么，这次意外多了条生意门路，都是金元和杨顺的功劳，杨天青本着该罚罚该奖励奖励，这才没要把杨顺贪的铜板让他吐出来，以后就不给他这么多了。
　　这次过来他们还带了一些胡瓜，杨天青去集市找了空地卖了起来。
　　金元和杨顺一左一右站着舔糖画，金元站累了就一屁股坐在杨天青的鞋面上，还举着他的糖画给杨天青，“天青哥哥，可甜了。”
　　杨天青看着舔得亮晶晶的糖画有些嫌弃，“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吧。”
　　“好吧。”
　　金元收回了手坐在那又舔了起来，舔两口空出来嘴了还帮杨天青叫卖，“胡瓜，卖胡瓜勒，一文钱两根啦～”
　　金元生得好，叫卖起来比杨天青好多了，小家伙捧着个糖画舔着，惹了不少人看过来。
　　他们的胡瓜没一会儿就卖了个干净，金元的糖画也吃得差不多了，舔得他下巴上都黏糊糊的，最后一口咬在嘴里咔嚓咔嚓给嚼没了。
　　金元舔了舔嘴唇，看得杨天青恨不得现在就打了水给他擦擦，黏糊糊的小崽子，真想给他涮干净了。
　　金元拍了拍手站起来了，还嫌弃杨天的脚硌屁股，“天青哥哥，下次帮金元带个小杌子哈，走，吃馄饨！”
　　金元朝着杨天青伸手，杨天青看他的手也黏糊糊，忍着嫌弃牵了上去，谁让他刚才说以后出门要牵着手或者抱着！
　　金元蹦蹦跶跶跟着杨天青走了，杨天青仗着自己个子高悄悄拧着眉头，这小崽子的手真黏！
　　杨天青带着两人吃馄饨去了，杨天青自己还是头一次吃，金元在家都是吃杨天青做饭，这次要在外面吃饭了，高兴得不行。
　　杨天青叫了三碗鸡汤馄饨，又给金元要了个鸡腿，金元眼睛都亮了，他好久没吃上大鸡腿了！
　　趁着等馄饨的功夫，杨天青拿起桌子上的水给金元洗了洗手，他可不想一会儿还牵着个黏糊糊的手。
　　三人的馄饨很快就上来了，还有金元的大鸡腿也放在碗里端了过来，金元讨好地端着给杨天青，“天青哥哥，你先吃。”
　　先给他天青哥哥吃，不要他生气了，杨天青其实早就不生气了，看金元给他端鸡腿更生不起来了，“你吃吧。”
　　现在吃食贵了不少，一碗馄饨十文，一个鸡腿十五文，三个人就要花上四十五文，今天虽然挣得铜板多，但杨天青还想攒盘缠呢。
　　金元咽了咽口水，下手给杨天青拽了一块，自己抓着大鸡腿啃了起来，杨顺也想吃，反正自己身上有铜板，今天要不是他，他们怎么可能挣那么多铜板。
　　杨顺瞅了杨天青一眼，也给自己买了一个，这下手上的铜板花得没几个子了，见杨天青没教训他，大口大口啃了起来，好吃！
　　杨顺对其他人抠得厉害，就对自己大方。
　　金元也啃得一脸的油，又吃了一碗馄饨肚子撑得圆溜溜的，金元举着油乎乎的小手打了个嗝，“天青哥哥～”
　　杨天青端了水又给金元洗了一遍，回去的时候慢慢往回走。
　　金元虽然被打了一巴掌屁股，但吃了大鸡腿早就给把这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一路上边走边拽着路边的花草高兴得不行。
　　三人回来的时候都下午了，大太阳照着路上村里人都躲屋里睡觉去了。
　　杨顺今儿吃得好心情不错，吹着口哨开门进了院子了，他把袖子里的铜板给拿了出来，从床底拉住他的臭鞋子要往里放。
　　杨顺习惯性地先把鞋子里面的铜板往外倒，他都是先数一遍再放里面，这次抖着鞋子倒了半天铜板也没掉出来。
　　杨顺啊得一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天杀的，家里进贼了！”
　　杨天青正在院子里帮金元洗脸呢，听杨顺说家里进贼了也忙进屋查看，金元甩着脸上的水珠也赶紧跟了上去。
　　杨天青之前攒了些铜板都放在罐子里藏了起来，杨天青把自己的罐子给找了出来，还好里面的铜板没有被偷了。
　　杨天青检查了一遍，正房放粮食锁着门呢，里面东西都好好的，家里的鸡也在，杨顺的铜板和金元的一身新衣裳不见了！
　　金元一听自己新衣裳不见了，哇得一声也哭了，他刚得了两身新衣裳，今天穿得是件小袍子出去了，那身短褐不见了！
　　杨顺也嗷嗷直哭，扯着嗓子直嚎，杨顺恨不得把那偷他铜板的人给五花大绑扔河里去，那可是他辛苦攒了好久的铜板啊，他可是一个子都舍不得花啊！
　　杨天青庆幸好在没把罐子里的铜板没让翻了去。
　　杨天青哄金元说以后在给他做一身衣裳，金元哭得眼泪吧嗒吧嗒直掉，“我，我不要，那是哥哥挣得哇呜呜呜～”
　　金元哭得还算文雅，那边杨顺握着拳头仰着头嗷嗷叫，眼泪鼻涕一把流。
　　隔壁王大柱和周秀兰听见动静出来了，一听是家里的铜板和钱丢了，周秀兰皱着眉想了想，“上午我坐在门口做针线活儿呢，也没见有人来咱这一片。”
　　杨顺哭得嗷嗷叫，“那，那肯定是晌午那阵偷的，天杀的挨千刀的老子操他十八辈祖宗！”
　　杨家动静太大，左邻右舍都过来了，听说是进了贼了也纷纷赶紧回家看看自家是不是丢东西了。
　　周秀兰安慰金元不哭了，说以后还给他缝衣裳，金元之前什么好衣裳没穿过呀，但他现在就只有两身新衣裳，还被人家给偷了一身，金元伤心地不行。
　　金元被哄了一阵才不哭了，杨天青给他擦了擦脸让他睡觉去了。
　　杨顺被人家哄了两句哭得更厉害了，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攒得铜板啊，一下子都给他偷走了，气死他了！
　　杨顺怀疑肯定是附近几家偷的，坐在门口边哭边骂，别说人家十八代祖宗了，就连人家家里的鸡鸭鹅狗都没放过。
　　杨顺怀疑是对门的王婆子，因为她手脚不干净，但又拿不住证据，只得坐在地上骂了起来。
　　“天杀的，偷了俺家一两银子，让老子抓到你了和你没完！”
　　杨顺边哭边骂，愣是说他家丢了一两的银子，骂累了才进了屋，今天吃了好的都没让他高兴起来，真的是乐极生悲，晚上吃饭的时候一想起他的铜板都啪啪掉眼泪。
　　这也给杨天青提了个醒，他把铜板清点了一遍重新换了地儿给藏了起来，之前攒了七吊铜板，这次攒下两吊整的，多出来的拿出来零花，一共攒下了九百文。
　　要想去瓜州怕是得个十来两银子，白夫人去了瓜州这么久了也没个消息，怕是那边可能出了什么事了，杨天青有点担忧，或许白夫人过一阵就回来了也说不一定。
　　

第44章 044
　　杨天青依旧进山下网，回来就带着金元二人去田间地头挖地黄，地黄到了秋天就不好找了，到时候他们又少了一向进项。
　　对门的王婆子依旧不死心地打听他们天天去地里挖啥呢，金元之前被周秀兰交代过，一看见她出来了就往家跑。
　　杨顺更别说了，哪里肯搭理她的，他还怀疑是王婆子偷他铜板呢！
　　杨天青两天去一趟县府卖鹌子和地黄，再去没带金元一道。
　　那买他们鹌子的男人让他们去红翠楼后巷找他，那地方一听就不适合小孩子过去，杨天青只带了杨顺一道去。
　　金元在隔壁和大妞二妞一道玩，她家有一颗枣子树，这会儿才刚刚挂了一点红，周秀兰打了一些给几个小的吃，金元在下面咚得被砸了一下脑袋还笑得嘎嘎直乐。
　　杨天青两人去了县府，先去红翠楼找那买鹌子的男人去了，杨顺只记得人家叫奎三，问了人才找到奎三家。
　　奎三住在红翠楼的后街，平日里笼着几个闲汉不仅帮富贵人家放高利贷，还做红翠楼的打手，一问就问到了，两人去小巷子里敲了奎三的门。
　　奎三昨儿喝了一夜的酒，这会子还在睡觉呢，听见有人敲门了不耐烦地开了门，看都没看张嘴就骂，“那个混蛋忘八犊子，这会儿子敲老子的门，活不到明天了！”
　　杨天青拉了一下杨顺躲一边去了，那奎三一拳头出来了，还好躲得快，要不然那拳头落杨顺头上了都。
　　杨顺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笑着说道：“叔……叔是我呀，我给你送鹌子来了。”
　　奎三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你们呀，害得老子以为隔壁哪个来找事呢。”
　　奎三一身的酒气，他是个不缺银子的，前两日斗鹌子赢了几两银子，这会儿正高兴着呢。
　　叫了两人进院子看鹌子，这次他只挑出来了一只，点了五十个铜板出来，“以后有鹌子了头一个来我这来。”
　　杨顺连连应下了，也不敢说这次给的铜板没上次多。
　　奎三想下手拍一下杨天青，杨天青给躲开了。
　　奎三嘿了一声，“你这小子到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跟着我做事怎么样，总比吃不饱饭强，还有你这个弟弟，嘴能说，做个龟公，我看行。”
　　奎三挺看好两人的，现在日子不好过了，还是乡下没爹没娘的小子，跟着他可比在乡下强多了，起码能吃饱饭，有人求着他奎三给送小子他还不乐意呢。
　　杨顺一听让他做龟公呢忙摇头，“不了不了，我还小哩。”
　　“你这还算小呀，那红翠楼里还有比你小的小子呢，早就在里面涮恭桶了。”
　　杨顺吓得连连摇头，他可不想去吃这个苦。
　　奎三看向杨天青，“你呢，跟着我做帮闲怎么样，我再教你两下手上功夫，以后也不愁吃喝。”
　　杨天青才不稀罕干他们那种打打杀杀的营生，“家里还有个弟弟，脱不开身，多谢奎三叔好意了。”
　　“成吧成吧。”
　　奎三挥手打发了两人出来，杨顺出来松了口气，“金元这是怎么给咱找到的财神爷，吓死我了，还想让我做龟公，老子可不带那绿帽子。”
　　杨天青没理他，去卖了地黄又朝酒楼走去卖鹌子。
　　杨顺还在一旁絮叨：“我杨顺好歹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一个个狗眼瞎的看不上老子，卖老子也才值个二钱银子，找活计竟然让老子做龟公，要是和奎三一样当个帮闲还成。”
　　“个个看不起老子，老子以后也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哼！”
　　杨顺之前羡慕金宗霖，想和他一样做个大地主，金宗霖被人家一刀给抹了，他觉得不好了，奎三挺威风的，穿着绸子衣裳，桌子上还放着没吃完的肉。
　　两人卖完了东西就朝城门走去，杨顺憋了半天了朝杨天青伸手，杨天青丢了两个铜板给他。
　　杨顺不服气地嘿了一声，“就两个呀，那鹌子还是我给拉的呢，也太抠门了些了。”
　　杨天青又给了他三个铜板，杨顺觉得少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杨天青大步朝前走，“地黄现在不好找了。”
　　给你两个铜板都是多的，鉴于杨顺丢了他之前的铜板，杨天青这才又多给了些。
　　回了家先接了金元，金元在大妞家玩的开心，小袍子兜着不少的枣子出来，“天青哥哥，婶婶给的枣子！”
　　杨天青朝周秀兰道了谢，带着金元回家去了。
　　周秀兰挺照顾金元他三的，一些针线活杨天青做不好就拿这边来做，每次都不空着手过来，惹得周秀兰直说他太客气了。
　　最近日子好过一些了，家里的粮食足够他们三人吃了，现在鹌子也卖得不错，还有地里的一些菜也陆陆续续能卖了，照这样下去一个月差不多能挣个二两左右的银子。
　　那样的话差不多明年开春天暖和了，他就能带着金元找他娘了。
　　三人的伙食也好了不少，晌午杨天青炖了豆腐出来，又炒了碟子胡瓜鸡蛋，虽然吃得是杂面窝头，但里面白面放得多，就连金元都不觉得刺嗓子的慌。
　　下了场雨天也凉快些了，地里的胡瓜菠萝小青菜这些都长得差不多了，大清早杨天青就起来下地摘菜去了。
　　他这一阵忙得没空去地里找地黄去了，刚开始的时候还好找一些，慢慢得后面就得跑远一些才能找到，地里的菜又陆续下来的，杨天青打算今天和周大夫说一声先不找地黄了。
　　早上的风带着一丝凉意，金元出了门打了两个喷嚏，杨天青又给他找了一件衣裳穿上，金元不大乐意穿，觉得杨顺的衣裳不好看，杨天青脸一板，他立马不说不好看了。
　　这会儿天刚亮，杨天青推着推车，上面载着金元一道下地摘菜去了。
　　推车是他借隔壁大妞家的，周秀兰二话不说就给他推了出来，让杨天青随便用就是了。
　　金元坐在上面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他今天要帮天青哥哥卖菜！
　　杨天青种了一片菜，平日里照顾得也精细，长得很是繁茂，到了地头金元从车上跳了下来，拖着个背篓下来了。
　　杨天青让他和杨顺去摘胡瓜，他拔一些萝卜和小青菜出来。
　　金元二话不说就干活去了，这片菜地还有他的功劳呢，金元帮着一道浇水施肥，每一株菜他看着都眼熟，比杨天青还盼着收菜呢。
　　金元拖着背篓放在了脚下，钻到架子下面拽了起来，摘下来就用衣摆兜着，攒上个七八个给送到背篓里放着。
　　杨顺虽然懒散了些，但不想输给金元，两人一人一个背篓，他可不想连金元都比不过。
　　金元一看也暗暗较劲，小手不停地拽，兜了一兜跑着给送到背篓里。
　　等杨天青过来的时候金元跑得一头的汗，仰着小脸求夸奖，“天青哥哥，我摘好了！”
　　杨天青点了点头，“很厉害。”
　　杨顺把自己的背篓也给弄了过来，“我摘得比你多。”
　　金元才不承认呢，“我摘得多！”
　　杨天青把摘好的菜给放在了独轮车上，有胡瓜、萝卜还有小青菜，都整整齐齐放在竹篓或者竹篮子里。
　　放好了东西还留下一角空地，杨天青把金元给拎了上去，金元不乐意坐，“我是大孩子了！”
　　杨天青把人给按了下去，“要赶早去卖菜，走慢了可没有人等你。”
　　金元这才坐了下来，努力吸吸肚子想让自己变得轻一些，杨天青看得不由嘴角勾起。
　　杨天青推车，杨顺在旁边帮忙，金元乖乖坐在上面，太阳刚露头，三人朝着县府去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金元就犯了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没一会儿就趴在竹篓上睡了起来，小小一团跟个白圆子似的。
　　杨天青推着板着走得又快又稳，金元坐在上面晒着初生的太阳打起了小呼噜。
　　等到了县府金元才被说话声给吵醒，打了个哈欠乖乖坐好。
　　杨天青没去集市上卖菜，那地儿要收钱，他舍不得花上几个铜板，干脆推着板车在小巷子里卖菜。
　　金元坐在推车前面熟练地叫卖了起来，“卖菜，卖菜喽，有胡瓜萝卜啦，快来买呀～”
　　声音清脆又洪亮，这会儿小巷里的人家刚开了门，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喜庆的娃娃坐在菜篮子旁，任谁看了都不由笑了起来。
　　杨天青负责推车，金元负责叫卖，杨顺是卖菜的，生意倒是挺好的。
　　他们没有称，青菜这些都是一捆一捆捆好的，胡瓜萝卜按个卖，金元坐在板车上给人家拿菜，“婶婶，我家的菜可新鲜了，我和哥哥一早去摘的。”
　　“呀，你这小家伙还挺能干的。”
　　金元自豪点头，“我还浇水施肥了呢，不过我哥哥干得最多，他最厉害了。”
　　有人要啥菜多少钱金元一口就给报了出来，不少人夸金元聪明，金元小尾巴都要翘天上了。
　　杨天青推着车子走，金元在上面接着叫卖，“卖菜，卖菜呀，有大萝卜还有胡瓜呀～”
　　杨天青推着车子来到了和善堂门口，拎了个篮子下来，“金元，去给周大夫送过去。”
　　金元两只手拎着篮子哼哧哼哧进了屋子，“周爷爷，周爷爷！”
　　周大夫笑得和善，“金元来了。”
　　金元把篮子给放在了地上，“周爷爷，我哥哥给你送到菜，是我们自己种得哦。”
　　“这么厉害呀。”周大夫揉了把金元的小脑袋，金元笑得一排小米牙都露了出来，还顶着人家的掌心蹭了蹭，惹得周大夫眉开眼笑。
　　杨天青随后也进来了，“周先生。”
　　周大夫点了下头，“来了。”
　　杨天青说了最近要忙着卖菜就没空挖地黄了，要等明年开春了。
　　这活儿本来就是那会儿周大夫怜惜三人生活不容易给了他们，杨天青心里感激，那会儿他们穷得手上一个子都没有，靠着挖地黄日子好过了不少。
　　周大夫问了他们最近可好，听杨天青说乡下日子还算可以，家里的粮食也够吃，周大夫这才放心，“那就好，明年接着给我挖地黄。”
　　金元也跟着不住地点头，“金宝儿明年就六岁了，虚七岁毛八岁，是个更大的孩子，我和哥哥肯定能挖更多的地黄！”
　　逗得周大夫笑得停不下来，走得时候给他包了好几块点心。
　　金元被杨天青又给拎到车上，他今天起得早饭没吃上两口，这会儿刚好饿了，捧着点心先给杨天青和杨顺，他这才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金元坐在车上边啃点心边叫卖，“卖菜，卖菜呀。”
　　三人的菜卖得很好，等半晌的时候杨天青推着车子去了红翠楼附近，让杨顺在巷子口看着金元，他拎着鹌子还有一篮子菜去敲奎三的门。
　　奎三忙活了一夜打着哈欠开了门，杨天青把菜给放在了地上，奎三看了一眼，“最近卖菜呢。”
　　杨天青嗯了一声，“地里种了点菜。”
　　奎三在竹笼里挑着鹌子，“你这小子年岁不大倒是挺能干，杨顺那小子呢，今天没跟你过来。”
　　“在巷子口看小孩子呢。”
　　奎三知道杨天青家有个宝贝弟弟，就是那日拉着自己衣角让他买鹌子那个小孩，他好一阵没见过了。
　　这小子倒是护那个小的护得紧，连巷子都不让进的。
　　奎三这次挑了三只鹌子出来，“菜多不多，要是不多我找人说说卖给红翠楼，省得你们来回跑了。”
　　红翠楼那边有人送菜，要是多了人家抢了人家的生意，人家可不乐意。
　　杨天青给拒绝了，“生意还成，暂时就先这么卖着。”
　　“成吧。”
　　杨天青拿了铜板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一看他的架子车那围了不少红翠楼的姑娘，嬉笑着捏金元的脸，金元笑得开心，一口一个姐姐姐姐喊人家，逗得人家笑得花枝乱颤。
　　杨顺在一旁傻笑脸都红了，人家穿金戴银的，个个跟仙女似的，杨顺被调笑了两句缩着脖子更不敢说话了。
　　杨天青过来推着板车就走了，金元朝人家挥手，“姐姐再见呀～”
　　逗得人家笑个不停，金元扭头问杨天青，“天青哥哥，这是什么地方呀，好多漂亮姐姐。”
　　“吃饭的地方。”
　　他们的菜没剩多少了，卖完杨天青就推着车子走了。
　　最近不用跑着挖地黄了，单只抓鹌子和卖菜就行了，到了下午就没事了。
　　金元也天天跟着杨天青去县府卖菜，县府城东的小巷子里最近总会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声，脆生生的，跟枝头的翠鸟啼叫似的。
　　小巷子里的人一听这声音就知道那漂亮崽子过来卖菜了，不少妇人喜欢在他们这买菜，逗两下漂亮崽子心情都好上几分。
　　“卖菜呀，卖菜呀～”
　　这一片他们卖熟了，现在不用金元喊卖什么人家都知道了，金元一喊需要的人家就出来了，听说他们三兄弟无父无母，不少妇人心生怜爱每次都会买上一些。
　　金元喊了两声就低头啃上口饼子，杨天青发现金元起得早了饭吃得少，干脆到了县府之后再给他买个饼子或者糖糕之类的，金元脖子上挂的小荷包里还装着从家带的鸡蛋。
　　杨顺他不管，杨顺手里有铜板，杨天青每天都给他五文钱的工钱，杨顺头一次想让杨天青也给他买，杨天青送了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金元坐在推车前面吃上两口就喊上两声，小脸撑得鼓鼓囊囊的，惹得来买菜的妇人没忍住捏了捏金元的脸。
　　三人出了这条巷子换了另一条，刚进去没走两步就被几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拦住了路，“谁让你们在这卖菜的，不知道这是老子的地盘吗？”
　　

第45章 045
　　杨顺一看是找茬的赶紧往杨天青后面躲，又伸出头骂了起来，“哪里写着是你家的地儿了，老子怎么没看见呀。”
　　“老子说这是老子的地儿，那就是老子的地儿！”为首的小子一脸的凶相，“老子告诉你们，在老子的地盘上卖东西，那是要给老子保护费的！”
　　后面的几个小子也叫嚷了起来，“就是，就是，快点把保护费给交了！”
　　杨天青自然不肯，那些铜板都是他们辛辛苦苦挣来的，凭什么给人家呀。
　　杨天青把金元从板车上拎了下来，“躲后面去。”
　　金元赶紧跑杨顺后面去了。
　　对面的小子见杨天青不肯给，立马撸起了袖子，“兄弟们，给老子把他们的东西给砸了！”
　　几人冲了上来，杨天青也冲上去和他们扭打成一团，也不看打得谁，闷头就朝围过来的人揍了上去。
　　杨顺躲在后面握着拳头，“哥，使劲打，使劲打呀，打死他们！”
　　杨天青撂翻了两个，骑在人家身上揍人家的脸，那些小子围上来拽杨天青，杨天青一口就咬人家胳膊上，咬得人家嗷得一声叫了起来。
　　杨天青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哪里打得过十二三的一群大孩子，几个人一窝蜂上来要把杨天青给按地上了。
　　杨顺急得不行，忙把推车上的钱袋子给塞到了怀里，又捡了地上的石子砸了过去，“忘八蛋，敢欺负老子！”
　　金元一看杨天青被打了，啊啊叫着就冲了过去，低头朝人家撞了过去，倒是把人家给撞一边去了，杨天青趁机把身上的人扯了下来。
　　金元也被人家拎着衣领子给扔一边去了，金元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两圈，摔得他有点疼，金元咬牙站了起来，抓了地上的石子还有土就扔了过去，“不许打我天青哥哥！”
　　杨顺把金元给扯了过来，“祖宗，过来吧你。”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这边打成一团，突然一道声呵斥了一句。
　　杨顺吓了一跳，以为这群人还有帮手呢，扭头一看巷口站着奎三呢，瞬间高兴了起来。
　　奎三歪着步子走了过来，他一场酒喝到天亮，路过巷子的时候就看见几个小子打架呢，原没他什么事呢，模模糊糊一看，呦，那不是杨家的小崽子。
　　要不是金元生得白，奎三喝醉了酒险些没看清，歪七八扭走了过来。
　　那被杨天青骑在身下的小子也是面色一喜，“三爷！这小子嚣张得很，我们教训教训他！”
　　金元气得不行，握着小拳头凶巴巴告状，“才不是呢，你们想抢我们的铜板！”
　　奎三走过来也不看是谁，兜头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小子一个跟头趴到了地上，其他几个小子都吓到了，三爷怎么打他们呀！
　　“老子的人你们也敢打，还不赶紧给放了。”
　　几个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谁打谁呀！他们老大还被那小子骑在地上呢！
　　几个小子纷纷齐齐退了一步，杨天青也站了起来。
　　看着地上躺着三五个人，个个脸上都挂了红，奎三拍了一下杨天青的肩膀，“我就说你小子是个狠角色，真不跟着老子干？老子无儿无女的，以后我的都是你的。”
　　“不用了。”
　　金元赶紧跑过来拉住杨天青的手，“天青哥哥！”
　　杨顺也跑过来了，这会儿有人给他们撑腰了，杨顺又嚣张了起来，抬脚就朝着人家身上踹，“让你抢老子，让你抢老子！”
　　奎三背着手走了，“得了，老子先走了。”
　　奎三一走，那几个小子见得罪不起杨天青也赶紧走了。
　　杨天青嘴角都青了，身上也挨了几拳，金元看着杨天青被打了眼泪啪啪往下掉，“天青哥哥，你疼不疼呀？”
　　“不疼。”
　　不过挨了几拳，这才哪到哪呀。
　　杨顺在一旁挥着拳头，“老子一个左勾拳一个右勾拳，把他们都打得屁滚尿流的！”
　　杨天青给金元拍了拍身上的土，“没事，走，卖完了东西我们就回家。”
　　金元乖乖点头，也不坐板车了，生怕累到了杨天青，还扶着车架帮忙推着。
　　车上剩的菜不多了，三人卖完了就回去了。
　　有了奎三一句话，杨天青在这一片卖菜没人敢欺负了，这一片每天早上都能听见一个小孩子清脆的叫卖声。
　　临近中秋，杨天青的菜也卖得差不多了，这一阵卖鹌子卖菜挣了不少的铜板。
　　临近过节，金元很是高兴，因为杨天青说了过节要吃好的了！
　　杨顺也急，盼着恨不得立马就到了中秋，他不和杨天青说想吃什么，暗中撺掇着金元要，一会儿说让买只鸡，一会儿说让割吊肉。
　　金元没理他，杨天青问他过节想吃什么，金元只说了想吃肉，杨天青给应了下来。
　　杨顺在一旁挤眉弄眼，要鸡啊！要鸡啊！
　　中秋头一日杨天青就割了一吊肉回来，金元高兴地不行，“天青哥哥，今天回家吃肉！”
　　杨天青点头，“让秀兰婶子帮我们做一些肉角儿还有一些糕饼。”
　　“好哦！”
　　快过节了，集市上也越发热闹了起来，一些荸荠雪藕纷纷摆了上来，还有泥鳅螃蟹活鱼这些也挤满了路旁。
　　杨天青牵着金元在集市上逛了起来，又买了一些糖还有精白面这些。
　　杨顺跟着身后东看看西看看，这个想吃那个想吃，但他舍不得花自己的铜板，反正杨天青这两天肯定会买好吃的，他还是不花他的铜板了。
　　三人背着东西回了家，杨天青和金元一道去了隔壁大妞家，央周秀兰帮他们做一些肉角儿和果馅蒸饼。
　　周秀兰给应了下来，“是要送人的？”
　　周秀兰记得杨家也没什么亲戚要走呀。
　　金元在一旁小鸡啄米般点头，“要送给县府的周爷爷，还有奎三叔的。”
　　“成，下午我就给你们收拾出来。”
　　杨天青东西拿得多，不仅要送人他们自己也要吃，他们乡下一年就两个大节要过，一个中秋一个过年，就是在穷苦的人家这两天也会儿割上一吊肉。
　　下午要吃好吃的了，金元很是高兴，在家一吃了晌午饭就跑隔壁看做肉角儿去了。
　　杨天青和杨顺随后也来了，杨天青还背了一捆柴，周秀兰说他也太客气了些。
　　金元在院子里和大妞二妞玩，王大柱今儿在院子里打枣呢，树上的枣红彤彤一片，一竹竿下去枣子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金元几人也不嫌砸脑袋，兜着衣角在下面捡了起来。
　　杨天青则在灶房帮忙，周秀兰让他出去玩就是了，杨天青坚持要帮忙做些杂活儿，周秀兰拗不过他就让他帮着烧火就成了。
　　周秀兰做吃食儿的手艺挺好的，半晌的时候就用大锅蒸了一笼屉的裹馅肉角儿，金元几个小的嘴馋纷纷围到了锅台旁。
　　周秀兰用树叶子裹了一个给金元，“别烫到了。”
　　“哎！”
　　大妞二妞也想吃，两人趴在灶房门口没进来，那不是她家的东西。
　　杨天青则麻利地裹了两个送了出去，大妞二妞没有接，抬头先看了她娘，周秀兰点头了才欢喜地接了过来，“谢谢天青哥！”
　　杨天青端着一笸箩的肉角儿给王大柱周秀兰吃，两人不肯吃，周秀兰让他放下来，“都是送人的，给大妞二妞尝尝就是了，我们大人不吃了。”
　　后面又做了一笼屉的果馅酥饼，天黑金元回家的时候肚子吃得滚圆，直说周秀兰做得东西真好吃。
　　第二天中秋节呢，一早吃了饭杨天青给金元换上他的新衣裳，杨顺不用说也挑了一身他最好的衣裳。
　　三人一人拎着一个篮子出了门，金元先跑到了周秀兰家，“婶婶，金宝儿来给你送东西啦，婶婶中秋好呀！”
　　周秀兰没想到还有她家的东西呢，只见篮子里装着一些裹馅肉角儿还有酥皮点心，金元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吊肉。
　　“这是做什么呀！”
　　金元放下东西就跑了，“婶婶我们还要去县府哩！”
　　杨天青两人在门口等金元，等人出来就赶紧走了，周秀兰追出来的时候三人都跑了。
　　周秀兰笑着进了院子，“这三孩子，也太客气些了。”
　　王大柱也说道：“天青这孩子也怪不容易，年岁不大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地妥妥帖帖的，你看着日子过得比杨来福两口子过得都好。”
　　“可不是呀，带着金元两个一早就去卖菜，还时常进山打鸟，勤快着呢。”
　　送完了大妞家，三人又去了县府送了周大夫家，出来的时候篮子里装了一串葡萄，金元可高兴了，他喜欢吃葡萄，但现在家里穷吃不起，得了一串葡萄金元高兴得团团转。
　　去奎三家的时候，杨天青又另外买了一坛子酒，奎三买了不少他们的鹌子，之前还帮他们教训了那几个小子，三人做个小生意才这么顺利。
　　这次杨天青带着金元一道敲了门，奎三衣衫不整给开了门，看见是杨天青三人来了整了整衣裳，“过节也不闲着？这次抓了几只鹌子呀。”
　　金元仰着头喊了一声，“奎三叔，中秋快乐啊！”
　　奎三低头一看才发现今天还多了个小豆丁，奎三让了地儿让三人进来了，杨顺笑嘻嘻地递过篮子，“奎三叔，给你拿的东西。”
　　奎三一看是来过节给他送东西的呀，你别说这大过节的还数这三小的来的早。
　　奎三见篮子里装着几个肉角儿，随手拿着个吃了起来，刚好起来还没吃饭呢，虽然凉了但味道挺不错的。
　　“你小子做得？味道还挺好。”
　　杨天青回了他一句，“不是，隔壁婶子做的。”
　　杨顺是个机灵的，见奎三这样八成还没吃饭，“奎三叔，我去给你热热去，您家灶房在哪呢。”
　　奎三抬了下下巴，杨顺拎着篮子过去了。
　　和奎三来往得多是一些酒肉朋友，倒是头一次有小孩上他的家门，屋里乱糟糟的也不好让他们进去，奎三拉了两个凳子过来。
　　金元跑着接了过来，一个给杨天青一个自己坐。
　　三人坐在院子里沉默无言，奎三又不知道和小孩说什么，杨天青也是个不爱说话的，奎三看了眼金元，金元就朝着人家笑。
　　奎三乐了，“你这小崽子，倒是不怕我。”
　　“不怕！奎三叔可厉害了！”
　　金元亮着眼睛看奎三，一脸的崇拜，金元觉得奎三打架可厉害了，一巴掌就能把人给扇地上去。
　　奎三被他夸得自信心爆棚，随手从腰间摸出一角碎银子给了金元，“卖糖吃去吧。”
　　金元高兴地道了谢，拉过杨天青的手把银子塞给了他。
　　奎三乐了，“你给他作甚。”
　　“给哥哥，哥哥要养金宝儿，很厉害！”
　　杨顺没一会儿也端了一碟子肉角儿出来，奎三一个人就给吃了个干净，奎三拍了拍手，又看了看从高到低一顺溜的兄弟三，又起了心思。
　　“杨天青，你真不跟着老子做事？你瞧，我这院子，穿的吃的，以后接了我的衣钵还愁过不上好日子。”
　　杨天青不想和那些三教九流打交道，摇头给拒绝了。
　　杨顺一听忙凑了过来，“奎三叔，你看我，我愿意啊。”
　　奎三朝后脑勺给了他一巴掌，“你小子算了，油滑的厉害。”
　　杨顺还真适合做他这行，有危险比谁缩得都快，欺软怕硬的，就是怕这小子以后学会儿把他给踹了。
　　奎三又看了看金元，“他呢，要不然给我做个儿子。”
　　奎三觉得自己老大不小了，好人家的女子哪里看得上他呀，这大过节的屋里冷冷清清的，就起了养孩子的心思。
　　金元忙摇头，“不要，不要，我要去找我娘呢。”
　　“你娘，你爹娘不是死了，又哪窜出来的娘呀。”
　　“我有娘，我娘等着我找她呢。”
　　奎三笑了，“难不成你兄弟三一人一个娘不成。”
　　金元想了一下，还真是，嗯嗯点了头。
　　杨天青怕奎三见金元生得好真起了这个心思，解释了一句，“金元的娘在瓜州，明年要送他过去。”
　　“原来你不叫杨金元呀。”
　　金元忙摇头，“我叫金元。”
　　奎三也弄明白了，原来这小崽子和杨天青他两不是一家的呀，难怪长得不像一窝的。
　　“你爹谁呀？”
　　“我爹叫金宗霖呀。”
　　奎三听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一时没想起来，见没人愿意跟他过也只好作罢。
　　杨天青送完了东西就牵着金元打算走了，奎三叫住了他们，“既然不愿意接老子这帮闲的衣钵，做豆腐做不做，老子教你们，也算是一门手艺，以后也饿不死。”
　　杨顺嘴快来了句，“你还是做豆腐呢！”
　　“废话，老子做豆腐那是家传绝学。”
　　奎三他爹娘之前就是做豆腐的，后来传给了奎三，奎三做了几年嫌弃做豆腐辛苦，跟着县府的流子混，后来就成了做那些不干净事的帮闲。
　　杨天青还真感兴趣，他们的菜卖完了，到了冬天雪落得厚了山上进不去了，做豆腐倒是个好营生。
　　奎三指着扔在院子里的石磨，“那，要是想做的话那家伙什给你们弄过去，老子教你们做豆腐，也算是传了老子的衣钵了。”
　　杨天青给应了下来，奎三让他明天过来和他学做豆腐，把他家祖传手艺给学了去，也省得他那祖传家伙什落灰了。
　　杨天青牵着金元出了门，金元仰着脸问，“天青哥哥，咱以后要卖豆腐？”
　　“学会了就卖。”
　　杨顺不大乐意，觉得现在卖鹌子足够他们吃好喝好了，学什么磨豆腐呀，累得要死，到时候肯定自己也要出力。
　　“别了吧还是，咱家事多忙不过来。”
　　杨天青还不知道杨顺什么人呀，抽一棍子动一下。
　　杨天青没理他，带着金元走了，“走，去买些吃食儿，我们回家过节。”
　　“好啊，我们去买肉去啦～”
　　杨顺一听买肉的赶紧跟了上去，“哥，今天那肉切大块的！”
　　杨天青上街买了一吊肉，又买了一只鸡，杨顺没想到今天还有鸡吃呢，殷勤地给接了过来，“哥，我拿着。”
　　杨天青又给金元买了一些糖，他现在手头宽裕了不少，金元的小零嘴更是没有断过。
　　回了家杨顺比谁都急，不用催就烧水去了，金元也哼哧哼哧把木盆子给拖了过来，“天青哥哥，快杀鸡啊！”
　　

第46章 046
　　一只鸡快五十文了，金元都忘记上次吃鸡是什么时候了，看见那只大公鸡也馋得不行。
　　杨天青收拾鸡的时候，金元和杨顺蹲在盆前面舍不得走，金元比杨顺勤快多了，忙前忙后地帮着舀水。
　　今天过节呢，各家吃得都比平日里好上一些，舍得杀鸡的倒是没几家，煮鸡的香味儿飘了好远，对门王婆子伸头直往院子了看，杨顺看见嘭得一声关上了门。
　　王婆子直撇嘴，“也不知道是偷了还是抢了，哪来的银子去买鸡呀。”
　　晌午杨天青煮了个鸡汤出来，又炒了碟子肉，另外搭了一碗炒青菜，三人面前一人一碗白米饭。
　　杨天青给金元的碗里舀了勺子金黄的鸡汤，又来了个大鸡腿，金元拿着勺子吃得头都舍不得抬。
　　杨顺今天也不争了，反正一只鸡呢，怎么也够他吃个爽快了，筷子飞速给自己夹着鸡肉。
　　一只鸡被三人吃了个干净，杨顺吃得直打嗝，金元也吃得肚子溜圆，那串葡萄也洗了出来，三人坐在树下揪着葡萄吃。
　　杨顺舒服地眯着眼睛，要是能天天过这种日子就好了，天天吃上鸡！
　　下午金元就跟着杨顺跑着玩去了，他的小荷包里杨天青还给他装了一些葡萄，让他给人家分分，金元是个大方小孩，出了门看见他的小伙伴一人给分了两个。
　　铁头几个小子哇了一声，“金元，你家竟然舍得买葡萄！”
　　“不是哦，是周爷爷给我们的。”
　　金元早就和铁头几个小子混熟了，杨天青怕人家不和他玩才特意给他装了些葡萄，金元跟着铁头屁股后面跑了一下午，杏花村倒处都是小孩的笑声。
　　第二天一早三人又去县府和奎三学做豆腐，奎三昨儿就泡了豆子，让他们三直接过来就是了。
　　奎三撸起袖子教杨天青两人磨豆子，金元就乖乖坐在院子里。
　　奎三力气大，推起石磨轻轻松松的，“十来年没动这石盘了，手艺都生疏了。”
　　他磨一会儿让杨天青和杨顺也下手磨一会儿，杨顺使得一头的汗，觉得这可不是个什么好活计，他一点都不想干！
　　奎三突然有种成家立业带孩子的感觉，要是他不干这行怕早就成家了，孩子估摸着都和杨天青他们这么大了。
　　奎三想起他小时候他爹教他做豆腐的时候，不由感慨过得可真快呀。
　　金元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也过来跑前跑后拿东西添水什么的，奎三见金元生得讨喜不由把他给抱了起来，“来，叔抱你添水。”
　　金元觉得好玩，奎三就抱着他往石洞里添水。
　　奎三抱着金元玩了一会儿就放了他下来，金元把他小杌子给拉了过来坐在一旁盯着看。
　　奎三看了眼金元，突然想起他昨天说他爹叫金宗霖，奎三想了起来，那不是乡下的一个土财主，春天那会说是被叛军抢劫了，人也死了。
　　奎三听见过些风声，说那会儿肃亲王的兵是从他们这过了，但那伙抢东西的人好像是县令的手笔，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奎三正想事情呢，有人大步流星进了院子，“老三，走喝酒去。”
　　奎三摆了下手，“没看见老子忙着呢。”
　　“呦，你以后改行卖豆腐了，成呀，那以后喊马六他们几个光顾你生意。”
　　那人闲话了两句又看了眼一院子的小子，“这都谁呀，不出去喝酒在这养孩子呢。”
　　“少屁话，没看见老子忙着呢，要喝你自己喝去。”
　　见奎三真不去喝酒，那人只好走了，还把这事当笑话给人家讲了，说奎三在家卖豆腐养孩子呢。
　　杨天青在这学了几日就学会了，金元刚开始跟着喝豆浆吃豆腐挺开心的，吃了几日就不吃了，一看见杨天青要炒豆腐了，金元眉毛拧着跑一边去了。
　　奎三见杨天青学得挺快的，就把他家做豆腐的家伙什都给杨天青弄他家里去了。
　　等地里的菜卖完了，豆子也都收了下来，杨天青就换了卖豆腐的活计。
　　他们上午做豆腐下午卖，单靠杨天青两人推磨一天也只能做出来十来板，下午就挑着箩筐出去卖豆腐，一天下来也能挣个四五十个铜板。
　　金元也时常跟杨天青一道，杨顺嫌累不肯去，杨天青就让他在家卖豆腐，村子里也能卖上一些。
　　杨天青在后面挑担子，金元就跟着一旁喊，“卖豆腐，卖豆腐喽～”
　　天冷之后青菜下去了，杨天青他们的豆腐就好卖了不少，但一天也就能做那么多，卖起来很快，卖完就回家。
　　村里人说闲话的时候都说杨天青能干，不大的小子领着两个小的过得有模有样的，而且家里经常能闻见肉香。
　　天快冷的时候杨天青又扯了些布买了些棉花，托周秀兰帮金元做身袄子，棉花贵得厉害，两斤棉花就花去了杨天青三百多文。
　　家里还有之前杨来福盖的被子，杨天青拿了家里的旧布和被子过去，让给自己做了一身，杨顺有袄子倒是不用给他做了，只让给他做了一双棉鞋。
　　杨天青要的东西多，他不好意思让人家白做，让金元给送了五十个铜板过去，金元机灵着呢，放了铜板就跑，“婶婶你不要给送过来呀，要不然金宝儿还得跑一趟。”
　　惹得周秀兰笑他人小鬼大，趁着现在天还不冷呢，白日里周秀兰就坐在院子里做袄子。
　　一阵风吹过树叶纷纷落了下来，村里人纷纷进山捡柴，周秀兰让王大柱帮金元他们也打一些下来。
　　周秀兰手头快，没几日就把袄子给做了出来，三人一人一双棉鞋，杨天青一身旧布改成的袄子，还有一件薄夹袄，金元也是一身袄子一件薄夹袄，都是用新布新棉做的。
　　一场秋雨落下天越发冷了起来，金元穿上了他的小薄夹袄，时常跟在杨天青屁股后面卖豆腐。
　　小巷子里的人家一听见金元的声音就知道那卖豆腐的小哥两来了，纷纷开门买上一块。
　　落雪之后杨天青就不许金元跟着他跑了，让他在家守着摊子卖豆腐，金元虽然不大乐意，但也知道杨天青为了他好。
　　有了金元在家杨顺高兴了，大着胆子把金元一个人扔在家自己跑出去玩了，金元乖乖守着家，有人过来买豆腐了就给人家拿，两文钱一块，一天也能卖出去两板。
　　张婶子拿着碗过来买豆腐，进来就喊了一声，“顺子，买豆腐哩。”
　　金元站起来应了一声，“婶婶，在这呢！”
　　张婶子一看一个裹得滚圆的小豆丁坐在小凳子上，要不是从案子后面站起来了她险些没看见，张婶子笑了，“顺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呀。”
　　“他出去玩了，我也能卖。”
　　张婶子要了两块豆腐，在木盒子放下了四枚铜板，这屋里也没点柴冷得厉害，一个小孩子守在这肯定手脚都冻了。
　　“金元，冷不冷呀，怎么也不点个火盆呀。”
　　“金元不冷，家里的柴都是哥哥打的，要留着烧火做饭。”
　　杨天青既要磨豆腐又要捡柴哪里忙得过来的，他们的柴不多只够烧火做饭的，杨天青没想到冬天要烧火盆，他长这么大哪里用过火盆呀，一时忘了金元还小。
　　张婶子挺喜欢金元的，“婶婶回家弄些柴回来，一会儿给你点个火盆。”
　　“哎！谢谢婶子！”
　　张婶子回家就带了一捆柴过来，怕金元一个人在家烧到自己，还特意往门口放了放，“小心一点。”
　　金元乖乖点头。
　　杨天青回来才知道张婶子给金元点了火，这才注意到金元还小，现在还不到最冷的时候，寒冬腊月的，金元之前一直娇惯着长大怕受不住冬日的寒冷。
　　杨天青干脆在家歇了两日，叫上杨顺一道进山打柴去了，惹得杨顺不住地抱怨。
　　杨天青打了一些柴，虽然不够烧一个月，想着卖几天豆腐就歇一天进山打柴，下大雪的时候就在屋里笼个火盆取暖。
　　杨天青下午去县府卖豆腐，留了金元两人在家，杨顺贪玩没一会儿就跑了，金元守着摊子觉得卖得太慢了，干脆拎了篮子装上豆腐出去了。
　　金元是个胆子大不怕人的，之前又常跟着杨天青卖豆腐，熟门熟路地蒯着篮子叫卖了起来，“卖豆腐，卖豆腐喽。”
　　不大的小豆丁蒯着个篮子，穿得圆滚滚的头上还顶着个瓜皮小帽儿，听见有人卖豆腐呢，出来一看是金元再那卖的。
　　石家媳妇儿出来了，“是金元呀，怎么你一个人卖豆腐呢。”
　　“我哥哥去县府卖去了，我帮我哥哥卖豆腐。”
　　“你这小家伙可真懂事。”
　　石家媳妇儿要了块豆腐，金元拎着篮子接着卖了起来，一篮子豆腐很快给卖了个干净，回家把门关上就跑出去找铁头他们玩去了。
　　这天杨天青走了之后，金元依旧拎着篮子在村子里卖豆腐，卖完就拎着篮子回家了，回来看见他家大门虚虚掩着，金元悄声伸着脖子偷看了一眼，忙又跑到了隔壁。
　　拉着周秀兰小声说道：“婶婶，我家进贼了！”
　　周秀兰一惊，忙叫了王大柱去看看，王大柱拎着锄头出去了，金元躲在门口往院子里张望，他还是小孩子，乖乖躲着就是不添乱了。
　　王大柱进出呵斥了一声，“哪来的贼人！”
　　定睛一看是对门的王婆子，正打开箱子翻箱子呢！
　　王婆子吓了一跳忙说道：“误会误会，我过来，过来买豆腐的。”
　　王大柱扯着王婆子出来了，“还说不是贼呢，打开人家箱子作甚！”
　　王婆子挣着要走，王大柱不肯，王婆子叫嚷了起来，“我就是过来买豆腐的，买豆腐的！”
　　大妞跑着找杨顺去了，这会子杨天青不在家，杨顺最大，杨顺一听他家进贼了，还被当场给抓了，想起自己夏天辛苦攒的铜板被偷了个干净气得不行，拔腿就朝家跑去。
　　铁头几个一看有热闹去看，纷纷也跟着跑了过去。
　　杨顺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王婆子在他家院子里闹呢，不肯承认是过来偷东西，非说是买豆腐的，王婆子家的媳妇儿也说是误会一场。
　　杨顺跑进来蹦着朝王婆子脸上啐了一口，“我呸，就是你偷我家的东西，上次还偷了我家的铜板，足足有一两银子，全村谁不知道的！”
　　杨顺一想起这贼婆子偷自己铜板，就气得恨不得跳起来打她一顿，“什么买豆腐的！金元早拎着豆腐出来卖了，你能不知道！”
　　王婆子的儿子儿媳都过来了，杨顺愣是不让走，非要王婆子赔他那一两银子。
　　杨顺不过只丢了十来枚铜板，那会儿满村子说他家一共丢了一两，所有铜板都没了，还有金元的一身衣裳也给偷了！
　　王家人死活不承认偷东西，王家儿子拉着王婆子回家去了，杨顺追到了人家院子里，嚷着让大家活儿都看看村子里出小偷了。
　　金元跟在周秀兰后面也帮腔说道：“她偷了我的衣裳，新衣裳！”
　　杨顺赖在人家院子里不走，闹得半个村子的人都过来看热闹，刘大娘说她的针线丢了肯定是王婆子偷的，石婶子说她的盐丢了肯定是王婆子偷的。
　　不管是不是王婆子偷的，还是自己家忘记把东西放哪去了，这会儿都纷纷怀疑是王婆子的，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王婆子百口莫辩。
　　杨顺一蹦三丈高，非要王婆子赔给他一两银子不成。
　　王婆子气急了脱口说道：“放屁！老娘分明拿了你十五个铜板，哪来的一两银子！”
　　杨顺呸了回去，“就是一两，就是一两！”
　　“一两个屁！那几个子还在你的破鞋子里！”
　　杨顺得意了起来，“大家快看呀，快看呀，就是她偷的，还不承认，这会儿说露嘴了吧。”
　　金元也跑过来踩了王婆子一脚，“你偷我新洗衣裳，还我的衣裳！”
　　王婆子不肯承认，“我没偷，我没偷，不是我，不是我。”
　　金元眼尖看见王婆子家的孙子穿的袄子里面的布是青色的，和他那身小袍子一样的颜色，拽着他的衣角给大家看，“就是我的衣裳，怎么穿在他身上！”
　　周秀兰一看还真是，“是金元的短褐，我给他做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王婆子偷了金元那身新衣裳不敢给他孙子穿，就秋日拆洗袄子的时候把新布给他孙子做成了里子，这样人家就认不出来了。
　　众人纷纷指着王婆子偷东西，王家人被数落得抬不起头。
　　王婆子愣是不愿意赔银子的，闹到村长出来了，“那么大的人了怎么手脚不干净，若不想花钱了了这事，就送去见官，少了挨上不几棍子。”
　　王婆子一听要把他送去官府打上几棍子，吓得腿都软了，她一把年岁了几棍子下去哪里还活得成呀，赶紧央求他儿子，“老大，去，去拿铜板去。”
　　王婆子的儿子是个抠门的，舍不得拿银子，“娘，你偷的东西，连带我们都没脸，你自己拿给人家。”
　　王婆子哪里拿得出那么银子，她偷的东西也是给全家用了啊！
　　她见杨天青他家经常飘出来肉香，杨天青还去县府卖豆腐，这才又起了偷盗的心思，哪知道被金元给逮了个正着。
　　王婆子儿子不肯赔，杨顺叫嚷着就是偷了他家一两银子，王婆子不肯见官跪下求他儿子。
　　王婆子的儿子还是不肯，村里几个年轻汉子看不惯他，“连小孩子的都偷，走，进屋翻去。”
　　

第47章 047
　　王婆子的儿子这才怕了，这进屋翻了少不得要翻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这才忙说道：“我赔，我赔。”
　　又指着王婆子数落，“看你干的好事，害得我们全家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
　　王婆子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这可是自己亲儿子，出了事头一个把自己给推了出去，只能又急又气地叹了口气。
　　王婆子的儿子只得进屋去了，他媳妇儿也跟了进去，嘴上一直骂着她婆子娘不检点，竟然手脚不干净偷人家东西，还得累得他们跟着一道还钱。
　　杨顺才不管那么多呢，他说是丢了一两银子就是丢了一两银子，这可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
　　金元站在杨顺身旁小声嘀咕，“你可真厉害。”
　　杨顺自豪地仰起头，“那是，忘八蛋的，竟然敢偷老子的东西，哼，你等着，一会儿把你的衣裳也给你要过来了。”
　　金元嗯嗯点头，那可是他的新衣裳呀，他一次都没穿过呢，金元想起来气得小拳头都握紧了。
　　杨顺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还有俺家金元的衣裳哩，你要是不还回来俺可就不走了。”
　　王婆子的儿子都已经点出来一千文铜板了，虽然现在一千八百文才能兑一两的银子，但他又不傻，被杨顺那小兔崽子坑了一把，他还真给他兑足了不成？
　　听见杨顺在院子里喊还有身衣裳哩，王家媳妇儿气得撞了一下她男人，“都怪你娘干的好事！”
　　王婆子的儿子哼了一声，“还不是你非要拿了那身一声给咱儿子做衣裳，现在好了，你还有脸怪人家哩。”
　　过了好大一会儿两人拿了一大吊铜板出来，杨顺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看着也不像一千八百文，那会可是连我家的碎银子都偷走了。”
　　王婆子的儿子不依，“少浑说八道，你说一两就是一两？”
　　杨顺大手一指，“全村人都知道的事，你还想抵赖不成。”
　　王婆子的儿子把铜板扔到了地上，“爱要不要。”
　　杨顺朝金元抬了抬下巴，“去回家拿个笸箩过来。”
　　“哎！”金元拔腿就跑了回家，很快拿了一个小笸箩过来。
　　杨顺又说还有金元的衣裳，要是不给就把他儿子身上的袄子给扒了。
　　王家两口子气得不行，由着那小兔崽子胡说，他们有理也说不清，那衣裳是抵赖不得的，就在他儿子身上穿着呢。
　　一院子里人看着呢，没有一个人为他家说好话，现在就是谁家丢了个针头都往他家赖的！
　　王家儿子只说就那些铜板，爱要不要，王婆子坐在地上哭嚎不已，只说那会儿不过偷了他十来个铜板而已。
　　杨顺呸了一声，“你这刁婆子的话能信？你刚开始可不承认哩。”
　　杨顺非要让再赔他一身衣裳不可，王家不肯，王家两口子还指着杨顺的鼻子骂他是个泼皮无赖，把杨顺气得不行。
　　金元也很快拿了个笸箩过来，从看热闹的人群里钻了出来，听见人家骂杨顺呢，金元学着他们的样子伸手指人家，边指还边学着人家跳，跟个小崩豆似的。
　　“就是你们偷的，就是你们偷的！”
　　惹得周围看热闹的人噗嗤笑出了声，周秀兰也跟着笑出了声，怕金元小被误伤了去，就招呼了金元过来，“金元，过来这边。”
　　杨顺那边有她男人几个汉子呢，王家要是想动手也不怕的。
　　杨顺坏着呢，竟然还敢把他的铜板给扔地上还骂他，等着吧，老子让你好看。
　　杨顺拿过笸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后一个个数了起来，气得王家两口子直抖，这小兔崽子这是把他们的脸往地上踩！
　　杨顺又不大会数数，数来数去也数不清，弄了半天还是金元帮他给数了出来，少了五十来个铜板，杨顺撇了下嘴，“拿来！”
　　王婆子的儿子现在对杨顺没了法子，只想赶紧把这瘟神给打发了去，他不走那一院子看热闹的人不走！
　　只得又扔了一些铜板出来，杨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把他娘张氏撒泼的功夫学了个十足十。
　　不是把铜板扔地上嘛，他一个一个给捡起来，谁还能和钱过不去不是。
　　杨顺数好了铜板，这才抱着笸箩走了，还不忘给众人作揖，“多谢各位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兄弟姐妹们仗义直言了，你们都是大好人，大好人。”
　　杨顺这才洋洋得意地走了，一回家就窜到了东屋去，看着一笸箩的铜板两眼放光，“发财了，发财了我们！”
　　金元也跟着跑了进来，看着一笸箩的铜板像看糖一样。
　　杨顺转着眼珠子和金元说道；“我给你一点，你就说我只要过来十来个铜板。”
　　杨顺怕杨天青把他的铜板都给要了去，这可是他辛辛苦苦要过来的铜板呀，省不得给！
　　金元有些心动，指头拽着袄子角绕来绕去，还是摇了摇头，“不能和天青哥哥撒谎。”
　　杨顺戳了一下金元的额头，“你咋这么死脑子，你拿了铜板自己买糖吃不成？”
　　金元摇头，捂着自己的额头退了一步，“不许戳我。”
　　杨顺没了法子，他鬼点子多着呢，“那咱哥回来了你不说话，这就不算骗他了，这总成了吧。”
　　金元这才点了点，杨顺满意地搂过金元，“这才是好兄弟。”
　　杨天青都是下午半晌挑着担子去县府卖豆腐，每次回来天都快黑了。
　　他像往常一样回了家，大冬天的一路回来手脚都冻得凉飕飕的，耳朵更是被风吹得生疼。
　　灶房里已经生了火，金元正守着小炉子煮饭，看见杨天青回来喊了一声，“天青哥哥！”
　　杨天青过来暖了暖身子，从担子里拿出一包骨头，“今天煮个肉汤。”
　　金元欢呼了一声，“喝肉汤喽！”
　　杨顺得了不少铜板，这会儿正怕被杨天青知道要他的，瞅了好几眼金元生怕他给秃噜了出去，好在小崽子没有说啥。
　　杨天青回来就把骨头给洗了洗放在锅里煮，卖肉的屠户要收摊了，剩下一些没肉的骨头便宜卖给了他，杨天青拿了两块豆腐给换了回来，大冬天喝点肉汤暖暖身子。
　　锅里咕嘟咕嘟煮着肉汤，杨天青又切了一根萝卜放进去，肉香味儿很快就飘出来了。
　　天黑之后屋里点了油灯，三人围坐在小火炉前吃饭。
　　金元端着一碗肉汤泡饭，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杨顺则拿着没肉的骨头吸里面的骨髓，弄得一手的油。
　　外面寒风略过门板发出呜呜的声音，屋内昏黄的灯火微微摇晃，火炉的热气扑面而来，吃着肉汤和米饭，小小的屋子里一片宁静。
　　冬天天冷，吃了饭杨天青倒了热水给金元漱口洗脸，金元洗好就踢掉鞋子爬到了床上，哼哧哼哧自己伸手把棉裤腿给卷了起来。
　　杨天青洗漱好把热水给换了个盆子端了过来，又给里面添了些热水，金元早就坐在床边等着了。
　　杨天青每天都会给他打水洗脚，金元虽然裹得严实脚还是给冻到了，小脚指头冻得红彤彤的，杨天青发现后就日日让他泡下脚，睡觉的时候也能暖和点。
　　金元腿太短，坐在床边腿够不到盆子，杨天青就拿了个小凳子过来，金元刚好能把脚给踩到盆子里。
　　热乎乎的水泡着脚，金元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泡得差不多了金元就喊杨天青，“天青哥哥，好啦！”
　　杨天青就会拿着布过来给金元擦脚，不怪杨天青这么娇惯金元，只怪冬天袄子穿得太厚，金元自己弯腰哼哼唧唧擦半天都擦不好。
　　之前有一次杨天青出去关院门，金元就自己坐在床边擦脚，身上的袄子穿得太厚，弯腰都是费劲的。
　　使劲了半天脚指头都开了花了才够到自己的脚，结果一个不注意把自己给摔了个倒栽葱。
　　杨天青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金元坐在床下要哭不哭的，从那之后杨天青就等给金元洗好脚了才收拾自己。
　　金元一喊，杨天青就熟练地给金元擦了脚。
　　然后给金元把身上的袄子给解开帮他给脱下来，金元也早就习惯了，袄子脱好吧唧往床上一躺翘着脚，杨天青帮他把棉裤给拽了下来，金元这才一轱辘滚到了被窝里。
　　一旁的杨顺早就躺床上了，他嫌冬天冷，吃了饭脸也不洗脚也不洗就躺床上去了，杨天青懒得理他，只是警告他要是他身上臭了就让他滚出去。
　　杨顺把后脑勺都给裹到了被子里，看着两人在那忙忙碌碌，小声嘀咕了句，“跟伺候亲爹似的，哪那么多讲究。”
　　他不敢大声说，生怕杨天青听见了揍他。
　　杨天青也用金元洗过的水洗了脚，这才吹了油灯躺在了床上。
　　金元喜欢挨着杨天青睡，杨天青火气大，到了冬天被窝里暖烘烘的，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外面又开始扑簌簌落了雪，等到天亮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杨天青天不亮就起来了，金元还裹着被子睡得正香，不知道梦见啥了，嘴角带着笑，小脸也睡得红扑扑的。
　　杨天青起来就拎着火炉子去正房烧热水，见今天雪下得不大就打算下午还去县府卖豆腐。
　　天冷得厉害，泡豆子的水结了一层冰，杨天青舀了豆子开始磨豆子，推上几圈就热得出汗。
　　等该吃饭的时候豆子就磨得差不多了，金元那也醒了，金元醒了会叫人，等杨天青过来帮他穿袄子，他一个人穿不上。
　　杨顺也打着哈欠出来了，吃了一嘴的风赶紧闭上了嘴巴。
　　金元穿好衣裳也跟着出来了，“天青哥哥，下雪了！”
　　杨天青嗯了一声让他洗脸吃饭，金元早上有个鸡蛋，天冷之后家里的鸡就不下蛋了，杨天青就给他买鸡蛋吃，一天一个。
　　吃了饭杨顺烧火，杨天青点豆腐，金元稀罕下雪，在院子里拿着小扫把扫雪。
　　半晌的时候周秀兰过来买豆腐，杨天青这才知道昨天发生了的事，周秀兰说道：“还好金元机灵，卖完豆腐回来看见人了，赶紧叫我和他叔。”
　　“卖豆腐回来？”
　　杨天青这才知道杨顺竟然贪玩让金元卖豆腐，昨天还和王婆子家闹了一场，杨天青有些生气，杨顺狗改不了吃屎，别带坏了金元！
　　这么大的事，金元竟然没和他说，肯定是被杨顺给带得了！
　　周秀兰还以为是杨天青让金元出去卖豆腐的呢，这才知道是咋回事。
　　“金元也太乖了些，这孩子，大冬天的拎着篮子满村子地卖豆腐。”
　　“我知道了，谢谢秀兰婶子。”
　　周秀兰端着碗走了，杨天青这才从屋里出来了，“金元，去把门关上去。”
　　金元正在屋里扫雪完呢，杨天青叫了他一声就跑着把院门给关上了，杨天青又说道：“门栓给落上。”
　　金元虽然不知道他哥为啥大白天的要关院门，还是听话地抱着木椽子颠起脚尖把门给锁好了。
　　杨天青冷下了脸，“金元过来。”
　　金元敏锐地察觉到杨天青脸色不好看，又觉得他乖乖没惹事，挺了挺小胸脯过来了，“天青哥哥，啥事呀。”
　　“昨天家里有事没。”
　　金元犹豫了一下摇头，“没事，没事呀。”
　　“金元！”
　　杨天青随手抽过了门后的棍子，金元一看吧唧跪在了地上，“天青哥哥，别打我呀！”
　　杨顺也从茅房里出来，边走边拽着自己的棉裤系带子，就看见杨天青拿着棍子要教训金元，杨顺吓得拔腿就跑。
　　杨天青哪里能放过他，杨顺这小兔崽子皮子该给他紧紧了，竟然让金元一个小孩子大冬天出去卖豆腐，还哄着金元帮他遮掩铜板的事！
　　杨天青拿着棍子追杨顺，“杨顺站住！”
　　杨顺哪里肯站住的，拎着没提好的棉裤拔腿就朝着门口跑去。
　　看见大门落了门栓，杨顺赶紧两只手拿门栓，回头一看杨天青拎着棍子过来了，吓得扭过头赶紧跑。
　　奈何他的棉裤掉在了脚边，一下子把他给绊倒在了雪窝里，那雪窝还是金元给扫的呢。
　　杨顺摔了个狗吃屎，屁股蛋都露了出来，也省得杨天青扒他裤子了，拿着细长的棍子就打了过去，一棍子下去杨顺嗷得一声跳了起来，忙拽着自己的棉裤跑。
　　被杨天青追着打了好几下，杨顺被打得嗷嗷叫，金元吓得捂着自己的屁股，看着好疼啊。
　　杨顺躲在树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杨狗剩儿！你个黑心的东西，老子不就是没把铜板给你嘛，你下这么重的手！”
　　杨天青见他不知悔改还骂人，拎着棍子绕了过来，吓得杨顺赶紧跑，跑到金元后面拿他当挡箭牌。
　　“别打了，别打了，我给你就是了，都给你，都给你！”
　　杨天青冷着脸，“你让金元大冬天出去卖豆腐的？”
　　杨顺吸了吸鼻子，“谁让他出去卖豆腐了，是他自己跑出去的！”
　　杨天青哼了一声，“你不出去玩他能出去卖豆腐？”
　　杨顺不敢吭声，原来是因为这呀，杨天青接着说道：“还哄着金元撒谎，昨天的事是不是你哄着不让他说的。”
　　杨顺连连摇头，“谁哄他了！”
　　杨天青棍子抽了一下落在了地上，吓得金元刚站起来又吧唧一下跪了下来，“天青哥哥，金元错了，别打我别打我。”
　　杨天青拿棍子指他，“你说。”
　　金元赶紧说了是杨顺不让他说的，说给他买糖吃。
　　杨天青不轻不重隔着棉衣打了金元一下，金元叫了一声，“好疼啊！”
　　杨天青看了过来，金元赶紧老实跪好，其实一点都不疼，他就是怕杨天青打他故意说疼。
　　“以后要是再说谎就扒了衣裳打，听见了没？”
　　金元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杨天青教训金元是怕他被杨顺被带坏了，金元向来乖巧，都是杨顺那歪狗屎带坏的！
　　杨顺被杨天青打了一顿，也没要他的铜板，罚杨顺下午挑着担子去县府卖豆腐去了。
　　

第48章 048
　　杨顺还有点庆幸，打了几棍子不要他铜板，嘿，还有点划算是怎么回事。
　　但他的屁股火辣辣的疼，一瘸一拐挑着担子卖豆腐去了。
　　路上风吹得他耳朵生疼，手也冻红了，杨顺想想他的铜板愣是不喊辛苦卖豆腐去了。
　　杨天青罚杨顺一连去了县府七日卖豆腐，杨顺去了两天就哭喊着不去了，杨天青可不惯着他，说七天就是七天。
　　他则在家还能多做些豆腐，下午让金元在家他拿着篮子去周围几个村子转着卖，落了雪了，大家都喜欢吃炖豆腐，这两日杨天青的生意挺好的。
　　杨天青觉得抽杨顺几棍子都是便宜他的，难怪金元的脚一直不好，原来是那小兔崽子使唤金元干活，他倒好自己跑出去玩！
　　金元被杨天青拘在家里两天，金元乖乖听话，铁头过来喊金元出去玩，铁头擦了擦鼻子，“你咋不出去玩呀。”
　　金元小声说道：“天青哥哥罚我两天不能出去玩。”
　　都是他帮杨顺撒谎，虽然他压根没说话，但天青哥哥说他就是说谎，罚他禁足两天。
　　好在铁头几个小子挺喜欢在这玩的，因为杨家没大人，爱怎么玩怎么玩。
　　杨天青早上起来和下午都磨上一阵豆子，金元帮他烧火点豆腐。
　　他们生意虽然好但杨天青一个半大小子哪里能做出那么多豆腐的，每天做的都能给卖出去，一天挣上个五六十个铜板。
　　铁头几个小子过来玩，看着推磨有点好玩就帮着一道推磨，杨天青就让金元烤了馒头给他们吃，白面馒头烤的金黄，铁头几个小子都喜欢吃。
　　金元转着小脑瓜，“天青哥哥，我们可以雇铁头他们给我们推石磨呀。”
　　杨天青也觉得挺好的，铁头几个小子推石磨跑得飞快，给他省了力气不说，他们豆腐也能多出来几板，冬天没啥吃的，他的豆腐生意一直都挺好的。
　　杨天青叫了铁头他们，一天帮他推上一阵石磨，他给两个铜板，铁头几个小子一听还有铜板呢，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杨天青依旧挑着担子去县府卖豆腐，让杨顺每天下午也去附近几个村子卖，留下金元看家。
　　杨顺虽然不乐意但怕杨天青抽他，不情不愿帮着家里卖豆腐。
　　临近过年天冷得厉害，杨天青就多弄了些豆腐，铜板也给铁头几个小子涨了，他借了大妞家的板车推着卖豆腐。
　　金元好久没有去县府了，缠着杨天青也要一道去卖豆腐，杨顺也想去，他手上有铜板在村里也花不出去啊！
　　就说到了县府他自己卖豆腐，反正去哪都是卖，三人推着不少豆腐一道去了县府。
　　杨天青怕路上金元冷，还拿了杨来福之前的旧袄子给金元围了一圈，金元躲在里面一点风都吹不到的。
　　金元格外高兴，一路上都转着脑袋来回看，“天青哥哥，一会儿我帮你喊。”
　　到了县府杨顺捡了一筐豆腐去其他地儿卖去了，杨天青则推着金元在这一片卖。
　　杨天青推着车子，金元则坐在上面叫卖，“豆腐～豆腐～卖豆腐呀～”
　　寂静的小巷子里又响起一阵熟悉的叫卖声，金元已经好一阵没来县府了，叫卖声一响起来，人家就知道是那个好看的小娃娃过来了，不少人家纷纷开门买上块豆腐。
　　“呦，金元今儿也过来了。”
　　金元躲在袄子下朝人家笑，“我帮哥哥卖豆腐哩。”
　　今天豆腐早早就卖完了，杨顺那边也拎着篮子过来了，只是篮子里没了豆腐换成了不少的吃食儿，芝麻糖糖炒栗子云片酥这些，都是他用之前的铜板买的，篮子里装了不少。
　　杨顺偷摸塞了一把栗子给金元，金元怕杨天青不让他吃，躲在袄子下面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杨天青只装作没看见，见他喜欢吃回去的时候给他买了一些，金元高兴地眼睛弯弯的。
　　越是临近过年他们的生意越好，金元这几天日日都跟着杨天青过来卖豆腐，比杨天青叫卖的时候卖得快多了。
　　除夕前一天杨天青就和金元给周大夫还有奎三送了一篮子的豆腐。
　　奎三也有一阵没见杨天青他们了，拎了豆腐进屋又抓了一把铜板当压岁钱，“老子家的手艺也算是传下去了。”
　　今天他们出来的早，卖完了豆腐杨天青三人去集市上买年货，今年因为没了杨来福两口子，家里贴春联的钱都能省下来了。
　　集市上的人太多了，杨天青手上牵着金元生怕他被人家给抱走了。
　　集市上很是热闹，叫卖声起此彼伏，金元转着脑袋来回看。
　　“卖绒花头绳喽～”
　　“大包子，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糖瓜糖豆芝麻球。”
　　杨顺手上有了铜板，看啥都想吃，金元也想吃，知道杨天青养家辛苦也就只是看看。
　　该过年了，总要吃点好的，杨天青割了肉买了只鸡，点心也买了两封，金元手上也拿着热气腾腾的大包子，一手牵着杨天青，一手拿着包子在那啃。
　　路上碰见经常买他们豆腐的妇人婆子，金元就乖巧地喊人，人家笑着给他的小荷包里抓上一把炒货，金元的小荷包很快就鼓了起来。
　　杨天青买了半背篓吃食，带着金元回家去了。
　　一到了家杨顺眼巴巴瞅着，“哥，今年炸糖糕不炸。”
　　乡下人穷苦，吃菜都舍不得放油的，日子稍微过得好一点的人家才舍得过年炸上一些糖糕给小孩甜甜嘴。
　　杨天青低头一看金元也眼巴巴看着，还没出口的话改了口，“炸上一点。”
　　金元偷偷弯了弯眼睛，过年真好，就是有点想他娘了，天青哥哥说了，等天暖和了他们就一道去瓜州找他娘。
　　除夕那天杨天青也难得歇了下来，领着两人在屋里准备吃食儿，金元也帮着烧热水，杨天青在一旁杀了鸡在那褪毛。
　　各家各户都忙碌了起来，邦邦邦剁肉馅的声音伴着时不时的炮仗声，这一年大家都不好过，听说外面更辛苦，只希望早点太平下来，大家伙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今年赋税收的格外重，各家日子都不大好过，杨天青能带着金元两人吃饱穿暖也实属不易。
　　除夕夜桌子上摆了一只炖鸡，一碗蒸肉还有一碟子糖糕，三人面前一人一碗肉饺子，杨顺看得直咽口水，比他爹娘在的时候吃得都好呢！
　　外面辞旧迎新的炮仗声响个不停，金元捧着碗咬了一口饺子，好吃得砸吧了下嘴。
　　金元夹了个鸡腿小心给放到了杨天青的碗里，“哥哥今年辛苦啦。”
　　杨天青心里一暖，想把鸡腿让给金元，金元捂住了他的小碗，“给哥哥的。”
　　“好。”
　　杨顺闷头直顾着吃，过年好呀，要是天天能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吃了饭金元吧唧跪在地上给杨天青磕头拜年，把杨天青给吓了一跳，这才知道是给他拜年呢。
　　金元跪在地上小小一团，小嘴伶俐地说道：“祝哥哥平安健康，以后当大官挣大钱！”
　　杨天青笑了一下拿了几个铜板给他当压岁钱，金元高兴地放在了自己的小荷包里。
　　杨顺是个财迷，一看磕上两个头就有铜板，二话不说也跪了下来，“祝哥天天挣大钱！”
　　杨天青捏着鼻子给了他两个铜板，杨顺也不嫌少，拿着给塞到了自己袖子里。
　　过年呢，村里的小孩儿手上总会有几个铜板，铁头几个小子今年帮杨天青推石磨，手上还攒了不少。
　　金元这几天一吃了饭就跑出去了，跟着铁头几个小子满村子跑，就连货郎也多了起来，过年这几天货郎恨不得跑断了腿。
　　金元手上有了铜板了就跟着杨顺铁头他们一道买炮仗买花子，还有叮叮糖泥勺子一些小玩意。
　　杨天青怕他玩炮仗就三令五申告诉他不许玩，金元嗯嗯点头，“天青哥哥，我知道了知道了。”
　　不让他买炮仗那他就买花子，货郎那有卖地老鼠的花子，点着了就满地窜，金元特别喜欢这个花子，买了不少的地老鼠。
　　铁头他们几个大一些的小子喜欢买炮仗，拿上手上点着在赶紧扔出去，一群小子叫着跑开了。
　　金元也啊啊叫着跟着跑，跑远了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跟着玩得咯咯笑个不停。
　　金元也点上他的地老鼠，地老鼠直往人堆了窜，几个小子笑着到处跑。
　　初二还没过完呢金元的袄子就烧了个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烧的，杨天青满村子找人回家吃饭，金元这才意犹未尽跑了过来，“天青哥哥！”
　　金元玩了一天玩疯了，头上的瓜皮小帽早就拿在了手上，头发乱糟糟地趴在脸上，鼻头都出了汗，杨天青拿过帽子给他盖了上去。
　　杨顺放了一把炮仗，这才叫着跑了过来。
　　金元蹦蹦跶跶走在前面，杨天青定睛一看这小崽子的袄子烂了个洞！
　　“金元！不是不让你玩炮仗！”
　　金元有些心虚地扭过头，“我没玩呀，没玩。”
　　杨天青扯了过他，“袄子怎么烂了？”
　　金元一听自己的袄子烂了，使劲扭过头看，扭半天也没看见，杨天青帮他给扯了一下袄子，金元这才看见了，心虚地不敢说话。
　　杨天青朝屁股给了他一巴掌，声音大但一点都不疼。
　　杨天青把他身上的东西都给倒了出来，叮呤咣啷倒出来不少，点心糖块小石头泥巴块，还有地老鼠，杨天青都给他掏了出来。
　　金元看着自己的宝贝都没了，撇了下嘴企图装哭，杨天青一眼识破了他的小诡计，“今年新做的袄子，烧破了你还有理了。”
　　金元不敢吭声了，杨顺在一旁哈哈无情嘲笑，杨天青瞪了他一眼才老实了下来。
　　杨顺懒得厉害，身上的袄子穿得黑黢黢的，要不是过年了他都舍不得换的，金元比他强多了，袄子外面还套了短褐，干净了不少。
　　金元想要他的地老鼠，牵着杨天青的手撒娇，“天青哥哥，你别扔呀，我可是花了铜板的。”
　　“不扔。”
　　第二天金元的袄子就多了个补丁，要是不缝上里面的棉花都要出来了，周秀兰手巧从里面给他补了一下，这才不是一件新袄子上一个大大的补丁。
　　金元的地老鼠也被杨天青给了大妞她们玩，金元再也不买了，有货郎过来了就买糖吃，省得杨天青又给他没收了。
　　隔壁周秀兰看着金元蹦蹦跶跶出了门，笑着和他说，“金元别玩火，小孩玩火要尿床的。”
　　金元才不信呢，“婶婶，我不玩火。”
　　过了初五金元的新袄子破了好几个洞，杨天青恨不得拎着起打他一顿，怎么这么调皮。
　　金元又是个惯会撒娇的，杨天青一板脸，金元就拽着他的手说好话，杨天青每次都高高扬起轻轻放下。
　　杨天青只得牵着人回家吃饭去了，这几天过年吃得格外好些，晚上杨天青包了包子又煮了一锅鸡蛋甜汤。
　　金元喜欢吃甜的，吃了一个包子喝了两碗甜汤。
　　杨天青怕他夜里尿床，睡觉前特意让金元尿了尿在睡觉。
　　冬天天冷被窝里暖烘烘的，金元睡得沉，睡到半夜就被尿给憋得哼哼唧唧的，梦里急着给自己解裤腰带就是解不开，急得不行。
　　杨天青被他给吵醒了，金元一直在哼唧，杨天青一摸那肚子都撑起来，杨天青踩着鞋子下来了，金元还没醒呢，给人披上袄子抱着去了门口瓦罐那尿尿。
　　金元迷迷糊糊有些醒了，听见杨天青叫他撒尿，呼啦啦尿了起来总算是舒服了。
　　杨天青刚把人给放到床上就听见了脚步声，这都二半夜了正是熟睡的时候，现在天还冷得厉害，谁没事干这会儿出来呀。
　　杨天青披上袄子悄声出来了，透过院门的门缝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进了村，手上还都拎着刀！
　　杨天青一惊忙回去叫金元，金元这会儿正舒服着呢。
　　杨天青来不及给他穿袄子，用被子裹着人给抱到了地窖里，杨顺也一把给拽了起来，杨顺还想说话呢，被杨天青捂住了嘴。
　　“不想死就闭嘴。”
　　杨顺不敢吭声，杨天青让他赶紧进地窖去。
　　自从上次闹了一场，各家各户都挖了地窖，里面能藏粮食也能藏人，就放着哪天贼人突然进来了。
　　杨天青那会看见贼人有五六个人，把金元两人安顿好之后，悄声开了门跳到了隔壁大妞家。
　　大家这会儿正睡得熟呢，杨天青小声叫人，王大柱被惊醒了，“谁！”
　　“柱子叔，我，杨天青，村里进强人了，拿刀的。”
　　王大柱一惊，赶紧叫了周秀兰起来，把大妞二妞都给安顿好，他手上拎着出锄头出来了，果真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跳多了不远处一户姓石的人家。
　　王大柱大声叫了起来，“进强盗了！进强盗了！”
　　那伙儿强人一惊，赶紧跑了起来，很快各家就亮起了灯，杨天青也拎着家伙什跟了上去，大喊着进强盗了！
　　村里的汉子纷纷拿着家伙出来了，那伙人都拎着刀，被围住了就拿刀砍，黑暗中众人缠成一块，几个强盗趁乱逃脱了，地上还躺着两个，村里人也伤了几个。
　　后半夜谁也睡不着了，村长叫汉子挨家挨户查看，杨天青也回家把金元给抱了出来，金元这会儿还没醒呢，裹在被子里睡得香甜。
　　杨顺刚躲到地窖里就吓得直抖，见杨天青过来了才松了一口气，“哥，人，人走了吧。”
　　“走了，进屋睡觉去。”
　　杨顺躲在地窖里都要冻死了，见没事了赶紧出来了，躺在被窝里还抖呢，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
　　

第49章 049
　　金元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连他被抱进地窖都不知道，睡醒了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
　　“哥哥，天青哥哥，我醒了！”
　　金元喊了杨天青，对面的杨顺还没醒呢，后半夜折腾了一遭，吓得不敢睡觉，天快亮了才睡了过去，金元一喊，杨顺也爬了起来，“大清早，喊啥呢。”
　　金元打了个哈欠，“你也没起呢。”
　　杨顺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睡得跟猪似的，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才没有人卖我呢。”
　　“你还说呢，昨儿夜里村子里进了强盗你知不知道？”
　　金元一听忙爬坐了起来，“强盗！让铁头哥打死他们！”
　　铁头自封自己是大将军，拿着棍子的时候不是在打土匪就是打强盗，他说他能一刀把人家脑袋砍了当球踢。
　　杨顺翻了个白眼，“铁头才打不过人家。”
　　杨天青进来给金元穿袄子，金元对强盗格外地感兴趣，“天青哥哥，强盗跑了吗，他们很厉害吗？”
　　杨天青戳了他一下，“跑了，要不是你半夜尿尿还发现不了呢。”
　　金元眨了下眼睛，“我夜里尿尿了？”
　　杨顺在一旁插嘴，“我就说你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杨天青没给金元说，昨天那伙强盗进村抢了一家了，那家人被伤了性命，若不是发现得早还不知道要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呢。
　　金元一听是因为自己发现的，瞬间觉得自己很厉害，“我长大了也打坏人，一拳头打死一个！”
　　杨天青嘱咐金元今天别跑远了玩，就在家门口玩，那伙儿强盗虽然被打跑了，但大家现在都过得提心吊胆的，就是进个脸生的人，现在大家都得盘问上两句。
　　过年的喜悦还没散去呢，村子里进了强盗，一时间人人自危了起来，听说是有的地打仗闹得厉害，饭都吃不上了。
　　杨天青这几天想要不要把金元送到瓜州那边，听说那边也不大好，若是那样还不如安生在杏花村住着，以后他娘找过来了也能找到人。
　　金元还是个贪玩的小孩子，在家被拘了两天就又跟着铁头他们满村子跑了起来。
　　杨天青也开始卖豆腐，想多攒下些银钱，他现在已经攒下了**两银子，就算是当盘缠也不大够的。
　　天暖和了一些，金元也脱下厚厚的袄子换上了小薄夹袄，这下子更是撒了欢地跑着玩，还时常跟着杨天青一道去县府卖豆腐，坐在板车上帮着吆喝。
　　“豆腐，豆腐，卖豆腐啦～”
　　金元一吆喝人家就知道那豆腐那小孩来了，想吃豆腐的就过去买上两块，杨天青做豆腐的手艺不错，豆腐做得一点腥味儿都没有，尽管还有其他卖豆腐的，但生意都没有他好。
　　金元有时候不想坐车了就下来走，一过了年金元个头都高了一些，头上的小总角也不像之前歪歪扭扭了，杨天青之前练了一阵总算是把他的头发给梳得整整齐齐的。
　　金元蹦蹦跶跶走在前面，“卖豆腐，卖豆腐～”
　　“哎呦～”金元正在走着呢，前面小巷口突然出来一个人，金元被人家给撞了个屁股墩。
　　那人张口就骂，“哪来的小兔崽子呀，走路不长眼呀！”
　　杨天青赶紧把金元给抱了起来，金元有些被吓到了，抱着杨天青的脖子不撒手，“哥哥，我不是故意碰他的。”
　　杨天青看了一眼那人，“大叔，分明是你突然出来撞了我家小孩。”
　　“呸，老子走得好好的，他撞了老子一下。”
　　杨天青把金元给放在了车上，不欲与那人纠缠，推着车子就走了，那人在后面骂了两句晦气，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刚那小孩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那人叫了路边的小孩过来，“哎，小子，刚那卖豆腐的兄弟两你认识不。”
　　“我不知道他们叫啥，他们经常在这一块卖豆腐哩。”
　　那小孩说了一句就赶紧跑了。
　　这人是县府衙门一名皂吏叫牛大，之前去金家的田庄打过秋风，看见了金元格外的眼熟，金家不是被县太爷一窝给端了，那小崽子怎么看着像金家的崽？
　　那牛大留了心思，若真是金家的小崽子，那他岂不是可以邀功去了。
　　杨天青还在安慰金元，“没事，就当被狗撞了一下。”
　　金元嗯嗯点头，“那个人好凶。”
　　“撞疼了没？”
　　“没有，我的屁股一点都不疼。”
　　金元说完又咯咯笑了起来，坐在小板车上又高声吆喝了起来，“卖豆腐，快来买我家豆腐呀！”
　　两人卖完了豆腐就回家去了，走的时候杨天青还给金元买了糖炒栗子，金元坐在车上一路吃回了家，早就把被人撞的事扔脑后去了。
　　杨天青也压根没放心上，日日推着板车去县府卖豆腐，金元有时候跟着一道去，有时候在村子里和铁头他们几个玩。
　　天一暖和小孩子更活泼了起来，金元手上拿着柳枝疯跑了起来，铁头几个大一点的小子爬到树上要去看看那鸟窝里有小鸟没有。
　　金元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抱着树往上爬，奈何他腿太短，跟着小青蛙似的挂在树上扑棱了两下就滑下来了。
　　惹得铁头几人笑了起来，杨顺也无情嘲笑，“笨死你算了，连个树都不会爬。”
　　金元不服气，就在几人玩的时候一辆马车赶了过来，赶马的是个瘦小的汉子，“小孩，问一下路，大石头村是走这条路吗？”
　　铁头站在树上给他指，“你走错了，要走那条路。”
　　那人跳了下来，“哪来路呀，小孩你给我指指。”
　　金元哪里知道是哪条路的，摇着头说不知道，那人靠近一把把金元给掳了过来，抱起来就往马车里塞，金元愣了下吓得哇哇大叫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杨顺离得近，反应过来一把抱住那男人，金元跟条滑不溜秋的鱼似的来回扑棱，杨顺又抱着他的腰，让他险些把金元扔出去。
　　马车上的人撩起帘子赶紧把金元往车上拽，杨顺抱着人家死不撒手，那男人被惹急了，把杨顺给拽下来抬手就是两巴掌，杨顺被打得趴在了地上。
　　其他小孩也吓傻了，铁头站在树上大声喊了起来，“抢小孩了！抢小孩了！”
　　其他几个小子纷纷从树上下来了，对着那瘦小的那人打了起来，车上的人急了，“瘦猴，你他娘的还不赶紧上来！”
　　几个小子抱腿的抱腿，拦腰的拦腰，杨顺躺在地上也死拽着那人的脚不撒手，金元在马车里被人抱在，吓得他哭闹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马车上的人看了一眼，“废物呀你，几个小孩都打不过！”
　　说完扔了马鞭给那瘦男人，那男人拿着鞭子抽了起来，几个小子都挨了几鞭子，瘦猴想上马车赶紧走，脚还被杨顺抱着呢，气得他一脚把杨顺给踢一边去了，忙爬山了马车走了。
　　几个小子哭得哭，喊人得喊人，纷纷往村子里跑了过去，“有人抢小孩了，有人抢小孩了！”
　　等村子人拿着家伙什出来的时候马车早跑得不见了踪影，杨顺被打得不轻，坐在地上直哭，“他们抢了金元，抢了金元！”
　　听说有人抢小孩了，家里小孩不在家的纷纷出来找小孩，生怕自家小孩被抢走了，几个小子因为拦着被抽了几鞭子，大人一时间吓得不行，差一点自家孩子也被抢走了！
　　王大柱几个汉子没追上车赶紧回来了，“往县府那个方向去了，多叫几个人赶紧去县府找！”
　　一时间村里闲着的年轻汉子都赶紧去县府找人去了，杨顺也要跟着去，他要找他哥，金元被人家给抢走了，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哥一定会打死他的！
　　十来个汉子忙一道去县府去了，杨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跟着去了，到了县府他去杨天青常卖豆腐的地儿找人去了。
　　杨天青推着车子正卖豆腐呢，杨顺肿着脸哭得满脸是泪，“哥，哥，不好了！”
　　杨天青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就你自己，金元呢！”
　　杨顺哭得更大声了，“金元被人家给抢了！”
　　跟着他一同来的还有王大柱，“在村口被人家抢走了，村子里汉子过来帮忙一道找了，别急，肯定能找到的。”
　　杨天青能不急嘛，一个大活人在村子里被抢了，金元还那么小，杨天青让杨顺把车推回家去，他忙跟着找了起来。
　　金元被掳上了马车一直哭闹，车上那个胖一点的人差点抱不住他，拿了带药的帕子捂住了金元的口鼻，金元这才安静了下来。
　　胖一点的男人叫张老三，撩开帘子说道：“找个僻静的地儿，把这小东西给弄掉。”
　　瘦猴有些舍不得，他们就是个县府的闲汉，瘦猴贪钱，看着金元生得好就想把他给卖了，“弄死了多可惜，你看看那小模样，值不少银子呢。”
　　“人家让给弄死的，这不大好吧。”
　　“和他说弄死就得了，才给了二两银子，这小东西怎么也值个几两。”
　　两人一合计也是，这白花花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弄死了多可惜了，还不如转手给卖了呢。
　　两人出手很快，到了县府就找了个拐子，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十两银子把金元个卖了出去，两人扭头回去就和牛大说那小孩已经处理掉了。
　　杨天青这会儿正在和村子里人走街串巷地找人，这清河县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每条道儿都给找了一遍了，没个三五天那是不够用的。
　　众人一直找到了天黑了都没有一点消息，杨天青急得一头的汗，好端端的小孩竟然被人家给抢了去！
　　村里人也陆陆续续出了城，再不出去城门就要关了，众人没了法子只得打算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在过来。
　　王大柱看着杨天青着急的样子叹了口气，“先回去吧。”
　　众人心里都在打鼓，小孩被掳了去找到的可能性不大，金元那孩子挺招人稀罕的，虽然不是自家孩子，但一时间丢了大家心里也都不舒服。
　　杨天青不肯回去，“叔，你们先走吧，我再找找。”
　　“这黑灯瞎火的怎么找呀，你还是个半大小子呢，万一你出了啥事可怎么办。”有人劝了一句。
　　杨天青摇头，拔腿又回了县府，“叔，你们回去吧，我再找找。”
　　杨顺看了看村里人又看了看杨天青，扭头也跟着跑城门里了，“哥！等等我！”
　　众人也没了法子，守门的兵催促着，“一边去，一边去，别碍着老子关门了！”
　　王大柱一行人只得先朝村子里走去，一路上大家议论纷纷，“多好的孩子呀，可惜了。”
　　“这贼人也忒大胆了，大白天的就敢进村明抢！”
　　“世道乱了，不是我说那丧气话，丢了孩子跟水掉海里似的，哪里有那么容易找到的。”
　　王大柱心里也打鼓，又不想听这丧气话，“谁说找不到的，说不定明日就找到了。”
　　王大柱这话没人接，都知道找到的可能性不大，十里八村头几年也有小孩丢了的事，只是是被偷偷拐了去，这次竟然直接抢！
　　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谁家没有个小孩了，回去了纷纷勒令不许出去玩了，生怕被拐了去。
　　王大柱一回来周秀兰就赶紧问道：“找到了吗？”
　　王大柱直摇头，“哪那么容易找到的，报了官了，人家也懒懒的，看样子不大想管，哎。”
　　“一定能找到的，明儿接着找，早早过去找。”
　　周秀兰又问了杨天青兄弟两回来没，天都黑了肯定没吃饭呢，她过去送个饭去，王大柱直叹气，“那兄弟两没回来，快关城门的时候又跑回去了。”
　　周秀兰直抹眼泪，“天青待金元跟亲兄弟似的，金元没了他不知道多难过呢。”
　　大妞小心翼翼地问道：“娘，金元真的丢了吗？”
　　“没，一定能找回来的，你和二妞快点去睡觉。”
　　大妞拉着二妞走了，她知道金元丢了，别说她们杏花村了，就连隔壁几个村子都知道了，下午路上连个小孩都看不见了，生怕被拐子给抢了去。
　　二妞仰着头问她姐，“肯定是因为金元生得好才抢他的。”
　　大妞摇头，“不知道，这一阵咱就只在门口玩。”
　　不仅大妞二妞这么想，村里人都这么想，那会儿那么些小子在村口玩呢，怎么就单抢了金元，八成是因为生得太好，被拐子一眼给看中了。
　　仗打起来了，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赋税收得重，强盗进了村，现在连孩子都直接明抢了，听说还有生得好的小孩出去玩被偷摸拐走的，每个村子都各有各的事。
　　杨天青趁着这会儿路上还有人呢，看见人就询问了起来，“大哥，有没有看见个五六岁小孩，生得挺白的，小脸肉乎乎的，眼睛也大，穿了件青色小夹袄。”
　　“没见过，没见过。”
　　杨天青跑得腿酸了，声音也哑了，现在就剩他和杨顺两人，偌大的县府找一个孩子谈何容易。
　　有人提醒了他一句，“哎，你那小孩肯定是被拐子给拐走了，你不如去城西那边问问，说不定还能找到哩。”
　　杨天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往城西赶去，两人进去两眼一抹黑，只得看见人了就问，城西那地儿鱼龙混杂，拐子暗娼帮闲流寇，杨天青哪里能问到什么的。
　　杨天青想到了什么拔腿就跑了去了，杨顺赶紧跟了上去，“哥，你去哪呀！”
　　杨天青一路不敢停歇地跑到奎三家，杨顺也反应了过来，“是呀，我们找奎三叔呀，他肯定有办法的！”
　　杨天青从半晌找到了天黑，他急昏了头，突然想起来说不定奎三愿意帮他的忙。
　　他和奎三虽然算不得深交，但之前经常做鹌子的生意，后来还跟着他学做豆腐，说不定奎三肯帮忙。
　　也不知道金元他现在怎么样了，他那么小，肯定被吓哭了，杨天青想起金元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天青哥哥，心里酸酸的，肯定能找到金元的。
　　杨天青用力拍着门，“奎三叔，奎三叔！”
　　杨顺也跟着叫，“奎三叔，开门啊，快门啊！”
　　

第50章 050
　　两人叫了半天也没有人开门，吵得旁边的人家开了门，“大晚上的，鬼叫什么哩，八成在红翠楼哩。”
　　杨天青扭头就进了红翠楼，两个不大的小孩，穿得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小孩，惹得门口的姑娘调笑了起来，“这谁家小子呀。”
　　“我找奎三叔。”杨天青说道。
　　杨顺也大声喊了起来，“奎三叔，奎三叔！”
　　守门的青衣小厮把两人往外推，“去去去，捣乱去一边去。”
　　杨天青推开人往里进，杨顺跟着大声喊人，两人愣是进了红翠楼。
　　奎三这会儿正拎着个男子的衣裳拖着往楼下走呢，听见有人大声喊他呸了一句，“哪个找老子的！”
　　杨顺看见奎三心中一喜，“奎三叔，救命啊，救命啊！”
　　奎三把手上的人扔到了地上，拍了拍，“你两呀，这天都黑了，怎滴这会儿还在县府呢。”
　　杨顺嗷得一声哭了，“奎三叔，救命啊，金元被人家给抢了，找不到他了！”
　　杨天青也上前说道：“奎三叔，求你帮忙找一下金元，我有银子，我存了银子，我明日就拿给你。”
　　奎三犹豫了一瞬，呸了一声迈步出来了，“走吧，走吧，全当老子做好事了。”
　　杨顺一喜忙跟了上去，杨天青也燃起了希望，金元这会儿肯定在县府呢，就是不知道被人家给藏到哪了，若是等明儿开了城门那就不好找了。
　　杨顺跟在奎三身后说发生了啥，听得奎三直皱眉，“倒是鲜少听说拐孩子这么明目张胆的。”
　　拐子拐小孩哪个不是静悄悄的，混在人多的集市庙会上，小孩不看紧了，说不定扭头的功夫孩子都没了，明抢的倒是很少听说。
　　奎三想起金家的事，他三教九流都有朋友，还真让他打听出些东西来，别不是牵扯到惹不起的人了。
　　奎三知道自己的斤两，他就是个帮闲，那些小流氓喊他一声三爷，若是往上人家可看不上他这种人。
　　奎三本不想掺和其中，想起金元乖巧又可爱，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奎三带着两人去了城西那边，那地儿拐子多，别管是什么人拐的，先去那问问准没错。
　　此时金元已经醒了，醒来看不见杨天青，屋子里又黑乎乎的，金元吓得哇哇哭了起来，“天青哥哥，救命啊，救命啊。”
　　旁边吃饭的两口子被吵到了，男人踢了一下对面的妇人，“去看看那小崽子。”
　　妇人放下饭碗过来了，端着盏油灯一看，床上那小崽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可是花了十两银子收上来的上等货，哭成这样可别哭坏了嗓子。
　　“我的小乖乖，给妈妈看看，怎么哭成这样了。”
　　妇人一过来金元吓得往墙角里缩，呲着小虎牙朝人家放狠话，“我，我告诉你，我哥哥可厉害了，可厉害了。”
　　妇人朝他招了招手，“小宝贝饿不饿，过来吃饭。”
　　“你能把我送我回家吗？我让我哥哥给你银子，我哥哥做生意可有钱了。”
　　金元吸了吸鼻子，又举起小手给自己擦了擦眼泪，他不要在这，他要回家。
　　那妇人接着哄他，“行呀，明儿就给你送回家去，吃饭不吃，不吃可要饿肚子了。”
　　“吃，你抱我过去。”
　　金元朝那妇人伸了伸手，妇人抱着他给抱了起来，“来，看看我们小乖乖醒了。”
　　屋子里还坐着一个脸上长痦子的男人，看见金元醒了上上下下打量了起来，你别说这样貌可真好，也不知道瘦猴从来弄来的尖子货。
　　男人姓赵，知道他营生的人都叫他赵老拐，他媳妇儿跟他干一样的营生，生得面皮白皙笑起来又一副和善样，人称一秤金，两口子一个骗一个藏，没少拐人家小孩。
　　一秤金把金元给放在了凳子上，又给他盛了饭添了菜，“小乖乖，快些吃饭，明儿妈妈就送你回家。”
　　说完这句话又变了副面孔恐吓金元，“要是再哭就给你栓地窖里，让耗子咬你的屁股！”
　　金元吓得抖了一下，偷偷撩起眼皮看两人，坏人！
　　金元机灵着呢，这两人都没问他家在哪就说要送他回家，就是哄他的！
　　一秤金把饭碗给金元端了过来，这可是个宝贝疙瘩，找个有钱的买主可不难。
　　瘦猴说是乡下拐过来了，她看着不像，乡下孩子哪有这么白嫩的，虽然穿得不好，但看着像是有钱人家养大的孩子。
　　金元擦了擦眼泪，又伸出有些脏兮兮的手，“我要洗手。”
　　赵老拐嘿了一声，“你这小兔崽子事情倒不少，爱吃不吃。”
　　一秤金瞪了他一眼，“吓着我家小宝贝，老娘跟你没完。”
　　金元跟着点头，一秤金打了水给金元洗了洗手，擦了擦脸，金元不哭了，他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擦好手之后端着饭碗吃了起来。
　　一秤金很是稀罕金元，一般小孩拐过来哭闹不已，不听话就打上一顿，他们多拐的是丫头，小子年岁小不能干活，买回家了反要倒贴银钱。
　　丫头不一样，年岁不论大小都有人要，卖到青楼卖到大户人家做丫头，都是极好脱手的。
　　要不是看金元生得好，两口子也不会买，到时候卖给人家做儿子，生不出来孩子的人家有的是，这么好的货儿不怕卖不出去了。
　　赵老拐见金元不哭闹了，又收了个这么好的货儿，这会儿他心情好着呢，之前拐了小子回来非打即骂，今儿难得露个好脸给金元碗里丢了半块饼子。
　　金元有些嫌弃，拿着饼子给放在了一边，自己站起来伸着下手拿了个新的。
　　赵老拐嘿了一声，“你这小兔崽子，还嫌弃上老子了。”
　　金元没理他，端着碗吃了起来，看见桌子上还炒了碟子肉，拿着筷子夹了起来，他要吃得饱饱的，跑出去找他哥哥。
　　一秤金看金元这样很是欢喜，坐在赵老拐身旁和他说，“瞧瞧，这吃饭的样儿，还爱干净，虽然穿得不好，但收拾地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富裕人家出来的孩子。”
　　富裕人家的孩子好呀，到时候卖得更值钱啊。
　　一秤金看着金元笑得和善，“小乖乖，你识字不？”
　　金元咬了一大口酥饼，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认识认识。”
　　一秤金捅咕了一下她男人，“你看，果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不大一点还识字呢。”
　　买金元的时候两口子问了，瘦猴说是从远地儿拐过来的，让他随意处理了去，最好给卖得远远的，省得被人家家里人给找到。
　　这事一秤金熟呀，他们拐了孩子多是卖得远远的，想找都找不到，像这么好的小子可不常见，一定给找个钱多的买主。
　　金元坐在人家桌子前大口吃人家的饼子和肉，吃饱了碗一推就滑下了凳子，“我吃饱了，我要回家了。”
　　一秤金笑着拉住了他，“这天都黑了，城门也关了，等明天就送你回家。”
　　“那好吧，你明天别忘了送我回家哦。”
　　“一定一定，吃饱了去睡觉，明儿妈妈给你换身好衣裳送你回家去。”
　　一秤金抱着金元去了隔壁屋子，金元叫着说黑，一秤金给他留了灯盏，出来就锁了门，金元跑到门口拍门，“为什么要锁门，开门啊，开门啊！”
　　一秤金哄着说道：“小乖乖，别怕，不关门了耗子要跑屋里，到时候咬你屁股，不许闹，快些去睡觉去。”
　　金元在屋里转了一圈也看不见能钻出去的地儿，只好爬到床上躺好了。
　　金元抹了把眼泪，又学着他娘的样子拍了拍自己，“金宝儿不怕，不怕，天青哥哥一定会来救金宝儿的。”
　　金元有些害怕，那两人就是拐子，想把自己给卖了，金元知道他两是大坏蛋，他之前和杨天青一道去县府就有人拦住他想买他，金元心里明白着呢。
　　他要回家，找天青哥哥，找他娘，他不要被人家卖了吃不饱穿不暖，还会被人家打。
　　金元大眼睛包着眼泪要哭不哭的，裹着被子把自己团成了一团，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隔壁两口子还商量着怎么找个有钱的买主，这么好的货色不愁卖，谁给的银子多就卖给谁。
　　奎三也带着杨天青两人来到了城西，熟门熟路走到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邦邦邦敲人家门，里面传出来声音，“谁呀！急着投胎呢！”
　　“马花子，开门！”
　　里面很快开了门，“三哥呀，怎么这会儿子来了，你们红翠楼的老鸨缺姑娘了？”
　　“少放屁，找你有正事。”
　　“您这话说得，吃饭磨牙哪一样不是正事。”
　　马花子嬉笑着把人迎进了门，杨天青两人也跟了上来，马花子呦了一声，“咋还有两个小子，难不成是过来卖小子的？”
　　“你咋那么多屁话。”
　　等进了幽暗的屋子，马花子这才看清两人，“这两小子倒是有些眼熟，一个能干活了卖半两，一个就值上二钱。”
　　马花子看见小子丫头习惯性地先估上个价儿，杨顺一听就炸了，上一个说买他的也给二钱银子，“你才只值二钱呢！”
　　马花子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兄弟三嘛，咱还真是有缘，你那个小弟弟呢，来找我，难不成想和俺做生意了？”
　　杨天青也想起来了，这不是之前想买金元那个花子，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
　　奎三也问道：“你们认识？”
　　“他想买金元。”
　　杨天青脸色不大好看，金元丢了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才没有心情和这人开玩笑呢。
　　奎三给说了让他帮忙找人的事，马花子小有名气，他跟那些偷摸拐骗的不大一样，他只做买人卖人的营生，得人家愿意，拐人家小孩的营生他瞧不上。
　　马花子一听乐了，“你瞧瞧，我就说咱们有缘，那小孩我到现在都有印象哩，你说说，那会儿好好卖给我不好，现在好了平白被人家拐了去，你家岂不是落了个人财两空。”
　　杨天青面色铁青，“不是拐，是被抢。”
　　马花子更是吃惊，“虽然现在世道不太平，那些拐子也忒大胆了些，现在竟然都明抢了，得嘞，看在奎三哥的面子上我帮你们找了，不要你们银子，但要是人家不肯放人，那银子你们可得掏了。”
　　“我知道。”
　　奎三踢了一脚马花子，“你又坐这干甚，还不赶紧出去打听去。”
　　马花子摇了下头，“急什么，这么好的货儿人家肯定肯定省不得轻易出手，肯定会好好寻个买主，都这会儿了人家肯定没个动静，急也不行呀，放心好了，只要拐到了县府了，没有我马花子找不到的人。”
　　奎三这才略微放心，“那走吧，你两先去我那住，明儿再过来找。”
　　杨天青只得跟着奎三回去了，他哪里睡得着的，一夜翻来覆去，脑子里一会儿是金元被吓得哇哇大哭的样子，一会儿是金元笑着喊他哥哥的样子，翻了一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就起了，喝了两口水又出去找人去了。
　　杨顺也忙跟着去了，杨顺脸上顶着巴掌印儿，金元虽然是个小讨厌鬼，金元没了，他心里难受着呢。
　　几个人都没有闲着，马花子和杨天青两人在城西这边暗中打听，生怕打草惊蛇了，奎三则叫了手下的闲汉帮他找个叫瘦猴的，两头一块找，说不定能更快把人给找到了。
　　马花子背着手在城西那边的集市上来回转，这地儿水深着呢，什么人都有。
　　有爹娘带着孩子过来买的，还有官府也时常在这卖人，乱哄哄的，别说打架斗殴了，就是人命官司也是常有的事。
　　马花子像往常一样看着路边卖身的人，又和同行交流着信儿，谁手上有好货了大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若是有好货没门路，那多得是人给找个好门路。
　　马花子拿着烟给人家塞了一撮，“最近怎么样，有大货没，拿出来让大家掌掌眼。”
　　“得了，哪那么多大货呀，都是一些下等货色，就挣个辛苦钱。”
　　马花子长袖善舞，在这没打听出来消息就换了个地儿接着打听，那叫金元的小崽子生得好，若真是落在人贩子手上了肯定会有消息的。
　　那边赵老拐也出来找门路了，想找个出价儿高的把金元给卖了，样貌生得好，不愁卖，他要捡个出价儿高的。
　　金元昨儿很是害怕，睁着眼睛不敢睡觉，怕着怕着就渐渐睡了过去，在醒过来日头都照屋里了。
　　金元一看不认识的地儿有些想哭，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穿好鞋子下来床。
　　“开门啊，开门啊，我要尿尿，要尿尿！”
　　金元用力拍着门，一秤金听见了给他开了门，她还怕金元在里面有个啥事呢，这么好的货儿磕了碰了都是折她银子的！
　　“小乖乖醒了。”
　　金元赶紧跑了出来，解开裤子就是撒尿，自己把裤子系上噘着嘴看向一秤金，“妈妈，我要回家了，我想我哥哥了。”
　　“急什么，你叔出门找马车去了，找到了就送你回家，不急。”
　　金元也不闹，他看了看院子，院墙太高他跑不过去，门也锁着呢，他要怎么出去呀，天青哥哥肯定急坏了。
　　金元朝那个妇人喊了一声，“妈妈，我饿了，我想吃包子，要大包子！”
　　一秤金不大乐意给他买，生怕她走了生出什么事端，金元拽着人家的袖子撒娇，“妈妈，我饿了，我想吃包子。”
　　一秤金见金元生得讨喜给应了下来，进屋拿了几个铜板出来，开门的时候金元盯着人家的门看，盘算着怎么能跑出去。
　　他虽然不认识县府的路，但他知道和善堂还有奎三叔家，他会问路，等他出去了他就跑去找周爷爷或者奎三叔。
　　一秤金做这行多年了，行事很是谨慎，尽管金元乖乖不闹腾，她也不敢把人单独给放在家里，这可是花了十两银子的。
　　

第51章 051
　　一秤金开了门叫了个路边的小子过来，给了他铜板让他去街上买上几个包子回来。
　　看着打开的门又被关上了，金元有些失望，要是这人出去就好了，他说不定可以爬出去。
　　一秤金坐在院子里嗑瓜子，金元就在院子里来回跑着玩，一会儿拿棍子戳戳地上的蚂蚁窝，一会儿舀水过来往不知道是什么的洞里灌，跑来跑去很是欢实。
　　一秤金看着金元乐出了声，被她拐过来的小孩没有不哭不闹的。
　　那好办呀，拿棍打，要是还哭就用绳子捆起来，饭也不给吃水也不给喝，别说两天了，饿上一天就都老实了。
　　这小少爷倒是乖顺，果然还是年岁小有些傻乎乎的，好骗的很。
　　快晌午的时候赵老拐回来了，心情不错地还带回来了一些吃食儿，金元洗了手乖乖坐到了凳子上。
　　一秤金朝着赵老拐挤眉弄眼，赵老拐让给她拿酒出来，“放心好了，这次货好，不少人想要呢。”
　　赵老拐伸出五根手指，喜得一秤金笑得看不见眼，忙不迭休进屋拿酒去了。
　　金元拿着筷子该吃吃，桌子上有烧鸡，他不客气地拿了个大鸡腿抱着啃，惹得赵老拐笑了起来，“这小崽子胃口可真好，好养活儿的很。”
　　一秤金也给金元夹菜，“小乖乖多吃点，下午让你叔送你回家去。”
　　金元嗯嗯点头，“谢谢妈妈。”
　　金元吃得打了个饱嗝儿，一秤金催他回屋睡觉去了，金元乖乖进屋去了。
　　一秤金急着问道：“都给找了什么人家呀？”
　　赵老拐慢慢悠悠抿了口酒，“有一家没了儿子要续香火，还有一户大家要买书童，另一家是个戏班子，刚好找年岁小的买回去做小青衣哩。”
　　赵老拐说完就怪笑了起来，“那小东西模样好，下午我就带着他验货去。”
　　一秤金不用想也知道，那给五十两银子的肯定不是那家要续香火的，另外两家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则，那小东西乖巧，可惜了。
　　赵老拐心情好得很，酒也多喝了几口，这会儿各家都在吃饭呢，他也不急着把人带出去，到时候让他两家都看看他的货儿，抢起来说不定还能多卖上几两银子呢。
　　这次可真是赚大发了，一转手就能挣上几十两银子！
　　赵老拐喝了酒进屋歪着去了，一秤金则进屋看了看金元，见金元张着小嘴睡着了也坐在院子里洗起了衣裳。
　　这可真是个能挣钱的好宝贝儿啊，瘦猴也不知道从哪弄来这么的货。
　　金元悄摸从床上下来了，伸着脑袋往院子里看，那个坏女人正背对着他洗衣裳呢。
　　金元今儿在院子里玩了一下午，早就看到了一个能跑得地儿。
　　后院墙角那落了根木头，他要是能斜着搭到墙上就能爬出去了。
　　他经常跟着铁头他们爬树摸鱼的，直溜溜的树他爬不上去，斜着的树还是能试试的。
　　金元见这会儿没人看着他，蹑手蹑脚溜到了墙边上，抱着那个棍子就往墙上搭。
　　他力气有些小，憋得小脸都红了也不敢出声，鼻子都出了汗可算是把木棍给搭好了。
　　金元一喜，只要他跑出去就能回家了！
　　金元小心翼翼抱着棍子往上爬，扒着墙头扑棱着小脚总算是坐了上去。
　　金元一看这墙有点高，握着小拳头给自己鼓劲儿，“金宝儿不怕，不怕，要找天青哥哥还有娘。”
　　金元闭上了眼睛，心一横咬着牙跳了下去。
　　一秤金在院子里只听见咚得一声，扭头看了看屋子，房门还关得好好的呢，一秤金觉得金元是个没吃过苦的小少爷，还能跑出她的手掌心不成？
　　金元落地摔了个屁股墩，金元也不敢哭，拔腿就跑了起来，这会儿子路上没啥人，都在家吃饭呢，金元刚跑出巷子口就被人给抓住了后脖领。
　　金元扭头一看是个半大小子，他不认识，这会儿正拽着自己不让走呢。
　　金元急了，一口咬在了人家手上，那小子被咬得叫了一声，一把把金元给丢了出去，“谁家的货跑了！”
　　一嗓子喊下去周围几户人家纷纷开了门，一秤金也赶紧开了门，大老远一看那不是她家的五十两银子嘛！长了腿了差点就跑了！
　　一秤金快步走了过来，金元还想跑呢，一秤金朝着脸就要打，想起来今天下午要验货呢，手落在金元脸前停了下来。
　　一秤金气得不行，原本以为是个单纯的小少爷，又是个顶好的货儿，不哭不闹的，她原以为是个好哄的，没想到小小年纪就会骗人！
　　她一秤金常年打雁，这次差点被这个小崽子给啄了眼睛！
　　打不得脸是吧，气得她撸起了金元的袖子，一脸凶相地朝着金元狠狠掐了起来，“让你跑，让你跑！”
　　金元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呀，一秤金下手恨不得把金元的肉给拧下来，疼得他哇得一声哭了起来，手脚并用朝着一秤金身上踢。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坏女人，救命啊，救命啊！”
　　金元边哭边叫，肉乎乎白生生的小胳膊被掐得见了血，青青紫紫连着一片看着有些骇人。
　　一秤金挟着金元往家走，金元哭闹不已，她都险些抱不住。
　　刚拽着金元的小子也跟了过来，是早上一秤金喊他过来帮忙买包子那个小子，拽着了金元就是想讨一些赏钱。
　　一秤金抱着人回来了，把金元给扔到了地上，“好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是装乖，给老娘等着，以后有你好日子过！”
　　在屋里歪着睡觉的赵老拐也被吵醒了，“怎么回事，打他作甚，别给弄伤了皮肉。”
　　门口的小子回了一句，“赵叔，这小子跑出来了，被我给逮住了。”
　　一秤金脸色白了一瞬，赵老拐一听瞬间炸了，胳膊抡圆朝着一秤金脸上打了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一秤金不敢吱声，拖着金元给拖到了屋子里，金元哭嚎不已，他的胳膊疼得厉害，怕女人打他，赶紧往床上躲。
　　一秤金咣得一声锁上了门，都是她大意了，险些被一个小崽子给蒙骗了去，要真是丢了人了，赵老拐能打死她！
　　她原也是赵老拐给拐过来的，年岁太小记不得父母，赵老拐见她听话就让她帮着去拐小孩，小孩总容易相信小孩，她没少帮着拐骗，年岁大一些了就和赵老拐过日子。
　　虽是夫妻，但一秤金不敢开罪了赵老拐，刚打她那一下半张脸都肿了。
　　赵老拐进屋抓了几个铜板出来给门口的小子，小子拿着欢欢喜喜走了。
　　赵老拐关了院门，回来又朝着一秤金打了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院子里还回荡着金元的哭声，他疼得厉害，胳膊被掐得红辣辣地疼，太疼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哭得脸通红，嘴上一直喊杨天青和他娘。
　　杨天青和杨顺暗中找了一上午的人了也没见个人影，杨顺跟着也一口水都没喝上，早上饿得不行买了包子，给杨天青他也不吃，杨顺给吃了个干净。
　　快晌午了，杨顺实在走不动了，“哥，去问问那姓马的，说不定他那有消息呢。”
　　杨天青这才朝马花子家走去，马花子也是刚回来了，这会儿正喝着水呢，杨天青张口就问道：“叔，有金元的消息了吗？”
　　“倒是打听了有几家有小男孩的，瘸子家狗五家老赵家，还有混三和赛金花家，这几天都有小男孩要出手，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家，得在打听一番。”
　　杨天青道了谢，把身上所有的铜板都给掏了出来，那是他昨儿卖豆腐挣得铜板，有个五六十文。
　　“叔，等找到了金元了，我回家给你拿银子，我家有银子。”
　　马花子把铜板给推了回去，“行了，咱也算有缘，你们又是奎三带过来的，就当我做好事了。”
　　杨天青这才给收了下来，他现在满心都是金元，生怕他在什么地方受苦了。
　　晌午杨天青吃了个饼子又出去找人去了，杨顺也跟着出去了，马花子受人所托没怎么歇又出去打听消息去了。
　　有要出手的人家找到了，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家，得一个个查。
　　那小家伙或许在这几家或许不在，若是不在那能去哪呢，他马花子也不是那手眼通天的仙人。
　　下午马花子还真打听到了，赵老拐今儿上午找人家呢，说是手里有个尖儿货，找了一家富商和戏班子要出手，下午就带过来验货儿。
　　马花子背着手溜达到了赵老拐家，不客气地拍了门，一秤金被打了一顿现在连门都不敢开的。
　　“赵老拐，赵老拐，缩着脖子在家作甚呢，出来喝酒去。”
　　院子里没人应他，他只听见有个小孩子的哭声，声音响亮哭得人耳朵都要炸了，这小崽子，嗓门可真亮呀。
　　马花子见没人开门就走了，想着换个法子再过来打探，他已经走过三家了，里面都没有他要找的人。
　　马花子还没出胡同呢，蹲在路边的小子就喊了他一声，“马叔，你找我赵叔哩，赵叔肯定不应你，他收了个好货，正准备卖哩。”
　　马花子随手摸了几个铜板给他，“哎，见过没？”
　　那小子一喜，“见过，见过，今儿晌午头跑出来还是俺给他揪回去的呢。”
　　马花子来了兴致，“长得咋样，赵老拐那歪货，敲门不应声，还怕老子抢他的货不成？”
　　“长得可好哩，一看就是用金银堆着养大的，不是那些卖不上价儿的乡野小子，五六岁，大眼睛小脸肉乎乎的。”
　　马花子嗤了一声抬腿走了，“难怪那老东西躲着不见俺，是怕俺抢他的不成。”
　　马花子虽然没见着金元，断定那屋里哇哇哭的小家伙八九不离十就是了，他马花子眼睛毒着呢，见了金元两面就给记着了。
　　得了消息马花子赶紧找杨天青去了，“应该是在马花子呢，你去瞧瞧去，老子虽然瞧不上赵老拐，但俺们是同行不能坏了规矩，你自己去寻就是了。”
　　杨天青道了谢，有消息就好，这都又快找了一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了。
　　杨天青忙朝着马花子家去了，让杨顺帮忙喊奎三过来给他帮忙，杨顺应了一声拔腿就找帮手去了。
　　杨天青对这块不大熟，顺着马花子指给他的方向寻摸了过来。
　　刚寻到巷子就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个小孩出来，身后还跟着个妇人，杨天青定睛一看那小孩可不就是金元！
　　金元这会儿是醒着的，只是不哭不闹软趴趴地趴在男人肩膀上，两人抱着金元上了马车走了，杨天青赶紧跟了上去。
　　马车一直走到一处酒楼停了下来，两人抱着金元进去了，杨天青也跟了上去，寻摸着什么时候把人给抢过来。
　　赵老拐睡了一阵，怕看货的时候金元哭闹就给他灌了一点药，金元气得不行，想咬男人一口都不行。
　　男人抱着金元上了楼，金元一条胳膊耷拉了下来，杨天青一看那肉乎乎的小胳膊上红肿一片，有的地方都掐出血了！
　　杨天青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两人给咬死了，金元抬头朝下看去，就看见了杨天青跟着过来了，金元叫了声哥哥，杨天青给他比划了一下让他不要出声。
　　金元点了下头，大眼睛里包着泪花要掉不掉的，这次可真是吃了苦头了。
　　两人带着金元坐在一处靠窗的位子，没一会儿又过来两人，赵老拐把金元拎着放在地上，“瞧瞧，我说是好货儿就是好货儿吧。”
　　为了让货儿看起来更值钱，赵老拐还给金元穿了一件湖绿提花绸缎小袍子，头发也用红头绳绑着，看起来更漂亮了。
　　赵老拐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这可不是那些乡下穷小子，您二位谁要呀。”
　　“我出六十两！”
　　“我出七十两！”
　　赵老拐喊过来的两人，一个是做布匹生意的富商，一个是戏曲班子的班主，两人现在看着金元两人放光，跟看见个宝贝儿似的。
　　富商想买了金元回去做‘书童’，戏曲班子看着小家伙是个好苗子，想买来做青衣，以后唱出名了少不了往富贵人家唱戏去，不少富家老爷稀罕那模样好的。
　　两人都想给带回家去，最后抢到了一百两，那边两人挣得跟乌鸡眼似的。
　　金元拽着赵老拐的袖子大声喊了起来，“我要尿尿！我要尿尿！”
　　赵老拐不敢让一秤金看着金元了，晌午差点就让这小兔崽子给跑了，金元闹得厉害，哭着闹着要去尿尿，赵老拐只得抱着人找净房去了。
　　这可是个金宝贝，一百两！做这次生意可比他之前挣得多了！
　　赵老拐找了个净房，把金元放在地方要给他解裤子，杨天青瞅准机会一把把人给推开了，赵老拐哎呦一声从二楼坠了下去。
　　杨天青二话不说抱着金元就往下跑，一秤金只听见咚得一声，有人喊有人掉楼下了，一秤金伸头一看那不是她男人嘛！
　　在伸头一看，一个半大小子抱着那一百两银子跑了！
　　一秤金喊了一声，“我的银子！”
　　说完就冲下了楼，杨天青抱着金元闷头超前跑去，听见后面有人喊也不回头，赵老拐急了，“赶紧去追啊！”
　　不用他说一秤金也舍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那可是一百两啊，足足一百两，省着点用足够她过大半辈子了！
　　一秤金朝着杨天青跑了过来，赵老拐也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追赶。
　　金元看见掐自己的坏女人追过来了，“天青哥哥，快跑啊，他们过来！”
　　杨天青不过是个半大小子，怀里还抱着金元，一秤金很快就追了过来，一把就拽住了杨天青，“把人给我留下！”
　　杨天青被拽得倒在了地上，他推开金元和那妇人厮打了起来，杨天青本就是个打架的好手，就算是比不过一秤金高，但下手专往痛得地方打。
　　一秤金发了狠了，拿手死命掐杨天青，赵老拐也追了上来，看见金元在那呢眼睛都红了，金元吓得哇哇叫，奈何自己手脚软趴趴地跑不了。
　　“天青哥哥，救命啊，救命啊！”
　　

第52章 052
　　赵老拐一把抱住了金元，“小兔崽子，哪里跑！”
　　赵老拐刚被杨天青撞下楼摔断了一条腿，到手的金疙瘩他可死咬着不放，抱着金元一瘸一拐赶紧跑。
　　杨天青想把一秤金给踹开，奈何一秤金躺在地上死命拽着他脚，杨天青狠踹了她两脚才得以脱身。
　　金元被赵老拐抱着吓得哇哇叫，“救命啊！天青哥哥救命啊！”
　　赵老拐瘸了条腿跑也跑不快，杨天青快追上来的时候一秤金一棍子打在了杨天青后脑勺，杨天青眼前一黑躺在了地上。
　　金元被赵老拐抱着没哭，看见杨天青被打倒在了地上哇哇哭了起来，“天青哥哥，天青哥哥！大坏蛋，大坏蛋！我要咬死你，咬死你！”
　　金元一口咬在了赵老拐的肩膀上，他下了狠劲，咬得赵老拐嘶了一声，差点把人给扔出去。
　　一秤金也追了上来，她眼底有些疯魔上来就拽金元，“给我，给我！”
　　这一百两银子是她的，她的！
　　她要带着她的一百两银子远走高飞，什么赵老拐，“祖宗十八辈的贼窝窝子，敢打老娘，当老娘是吃素的！”
　　赵老拐没想到一秤金竟然敢和他抢人，一秤金早就被他给打服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敢和他动手了！
　　两人拽胳膊的拽胳膊，拽腿的拽腿，金元被拽得生疼，身上有些力气了就蹬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啊！”
　　杨天青也缓过来了，一脚就踹在了赵老拐的那条瘸腿上，赵老拐啊了一声疼得脸都白了，手一松金元落在了一秤金手上。
　　一秤金抱着金元就跑，“好宝贝，好宝贝。”
　　杨天青拽住了她的头发，“给老子放下来！”
　　“奎三叔，那呢！”
　　杨顺看见那边有人打架，一看可不就是他哥，奎三上来就把金元给揪了过来，拽起一秤金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祖宗的，老子的人也敢抢了！”
　　周围有人看热闹指指点点的，但都不敢下手，赵老拐是出了名的缺德人贩子，这会儿又来了个奎三更是不敢下手帮忙了。
　　赵老拐拖着腿站了起来，“奎三，老子劝你少管闲事，那货儿是老子花了十两银子买的！”
　　奎三呸了一声，“老子就管了你当如何！”
　　金元吓坏了，这会儿杨天青杨顺奎三都在呢，他委屈地哇哇直哭，“奎，奎三叔，打死他，打死他！”
　　杨顺也擦了把眼泪，可算把那小讨厌鬼给找着了，又一看那半条胳膊都肿了！
　　杨顺气得不行，又一脚踹在了赵老拐的瘸腿上，赵老拐疼得躺在了地上，杨顺由嫌不解气，蹦起来狠踩那条腿，“老子弄死你，弄死你，敢抢金元！”
　　钻心的疼让赵老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一秤金还想跑，杨顺仗着有人撑腰不带怕的，一把抓住一秤金的头发死命的拽，一秤金挣脱的时候他手上拽下了一大把头发。
　　金元挣着也要下来，奎三把他给放在了地上，金元记着这坏女人掐他，上去小脚朝着人家踩，“让你掐我，让你掐我！”
　　踩了人家两脚出气扭头就哭着抱上了杨天青的腿，“天青哥哥哇哇哇。”
　　杨天青把人给抱了起来，“走，回家去。”
　　一行人这才走了，奎三送了三人出城门，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嗐！老子这趟浑水趟都趟了。”
　　“奎三叔谢谢你。”杨天青道了谢。
　　奎三皱着眉摆手，“别谢了，你们摊上大事了，那抢人的瘦猴找着了，说是衙门里的一个叫啥的牛大的找的他们，让把人给弄死了，两人贪财这才把金元给卖了。”
　　杨顺嘴快问道：“衙门的人杀金元做甚，我们又没见过他。”
　　“实话和你们说吧，那金家没了的事和咱这县令老爷脱不了干系，呸，什么叛军来了，都是他浑水摸鱼找人做的，八成是金元没死，斩草除根，一次不成怕还有下次。”
　　“要我说赶紧把人送走，要不然下次说不定直接刀架脖子上了。”
　　奎三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发现金元是金家的小崽子之后就找人打听了，那人是一名牢头，还真给打听出来，可不就是钱来保干的好事。
　　杨天青也没想到是因为这，“那为何还要杀杏花村的人。”
　　“嗐，做戏不得全套的。”
　　这会儿日子西斜，杨天青背着金元快步回家去了。
　　杨顺也忙跟了上去，“哥，我们怎么办啊！”
　　“回家。”
　　金元有点被吓到了，双手紧紧搂住杨天青的脖子，他不是被人家拐了，他是差点被人家弄死了！
　　金元哭得眼睛都肿了，这会儿乖乖地趴着也不说话了。
　　杨天青背着金元回了杏花村，看见他们的人惊呼了一声，“哎呀，竟然真给找回来了。”
　　“金元回来了，金元回来了！”
　　杏花村热闹了起来，不少人都觉得金元找回来的可能性不大，村里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音讯，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
　　杨天青和人家道了谢，背着金元一路回了家。
　　帮忙找金元的人应该也快回来了，他们关了城门就会回来了。
　　听说金元被找回来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铁头几个也赶紧跑了过来，铁头看见金元好好的嗷得一声哭了，“金元，你可算是回来了，吓死我了。”
　　铁头这两天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觉得自己身为老大竟然让人在眼皮子下抢走了金元，要不是大人不让他出去找，他早跟着大人去县府找人去了。
　　小石头三丫二狗儿也都来了，看见金元回来又哭又笑的，几个小子被吓得不轻。
　　金元也举着小手擦眼泪，“铁头哥，你们别哭了，我回来了。”
　　这一举胳膊不要紧，那半条胳膊都肿了起来，周秀兰看着吓了一跳，轻轻给金元挽起了袖子，“天杀的人贩子，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众人一看竟然给打成这样，顿时唏嘘不已，有大人对自家小孩说道：“看到了吗，落到人贩子手里可没有好日子过，以后可不能调皮乱跑了。”
　　院子里乱哄哄一团，杨天青说金元吓到了，客气地把人给劝了出去，院子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周秀兰看金元那小可怜样心疼地擦了擦眼泪，找了药给他擦胳膊，金元疼得眼泪汪汪的。
　　周秀兰哄他，“好孩子，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金元受了惊，这会儿精神头有些差，杨天青抱着人进屋睡觉去了，金元抓着他的袖子不放，“天青哥哥，你别走。”
　　金元生怕他睡着的时候被人家给偷走了，杨天青坐在了床边，“不走，睡吧。”
　　金元这才敢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了。
　　杨家的院门紧闭，村里的妇人婆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闲话，“这孩子可真命大，还能给找回来，头两年隔壁村的丫头丢了一直没个音儿。”
　　“谁说不是呀，天杀的人贩子，看把金元给打的，那一条胳膊都没法看，恨不得把肉给拧下来了。”
　　“可得看好自己小孩了，哎。”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县府帮忙找人的王大柱一行人也回来，刚进了村子就听说金元找到了，刚回来了。
　　王大柱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可受罪了？”
　　“可不，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一条胳膊掐的不像样，可吃了不少苦头。”
　　一行人听说金元找到了各自回家去了，找到就好。
　　杨天青坐在床边陪着金元，等人睡着要站起来，他的衣角被扯了一下，低头一看金元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杨天青用了些力气把金元的小手给掰开了。
　　金元不知道梦见啥了，杨天青一掰他的手就皱着眉哼唧着掉眼泪，杨天青轻拍了他几下这才不哭了。
　　杨天青把他的钱罐子给拿了出来，里面有铜板还有碎银子，一共是五两银子，四吊铜板，一共不到十两银子，都是他们三人捉鹌子挖地黄卖豆腐挣得铜板。
　　杨天青拿布给兜了起来，又找了毡包过来在里面装了他和金元的衣物鞋子。
　　杨顺站在门口伸头往里看，看见杨天青收拾东西呢问了一句，“哥，你要把金元送出去吗？”
　　奎三叔说了，有人要杀了金元，要是不送出去的话小命不保。
　　但能把金元送哪呢，他们又不认识什么人。
　　杨天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杨顺，你要不要跟着一道去瓜州，比不得家里舒服，你要是不愿意，家里的东西都留给你，柱子叔会帮着你，也饿不死人。”
　　杨顺原本以为杨天青是要找人家把金元送走呢，没想到是把他给扔下来！
　　杨顺嗷得一声不愿意，“凭什么把我留下来呀！”
　　金元被他吵得皱了下眉，杨天青瞪了他一眼，“闭嘴，收拾东西去，天黑我们就走。”
　　杨顺赶紧进来收拾东西去了，边收拾东西边哭，他不想走，但他不走的话就剩他一个人了，“哥，我们啥时候回来呀。”
　　“不知道，找到金元娘把人送过去，要是没事我们就回来了，有事……”
　　杨天青不敢说瓜州那边有事没事，金元在他这都快一年了，白夫人去探亲，按理说早该回来了，不回来大概那边不好，就算是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
　　现在由不得他们去或者不去了，离开杏花村杨天青也不知道要去哪，总要有个地儿去不是，那就去瓜州，找金元他娘。
　　杨顺觉得现在日子过得不差，他不大想出去吃苦，又不想一个人过日子，让他选，那他还是跟着他哥吧。
　　杨天青很快收拾了东西，弄好之后把家里所有的面都给烙成了饼子，足足兜了一大包。
　　杨顺心里忐忑地吃了半个饼子就吃不下了，跑出去了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咋样呢。
　　天都黑了，金元还没睡醒，杨天青叫杨顺睡觉去，要不然上路了就没地儿睡了，杨顺哪里睡得着的，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一会儿想着自己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一会儿又想起他爹娘，要是他爹娘在的话，他就不用吃这些苦头了。
　　果然是小讨厌鬼，就会给他添麻烦，哼，算了，原谅他了。
　　杨顺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月上中天，杨顺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杨天青把带不走的东西收拢到背篓里，还有家里那只宝贵的鸡，他悄悄敲响了隔壁的房门，村子里不大太平这阵，王大柱门后都放着锄头呢。
　　半夜三更听见有人敲门警惕地问了一声，“谁！”
　　“叔，我，杨天青。”
　　王大柱忙下来开了门，“天青呀，啥事，金元可还好。”
　　小孩子受了惊吓最怕发热了，王大柱以为金元生病了呢。
　　杨天青拖这背篓进来了，“叔，我们要走了，家里东西带不走，你们留在用吧。”
　　周秀兰也披着衣裳出来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外面还不如咱村里呢。”
　　“不走不行，不走金元怕活不成了。”
　　杨天青给说了啥事，王大柱周秀兰一惊，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事。
　　周秀兰擦了擦眼泪，“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提前和婶子说一声，婶子也好给你们备些干粮。”
　　周秀兰帮进屋找吃食去了，找了个布袋子里面给装了家里没吃完的馒头还有咸菜，又偷摸塞了一角碎银子，“路上小心些，早点回来。”
　　“知道了婶子，有人问你就说把金元送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在回来的时候不知道金元还跟着不跟着回来了，杨天青暂时不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
　　杨天青送完东西就回来了，金元躲在被窝里还在熟睡，杨天青找了背篓，在里面放了薄褥子进去，把金元给抱了进去。
　　又喊了杨顺起来，杨顺刚睡醒就被弄起来，也没发脾气，起来就穿上鞋子背上了包裹。
　　杨顺背着个包裹还有个小铁锅，杨天青则背着金元，包裹斜着绑在了胸口，三人关了门悄声出来了。
　　王大柱周秀兰站在门口等他们，嘱咐三人路上小心一些，早点回来。
　　杨天青点了下头，带着两人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中。
　　周秀兰直掉眼泪，“这三人还都是小孩子呢。”
　　瓜州离他们这千里迢迢，要是走路最少得三五个月，外面现在又乱，这一去也不知道小命还在不在了。
　　三人出了村子，杨顺回头看了一眼杏花村，举着袖子擦了擦眼泪，他舍不得走。
　　杨天青三人一夜没安生，县府那边赵老拐也疼得嗷了一夜。
　　他被杨天青从二楼撞下来摔断了腿，本来老实躺在地上，等大夫把腿接上去就好了。
　　奈何他贪心不足，争抢着要把金元给夺过来，又被杨天青和杨顺踹了几脚，那腿想接都接不上来。
　　就算是接好了也得是个瘸子，这下好了，真成了拐子了。
　　赵老拐人财两空，一秤金那会儿想抢了人就跑，赵老拐腿又疼又生气，躺在床上不住地骂一秤金。
　　“贱货骚货！想独吞银子，等老子好了看不抽你个贱货！”
　　两人在一起搭伙儿拐孩子好些年了，一秤金面善负责骗小孩，赵老拐负责找买家，两人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不知道多少人家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
　　这次金元卖得价儿实在高，两人起了内斗。
　　一秤金本就是赵老拐拐回来的，最后两人成了一伙儿的。
　　刚来那阵一秤金想跑，被打服了，看见个小孩就跟看见银子似的，不管卖到什么地方，给银子多的就行，得了个一秤金的外号。
　　一秤金本来就怕赵老拐，赵老拐躺在床上不住地骂她，扬言要打死她。
　　一秤金吓得直抖，都怪那小兔崽子，若不是那小子抢了人，赵老拐瘸了腿了，她抱着人远走高飞多好啊。
　　现在好了，她又落在了赵老拐手里，一秤金看见针线筐里的剪刀，她抖着手给抓了过来。
　　

第53章 053
　　“给我死，给我死！”
　　一秤金举着剪刀扑了过去，骑在赵老拐身上狠狠扎了过去，一下一下直到身下的人没了动静。
　　一秤金抹了把脸哈哈笑了起来，长发黏在脸上宛如厉鬼一般，她啐了一口死不瞑目的赵老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秤金从床上下来，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安静了终于安静了。
　　要不是赵老拐今天断了腿了，说不定她还收拾不了这狗东西，一秤金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她这辈子是完了。
　　她跟着赵老拐坏事做尽，就算是死了怕是下辈子也得投到畜生道去，一秤金哈哈笑了起来，“老娘不甘心，不甘心！”
　　一秤金举起剪刀在胸口比划了一阵，用力刺了下去，刺入皮肉那一刻一秤金抖着手把剪刀给丢在了一边。
　　她起身拿了包裹四处翻找赵老拐的钱财，她自由了，她自由了！
　　赵老拐这些年不知道拐了多少孩子，手上攒了不少金银，一秤金全给翻了出来一股脑塞到包裹里。
　　一秤金疯笑了几声，“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她要拿着这些银钱东山再起，她逃到没人认识她的地方，用这些银钱买女儿开妓馆，她一秤金要平安富贵的活到老！
　　一秤金卷了钱财要跑，迈过门槛腿一软跌到在门板上，一根钉子直愣愣刺入了她的太阳穴，一秤金抽搐了两下死不瞑目。
　　一秤金刚死院子里就跳入了人，是那日被她喊着买包子的小子，手上一块黑青的胎记，赵老拐骂了一夜，他睡在隔壁柴房被吵得睡不着，这会儿没音儿了跳进了院子。
　　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一秤金死在门口，赵老拐也死了，床上都是血，那小子卷起地上的包裹跑了。
　　一声鸡叫打破了寂静的黑夜，杨顺也松了口气，总算是快天亮了。
　　他一路走到月亮滑落到天边，月亮落下天也越来越黑，天上的星星越发亮了起来。
　　杨天青背着背篓走在前面，杨顺害怕不已，路边的树影被风吹一下他都觉得是鬼，不知从哪摸了根棍子一直拿在手上。
　　听见远处村落传来的鸡叫声，杨顺才没那么害怕了。
　　一直走到太阳升起，身后的背篓才传来动静，金元顶开盖在头上的被角伸出了脑袋，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小树小草都往后跑呢。
　　“天青哥哥呀。”
　　金元习惯一睡醒就喊杨天青，杨天青扭头看了一眼，“醒了。”
　　金元揉了揉眼睛，“天青哥哥，我们要去县府吗，金宝儿不要去县府了，再也不去了，县府有大坏蛋！”
　　“不去县府了，带你去找你娘。”
　　金元一听去找他娘呢，扒着背篓脖子伸得更长了，“找我娘！”
　　“嗯，找你娘。”
　　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杨天青把背篓放了下来，金元也给拎出来喂了些水，掰开了饼子给他吃。
　　杨顺长舒一口气坐在了地上，“可累死老子了，脚都快走烂了。”
　　杨顺拿过个饼子也啃了起来，打开大妞他娘给的咸菜吃得嘴角都是油，“大妞家做得咸菜可真好吃，哎，哥，还有银子呢！”
　　几人这才发现秀兰婶子给他们塞了银子了，杨天青拿过来收了起来，金元吸了吸鼻子，“以后不能和铁头小石头还有大妞二妞一道玩了。”
　　三人坐在地上吃了起来，杨天青哄着他说要找他娘呢，金元这才高兴了起来，这会儿也不害怕了。
　　一旁的杨顺哎了一声，“金元，你娘是不是特别有钱，等把你送过去了，你能和你娘说给我些银子，俺也想过那富贵日子。”
　　金元嗯嗯点头，“我娘可有钱了，我舅舅家也有钱！”
　　杨顺吸溜了下口水，“你舅舅家多有钱呀？”
　　“很多很多！”
　　“那能顿顿吃肉吗？还有还有我想让人伺候，到时候和你娘和舅舅说，是我救了你，给我买个大宅子，还要有人伺候。”
　　杨顺刚开始不大愿意离开杏花村，他们的日子刚好起来，时不时还能吃上口肉，就要离开了，那么远那么远，他都不知道能不能走过去。
　　这会儿突然想起来白夫人和金元的舅舅都是有钱的大户，瞬间来了精神。
　　他要是把金元送过去了，到时候人家感谢他，他岂不是也能跟着做个富家少爷了，就跟之前金元一样！
　　杨顺也不喊累了，吃了饭就一屁股爬了起来，“哥，快走，快走，别耽误了行程。”
　　那前面可是有金山银山在等着他，等到了瓜州就不能叫他杨顺了，要叫他杨二少爷！
　　杨天青还不知道他，杨顺是个懒惯的，这才刚走了了没多远，夜里杨顺害怕一直紧紧跟着他的步子，天亮之后就一直嚷着累要坐着歇歇。
　　杨天青没理他，他怕县府那帮子人不死心追过来，他不敢歇太久，吃了饭就让金元钻进了背篓，得快点赶路了。
　　金元倒是三两句话让杨顺老实了下来，虽然瓜州白家那边不知道怎么样，杨顺被金银吊着，省得给他闹事了。
　　杨天青背着背篓走了，杨顺现在也不喊累了，拿着棍子也赶紧追了上来。
　　金元乖乖坐在背篓里两只手扒着边边露出个脑袋，“天青哥哥，我们要去哪呀。”
　　“去平州郡的码头，到时候我们做船去瓜州。”
　　金元一听要坐船哇了一声，“大船！金宝儿坐过，好大好大！”
　　金元去过一趟瓜州，跟他娘一道去探亲，坐得就是两层的大船，他现在还记着呢。
　　“胳膊还疼不疼了？”
　　“疼，风呼呼就不疼了。”
　　金元的袖子被卷了起来，省得擦到伤口了，过了一夜胳膊更是肿了，看起来有些骇人，早晨清凉的风吹着才觉得没那么疼了。
　　金元睡了一夜才有了精神头了，小嘴叭叭说了起来，“天青哥哥，我差点就跑出来了，我搬了棍子爬墙，我想去找周爷爷和奎三叔，刚跑出巷子就被一个大小子拽住了。”
　　金元受了惊，杨天青一路给背回了家也没问他，没想到这小家伙这么机灵，差点就自己跑出来了。
　　杨天青夸了他一句，“很厉害，下次遇见坏人了也这样，打不过就跑，找大人。”
　　杨顺才不信呢，翻了个白眼，“吹牛吧你，你这崩豆高的小身板能爬墙，我才不信哩。”
　　金元一听他不信急了，“就是我自己爬墙的，那个大小子手上还有一块黑青的圆胎记，坏死了！”
　　金元坐在背篓里叭叭说了起来，金元聪明着呢，三言两语给说了他在那家的事。
　　杨天青原本以为金元被打了是因为哭闹，小孩子骤然被拐走哪有不哭的，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没哭，还吃了人家的肉，倒是比杨顺胆子大上不少。
　　三人一路走一路说话，大部分都是金元和杨顺在说话，金元说一句，杨顺顶两句说他吹牛，杨天青则不时嗯嗯应和上两句。
　　金元和杨顺斗嘴，“我说得都是真的，哼！”
　　“我才不信呢，你肯定是骗人的！”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走累了就歇歇脚，饿了就边啃饼子边走。
　　金元在背篓里坐了一上午坐不住了，下午就闹着要自己走，杨天青见那些人应该找不到他们了，就让金元下来自己走。
　　他一上午走得都很急，让金元坐在背篓里能走快一些，走了这么久了应该没啥事了，就让金元自己走，走累了就给拎到背篓里坐坐。
　　杨顺走着走着老毛病又犯了，走了那么久了，走得他脚又酸又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走了，不走了，累死老子了。”
　　杨天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带着金元接着朝前走，他们要去平州郡渡口，走过去得快五天，到时候坐上船了还能歇歇脚。
　　金元扭头喊了他一声，“杨顺，快走啊！”
　　“老子不走了！你走走还能让人背，谁背老子啊！”
　　杨顺把身后的包裹也给摘了下来，朝着上面打了两拳出气，累死他了，早知道待在杏花村了，他干嘛吃这个苦啊！
　　金元想过来找他，杨天青牵住了他的手，“不用理他，我们走。”
　　杨天青深知杨顺的脾气，这会儿理他了只会蹬鼻子上脸，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杨顺坐那也没用。
　　金元哦了一声，看了一眼杨顺接着朝前走。
　　杨顺坐在地上不走了，脱了鞋子一看脚后跟都磨得起泡了，难怪脚这么疼啊！
　　杨顺也不过才七岁多些不到八岁，还是个孩子呢，又是个懒惯了的，这会儿脚都走破了，往地上一坐不走了，朝着杨天青大声嚷嚷，“老子不去瓜州了，不去了！”
　　杨天青没理他，带着金元接着走。
　　杨顺坐了一会儿，眼看瞅不见杨天青了，想回去又不认识路，朝前走那还离得很远，杨顺咬咬牙从地上站起来了，“等等我啊！”
　　等到了瓜州他一定狠狠宰上金元他娘一笔！
　　金元比杨顺能走多了，一下午都没怎么样抱，一路蹦蹦跶跶，一会儿拽个花，一会儿拽个草，喝了就喊杨天青给他水袋子，喝上两口水擦擦嘴接着走。
　　天快黑了，杨天青找了个平坦儿地儿把席子和褥子铺上了，惊蛰已过，草深的地方他怕有蛇虫。
　　金元头一次在外面过夜很是兴奋，“天青哥哥，晚上我们能数星星了！”
　　杨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下好了，连个破屋顶都没有了，真是直接睡大街了。”
　　走了一天路了，杨顺脚又疼又酸，一屁股坐在席子上把鞋子个甩一边去了，舒舒服服躺在了上去，“可累死老子了。”
　　杨天青趁着天还没黑呢，去附近找了一点柴过来，金元也跟在杨天青屁股后面找，他头一次在外面过夜，觉得还挺新鲜的。
　　两人很快捡了一些柴过来，杨天青生起了火，小锅坐上去煮一些粥，金元还在附近找树枝，杨天青喊了他一句，“金元，别跑远了。”
　　“知道的，天青哥哥！”
　　金元又捡了一些柴，抱着跑了几趟才歇了下来，杨天青打开竹筒让他喝上两口水，金元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天青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我娘呀？”
　　“很快的。”
　　杨天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瓜州，他也没去过那地方，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清河县府了，只知道他们这离瓜州千里迢迢，什么时候能到他也不知道。
　　一个月或许两个月，他也不大清楚。
　　他原本打算多攒上银钱当盘缠呢，这样路上能好过一些，哪知道突然出了这茬子事，让他不得不提前出发了。
　　银子得省着点用，他怕不到瓜州呢，他们的银子就用完了，到时候连饭都没得吃。
　　金元坐在杨天青身旁挺高兴的，他很快就能见到他娘了！好久没见到他娘了，金元心里想得紧，想吃他娘包的小馄饨，香香的！
　　杨天青从包裹里拿出饼子放在火旁边烤，烤的两面金黄金黄的，杨顺不用叫就踩着鞋子过来了，见饼子烤好了不客气地拿了一个过来。
　　“金元，金小少爷，等到了瓜州你得请我吃好吃的，烤鸡烧鹅大蹄膀子！”
　　杨顺说得金元都吸溜了下口水，“我也想吃，我也想吃。”
　　杨天青掰了饼子给金元，“吃饭。”
　　金元接过来饼子啃了上去，烤过的饼子味道不错，酥酥的，还有秀兰婶婶给的酱菜，搭上去一块吃，最后在来一碗米粥，金元肚子吃得溜圆。
　　吃了饭三人就躺下休息了，走了一天路了三人腿都酸了，杨天青躺在中间，杨顺和金元躺在两边。
　　杨顺原本想躺中间呢，荒郊野岭的，他怕夜里有鬼把他给偷了去，杨天青一脚给他踹一边去了。
　　杨顺只得嘟嘟囔囔躺一边去了。
　　金元吃饱了饭又精神了起来，躺在褥子上翘着小脚，天黑之后星星就冒了出来，金元伸着小手看星星，“天青哥哥，那个星星好亮呀！”
　　杨天青嗯了一声，金元伸着小手数星星，“一个，两个，三个……”
　　数着数着就不知道哪个是他数过哪个是他没数过的。
　　金元总能自己跟自己玩起来，要是以前杨顺早就嚷嚷着让金元闭嘴了，现在这地儿除了他们的火堆到处黑漆漆一片，时不时地还有呼啦的声音，杨顺觉得有金元说话他才没那么怕了。
　　金元数着数着就眼皮打架，翘在膝盖上的小脚也渐渐滑了下来，杨天青扯了被子给他盖上，三人很快都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天都灰蒙蒙一片了，东面橘光一片，杨天青瞅了一眼身旁的金元，裹着他的小被子睡得正香，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寒意，杨天青醒了就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去不远处的小河打一些水回来。
　　一直到太阳露头了杨天青才叫醒金元，金元顶着两个歪七八扭的总角坐在褥子上醒神，刚睡醒人还迷迷瞪瞪的，“天青哥哥，我们的屋子咋没了。”
　　“我们在外面呢，去找你娘。”
　　金元咧着嘴笑了，“是哦，要去找我娘。”
　　金元没睡够，吧唧一下又倒在了褥子上，跟个小懒虫似的不想起来。
　　杨天青见时候不早了把人给拎了起来，拧了汗巾给他擦擦脸，金元这才清醒了过来。
　　杨天青对赖着不起的杨顺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把人撵起来收被褥，不想起就睡地上去。
　　杨顺噘着个嘴一脸不高兴，起那么早干什么啊，早两天晚两天不都一样的，又没有人在屁股后面催着，急什么呀。
　　三人吃了饭就收拾了东西启程了，金元身上也系着个小包裹，是他们三人的吃食，金元睡了一觉又有劲儿，一路边唱着歌边蹦蹦跶跶朝前走。
　　“小老鼠上灯台，偷吃油下不来，猫来了，咕噜咕噜滚下来……”
　　一路上到不无聊，金元是个话多的，一会儿问问这一会儿问问那，比杨顺都能走多了。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杨顺走不动了，什么金的银的，他通通都不想要了，赖脾气上来一屁股坐在了路边嗷嗷哭，“我不走了，不走了！老子的腿都要断了！”
　　金元跑过去拽他，“快起来呀，天青哥哥说快到了！”
　　“他胡说！昨儿他都说快到了，今天还没到呢！”
　　

第54章 054
　　杨顺一把推开了金元，“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家里舒舒服服躺着呢！”
　　金元也生气了，哼了一声跑了，“不要你了！”
　　杨天青也懒得喊杨顺，反正他一会儿还会儿跟上来，杨天青牵住金元的手，“我们先走。”
　　金元朝后面喊了一声，“你不走狼来了，一口把你给吃了！”
　　杨顺抹了把眼泪，“吃了就吃了，老子腿都要走断了！”
　　杨顺坐在地上愤愤不平，都怪金元那个小倒霉蛋，要不是他被人惦记上了，他哪里用吃这个苦头了，真的是，连着他跟着一块倒霉！
　　杨天青带着金元走老远，往后都看不见杨顺的影子了，金元扯了扯杨天青的袖子，“天青哥哥，杨顺真的不跟我们走了。”
　　杨天青也皱起了眉，杨顺这次不会真不走了吧，一路上就数他事多，不是饿了就是渴了，一会儿嚷着腿酸一会儿嚷着脚疼的。
　　杨天青折了根树枝下来，“去看看。”
　　要是杨顺再和他闹，一棍子下去让他不走也得走。
　　两人刚折回去没走多远路上就出现一辆骡车，赶车的是个上了年岁的大爷，车上拉着一筐一筐的瓠瓜。
　　“小子，这两是不是你那兄弟？”
　　杨顺这会儿正坐在车后面，扭过头看了一眼，“哼，就是他们，丢下老子自己走了！”
　　老汉招了招手，“一道上来吧，离平州府还挺远的。”
　　杨天青道了谢抱着金元坐了上去，金元坐上了骡车也挺高兴的，终于不用自己走路了。
　　杨顺还生两人的气呢，“要不是老子，你两现在还靠脚走着呢。”
　　金元晃着小腿夸了一句，“那你好厉害哦。”
　　杨顺得意洋洋哼了一声，那是，也不看看他是谁。
　　丝毫不说他刚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路过的大爷诉说他死了爹没了娘，日子过得惨兮兮的。
　　杨顺一看杨天青手上拿着树枝呢，立马嗷了一声，“杨天青，你干嘛，你是不是想打老子！”
　　“没有。”杨天青淡淡扔给了他两字。
　　杨顺才不信呢，两人之前没少干架，他还能不知道杨天青，这会儿子手上拎着棍子，肯定是回来打他的！
　　杨顺嗷得更厉害了，“好啊，明明是我找的车子，你竟然想打我，想打我，杨天青，杨狗剩儿，你还有没有良心！”
　　杨顺本来就是那没理还要搅三分的性子，这会儿占理了更是腰板挺直了，嗷嗷叫着骂杨天青没良心！
　　金元坐在中间转着脖子来回看，嘴硬帮杨天青说话，“天青哥哥才没想打你，我们还回去接你哩。”
　　“放屁！少糊弄老子！”
　　“才没有，我们就是去接你了，天青哥哥怕你丢了。”
　　“真的？”
　　金元嗯嗯点头，“真的，真的。”
　　杨顺这才不嗷嗷叫，哼了一声扭过了头，“算你有点良心。”
　　赶车的老汉看三人斗嘴不由笑了起来，“听说你们是去投奔亲戚的，你三还挺大胆的，现在盗匪四起，可得小心点喽。”
　　杨天青问了平州府那边怎么样，老汉说还成，有守城的士兵在呢，没啥大乱子。
　　“你说说这年景不好，赋税收得又重，老百姓饭都吃不饱的，可别在打起来，俺有三儿子哩，就怕到时候去服兵役，哎。”
　　杨天青没咋听说过外面的消息，老汉一说才知道现在外面乱得厉害，不仅几个王爷打得头破血流的，就连各地也有称王称霸，闹成这样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太平下来呀。
　　金元没听太懂，只知道他们都在打架，你打我我打你，听着听着就靠在杨天青身上睡着了。
　　有了骡车坐，他们快上了不少，天黑之前就到了平州府。
　　平州府可比他们小小的河清县府大多了，杨顺没来过这么大的地方，转着脖子来回看，金元也紧紧牵着杨天青的手，“天青哥哥，这地儿可真大呀。”
　　杨顺看见路边卖吃食儿的两眼放光，“杨天青，老子要吃热乎的！”
　　虽然他们路上也煮个粥，但一天就能吃上一顿热饭，还是白粥，杨顺吃了三天干粮就不想吃了，这会儿到了平州府了，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吃。
　　金元也看着路边的小摊咽口水，好香呀。
　　杨天青掏了铜板，一人要了一碗素面，杨顺欢呼了一声，“你总算不抠了！”
　　金元扒着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连里面的汤都给喝了干净，撑得打了个饱嗝，走了几天他也累了，虽然不喊，杨天青也看出来金元蔫吧了下来。
　　吃了饭找了个客栈，三人舒舒服服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杨天青就喊醒两人出门了。
　　他们要去瓜州，走水路会快上不少。
　　金元知道等下了船他很快能找到他娘了，金元一手牵着杨天青，一手拿着个大包子在啃，跟个小崩豆似的跟在杨天青身旁。
　　杨顺也高兴，总算是不用他走路了，等坐上了船他就能舒舒服服躺着睡觉了，到了瓜州他还能得到很多很多钱！
　　这可是白夫人唯一的儿子，能少得了他的好处？
　　杨顺一想到这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杨顺的好日子在前面等着他呢！
　　平州府码头很是忙碌，客船商船挤成一堆，人来人往的。
　　金元个头有些矮，看过去到处都是腿腿腿，杨天青怕他被人家碰到了就把他给塞到了背篓里，金元这才能看见不远处的水面。
　　金元哇了一声，“天青哥哥，船！”
　　金元坐过船他记得呢，小船一路飘就能飘到他舅舅家了！
　　杨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船呢，码头人又多，他踮起脚尖看去，只见水面上栓着大大小小的船，还有的船跟个小楼似的，可真大啊！
　　“哥，咱能坐大船不能？”
　　杨天青没理他，还想坐大船呢，也不知道他手上的银子够不够呢。
　　杨天青一路问可有去瓜州的船，这地儿船太多了，去哪的都有，人多得挤得他一头汗，金元躲在背篓里露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来回看。
　　杨天青费了半天功夫才终于问到一个顺路的商船，不到瓜州，到宋城县，不过离瓜州也没多远了。
　　“我们三个人，要多少银子？”
　　管事的看着三人穿得不好，一看就是乡下人家的孩子，说是要去瓜州投奔亲戚的，管事的路上捎人能挣一些银子，挺乐意捎人上去的，“一人三两银子。”
　　杨顺一听瞬间炸了，“什么，三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三两银子省着点花够一家三口花上小半年，这人一开口就是三两银子，跟强盗有什么两样！
　　管事的男人撇了下嘴，“爱坐不坐，你们自己走过去就是了，再说了，能搭上我们许家的商船是你们的福气，你以为现在这水上太平呀？”
　　他们这次拉得是粮食丝绸，现在世道不太平了，东西运过去那都是得翻倍赚的，他们东家赚得盆满钵满的。
　　上面吃肉，他们这些管事不得喝点汤，也会儿拉上一些私货或者客人，赚上些银子，可不单比做管事强多了。
　　杨天青在码头转了一圈了，顺路的只有这许家的商船，而且还是大船，这人说得对，就是找到了小船了，那路上也不一定安全，还不如多花上些银子求个平安。
　　杨天青身上有多少银子他一清二楚，昨儿吃了饭住了客栈，他现在身上还剩八两多一些，一个人三两，身上的银子不够。
　　杨天青指了一下金元和杨顺，“他两花银子，我上去做工可行。”
　　刚他问了若是顺风的话半个月就能到宋城县，慢点的话二十天也能到，这管事的既然捎带人，肯定少不了要干粗活的人。
　　管事的打量了一下杨天青，半大小子，生得个头挺高的，穿着身半旧短褐，看样子是个能干活的。
　　“成，便宜你了，十来天顶三两银子，比人家账房挣得都多，下午开船，过期不候。”
　　杨天青付了金元和杨顺的车马费，带着两人买东西去了。
　　他们要在船上待上十来天，还不包吃，杨天青买了一些菜白面还有半袋大米，足够他们三人吃了。
　　金元也从背篓里下来了，里面要背他们的吃食，金元帮着往里装东西，“天青哥哥，等上了船我帮你做活儿。”
　　杨天青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不用，哪里用得到你。”
　　杨顺在一旁嘟囔，“那人也忒黑心了，一个人要三两银子！”
　　三人在码头吃了碗面，杨天青带着两人上了船，两层的大商船，杨顺刚上去很是激动，“真大呀，跟个小楼似的！”
　　金元也跟着点头，“好大，我和我娘也坐过这么大的船。”
　　管事的领着他们到下面船舱的一间小房间，“你三就住这，平日里只准在船舱和甲板上，没事的话二楼不许上去，听见了没有。”
　　管事的语气不大好，欺负三人是小孩，让住的房间也不好，巴掌大的地方，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地方又矮，要是大人在里面都得弯着腰的，就是个黑乎乎的小暗间。
　　杨天青应了一声，“知道了。”
　　管事的又给杨天青安排活计，“平日里给客人端茶倒水，还有帮忙烧火做饭洗碗擦地，这些活计都是你的。”
　　三两银子呢，不使劲儿用了他都嫌亏得慌，给杨天青安排了不少活儿，让他一会儿都不能闲着。
　　管事的交代好就走了，他需要杨天青帮他伺候二楼的客人，那些都是有钱人家，许家的船是商船，船舱和甲板上都堆满了货物，二楼几间房留给那些富贵的客人。
　　船上的伙计也都住在船舱，看起来人不少，有个二三十人，都挤在船舱歇息。
　　等管事的走远了，杨顺呸了一声，“什么东西，等老子有钱了，老子坐大船，一条船都是老子的！”
　　杨顺还没上船那会很是兴奋，以为上了船住得是又大又亮的大厢房，哪知道花了三两银子竟然把他们给塞到耗子窝里！
　　真的是气死他了！
　　杨天青已经开始铺床了，金元也帮着拿东西，他的房间很小，三人在里面都有些挤的，放下他们的行李更显得有些拥挤了。
　　杨天青让金元脱了鞋子睡觉，嘱咐他要是出来玩要离船边远远的，要是掉水里可捞不上来，金元乖乖点头。
　　杨天青又嘱咐了两句，让杨顺看顾好金元，这船上人多眼杂，金元又小，虽然是在船上，杨天青还是不大放心。
　　杨顺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两声，“知道了，知道了，你咋跟个老妈子似的。”
　　杨天青撇了他一眼，杨顺不敢吱声了，算你厉害！
　　杨天青被管事的安排帮人家帮箱笼去了，他嘱咐好两人就出去忙活去了。
　　二楼的客人乘着马车来的，多是一些女眷，带着丫鬟仆从，还有书生模样的人，有住二楼的，有住船舱的，杨天青只管帮二楼的客人搬箱笼。
　　一个小丫鬟指挥着杨天青，“哎，小心点，里面可是我家夫人的头面，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这会儿船上乱糟糟的，金元被勒令在船舱里不许出来，等开船了在出来玩。
　　金元脱了鞋子躺在床上睡觉，杨顺也没了兴奋感，嫌弃住得太差了，躺在床上挺尸。
　　不知道过了多久船开了，摇摇晃晃的，金元睡得更香了。
　　杨顺原本也睡着，船一开他就难受了起来，觉得自己被人家装在盒子里来回晃，晃得他赶紧跑了出来，扶着船舷哇哇吐了起来。
　　船一开杨天青才得以喘口气，帮人家搬箱笼热得他一口汗，刚准备去下面看看，就瞅见杨顺白着个脸哇哇吐呢。
　　“金元呢。”
　　杨顺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子都要死了，你还只顾着金元，老子是不是你亲弟弟。”
　　杨天青没好气地翻了白眼，自己不招人待见还怪上了。
　　杨天青趁着空闲去看金元去了，借着昏暗的光看见金元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还好金元没有像杨顺一样晕船，倒是个省心的。
　　尽管现在才三月多，天还不热呢，但下面的船舱闷热，金元睡得一头的汗，杨天青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只给金元盖住小肚子，走得时候门也没关严实，留条缝还能凉快一点。
　　杨天青在上甲板的时候手上多了个纸包，看见杨顺还摊坐在甲板上呢，杨天青把纸包丢给了他，“休息好了就去看着点金元。”
　　杨顺张嘴想骂人就被纸包砸了一下，疑惑地打开一看里面竟然一些黑漆漆的酸梅蜜饯，杨顺瞬间熄了火气，拿了个塞嘴里总算是好受些了。
　　那些酸梅是杨天青找船上的伙计买的，十来个就要了他十文钱。
　　安顿好这边杨天青又忙了起来，船上不少杂活儿等着他呢。
　　金元睡醒的时候天都黑了，杨顺坐在甲板上看着船舱的口，只要金元不被人抱出来就成，他坐在那吹着风才好受些了。
　　金元一醒过来就喊人，喊了两声哥哥没人理他，自己穿上鞋子出来了，踩着楼梯一出来就看见了杨顺，金元揉了揉眼睛，“天青哥哥呢。”
　　“杨天青忙着呢，你还怪能睡。”
　　杨天青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正帮着人家烧火做饭呢。
　　船上的伙计要吃饭，客人也要吃饭，杨天青洗菜添柴，等人家都在吃饭呢他才回来。
　　

第55章 055
　　金元看见杨天青回来了跑着扑了过去，“天青哥哥！”
　　杨天青稳稳接住了他，“饿不饿，哪难受不难受？”
　　金元摇头，“不难受，有点饿了！”
　　杨天青捏了把他肉乎乎的小脸，这小家伙倒是皮实，要是和杨顺一样晕船，他一个人还照顾不过来，还好金元没事。
　　杨天青领着两人去了船尾的灶房，趁着还有余炭热了一下他们的饼子，又舀了些热水给金元喝。
　　杨顺软趴趴地跟个面条似的，白着个脸就只喝了两口热水，喝完水赶紧塞了口酸梅子，这才觉得好受点了。
　　烧饭的灶头朝着杨天青抬了抬下巴，“这两你兄弟呀？”
　　杨天青嗯了一声，灶头见杨天青干活勤快也就没说什么，一点余炭用了就用了，本来也没多大的用处。
　　吃了饭杨天青带着两人回屋睡觉去了，屋里点着根黄蜡烛，船一晃蜡烛也跟着晃了几晃，“睡觉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金元拉住了杨天青的袖子，“哥哥，你不睡吗？”
　　“我去给人家提了热水就回来。”
　　金元这才松了手，“哥哥早点回来。”
　　杨顺也魂一样飘着上了床，实在是太难受了，不能吃饭，一吃就想吐，离下船还有十来天呢，他有那个小命下船没有，杨顺欲哭无泪，他怎么这么惨啊！
　　杨天青回了船尾的灶房，大木盆子里落着满满当当的碗，他拿着布洗了起来，洗干净了碗又烧热水，给二楼的几个房送了热水他的活儿才算是干完了。
　　杨天青也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子，船上的活儿又重，三两银子的车马费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他不由揉了揉酸疼的肩膀。
　　回了船舱拖过来褥子躺了上去，床太小了，压根睡不了三人，他只能睡在了地上。
　　船在河面上晃了一夜，船舱敲起了铁片，杨天青睁开眼就爬起来了，这是喊船上的伙计起来干活呢。
　　杨天青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金元，皱着眉把杨顺的胳膊从金元身上拿了下来，杨顺这兔崽子睡觉不老实，把金元给压得嘴都噘了起来。
　　杨天青打着哈欠起来做活儿去了，一早上帮着灶房烧茶水做饭食，天亮之后给二楼送茶水，和金元两人吃了早饭他又去二楼收茶盏饭碗，然后擦甲板。
　　金元跟在杨天青身后跟着小尾巴似的，看见杨天青做活儿就帮上一把，杨天青让他歇着，金元握着小拳头坚定地说道：“我已经六岁了！是个大孩子了！”
　　金元帮着杨天青一道干活儿，跑来跑去一点都嫌累。
　　洗甲板的时候杨天青拎了水过来，拧干了布跪在地上擦甲板，特别是二楼的甲板要给擦得干干净净的。
　　金元也撸起了袖子，脚上的鞋子也给脱一边去了，学着杨天青的样子拧干了布，他身形小，把布放在地上推着跑，留下身后长长的水痕。
　　杨天青看他这样子不由松快了几分，越发觉得金元讨喜，难怪金元跟着他一道卖豆腐的时候那么招那些妇人婆子稀罕，白生生一小团，嘴巴甜又有眼力劲儿，谁能不喜欢呢。
　　金元推着抹布蹬蹬跑了起来，帮着杨天青很快就把二楼给擦完了。
　　金元热得小脸红彤彤的，手上拿着抹布，赤着嫩藕似的小脚丫，袖子和裤腿都挽了起来，迎着春风笑得一排小米牙都露了出来。
　　“天青哥哥，走，我们去擦下面的！”
　　金元不等杨天青，自己拿着抹布踩着楼梯噔噔噔先跑了下来，杨天青嘴角带着笑，也拎着水桶下来了。
　　金元在一楼甲板也推着抹布擦地，抹布脏了就跑到桶里洗洗，船上的人都看见有个小豆丁在甲板上滑来滑去，干活儿又快又好。
　　管事的不喜欢小孩子跑上二楼打扰了贵客，见金元帮着干活儿这才没说什么。
　　乡下的孩子就是皮实，这么大一点就知道帮着干活儿，他儿子比那小崽子还大上两岁呢，吃饭都恨不得让喂到嘴边嗯。
　　有了金元帮忙杨天青上午的活儿很快就干完了，还有空坐在甲板上歇上一会儿。
　　金元和杨天青坐在甲板上看水，岸边花红柳绿，小山起起伏伏，和煦的微风吹在脸上，人都变得慵懒了几分。
　　金元自从上了船就很兴奋，因为快见到他娘了，他要扑到他娘的怀里，告诉他都是天青哥哥照顾自己。
　　快晌午了杨顺才从船舱里飘了上来，整个人跟个魂似的，“我觉得我快死了……”
　　杨顺有气无力地挂在船舷上，“我就不该跟着你凑这个热闹，我就不该贪图你娘的银钱，我就不该……”
　　趁着这会儿空闲，杨天青懒得听杨顺絮叨，除了脸白一点看着好着呢，杨顺皮实着呢，杨天青才不信他有什么事，一分的病他能嚎成五分。
　　杨天青舀了些面，借了灶房的案子扯了面条出来，又给灶头三个铜板用了他的盐和猪油，面条在小锅里煮出来，放点了猪油拌葱花，一碗香喷喷的葱花面就好了。
　　杨天青端着小锅出了灶房，里面闷热闷热的，还是甲板上凉快一些。
　　杨顺闻见香味儿咽了咽口水，饿了一夜了他肚子咕咕叫，这会儿一闻见香味儿饿得不行。
　　三人席地坐在甲板上，围着小铁锅一人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船舱的客人多数吃干粮，要么花上十个铜板吃大锅饭，不少人嫌太贵不肯吃。
　　杨天青东西带得齐全，人家啃干粮的时候他都已经带着金元两人吃上带汤的热饭了。
　　杨顺吃了饭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蹦跶了两下嘿嘿笑了起来，“老子又活了，老子又活了，又活了！”
　　这副蠢样简直没眼看，杨顺长得像杨来福，细长脸薄嘴唇，两腮无肉，看起来有些精明和刻薄。
　　吃了饭杨天青又忙活去了，他要帮着灶房洗菜烧火，金元也跟着过去了，帮着一道洗菜择菜。
　　金元生得好又有眼力劲儿，灶房的人也没赶他走，有人帮着干活不好呀。
　　金元坐在小杌子上掰着菘菜，掰好放在水里给洗干净在捞到箩筐里控水，别看人不大，干起活儿来很是麻溜。
　　灶房还有两个妇人是做帮厨的，船上伙计的媳妇儿，跟着一道挣些银钱，看见金元不大点一个小人这么能干不由笑了起来。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金元就在灶房混熟了，一口一个马灶头吕婶子何大娘，就连做工的伙计他都记了个七七八八，小脑袋瓜灵光这呢。
　　一顿饭的功夫，金元就在灶房熟络了起来。
　　伙计的饭是菘菜炖肉片，说是炖肉片，里面肉片少就那么两片，马灶头被金元哄得高兴，快炖好菜的时候把里面的肉捞出来一片塞到了金元嘴里。
　　十来天的路枯燥无味，有个嘴甜的小家伙沉闷的船舱都热闹了起来。
　　金元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赶紧两只手捂住嘴嚼嚼嚼吃了起来，生怕被人家发现他偷吃，逗得帮厨的吕婶子何大娘哈哈笑了起来。
　　可真是个讨喜的孩子，连不大好相处的马灶头都偏着他。
　　饭做好船上的伙计陆续过来了，杨天青帮人家打饭，金元就站在一旁给家抓窝头，一人两个。
　　他个头矮，案子又高，就拖过来小杌子踩在上面，人家一伸碗他就给人抓上两个窝头。
　　“张叔叔你的窝头。”
　　“愣子叔你的窝头。”
　　“三哥你的窝头。”
　　没两天的功夫金元就混熟了，在船上跑来跑去也没人管他了，一路沉闷，有个活泼跟嫩芽似的孩子总是让人喜欢的。
　　杨顺歇了两天总算是缓了过来，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坐船，要知道他晕船，那会儿杨顺说不定早就打退堂鼓了。
　　杨顺好了之后也老实帮着杨天青干活，谁让他们银子不够呢，要是够的话杨天青就不用给人家干活了。
　　杨顺多帮着洗碗，一天洗上三次，杨天青也总算松快了一些，杨顺那兔崽子总算是也学会让人省心一些了。
　　灶房还做二楼的饭食，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吃得矜贵，马灶头做饭也得拿出看家的本事，杨天青就帮着一道打下手，留心一些还能学上一些手艺。
　　做好饭吕婶子何大娘就会端着托盘送上去，等人家吃完了杨天青就拎着桶把碗筷给收回来。
　　杨天青和杨顺一人手上拎着个空桶，金元则跑在前面敲门，声音脆生生的，“你好，来收碗的。”
　　金元喊一声屋里就有人给他们开了门，里面人把碗筷给送出来，杨顺刚开始还想吃些人家的残羹剩饭，哪知道每次送出来碟子碗呀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
　　就算是主人家吃不完，剩下也都给小丫头给吃了，哪里轮的到他呀。
　　二楼有八间上房，其中一户姓朱的人家就占了三间，一大家子去宋城县投奔亲戚的。
　　金元敲了敲门里面的小丫鬟就把碗碟给送了出来，杨天青收过来给放在桶里，等收完拿下去洗干净。
　　船上的杂活儿很多，杨天青要伺候二楼的客人还要在灶房做活儿，甲板每日也要擦，这些活计他一个人做得话要忙上一天，有了金元两人帮忙他还有空歇歇，活儿也不显得那么累了。
　　金元跟着杨天青跑来跑去，没两日的功夫就把杨天青要干的活计的熟悉了一遍。
　　金元撅着屁股四脚着地，赤着脚丫推着抹布哒哒跑得欢快，身后留下一到长长的水痕。
　　金元拖到了头站起了起来，鼻头上都冒出来了小汗珠，手上拿着抹布喊杨顺，“杨顺，你快点呀，水都脏了。”
　　杨顺拎着水桶正往二楼走呢，咣得一声给把水桶放在了地上，里面的水都溅出来了一些。
　　“来了，来了，催命鬼似的，我不得一步一步走过来呀。”
　　金元跑过来把脏掉的抹布放在桶里洗洗，两只小手来回搓，抹布很快给洗了个干净。
　　杨顺在一旁不满地嘟囔，“杨顺，杨顺，就不会喊声哥的，小白眼狼，老子还送你回家哩。”
　　金元朝着他吐了吐舌头，拿着抹布一溜烟跑了，杨顺也拿着抹布帮忙擦起了甲板，嘟嘟囔囔嘴上又开始骂管事的，骂那个管事的三两银子把人当驴使唤。
　　三人这会儿都在二楼的甲板上擦地呢，船板没一会儿就湿漉漉了一片，金元赤着脚来回跑，跟个小牛犊似的干得欢快。
　　“哎呦～”
　　金元正擦地呢被前面的人撞了个屁股蹲，金元抬头一看面前是个小胖子，穿着身红色宁绸小春袍，正抱着胳膊看金元呢。
　　“你是这船上的小奴仆？你撞到我了。”
　　金元还坐在地上呢，眨着溜圆的大眼睛看人家，“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杨天青也看见金元坐在了地上，过来把人揪了起来，“摔到了没有？”
　　“没有。”金元摇头。
　　前面的小胖子盯着金元看了一会儿，杨天青牵着金元的手走了。
　　那小胖子还没走，金元换了个地儿接着擦地板，金元拖地的时候看不见前面，那小胖子故意一个箭步跑过去把金元给撞个四脚朝天。
　　看见金元被撞了哈哈笑了起来，一旁跟着他的小丫头也捂着嘴笑了起来，“小少爷，当心点呀，别被人家撞倒了。”
　　金元生气地瞪人，拿着抹布就走了，那小胖子不依不饶地跟着他，杨天青也看见了，“金元，过来坐着歇着。”
　　金元瞪了一眼那个小胖子跑了，小胖子撇了下嘴，好玩的东西跑掉了，真没劲儿。
　　船上的日子枯燥又无聊，小孩子在上面没什么玩的，这小孩是朱家的小少爷，一整条船上也就金元几个和他年岁差不多大，他就故意欺负金元玩。
　　三人把二楼擦干净就下去了，杨顺拎着空桶挤着金元身旁，“你咋这么笨呀，他站你前面，你一脑袋给他撞飞呀，就会在家里欺负我，出去怎滴就变成小软蛋了。”
　　金元小声和杨顺嘀咕，“我没看见他，下次他在挡我，我一脑袋给他撞飞了。”
　　两人在后面嘀嘀咕咕，杨天青听见了也假装没听见，他是让金元在外面不要打架，但也没让他被欺负了不还手。
　　杨天青歇了一会儿就去后厨帮忙去了，杨顺拖过来菜篮子和金元坐在外面择菜，两人离灶房远一些，嫌那地儿烧起火热得慌。
　　“哎，那小子，送一壶茶水上来。”
　　二楼有个小丫鬟喊人，杨顺抬眼看了一眼，这不是跟那个小胖子是一家的，“我又不是你家下人，凭什么给你干活呀。”
　　小丫鬟抹出两枚铜板，“送上来一壶热水。”
　　杨顺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拎了壶茶水上去，那小丫鬟给了他两个铜板，杨顺笑着收到了袖子里，“姐姐，以后有啥事喊我，我给您跑腿。”
　　富贵人家的丫鬟被主家赏些东西常有的事，一些脏活不想干，看见杨顺一个半大小子刚好可以让他干活，“成，有事我叫你。”
　　“哎，姐姐有事你喊我。”
　　二楼的茶水本来就是管事的让杨天青做，杨天青忙的时候杨顺就帮忙往上送，杨顺懒怠送茶水也就没那么积极了，干那么积极作甚，活人还能被渴死不成。
　　晌午头吃饭的时候杨顺就和杨天青说，让他把送茶水的活计交给自己就成，杨天青还好奇地看了两眼杨顺，这小子头一次不用叫主动揽活儿，倒是稀奇。
　　杨顺就这么接过来给二楼送茶水的活计，也不主动送，谁要茶水就喊他，送上去就给人家要铜板，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
　　不仅可以跑腿送茶水，还可以帮忙洗恭桶，一次两个铜板，其他跑腿的活儿也干，只要给铜板就成，杨顺一天下来竟也能挣上个二三十文呢。
　　

第56章 056
　　杨顺心情好了起来，一早上起来帮着洗甲板的时候嘴上都哼着小调呢。
　　金元也像往常一样擦地板，小胖子在屋里看见了赶紧跑了出来，金元一时没注意又被他撞了个四脚朝天，金元也没说话，拿着抹布去一边擦去了。
　　那小胖子被逗得哈哈笑了起来，这会儿杨天青去下面打水去了，上面就只有他和杨顺，杨顺朝金元使了个眼色，金元嗯嗯点头，拖着抹布又开始干了起来。
　　那小胖子见金元快到跟前了又故意快步挡在了金元面前，金元抬头看见了，又闷头推着抹布一脑袋撞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那挡路的小胖子给撞了个屁股墩。
　　金元撞了人还朝人家吐舌头，谁让这小胖子欺负自己的，气得那小胖子又哭又叫了起来，“娘，有人欺负我，有人欺负我！”
　　金元拿着抹布赶紧跑了，房间里出来一个头戴珠翠的年轻夫人，“成业，快点起来，摔疼了没有。”
　　朱小胖子伸手指金元，“娘，他撞我！他撞我！”
　　杨天青也刚好上来，就看见那小胖子在指金元，杨天青把金元拉了过来，“撞疼了没有？”
　　金元也会告状，“天青哥哥，是他故意挡前面的。”
　　“我知道。”
　　那年轻夫人瞪了一眼三人带着那小胖子回屋去了。
　　她儿子她知道，顽劣了些，但被人家给欺负了她也生气，和几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又嫌丢了她官家奶奶的身份。
　　那三个小子她知道，每天早上都会儿来二楼擦甲板，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小孩，竟然还敢撞她儿子！
　　金元报了仇了高兴了起来，谁让那小胖子故意撞自己的。
　　杨顺也在一旁朝他挤眉弄眼，“厉害。”
　　金元咧着嘴笑了起来，下次那小胖子要是再挡他，他还一脑袋给他撞飞了！
　　杨顺这两天挣了不少铜板，给了何大妈二十个铜板说以后二楼的饭食他来送，何大娘知道这小子打什么鬼主意，也乐得清闲，索性把活计推给了他。
　　杨顺就带着金元一道给二楼送饭食，一天三顿，等吃完了再上来把碗筷给收了。
　　杨顺在前面托着托盘，金元跟着他后面拎着装馒头包子的食盒。
　　没人看见的时候杨顺捏了上面的菜往嘴里塞，自己吃了还不忘给身后的金元也塞上一口，两人嘴上吃得都是油。
　　小灶做得肉食多，别说他多揽一样活儿偷吃了，马灶头何大娘他们也偷吃，不过是炒菜的时候偷吃，现在又多了一道杨顺，送菜的时候偷吃。
　　杨天青也不管他们，他们自己做得饭食比不上二楼的，就当船上是给他们的工钱了。
　　金元跟在杨顺后面跟偷腥的小耗子似的，快到人家门口的时候还不忘擦擦嘴，敲开人家门把饭食送了上去，人家看见金元还夸上两句懂事，杨顺听着差点笑出声。
　　两人也不是谁家的饭食都吃，有的人家的少吃或者不吃，就单吃那家姓朱的，谁让他家欺负人的，而且他家人还多，跑上两趟金元都能吃饱了。
　　杨顺觉得现在的小日子不过，顿顿有肉吃不说，还能挣上些铜板。
　　第五日的时候船要靠岸买上些东西，管事的喊船上的客人不要下来，船可不等人，船停的时间短，灶房要去小镇买些肉菜，买完就走。
　　杨天青在灶房帮忙呢，马灶头就喊了杨天青一道去买菜。
　　金元也想去可怜兮兮看了眼马灶头，马灶头二话不说让把金元也带上，小孩子在船上闷好几天了，刚好可以下来放放风。
　　杨顺也要跟着去，“马大叔，我也能帮你背菜！”
　　“去去去，都去，跟紧了，可别乱跑了。”
　　三人应了一声，一人身上背了个背篓跟着马灶头买菜去了。
　　他们下了码头没走多远，有农户在岸边卖菜，马灶头就在那买，新鲜的肉菜买了不少，杨天青也给金元买了肉馒头，让他改改口。
　　金元这几天跟着杨顺送菜哪里缺吃的，杨天青给他买了也不吃，裹着放在了自己的小背篓里，等上船了给天青哥哥吃。
　　杨顺也转着眼珠子来回看，身后背着不少小青菜莴笋这些新鲜菜，看见有人卖枇杷那眼睛一亮，又见马灶头只买肉菜不买鲜果，瞬间有个赚钱的好法子涌上了心头。
　　杨顺一口气把那老头的枇杷给买了个干净，花了他三百来文，他身后背了不少，给金元的小背篓里也塞上一些，金元手上拿着个枇杷在啃，吃得嘴巴上黄黄的。
　　“杨顺，买这么多枇杷干什么，我们吃不完。”
　　杨顺戳了他一下，“小笨蛋，吃不完我们可以卖啊！”
　　杨顺的小私库有不少铜板呢，他是个抠门的还舍不得花，若是杨天青给金元买吃食儿的话，他也要，就是舍不得花自己的。
　　三人跟着马灶头很快就买好了肉菜，每个人身上的背篓都装的满满当当的，杨顺和金元身后的背篓还装了不少枇杷，杨顺鬼心眼多，怕人家发现了还用菜叶子给盖了盖。
　　马灶头跟他们一道的，杨顺买枇杷他是看见了，也不管。
　　二楼捎带的那几家客人给得银子都是有数的，管事的扣一点，到了他手里他在扣一点，每日有菜有肉就不错了，他可舍不得多花银子买什么鲜果子。
　　马灶头撇了一眼杨顺，只是说道：“快点走了，别耽误了开船。”
　　“哎！”杨顺高高兴兴应了一声。
　　马灶头对金元不错，炒菜的时候喜欢往金元嘴里塞肉吃，金元是个知恩图报的，虽然是杨顺的枇杷，他还帮忙背着哩。
　　杨顺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踮起脚尖偷杨顺背篓的枇杷，杨天青在最后面，看见金元跟个小耗子似的偷枇杷，不由勾起了嘴角。
　　金元没一会儿就偷了好几个，黄橙橙的枇杷用衣角兜着，笑得跟个偷腥的小猫似的，回头一看杨天青正盯着他看呢，金元朝着他嘘了一声。
　　杨天青被他逗得差点笑出来，作甚偷杨顺的枇杷，杨顺还能不让吃他不成。
　　刚就吃了好几个，吃得小嘴黄黄的，惹得杨顺嘟囔了好几句，嫌金元吃得多了，他还要卖呢。
　　杨顺虽然嘟囔了两句，也没说不让金元吃，就是心疼自己的铜板，吃一个就少卖一个啊，他就少挣铜板了啊！
　　杨顺背着不少枇杷大步流星超前走，兴冲冲的，他急着上船卖枇杷呢，反倒把马灶头几人甩在了后面。
　　金元偷了一兜的枇杷，兜着枇杷跑到了马灶头身旁，低声换马灶头，“马大叔，我请你吃枇杷哦～”
　　马灶头笑着刚想说话，金元赶紧嘘了一声，“我偷的杨顺的哦，你悄声些。”
　　马灶头被逗得笑了起来，这小家伙，鬼机灵鬼机灵的，马灶头手大，一把就给抓了过来，“成，马大叔声音小一点。”
　　金元对着马灶头笑得露出一排小米牙，“谢谢马大叔给我吃肉，你别让杨顺知道哦。”
　　马灶头笑着应了下来，“成。”
　　金元咯咯笑了，背着一背篓枇杷迈着小短腿跑了。
　　杨天青嘴角笑意加深，这小家伙，惯是个会收买人心的。
　　难怪上船没两天功夫就混得人人都认识了，他还以为是他自己嘴馋自己吃呢，原来是借花献佛，自己还落个好名声，机灵得很。
　　四人一上船，船就开了，他们乘的是商船，上面拉了不少的粮食布匹，管事的不敢耽误功夫，除了采买肉菜其余人都不许下船，省得开船了还要等人。
　　杨顺下午就做起了他的小生意，带着金元一道，一人手上拎着个小篮子，下面垫着枇杷叶，上面放个鸡蛋大金黄诱人的枇杷。
　　他们卖两文钱一个，杨顺买的时候是论斤，一文钱估摸着三四个枇杷，他论斤买按个卖。
　　他们先卖给穿着好的的客人，特别是二楼那些富裕人家，金元负责敲门，一敲门里面就有人问什么事，他们一天好几趟往二楼跑，送饭送茶水，早就熟门熟路的。
　　“什么事？”
　　杨顺说道：“你们要枇杷不要？”
　　“送进来吧。”
　　里面的人只当是白送的，路上饭食虽然不错但没有鲜果子，听见是枇杷不由馋了起来，杨顺两人就拎着篮子进去了，“夫人，要枇杷吗，两文钱一个。”
　　杨顺的生意很好，没一会儿就卖了一篮子出去。
　　二楼的甲板上还有出来放风的小姐丫鬟，看见杨顺金元两人卖枇杷呢，就招他们过来买上一些。
　　要的人太多了，两人干脆分开卖，金元抱着一篮子枇杷，笑得很是讨喜，“两文钱一个。”
　　人家挑的时候他就两只手举着篮子让人家看，漂亮娃娃卖漂亮果子看起来总是让人高兴的，金元篮子里的枇杷很快也卖了个干净。
　　朱家的小丫头唤了金元一声，“哎，那小孩，给我家送上一篮子。”
　　“哎！”
　　金元跑着下去拿枇杷去了，垫篮子的枇杷也不要了，结结实实给装了一篮子，觉得不大好看又随手插上两个枇杷叶，看上去好看了不少。
　　金元不喜欢朱家，他家的小胖子欺负他，丫鬟脾气也不好，杨顺可挣了他家不少铜板，常帮着他家跑腿，两人偷吃肉的时候也吃他家的最多。
　　金元结结实实装了一篮子，有点沉，两只手拎着篮子哼哧哼哧往二楼走。
　　杨顺怕他把枇杷弄掉摔坏了，“金元，作甚拿那么多，小心我的枇杷啊！”
　　这可是他的金枇杷啊，他没想到竟然卖这么好，高兴得笑得看不见眼，早知道这么好卖，他就卖五文钱一个了。
　　后悔那会儿没有多买上一些，要是买个几背篓，他岂不是要发财了！
　　金元摇摇晃晃给拎上了二楼，“是小胖子家要，要一篮子哦。”
　　杨顺眼睛一亮，“好金元，还是你聪明，走，我跟你一道。”
　　两人一道把枇杷给送到了朱家的房间，小丫鬟一个一个数，看见不大好的还想占便宜，“哎，这个烂掉了，不能算钱。”
　　杨顺给拿了过来，“那就不要了。”
　　惹得小丫鬟不高兴地瞪了两人一眼，杨顺也不惯着，整条船上就他一个卖鲜果子的，他船舱的客人还有伙计还没卖呢，他都不够卖的，还挑他的果子，不要拉倒。
　　小丫鬟便宜没占成，没好气地给杨顺数了铜板。
　　杨顺不大会数数，金元会呀，在旁边盯着一个都不能少他们的，一共给了一百二十四文，篮子里装了不少铜板。
　　杨顺不大的小眼睛贼亮，拿着篮子就要走，小丫鬟叫住了他们，“哎，你们怎么回事，最近送菜都那么少，肉也少了不少，都不够吃的。”
　　还能因为啥，因为金元杨顺两个小耗子给人家吃了呀。
　　杨顺眼珠子一转和人家说道：“还不是因为灶房备得菜不够了，灶头今儿刚买了不少，或许能给你们多送一点。”
　　说完就赶紧跑了，金元也跟着跑，两人躲在没人的角落捂着嘴笑了起来。
　　就这一会儿二楼的客人都要了他们的枇杷，两人卖了一半出去，不仅那些有钱的夫人买，小丫鬟嘴馋也会买上个三五个，两人的生意可好了。
　　卖完二楼，两人又去下面卖，管事的看见两人在卖枇杷呢，黑着脸说道：“谁让你们在船上卖枇杷的！”
　　杨顺第一反应就是跑，还是金元机灵，拎着篮子过去了，“管事叔叔，杨顺哥哥想挣些铜板买饭吃，管事叔叔你尝尝枇杷，可甜了。”
　　管事的下手抓了两把枇杷，刚好夜里喝酒当下酒果子，“成了，去吧。”
　　“哎，谢谢管事叔叔。”
　　金元拎着篮子跑了，杨顺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么轻易放过了他们，“金元还是你机灵，吓死我了。”
　　金元小脑袋一抬，“这叫保护费，你忘了卖豆腐的时候遇见那伙小子吗？”
　　杨顺这才反应了过来，忘了给管事的孝敬了，难怪那老小子脸那么难看！
　　两人又接着卖枇杷，船舱的客人手头紧些也会要上几个解解馋，还有好久才到地儿呢，天天吃干粮吃得嘴角都起泡了。
　　两人又拎着篮子去给伙计卖，杨顺这次学聪明了，卖给伙计的就只卖一文钱，嘴上说着：“咱都是自己人，亲情价，比他们的便宜一文。”
　　那些伙计吃这套，要是杨顺不便宜些的话，难免有人眼红。
　　杨顺看见灶房的吕婶子正在吃枇杷呢，他不记得卖给吕婶子了，“婶子，你也买枇杷了？”
　　“哦，马灶头给了两，说是金元给的。”
　　杨顺瞪了一眼金元，这小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偷了他的枇杷送人！
　　金元心虚一瞬拎着篮子赶紧跑了，生怕杨顺打他屁股。
　　晚上杨顺拎着一袋子的铜板笑得看不见眼，拿着麻绳在那穿铜板，十个十个的数，也不要金元帮他数，怕金元拿他的铜板。
　　费劲巴拉半天才穿好，掰着手指头才数过来挣了一千二百六十文！杨顺更是高兴了，他的钱啊！
　　杨天青回来的时候，金元和杨顺正在蹬着腿打架呢，你踹我一下，我踹你一下，杨顺可不敢狠踹金元，怕杨天青揍他。
　　倒也也不疼，因为金元偷了杨顺的枇杷，杨顺找借口不给金元分铜板，金元生气了。
　　杨天青把气鼓鼓的金元给拎了起来，金元搂着杨天青的脖子告状，“天青哥哥，我帮他卖枇杷了，他不给我铜板！”
　　杨顺爬坐起来哼了一声，“你偷拿我枇杷送人，从你的工钱里面扣，扣完了，没了！”
　　杨天青问金元，“差你多少铜板。”
　　“五十文，他说要给我的。”
　　卖枇杷前两人都说好了，金元帮着卖枇杷，杨顺要给他五十个铜板的工钱，杨顺铜板到手了就不想给了，守财奴一样。
　　“拿来。”杨天青朝杨顺伸手。
　　杨顺抱着钱袋子不肯给，“他拿我枇杷了。”
　　“没脑子的东西，要不是金元送了枇杷给马灶头，你私带枇杷上去他能不吭一声，要不是金元机灵给管事的送，他能让你在船上卖枇杷？”
　　金元歪打正着，他送马灶头的时候还真没想那么多，杨天青帮他说话呢，金元嗯嗯小鸡啄米般点头，“就是，就是。”
　　

第57章 057
　　杨顺也知道这个理，他就是舍不得他的铜板，最后不情不愿给了金元五十个铜板。
　　金元头一次靠自己挣了这么多铜板很是高兴，反手就给了杨天青，“天青哥哥，给你！”
　　“自己拿着买糖吧。”
　　金元不要，“那天青哥哥帮我拿着，到时候金宝儿想买糖了给你要。”
　　“成。”杨天青这才收了下来。
　　杨天青把金元给放在了床上，又去外面拎了水给金元洗脸洗脚，金元收拾得香喷喷地这才躺床上睡觉去了。
　　杨天青把自己的铺盖也给铺到地上，还不忘提醒杨顺一句，“船上人多手杂，当心你的铜板，找马灶头给换成了银子。”
　　杨顺一想也是，这么多铜板他拿着也不方便，还不如换成银子好藏起来呢。
　　这下轮到杨顺求人了，第二天一起来就央着金元帮他去换铜板，金元和马灶头关系好，金元说话比他好使多了。
　　金元仰着小脑袋傲娇地哼了一声，这才找马灶头去了，还给马灶头又带过去了一些枇杷，马灶头给应了下来，换得比钱庄贵上一些，一千八百文换上一两。
　　杨顺之前就攒了不少私房钱，又添置了一些铜板换了一两银子过来。
　　这是杨顺头一次拿到一两银子的小银锭，拿在手里来回的摸，他杨顺以后肯定能挣上好多好多银子，屋子里的箱子都要装得都是银子！
　　金元昨儿和杨顺闹别扭，今天又好了起来，两人一人一边拎着抹布擦甲板，朱家的小胖子被撞了一下也不敢招惹金元，站在门口远远看着。
　　“娘，你不是要让我好好读书嘛，给我买个书童，我回去一定好好读书！”
　　金元和杨顺正在甲板上嬉闹着呢，还不知道朱家的小少爷盯上了他，朱夫人刚开始不乐意，朱成业就死缠着要朱夫人给他买个书童，有人陪他一道读书了他就好好学。
　　朱夫人磨不过他，又想着这次回宋城县老家原就是要给他儿子找个书童的，想着金元长得也不差，就松了口。
　　金元正在甲板上玩水呢，朱家的小丫头过来喊他，“那小孩，过来，我家夫人赏你点心吃哩。”
　　金元摇头，他才不想吃什么点心呢，他不稀罕吃那。
　　自从上了船他就没少过吃的，马灶头何大娘他们喜欢给他嘴里塞肉吃，跟着杨顺送菜的时候还能吃人家的，他没缺过吃的，这会儿不稀罕人家的点心。
　　杨顺嘴馋呀，一听说让吃点心呢二话不说就拉着金元过去了，“走呀，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房间内，朱夫人坐在绣凳上上上下下打量着金元，这小模样生得好，给她儿子做个书童也成，反正一个农户家的儿子，几两银子买过来就是了，也不费什么银钱。
　　朱夫人慢条斯理地撇着茶盏的浮沫，“今年多大了？”
　　金元拿着点心正吃着呢，一旁的杨顺看着桌子上两碟子点心一点都没客气，塞得满满一嘴不说袖子里也塞了好几块。
　　见问自己呢，金元乖乖回了一句，“快七岁了。”
　　“只比我家成业小上一岁，倒也合适。”
　　“会数数吗？”
　　金元一听这立马翘起了小尾巴，“我会数到一百！”
　　朱夫人没想到金元竟然还会数数呢，她儿子八岁了还经常数错呢，这小崽子倒是挺聪明的，看穿着也就普通乡户人家，这会儿赤着脚裤腿袖子都卷了起来，白生生得跟藕节似的。
　　“跟着我过好日子怎么样，给我家成业做个书童也不算辱没了你，跟着吃好的穿好的，还有书能读，比你日后种地强多了。”
　　金元正吃点心呢，听朱夫人这么说吓得噎住了，打了两个嗝把人家的点心一扔扭头就跑了，“天青哥哥！”
　　杨顺也忙把桌上的点心往袖子里塞，“你想买金元呀，几两银子呀？”
　　“五两银子，你是他哥哥，你点头也成。”
　　杨顺把点心装好了，朝着人家呸了一声，“就你家是少爷呀，我家金元还是少爷呢，瞧不起谁呢，呸！”
　　杨顺呸完就赶紧走了，朱夫人没想到人家竟然不愿意，现在多得是卖儿卖女的人家，她想要什么样的书童找不到呀，三个穷得叮当响的小子，竟然还不愿意哩。
　　朱成业闹了起来，“我就要他，就要他，我不管！”
　　朱成业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说什么都要他娘把金元买回来不成。
　　金元则一口气跑到了船尾的灶房找杨天青，“天青哥哥啊，有坏人！”
　　杨天青正坐在小杌子上择菜呢，被金元撞得差点坐地上，“怎么了。”
　　金元小手指着二楼的船舱，“他们是坏人，要拐金元！”
　　杨天青一听冷下了脸，就这么大的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竟然还有人贩子！
　　杨顺也随后过来了，“别听他瞎说，船上哪来的人贩子，是姓朱那户人家看中了他，想买他回去做小书童哩。”
　　金元上次被赵老拐给买了去，胳膊拧得肿老高，朱家夫人说要买他吓得不行。
　　朱家的小丫头也随后过来了，看着杨天青说道：“你是他哥哥吧，我们朱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跟着我家少爷做个书童总比跟着你们强，多少人家想进还进不来呢。”
　　杨天青冷冷丢过去两个字，“不卖。”
　　朱家小丫头觉得杨天青不识抬举，“放着好日子不过，让你弟弟跟着你受苦受累。”
　　金元仗着有杨天青撑腰了，从杨天青怀里抬起脑袋，凶巴巴看着人家，“我才不要去你家，大坏蛋！”
　　“你！”
　　杨天青板着脸，“走不走，不走就不客气了。”
　　金元也呲着小虎牙，“不客气了！”
　　那小丫头还想说什么，金元拿着瓢就往人家身上泼水，小丫鬟哎呦一声拎着湿漉漉的裙子走了，“不识好歹！”
　　杨顺啃着点心慢悠悠说道：“你还挺招人稀罕，五两银子哩，比马花子还多给了二两，啊，忘了，那会儿人家想一百两银子买你呢，朱家也太抠了些，怎滴不得给一百两呀。”
　　气得金元直瞪他，“我不和你玩了！我要告诉我娘，你欺负我！”
　　杨顺连连讨饶，“得得得，我不过是开玩笑，谁乐意给人家当小奴才呀，你别生气哈。”
　　杨顺还指望到了瓜州找金元他娘讨好处呢，什么朱家黑家的，他才不稀罕呢，说不定还没金元他娘有钱呢。
　　三人在船尾都能听见朱家那个小胖子哭得嗷嗷叫，声音可真大呀。
　　自从朱家问过这事之后，金元就不爱往二楼去了，就是去二楼也都跟着杨天青或者杨顺，他自己是肯定不上来的，生怕被朱家的人把自己给偷走了。
　　送饭的时候依旧是和杨顺一道，今天还有一道白切鸡呢，杨顺捏了一块肉多的放在嘴里，又给金元塞了一块，“吃，多吃点，饿死那小胖子一家。”
　　金元嚼嚼嚼，气鼓鼓地想着朱家的人，太坏了！
　　杨顺敲了门把饭菜递给了朱家的小丫头，金元把手上的米饭也给递了过去，小丫头看了一眼菜说道：“怎么就这么点菜，肉也少。”
　　杨顺笑眯眯地说道：“这可是鸡，带在船上还得养，你们要是想吃好的就另外给银子，我找人给你家做去。”
　　小丫鬟很是不满，之前主人家的吃不完的菜她们还能吃，最近肉菜越来越少，主人家吃完也轮不到他们，她们做小丫头的跟伙计吃一样的炖菜，没滋没味的。
　　朱家夫人听见了，“有豆腐没？”
　　杨顺答了一声，“有炸豆腐。”
　　“让灶房做一道肉沫酿豆腐，再来一碗嫩嫩的鸡蛋羹。”
　　“得嘞。”
　　小丫鬟进屋抓了一把铜板给杨顺，杨顺扣下来一些剩下的才给马灶头，马灶头起锅烧菜让杨顺给送过去。
　　马灶头也是个精明的，有了这次他给二楼烧的饭菜量越来越少，不少人家纷纷给了银钱另外加菜，杨顺挣一些，马灶头也挣一些，两人心照不宣做起来了买卖。
　　转眼船已经走了一多半的路程，在船上已经住了十日，听管事的说再走个七八日就能到宋城县了。
　　夜里众人正在熟睡呢，就连船上的伙计也打起了哈欠，哪知道一只铁勾悄声勾上了船舷。
　　一伙儿蒙着面的水匪悄悄登上了船。
　　“有强盗，有强盗！”
　　杨天青被惊醒了过来，立马把金元和杨顺喊了起来，“有强盗，走！”
　　杨顺被吓得瞌睡都飞走了，赶紧把自己的银钱给装在了包裹里，杨天青也一手抱着金元一手拎着他们值钱的东西。
　　三人从船舱出来的时候船上已经乱成一团，船上的伙计和水匪打成一团，那些水匪蒙着面手上拎着大刀，敢反抗的一刀下去就是一条人命。
　　船上叫声一片，各自保命乱成一团。
　　杨天青抱着金元往没人的地儿跑，船就这么大躲是躲不了的，很快被一个拎刀的水匪逼到了船边上。
　　杨顺吓得腿软，“别，别杀我啊……”
　　那水匪拎着刀就砍，咣得一声倒在了地上，马灶头拎着片板子站在后面，“赶紧跳水！”
　　三人也就杨天青识点水性，抱着金元就要往下跳，杨顺被吓得腿软，下面黑漆漆一片，在上面是死，下去也是死，他不会游泳啊！
　　船上的伙计都识水性，纷纷跳水逃命去了，货也不管了，客人也不管了。
　　马灶头见相识一场，这才救下了三人，急得他直催，“快跳啊！”
　　“我，我不敢啊！”杨顺眼泪都出来了，他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马灶头一个箭步过来把木板塞到了杨顺怀里，“快去逃命吧！”
　　马灶头看着快要逼过来的水匪，二话不说扭头就跳水里，他们在船上做伙计的，一年有大半年都是在船上过日子，哪有不识水性的，跳水里还能留住小命。
　　金元紧紧搂着杨天青的脖子，“哥哥！他们过来了！”
　　“快跳！”
　　杨天青催了一句，杨顺看着黑漆漆的水面吓得腿软，这船那么高，水那么深，天黑得只能听见水声看不见水面，他不敢啊！
　　杨天青催促了两句，见杨顺还不动弹抬脚就给他踹了下去，杨顺叫着坠入到了看不见底的河水中。
　　只听见咚得一声，随后传来杨顺的叫骂声，“杨狗剩儿！你要害死老子啊！老子死了变成鬼了也不会放过你！”
　　还有力气骂人，好得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杨天青抱着金元也站在了船舷上，“抱紧了。”
　　金元立马紧紧抱住杨天青的脖子，连腿都缠在杨天青的身上，生怕自己和杨天青分开了，杨天青抬脚就跳了下去，金元吓得不敢睁开眼睛。
　　咚得一声水花四起，春寒未消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把金元裹挟了进去，金元被冷水一激下意识张嘴就要叫，河水灌进了他的嘴里，金元不由挣扎了起来。
　　杨天青紧紧抱着人不让他乱动，要不然两个人都得被拖到水底，杨天青蹬着腿往上游，他水性不大好，自己逃命的话能游到岸边，现在还带着两个不识水性的。
　　杨天青浮出了水面，金元也跟着露出了脑袋，喝了两口水呛得他直咳，杨天青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怕，也别乱动。”
　　金元有些被吓到了，听杨天青这么说赶紧镇定下来不乱动了，“天青哥哥，水里好冷。”
　　“没事，一会儿就能去岸边了，等去了岸边给你生火喝热水。”
　　金元抱住杨天青的脖子不敢松手，水里太冷了，冷得他忍不住发抖。
　　“杨顺！”杨天青喊了一声。
　　黑夜中传来了声音，“老子在这，老子在这！在这呢！”
　　杨天青寻找声音游了过去，隐约能看见不远处水面上漂着木板，杨顺搂着木板露着个脑袋，身后还飘着他死也不会丢掉的包裹，里面藏着他的银子。
　　杨天青抱着人游了过来，把金元给拖了上去趴在木板上。
　　马灶头给的木板没多宽，金元趴上去刚刚好，杨顺也扒着一头，杨天青上去扶着借力，他刚搭上手木板就往下沉。
　　这条木板只够撑着两个人的，还好他们三年岁都不大，要是一个大人的话肯定是浮不起来的。
　　杨顺抱着木板怕得要死，“哥，哥！怎么办啊，要死了，要死了！”
　　“闭嘴！”
　　杨天青呵斥了他一声，只会窝里横的，出了事还不如金元呢。
　　杨天青隐约能看见岸边的树，推着木板往岸边游了过去，金元趴在木板上不敢动，“天青哥哥，你上来，你也上来。”
　　“没事，你趴好了不要动。”
　　一条木板上坠着两个人，杨天青水性也不大好，游了一会儿就有些脱力，咬着牙推着木板往岸边游。
　　“救救我，救救我啊！”
　　周围传来呼救声，杨天青哪有功夫理人家的，他三现在小命都握在阎王爷手里呢，那人看见了木板也游了过来，游近了杨天青才看清是商船管事的。
　　管事的央求道：“救救我，等上岸了我给你们银子，多少都行！”
　　管事的被伤了一条胳膊，他识水性，但一条胳膊流着血，他游了这么久早就快游不动了，看见河面上漂着块木板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
　　杨顺不客气地说道：“我们还不会游泳呢，哪有功夫救你啊！”
　　都这个关头了，就是给他千两黄金他都不稀罕的，人都要死了，有命要没命花啊！
　　杨天青也没理他，推着木板接着往岸边游去，那管事的见杨天青不肯搭救张嘴骂了起来，“小兔崽子，老子让你们上了船，你们见死不救！”
　　管事的忍着痛游了过来，下手就把金元给推了下去，“都给老子死去吧！”
　　

第58章 058
　　金元叫了一声掉到了水里，杨天青只得松开木板就捞金元，恨不得把那管事的一刀给抹了去！
　　一下子少了两个人，管事的抱着木板刚想松口气，那木板就往下沉，管事的看着另一头还抱着个半大小子呢，管事的伸腿蹬杨顺，“松手，给老子松手！”
　　杨顺哪里肯松手的，一松手他就彻底没了小命了，抱住木板也下脚死命踹了过去，“老乌龟忘八蛋！我哥三都要被你给害死了！”
　　一旁杨天青已经捞上了金元，金元又呛了两口水，挂在杨天青的脖子上冷得直发抖，杨天青安慰着拍他，“不怕，很快就上岸了。”
　　一臂之长的地方河面上溅起水花，杨顺和管事的在争抢木板，两人都直往水了沉，杨天青也抱着金元游了过去。
　　杨顺看见杨天青二人浮上来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要是都死了就剩他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杨顺气得不行，凭着身形小抱着木板翻了上来，抬脚死命往管事的脸上踹，“撒手，撒手！撒手啊你！”
　　管事的哪里肯的，被杨顺踹到一脸血都不肯松手的，杨天青把金元送到了木板一角，游过去掰管事的手，两人撕扯着扭打在了一块。
　　“天青哥哥。”金元哆哆嗦嗦喊了一声，想哭又不敢哭。
　　杨天青直接掰断了管事的手指，管事的叫了一声才松了手，他自己小命不保拖着杨天青也不肯撒手，“兔崽子，你也别想活！”
　　两人在水里厮打起来，溅起来大片大片水花，没一会儿水花平静了下来，人也不见了，杨顺急得叫了起来，“杨天青，杨狗剩儿！”
　　叫了两声没人应，杨顺更是害怕了，“杨狗剩儿，你贱命一条肯定不会死的，哎！老子告诉你，你要是死了，你的宝贝疙瘩我可不管啊！”
　　杨顺骂了起来，除了水声连个人声都没有，金元抱着木板快抱不住了，杨顺摸过去把金元给推到了木板上。
　　金元趴在木板上直打哆嗦，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天青哥哥，天青哥哥啊！”
　　任凭他怎么叫都没有人回应，两人也不用游泳，只能抱着木板。
　　杨顺见都看见河岸了，虽然他不会游泳，这会儿也抱着木板朝岸边蹬腿，不知道过了过久总算是脚下能踩着地了，拖着金元给拖了上去。
　　金元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杨顺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岸边跟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气。
　　“别哭了，省着点力气找人吧，老子真是倒霉死了，还想跟着你找你娘吃香的喝辣的，小命都快没了，吃个屁呀！”
　　金元抹了抹眼泪不哭了，“我要去找天青哥哥。”
　　“知道了，知道了。”
　　杨顺实在是太累了，两眼一闭晕了过去，在睁开眼的时候天都已经灰蒙蒙亮了，旁边还躺着金元，团成一团正睡着呢。
　　杨顺睡了一阵身上有力气了，捅咕了一下金元，“哎，起来，不是说找杨天青。”
　　金元一听杨天青三个字立马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站起来摇晃了几下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找天青哥哥。”
　　身上的衣裳还湿着呢，杨顺嫌弃地皱眉，“难受死了，走吧，先去买点吃的。”
　　幸亏他的宝贝包裹还系在身上呢，有银子就不怕，饿不死。
　　金元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杨顺扭头喊了他一句，“金元，你快点走啊，我可不像杨天青一样惯着你，自己走。”
　　金元摇摇晃晃走了两步，杨顺不耐烦地过来扯他，杨天青现在生死不明，他们也不知道在哪，还有金元个小拖油瓶，想想他都头疼。
　　杨顺一摸金元的手烫得吓人，脸更是红扑扑的，大眼睛湿漉漉的不知道看哪呢。
　　“草了！老子草了！你别生病啊，老子哪来的银子给你看病啊！”
　　杨顺丢开了金元，“老子现在自己都要养不活呢，你要是生病了，我都得饿死！”
　　杨顺扭头就跑，跑了两步回头看金元，那小兔崽子正坐在地上犯迷糊呢！
　　“气死老子了！”
　　杨顺气呼呼折了回来，把地上的金元捞起来背在了起来。
　　“老子就是犯贱，你一个姓金的，和老子八竿子打不着，到了俺家，吃俺的喝俺的，还得老子伺候你了，老子欠你们姓金的不成！”
　　“杨狗剩儿卖给了你家，他乐意给你做奴仆，老子可不乐意，真的是，老子怎么那么倒霉啊！”
　　“哎，金元，金小少爷，等找到了你娘，你可得多给我点银子，听见了没有。”
　　“哎，金元……”
　　金元趴在杨顺肩膀上烧得迷迷糊糊的，哪里还能听得见他絮叨的，他昨儿呛了水，上了岸又裹着湿衣裳睡觉，四月份夜里的风还带着凉意，他想不生病都难。
　　杨顺背着金元边走边骂，走了一阵才看见有个担柴的老头，“大爷，大爷！这是哪呀，有没有地儿看病的，我弟他生病了！”
　　“你们哪来的？”
　　“清河县来的，遭了水匪落水了，我弟他生病了！”
　　“这一片水匪闹得厉害，没死都是好命的了。”
　　“大爷别说了，我两离死也不远了！”
　　那担柴的老头看是两个不大的小孩，浑身又湿漉漉的，就带着两人回家喝了些热水，又拿出旧衣裳给两人穿上，身上干爽了，杨顺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俺们村子里没有郎中，你得去桃溪县，那有医馆，快去吧，你弟烧得厉害。”
　　金元这会儿烧得迷迷糊糊的，趴在杨顺后背上一会儿喊天青哥哥一会儿喊娘，嘟囔着要去找人，眼泪啪啪直往杨顺的肩膀上掉。
　　“行了，别哭了，去找了，去找了，老子真是欠你的。”
　　金元听见去找了这才不哭得那么厉害了，杨顺背着人顺着大路走，那老头告诉他走上一个时辰就能到桃溪县。
　　“哎，金元，你可别烧傻了，到时候只会流口水老子可不管你。”
　　杨顺也就比金元大上两岁，平日里又是个喜欢偷懒的，背着金元一路走去热得他一头的汗，累得他腿都打颤了，走累了就把金元扔草地上歇歇脚。
　　“哎哎哎，金元，金元，你能不能起来走走，我背不动你了，杨天青也不知道怎么养得你，你怎么那么重啊。”
　　“平日里喊你少吃点少吃点，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我背不动你了。”
　　金元这会儿都烧迷糊了，昨天冷水泡了一阵又穿着湿衣裳睡觉，这会儿日头升起来又一路晒着，烧得跟个小火炉似的。
　　杨顺坐地上喘了口气又爬了起来，拽着金元给拽到了自己背上，背着人接着沿路走，“金元，你可别死呀，你死了就剩我一个了啊。”
　　杨顺背着金元走了大半时辰，背不动了就拖着人走，金元被他弄得一身的泥。
　　看见前面有牛车路过，杨顺丢下金元赶紧追了上去，“大哥，大哥救命啊！我弟他快死了！”
　　赶车的汉子一听人都要死了，嫌晦气更是不肯帮忙，杨顺拦着不让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哥求你了，求你了，我弟烧得厉害，求你带我们去县府吧，求你了。”
　　杨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硬拽着人家不让走，那汉子这才过去把人带上了车。
　　杨顺坐在后面举着袖子直哭，“老子真的是要被你害死了。”
　　杨顺小声嘟囔了句，“还好老子没说没给他铜板，跪一下省好几个铜板，值当了，果真男人膝下有黄金，古人诚不欺我。”
　　杨顺是个抠门鬼，挣得铜板除了给自己花谁都不舍得花，刚心里盘算着那汉子要是不松口他在说给铜板，果然跪上一跪又挣到好几个铜板。
　　那汉子拉着两人进了桃溪县府，找了医馆把两人放下来，“那，快带你弟弟下去吧。”
　　杨顺拖着金元给拖了下来，朝里面喊了起来，“大夫，救命啊，救命啊！”
　　里面的小药童出来帮忙把人给抬了进去，大夫过来看了看，“烧这么厉害啊。”
　　杨顺举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夫你快救救他，我怕他烧傻了。”
　　大夫看了一眼杨顺，“带银子没？”
　　杨顺愣了一瞬咬了咬牙，“带了，您赶紧给治吧。”
　　“可别撒谎，要是看了病没银子，那官府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
　　“知道了，知道了，您赶紧治吧！”
　　大夫这才给施了针，开了药让小药童熬药去了，一下子就要了杨顺三百多文，杨顺肉疼得眼泪啪啪直掉，数了铜板给人家。
　　“这可都是老子的血汗钱，你，你也后得十倍百倍还老子。”
　　杨顺心疼得跟死了爹娘似的，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他的钱啊！
　　想着还不如让自己生病呢，起码他的铜板花在自己身上啊！
　　杨顺坐在一旁守着金元，肚子饿得咕咕叫，又去门口买了两个饼子啃，这会儿他心里正难受着呢，咬了两口饼子就吃不下去了。
　　金元到了下午才醒，身上还烧着呢，一醒来就哭着找杨天青，“天青哥哥呢，要哥哥。”
　　金元这会儿清明了一点，想起来昨天杨天青为了救他和人家一道被水冲走了，难过得直哭，哭得小身体一抽一抽的。
　　别说他哭了，杨顺也想哭，原以为带着金元找他娘，他能得些好处，哪成想倒霉催的遇到了水匪，他现在流落到不认识的地儿不说，金元还生病了，还得花银子！
　　“别哭了祖宗，你在生病了老子还得掏铜板！”
　　杨顺拿饼子塞住了金元的嘴，“赶紧吃，快点好起来，老子可不想多给你花铜板了！”
　　金元哭得大眼睛湿漉漉的，鼻头也红红的，拿着饼子啃了两口又哭了起来，哭累了才睡过去，杨顺在一旁也哭，主要是心疼他的铜板。
　　两人没地儿去，金元又病着，两人暂时住到了医馆，杨顺哄着金元说等他好了去找杨天青，肯定在河下游呢，金元这才不哭了。
　　“杨顺，天青哥哥肯定没事吧？”金元带着哭腔问道。
　　“死不了，我娘说杨狗剩儿他命贱又命硬，哪那么容易死的，你看他克死了他娘，又克死了俺爹俺娘，你说他是不是命硬。”
　　杨顺越说越觉得是真的，他原本心里打鼓生怕杨天青死了，有杨天青在他吃喝不愁，要是杨天青死了，他就要吃苦头了。
　　越发觉得杨天青肯定没死，说不定正在找他们呢。
　　三日后金元病好了，杨顺的小银锭没了，铜板也就剩了两，两人被赶了出来，杨顺气得在人家门口直骂，“黑心的医馆！”
　　小药童拿着扫把出来了，杨顺拉着金元赶紧跑了。
　　金元握了握小拳头，“走，我们去找天青哥哥。”
　　“找个屁呀，银子都被你给花完了，去哪找呀？”
　　杨顺原本打算着坐个骡车去找杨天青，哪知道进了医馆在出来就给他剩了两个铜板！
　　真成了穷得叮当响，心疼得他心都在滴血，没了，没了，全没了……
　　杨顺气得不行，一气之下剩下的两个铜板买了个饼子，拽给金元一半，两人坐在地上啃了起来。
　　金元有些难过，不仅没找到他娘，连天青哥哥都丢了。
　　两人坐在路边没地儿可去，夜里就睡在背风的墙边，还好杨顺的包裹里还有两身衣裳，已经干了，裹在身上找个草窝睡。
　　第二天两人头上都是草，看着路边摊子上的馒头直咽口水，实在是太饿了。
　　杨顺捅咕了一下金元，“你个头矮，你去偷两个馒头过来，他看不见你。”
　　金元摇头，“天青哥哥不让偷东西。”
　　杨顺戳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死脑子，都快饿死了，人家不是说了饿死事大失节事小。”
　　金元抬头看杨顺，“这句夫子教过，饿死事小时节事大。”
　　“迂腐的玩意，不去偷，那你去要一个。”
　　杨顺让金元去给人家要馒头吃，金元不大乐意，又看着一筐白面馒头直咽口水，一步一挪到了人家摊位上。
　　金元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看人家，摊主见一个不大的小乞丐过来满脸嫌弃，“滚滚滚，别弄脏了俺的馒头。”
　　金元可怜兮兮看人家，“叔叔，能给我个馒头吗？”
　　“不能，滚。”
　　现在粮价贵的厉害，街上乞丐多得是，他还得养家糊口呢，管他大乞丐小乞丐的，生得好看也不行，可怜，他不可怜啊！
　　金元没要到馒头沮丧地回来了，杨顺就坐在对面呢，看见他空手而归哎了一声，“还以为你生得讨喜些能要到呢，长得好也没啥用。”
　　见要饭不成杨顺改了法子，脏兮兮的手直往金元脸上抹，金元是个爱干净的，唔唔唔着要挣开，杨顺拽着给他抹了个大花脸，金元瞪他，“我要告诉天青哥哥你欺负我！”
　　杨顺又在地上用手蹭了蹭，把手蹭的都是土又往自己脸上抹，“去吧，去吧，老子现在巴不得你跟杨天青告状呢。”
　　没一会儿集市上就多了两个小乞丐，两人往地上一坐，杨顺捧着手哭嚎了起来，金元则有气无力靠在杨顺身上。
　　“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弟弟生病了，快死了，可怜可怜我们吧。”
　　金元就算是被杨天青脸上抹了灰儿了，看起来也是个好看的崽子，往杨顺身上一靠可怜兮兮的，还真引得年轻的妇人看了过来。
　　杨顺捧着手给人家要铜板，“可怜可怜我们吧。”
　　有人朝他手上扔了两个铜板，杨顺眼睛都亮了，哭嚎得更厉害了。
　　没一会儿就给自己编了个后娘把兄弟二人赶出来的苦情戏，两人投奔亲戚不慎遇见水匪，如今走投无路只想凑点盘缠。
　　一出戏惹得路过的妇人都擦眼泪的，谁家没个孩子啊，这兄弟两也太可怜了，那个小的病得嘴唇都干了，躺在他哥腿上直咳。
　　这法子还真奏效，没一会儿杨顺就要了十来枚铜板，等人少了拉着金元就起来了，“走，吃面去！”
　　杨顺刚还心疼他一两多的银子没了，这会儿要到了铜板了立马心思活络了起来，这不比卖东西挣得快啊！
　　

第59章 059
　　两人一人一碗热汤面下了肚，金元吃饱了也有力气了。
　　“杨顺，我们啥时候去找天青哥哥呀。”
　　“肯定得多攒点盘缠呀，明天你装像一点，咱多要点铜板。”
　　两人正在吃饭呢，听见旁边的人说道：“听说了吗，咱这的水匪头一阵劫了个大商船，现在让赎人呢。”
　　“啧，这帮子人可真是两头赚。”
　　金元两人吃了饭就走了，人家说得话压根没放心上，想着或许谁和他们一样倒霉催的。
　　路上杨顺哄着金元帮他多挣铜板，他一点都不心虚，他之前攒的银子可都被金元那小崽子给花干净了，用用他怎么了？
　　天黑之后两人接着睡草窝，起来之后就找个地儿去当小乞丐，杨顺觉得金元脸抹得太黑了，又举起袖子给他擦了擦，又要可怜又要好看，这样才能多要到铜板。
　　金元被擦得笑着一排小米牙，他也不难过了，只想着努力挣铜板好去找杨天青。
　　他相信杨天青肯定没死，他哥哥厉害着呢。
　　杨顺把金元给收拾一番带着人干活去了，金元白皙的小脸上带着灰儿，大眼睛跟小鹿似的，生得格外招人稀罕，要是哭上两声惹得不少心软的妇人给他们扔铜板。
　　杨顺雄赳赳气昂昂带着能给他挣钱的宝贝疙瘩走了，一心只想着做这没本的万利生意。
　　早知道做乞丐这么赚钱，他早就端着个破碗当乞丐了，何必那会儿跟着杨天青捕鹌子挖地黄卖豆腐的。
　　还不如他做乞丐来钱快呢，还不用出力，往那一坐哭上两声铜板就从天上掉下来了，他可太爱做乞丐了！
　　做乞丐好啊，做乞丐妙啊！
　　杨顺这人天生的懒骨头，让他搬砖他说累，让他挑水他说沉，要不是杨天青压着早就翻了天了，最积极的事就是吃饭和挣铜板。
　　一大一小两个乞丐找了个人多的地儿坐在了地上，这次换成了死了爹娘无家可归的苦情戏，杨顺得了个豁口的破碗捧着给人家要钱，金元坐在一旁挤眼泪。
　　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惹得不少妇人心软，铜板噼里啪啦往碗里掉。
　　金元举着小手擦眼泪，“婶婶，姐姐，可怜可怜我吧，我好饿，想吃饭。”
　　两人哭了一会儿碗里落了一层铜板，杨顺偷摸把铜板给倒在后面的口袋里，捧着个空碗又要了起来。
　　有心善的妇人还有给买饼子包子的，杨顺就拿着给金元，还省得他们花钱买了呢，金元坐在后面捧着包子吃了起来，认认真真吃着，一看就是肚子真的饿的。
　　金元确实肚子饿，早上杨顺没给他买饭吃，说一会儿就有人给了，杨顺抠得厉害，舍不得多花一个铜板。
　　金元一早上跟着杨顺哭了半天，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这会儿能吃上东西了，哪有不好好吃饭的。
　　杨顺见金元一吃饭人家就多给铜板，杨顺悄摸捅咕了一下金元，“吃慢点，表情可怜点。”
　　金元哦了一声，听话得皱起了眉头，小口小口慢慢吃了起来。
　　一天下来杨顺竟然能要上百十来个铜板，只是金元跟着他除了小脸还算干净，真真就成了个小乞丐。
　　金元还是讲究干净的，虽然现在没地儿住，但吃饭的时候总是把小手给洗得干干净净的，惹得杨顺说他穷讲究。
　　金元知道杨顺这几日挣了不少铜板，“杨顺，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天青哥哥呀。”
　　“快了，快了，铜板还不够呢，再攒上几天兴许就够了。”
　　杨顺一直哄骗金元，说现在是在挣盘缠呢，金元跟着他要钱的时候才格外卖力，每次都乖乖跟着一旁让干啥干啥。
　　两人虽然住草窝，但没饿着渴着，杨顺为了多要铜板还让金元多吃点人家给的东西，显得更真一些，金元每天肚子都撑得溜圆。
　　两人要到日头西斜就收摊不干了，杨顺的钱袋子叮呤咣啷响，金元跟在他后面打着饱嗝，下午吃了两个包子一个饼子，还有人给了个桃子，好吃～
　　杨顺笑得看不见眼，金元跟着后面也高兴，多要点钱能早点找天青哥哥。
　　杨天青这会儿也在找两人呢，他顺着河流一路向下被冲了老远，他记得金元落水的地方，朝着那地儿找了过去。
　　杨天青在水里和管事的厮打的时候，腿被水里的枯树枝滑伤了，走路有点不大利索，他身上还有些碎银子和铜板，路上饿了就买个干饼子啃着，渴了就喝溪流里的水。
　　杨天青担心不已，他没有把金元和杨顺送到岸上，也不知道两人现在怎么样了，他只能沿着河岸一路问，怕两人也被冲了下来。
　　那边杨顺也没那么担心了，他现在找到了生财之道，几日下来竟然攒到了五六百文铜板，他舍不得走，想着早晚靠着手上的破碗能要到一座房子哩。
　　这哪是缺口的破碗呀，分明是他的聚宝盆！
　　杨顺要到了铜板就放到草窝里藏着，今天收了工了拎着钱袋子得意洋洋往回走。
　　他正高兴着呢，前面有两个比他大一些的乞丐拦住了他们，“就是他们！跑到我们的地盘要铜板！”
　　那个乞丐朝杨顺伸手，“手上的铜板拿过来，知不知道规矩啊！”
　　到了杨顺手里的铜板哪里吐出来的道理，杨顺不肯给，拉着金元就要跑，一转身后面还有个乞丐堵着他们呢。
　　三人围着逼了过来，让杨顺把手上的铜板给他们，杨顺不肯，咬牙给自己壮胆冲了上去和人家打架。
　　金元一看也不甘示弱，那可是他去找天青哥哥的盘缠，不能被人家给抢了去！
　　金元啊了一声抱人家的腿，那乞丐抖这腿要把金元给甩下来，金元抱着不撒手一口咬了上去，疼得那人嗷嗷叫了起来。
　　杨顺本来就赖，钱又是他的命根子，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杨顺抬起拳头打人家，金元跟着抱人家的腿，两人愣是把三人给打倒在了地上。
　　杨顺和金元也挨了打，杨顺拉着金元就跑了，躲到没人的地儿齐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金元坐在地上呼呼直喘气，“打，打死他们！”
　　杨顺也呸了一声，“敢抢老子的钱，老子可不给！”
　　金元嘴巴里又血腥味儿，呸呸呸朝地上吐，杨顺瞅了他一眼以为他受伤了呢，看见金元那模样呀了一声，“你牙怎么被人家给打掉了！”
　　金元一听牙被人家打掉了吓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我，我呜呜呜，我不好看了。”
　　金元吓得直哭，杨顺安慰道：“疼不疼？”
　　金元舔了舔他的豁牙，上面的牙没了一颗，杨顺一问他才觉得不咋疼，“不疼。”
　　杨顺松了一口气，“不疼就行，要不然还得领着你看大夫。”
　　金元还在掉眼泪，肯定是他咬人家太用力了，他的牙才掉了呜呜呜～
　　两人这会儿不敢出来，等到天黑才摸到了草窝里，杨顺把今天要来的铜板倒在了里面，觉得这地儿不大安全就把钱袋子给埋在了人家墙角，省得被人家给抢了去。
　　夜里两人躺在草窝窝上看星星，身上盖着杨顺的旧衣裳，金元看着星星想杨天青，“也不知道天青哥哥怎么样了。”
　　“早就和你说了，杨狗剩儿命硬着呢，肯定死不了。”
　　“我们什么时候找天青哥哥呀。”
　　“快了，快了。”杨顺随口敷衍。
　　金元不大信他，“你昨儿就说快了快了，到底什么时候呀。”
　　“过个三五天，我们就走，行了吧。”
　　杨顺舍不得这生财的生意，一天小一百文呢，还没有本，他能干一辈子！哪里还舍得走的。
　　金元这才放心了下来，“你说话算话呀。”
　　两人睡了一觉，第二天饭也不吃饭就去当小乞丐去了，杨顺还懂得要个地儿换个地儿，生怕人家揭穿他们。
　　杨顺带着金元要铜板的时候，不远处有个乞丐鬼鬼祟祟地看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等到两人要了一天了拿着铜板要走了，几个大人乞丐拦住了他们，还有昨天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的乞丐指着他们。
　　“二当家，就是他们，跑我们地盘上要钱，还打人，嚣张得很！”
　　这次来的是几个成年汉子，杨顺不肯给铜板被人家拎着给拎了起来，“你小子不是很厉害，拿来吧你！”
　　金元见杨顺被欺负了抬脚就踢人家，“放开他，放开他！”
　　金元还没人家腰高呢，被那叫二当家的一脚给踢一边去了，金元疼得坐在了地上，杨顺挣扎了几下被扔到地上，两个小可怜蛋儿挤成一团。
　　二当家打开一看要的铜板还不少呢，拿在手上垫了垫，“之前的呢？”
　　杨顺庆幸还好之前的铜板都被他给藏了起来，“没，没了，都花完了。”
　　一个乞丐一巴掌扇在了杨顺脸上，“说，真的没了还是假的没了！”
　　杨顺眼泪都下来了，“真的没了，真的没了！”
　　昨儿被打的半大乞丐指着金元说道：“老大，这小崽子可会要铜板了，不如带回去？”
　　那二当家的也有这个意思，这可比他手下那群小子丫头会要多了，一天就能要这么多铜板，岂有放过的道理。
　　二当家手一挥手，金元和杨顺被这群乞丐拎着进了老巢。
　　金元挣扎着要下来，被人家给打了一巴掌那个也不敢闹了，到了地儿两人被扔到了地上。
　　是一处破旧的观音庙，里面还有几个大乞丐围坐在桌子钱吃肉喝酒，地上铺着稻草，角落里还有十来个小子丫头，个个都脏兮兮的。
　　坐在上头的乞丐看了一眼，“老二，弄过来新人了。”
　　老二把钱袋子扔在了桌子上，“瞧瞧，这次可找到了个好宝贝，这两小崽子一天就能要这么多铜板。”
　　这地儿被几个乞丐给占着，也不论名字就老大老二老三的论资排辈的叫，手下拢着十来个小孩不知道从哪来的，专门去外面要铜板偷铜板，要多少都得供奉上去。
　　夜里，金元和杨顺睡在了人家的稻草窝里，两人被挤在了角落里，旁边都是一些小乞丐，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地，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金元睡也睡不着，这地儿还不如他和杨顺的草窝呢，这破旧的观音庙闷得厉害，躺在地上膈得金元浑身难受。
　　金元偷偷翻了个身，“杨顺，我们是不是真成小乞丐了，我想天青哥哥了。”
　　杨顺更是睡不着觉，他哪里知道竟然连乞丐都拉帮结派的！
　　现在好了，想跑都跑不掉的，他就该听金元的，早早两人走了，哪还有今天的事呀，都怪他太贪心了。
　　杨顺有点害怕，也没那么怕，知道这伙儿乞丐不会咔嚓了他们，还指望他们要铜板呢，暂时他的小命还是安稳的。
　　“不知道，我也想杨天青了。”
　　两人挤在一块说了两句话就睡了过去，跑是跑不掉的，门口还坐着两个大乞丐在那守着门呢。
　　第二天天不亮就被人给弄醒了，所有小乞丐都捧着个破碗排队领饭，杨顺扭头和他身后的金元说话，“嘿，没想到竟然还管饭呢。”
　　还算有点良心。
　　等轮到他的时候他就不这么说了，什么饭啊那是！
　　里面糙米烂菜叶子煮成一锅，比乡下喂猪的人家道的泔水没好上哪去！
　　他和金元一人领了一碗，金元看着那碗遭污的饭下不去嘴，他和杨顺做小乞丐的时候吃得可比这好多了，有时候自己买，有时候是人家给的酥饼包子，每天都能吃得肚子溜圆。
　　哪里吃过这猪食都不如的饭呀。
　　金元放在一边不肯吃，一旁的小乞丐见金元不吃一把给拿了过去，三两口给倒在了嘴里。
　　杨顺尝了一口吐了出来，“这什么呀！猪都比这吃的好！”
　　守着他们的大乞丐嗤笑了一声，“不吃？有你吃的时候。”
　　一帮子小乞丐除了刚来的金元杨顺二人，剩下的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杨顺很是好奇，不是，都是当小乞丐的，人家给上一口饭也不至于饿成这样啊！
　　就泔水一样的玩意还一个个抢着吃，他们倒底是怎么当的小乞丐啊！
　　吃了饭杨顺就知道为啥猪食一样的东西也有人抢了，他和金元被分到一个叫老六的大乞丐手下面。
　　老六手上拿着棍子在几人面前转，尖细着嗓子说道：“今儿有新来的，我就在给你们立立规矩，等晚上回来的时候要不够数，到时候棍子鞭子也不是吃素的。”
　　“别想着跑，瞧见那边了没，那就是个活例子，砍断了手脚戳瞎了眼睛，还更好要铜板呢。”
　　金元和杨顺朝着那人指的门口看了一眼，只见是一个没了手脚的小乞丐，被人用竹篓拉着出去讨饭去了，金元被吓得脸都白了，他哪里见过这种事啊。
　　杨顺也吓得直打哆嗦，昨儿还想着自己的小命是安稳的，今儿看见这群小乞丐里面有一些残疾的，昨儿天黑没看清，这会儿看清了，哪里还敢再起逃跑的心思呀！
　　他原以为不过是一群大乞丐拢着些小乞丐要铜板，哪知道这几个头头压根就不是人！
　　故意把人给弄残了好要到铜板，杨顺想还不如直接弄死他算了！
　　那叫老六的头头见金元二人被吓得脸都白了很是满意，“还有，不许要吃食，要是人家给，就让人家换成铜板，要是发现吃了人家的东西，老子饶不了你们！”
　　那老六训斥了一番就带着几人走了，金元跟着他们一道被带到了一片人多的集市，老六大手一挥，“要去吧，别想耍滑头，老子看着你们呢。”
　　那些小乞丐熟练地各自散开了，一个个捧着碗看见穿着好看一些的妇人就缠上去，“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
　　金元和杨顺也捧着个破碗开始要铜板，他们一人要要够五十个铜板，要不到这么多回去少不了一顿打。
　　两人都怕挨打，捧着碗要了起来，金元学着人家的样子开始乞讨，“姐姐，姐姐，可怜可怜我吧。”
　　杨顺也捧着碗要，“给个铜板吧，给个铜板吧。”
　　

第60章 060
　　这伙儿人经常在这附近要，不少人都知道这些乞丐没个好的，有的手脚还不干净，离得近了能把你身上的铜板给摸走。
　　一看见有小乞丐过来大家纷纷躲着走开了，五六个小乞丐一道要铜板，哪里是那么好要的，半天过去了金元两人碗里只有几枚铜板。
　　杨顺要得也不积极，这铜板又落不到他的口袋里，他怕挨打，只得忍着想跑的心思不情不愿地要铜板，半天才要了几枚铜板。
　　其他几个小乞丐比他们要的多些，靠在阴凉地的老六见金元两人要得少了，上来一人给了一巴掌，“昨儿不是要了那么多，今天竟然才要了这么点！故意的是不是！”
　　金元甚少被打，被打了一巴掌疼得他眼泪都掉了，杨顺也被打倒在了地上，金元跑过去把他给扶了起来，杨顺疼得嘶了一声，忙说道：“没有，没有，我们好好要，好好要。”
　　老六教训了两人一顿这才去一边看着去了，金元擦了擦眼泪，“杨顺怎么办呀，我想天青哥哥了，天青哥哥在哪呀。”
　　“别想了，还是要铜板吧，咱两算是落到虎狼窝里了，就算不死也落不到个好。”
　　杨顺也怕得不行，生怕自己也被砍断了手脚。
　　两人被打了一顿只得更卖力的要铜板，金元边哭边要，捧着个破碗看见人了就跑过去，“婶婶，给我个铜板吧，求你了。”
　　金元哭得实在是太可怜，年岁又小，脸白白的看起来不像个小乞丐，倒像是个落难的，哭得又实在可怜，人家就给他碗里放上一两个铜板。
　　“谢谢婶婶。”
　　金元得了铜板还不忘给人家道谢，捧着碗去一边要去了。
　　“姐姐，姐姐，给我个铜板吧，求求你了……”
　　金元边哭边要，路过的妇人多数愿意给上他一两个铜板的，有个坐在门口缝衣裳的婶子看见了，朝着一个路过的年轻妇人招手，“哎，作甚给他们，都是一些骗铜板的。”
　　那年轻的妇人叹了口气，“那小孩哭得太可怜，哎。”
　　“不知道这群乞丐从哪来的，弄得我们这一片都乌烟瘴气的，都是哄你的，白瞎给他们铜板。”
　　还能从哪来的，现在乱得厉害，桃溪县周边水匪土匪猖獗，街道上多了不少的小乞丐。
　　金元这会儿还真要到不少的铜板，下午再要上一些就够五十个铜板了。
　　杨顺见金元要到了铜板，也学着他的样子挤眼泪，哭不出来就掐自己，带着哭腔给人家要铜板，“婶子，给我给铜板吧。”
　　奈何杨顺哭起来一点都不好看，还被人家嫌弃地绕着走，哭了半天了也没要到一个铜板气得他直跺脚。
　　到了晌午头也不让回去，也不给饭吃，有人见金元可怜给了他一个包子，包子刚放到碗里就被老六给拿走了，转手就扔给了地上的野狗，“不许吃人家的东西！”
　　也不让歇息，一个劲儿地让给人家要铜板，金元下午哭不出来就要的少了一些，老六看见了拿着棍子恐吓他，“哭啊，哭不出来老子帮你哭！”
　　吓得金元又哭了起来，他的碗里落了不少的铜板。
　　和他一道的杨顺运气就没那么好了，眼瞅着日头快落山了，他的铜板肯定不够五十个，就偷摸找金元给他要了一些，也好回去交差。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老六就领着他们回去，小乞丐们一个个排着队交铜板，杨顺交了五十二个，金元交了七十五个，两人去一边去了。
　　金元哭了一天了，这会儿哭得头晕眼花的，站在杨顺身旁有些站不住就坐在了地上，杨顺悄声问道：“金元，你还好吗？”
　　“肚子饿，想喝水。”
　　杨顺沉默了下来，他也不知道怎么给金元弄点水。
　　所有的小乞丐都回来了，有人没有要够数被领头的乞丐拎着棍子打，一棍一棍下去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得，“再要不够数眼睛给你挖了，腿给你折了，看你还偷懒不偷！”
　　金元被吓得打了个寒颤，原来那些人都是要不够数才被弄成那样的。
　　有人要的铜板多，一下子一百多文，得了个头名，领头的乞丐就给他扔过来个鸡腿当奖励。
　　没一会儿又是抬过来一桶不像样的粥，这次杨顺不挑了，捧着碗喝了起来，都是嗖的！
　　金元喝了一口吐了出来，他实在喝不下去，一想到杨天青又哭了起来，杨顺赶紧举起袖子给他擦眼泪，“祖宗别哭了，眼睛都要哭瞎了，想哭明儿有多少哭不得的。”
　　金元这才不哭了，“我想喝水。”
　　杨顺忍着害怕找到了他们领头的乞丐，“大爷，求你给口水喝吧。”
　　“滚一边去！”
　　杨顺不肯走，抱着人家的腿直喊爹，“爹，给小的口水喝吧，爹，爹。”
　　杨顺这赖皮样惹得几个大乞丐笑了起来，老六也哈哈笑了起来，“你小子倒是个滑头的，去外面缸里自己舀去。”
　　“哎！”
　　杨顺扭头就无声呸了一下，老子才是你爹！
　　等老子发达了，看老子不弄死你，狗东西！
　　杨顺给金元求了一点水，金元一天都没吃东西，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起来，“顺子哥，谢谢你。”
　　“行了，咱两一家人，要不是你我今天还得挨顿打呢，呦，你在小崽子还知道喊我哥了，现在知道俺的好了吧。”
　　没要够数的不仅没泔水吃，还得挨顿打，杨顺想起来就怕的不行。
　　第二天依旧是被带出去要铜板，金元哭不出来老六就想动手打他，杨顺给护住了，“爹，他还小不懂事，仔细您的手，小的帮你打。”
　　杨顺抬手就朝着金元身上打了一下，使劲晃着他的肩膀，“哭啊，哭啊你！”
　　杨顺打那一下不疼，要是老六下手金元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呢，金元被晃了几下哇得一声哭了起来，“我要找天青哥哥，要找天青哥哥。”
　　老六这才满意了，“去要去吧。”
　　老六又伸脚拦住了杨顺，“那不是你弟弟？你舍得打他？”
　　杨顺嬉笑着说道：“什么我弟弟，我两都不一个姓，他才不是我弟弟哩。”
　　金元捧着个破碗给人家要铜板去了，眼泪汪汪的，穿着不合身的破旧短褐，头发也乱糟糟的，真的成了个小乞丐。
　　杨顺打他不疼，他一想起杨天青就哭了起来，这些捧着个破碗也不说话了，看见人了就往上递碗，他哭得实在是太可怜，多数人都愿意给他的碗里放上个铜板。
　　趁着老六坐在墙角打瞌睡呢，杨顺招呼金元过来了，金元掉着眼泪过去了。
　　杨顺哎呀了一声，“成了，别哭了，你咋那么笨呀，就不会假哭呀，天天这样哭，到时候不用他们把你眼睛给戳瞎，你自己就给哭瞎了。”
　　“我想天青哥哥了……”
　　“想他有个屁用，我还想呢，有用嘛，他能像个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把我两解救出来嘛，还是留着咱两的小命要紧。”
　　杨顺从胸口掏出个馒头，那是人家给他的，趁着老六没看见他们掰了一半给金元，两人捧着馒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吃完赶紧又出去要铜板去了。
　　杨顺也想杨天青呀，没了杨天青这才觉出他的好，有杨天青在的时候，他和金元一日三餐不缺，还能吃上肉。
　　金元也被杨天青养得很好，干干净净嫩生生得跟个小白菜似的，没了杨天青两人都成了脏兮兮的小乞丐。
　　杨顺心里默默乞求，要是杨天青出来的话，他以后一定不和杨天青顶嘴了。
　　哎，他怎么那么没出息，金元比他还小呢，要不是金元他都得挨打。
　　日落后回去依旧是上交铜板，金元分给杨顺之后他堪堪剩了五十五枚铜板，今天又有人挨打了，嚎叫声吓得一群小乞丐都不敢吱声。
　　老大坐在桌子前吃肉喝酒，“一群狗东西，今天要的还没昨儿要的多呢，一天比不上一天，老子养着你们吃白饭呢！”
　　老三嘿嘿笑了一声，“不如多弄残几个，还能多要点铜板，哎，老六，你那几个今儿要的可少了一些，要不然学学老二，弄残几个好要铜板。”
　　老六大口咬了一口肉，“明儿谁要是要不够，老子就把手给他剁了！”
　　金元和杨顺吓得直打哆嗦，他们一道出去的有六个小乞丐，杨顺因为有金元帮忙才没被挨打，他要的不多，生怕明儿这祸事落到他头上。
　　天一亮依旧是出去要铜板，日落后金元偷摸分给杨顺一些，金元精神头不大好，蔫蔫的。
　　杨顺靠着软骨头一口一个喊老六爹，端茶倒水脱鞋洗袜，哄得老六通体舒畅，杨顺得了些好处就顾着金元，保证金元每天能喝上水。
　　两人相互帮持着这才勉强没让板子落在他们身上，金元年岁小些，在这磋磨了几日脸色蜡黄，这帮子人故意的，不给吃不给喝，就是为了让听话让多要铜板。
　　这日回去了，老六手下有个小子只要到了十来个铜板，怕被老六折断手脚，吓得要跑，哪能跑得出去呀，周围都是他们的人，很快被拎了回来。
　　老六气得拿刀要剁了他的手脚，那小子吓得直叫，“我不是最少不是最少的，杨顺才是，他的铜板都是金元给他的！”
　　杨顺脸色一白，上前一巴掌扇了上去，“狗嘴胡咧咧，少攀扯人！亲爹，这小子就是个不老实的！”
　　老六也知道杨顺的铜板有一些是金元给的，因着杨顺是个乖滑的，又日日一个一个亲爹，老六起了收他做义子的心思，以后成了老乞丐只能饿死街头，收了个儿子以后给他养老。
　　就算是知道杨顺的小把戏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给他要够数就成。
　　老六拿着鞭子打了那小子一顿，呸了一声，“明儿再要不够数，有你好看的！”
　　金元被吓到了，出来要铜板精神头也不好，杨顺给他弄了些水喝，“别怕，杨天青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杨顺说这话的时候牙齿都打颤的，他也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金元捧着碗给人家要铜板，一想起杨天青就想哭，他现在哭都哭不出来。
　　好在今儿下午半晌就让回去了，县府的牛家老爷添了贵子，要撒喜钱，大当家的让手下手脚齐全的小乞丐出去抢喜钱去。
　　金元跟着杨顺一道去了，守在人家门口，天黑开席就有管事的拿着箩筐出来撒铜板，大人小孩乞丐挤成一团抢喜钱。
　　金元手脚灵活，为了能多抢上几个铜板钻在人群里来回捡，没一会儿就捡到了十来枚。
　　金元正捡着铜板呢，突然被不知道什么人给捂住了嘴，金元吓得想叫。
　　“是我，别叫。”
　　金元扭头一看竟然是杨天青！
　　金元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杨天青嘘了一声，趁着人乱着呢带着金元走了。
　　“还有杨顺呢，还有杨顺呢！”
　　金元扯着杨天青要去救杨顺，杨天青捂住了他的嘴，“会救他出来的。”
　　金元点了点头，紧紧抓着杨天青的手生怕他是在做梦。
　　杨天青也想一下子带出来两个，旁边有大乞丐看着，他带着一个去找另一个，肯定会背发现的，只得先带出来金元，等下次瞅准机会了在把杨顺给弄出来。
　　杨天青带着金元快步离开了，金元搂着杨天青的脖子不敢吭声，一直等到走远了才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天青哥哥，天青哥哥。”
　　“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杨天青笨拙地安慰着金元，金元这些日子又怕又过得不好，哭得停不下来。
　　“天青哥哥，我还以为，以为见不到你了，我，我快死了，他们打我，还剁手跺脚，我害怕哇哇哇。”
　　金元哭得哇哇叫，他实在是太害怕了，每天都饿着肚子，日日又被恐吓，要不是杨顺帮着他弄水偷偷给他馒头吃，他早就生病了。
　　杨天青拍着他的后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杨天青抱着金元找了个客栈，他一路从下游找了过来，拖着受伤的腿耽误了些功夫，找到了遇到水匪的地方，又一路打听，还真问道了，说头一阵有两落水的小孩去县府了。
　　还有个小孩病得快死了，杨天青听得心里一紧，忙去桃溪县找人去了，那么大的县他一个人怎么找，好在有人告诉他看看路边的乞丐，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杨天青昨日就发现了金元和杨顺，看见他们两人被大乞丐盯着，也不好下手把人给弄出来，只好暗中观察着先。
　　他看见金元被那个乞丐恐吓，饭也不给吃水也不给喝，跟着到了乞丐窝，里面更是触目惊心。
　　杨天青更是急着想把人弄出来，抢是抢不到的，他就一个人，说不定连他都要被折进去，里面有七八个大乞丐呢。
　　今儿终于给他找到机会了，趁着撒喜钱，杨天青混进去把金元给带了出来。
　　到了客栈杨天青让小二打上洗澡水，杨天青想给金元倒些水喝，金元都拉着他不放手，生怕杨天青一转眼不见了，“天青哥哥，你别走。”
　　杨天青只好抱着人给他倒水喝，金元渴得厉害，一连喝了三碗水才不觉得渴了。
　　小二也提上了洗澡水，杨天青帮金元脱衣裳洗澡，一看饿得瘦了不少。
　　杨天青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那伙儿人他是不会放过的！
　　

第61章 061
　　金元好不容易见到杨天青，粘人粘得厉害，他头一次吃这么大的苦头，哪知道外面竟然有这种吃人的地方。
　　杨天青叫了两次水才把金元给洗干净，给他裹上柔软的汗巾，放在床上，头发也细细给他擦干。
　　之前小脸肉乎乎的，现在脸上的肉也没了，身上还都是伤，杨天青恨不得把那伙儿人给千刀万剐了去！
　　“天青哥哥，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
　　“我，我和杨顺当小乞丐要铜板，杨顺说攒够了盘缠要去找你……”
　　“我生病了，病得厉害，杨顺给我看了病。”
　　“那些大乞丐抓走了我们……”
　　金元东一句西一句说了起来，听得杨天青心疼不已，怎么就吃了这么多苦。
　　杨天青拿出包裹里的衣裳给金元换上，“别怕，没事了，先吃饭，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那，那要快点救杨顺。”
　　“好。”
　　金元穿上了他的小衣裳，脚上踩着之前周秀兰给他做得新鞋子，被杨天青给收拾地干干净净的。
　　杨天青给他叫了一碗面，金元好久没吃上热乎饭了，一手拿着筷子扒饭一手偷偷拽着杨天青的衣角。
　　杨天青心里一阵酸涩，伸手把碗给端了过来，“我喂你吃。”
　　金元乖乖点了点头，杨天青喂他一口，他吃一口，一碗面很快见了底。
　　吃了饭杨天青就带着人睡觉了，金元躺在床上睡不着，“天青哥哥，我，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我和杨顺一直一直在等你。”
　　“做得很好。”杨天青摸了摸金元的头，心中悔恨他要是能早点找到人就好了，金元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头了。
　　金元吓得睡不着，把自己给团成一团跟个小兽似的窝在杨天青怀里，“天青哥哥，明天能救出来杨顺吗？”
　　“可以的，睡觉吧。”
　　杨天青拍着金元的后背哄他睡觉，金元这一阵夜里都没睡好过，窝在杨天青怀里也不敢睡，抵不住困才闭上了眼睛，睡着了就梦见那些人打断了自己的腿，把自己拖到街上要铜板。
　　金元梦里吓得直哭，杨天青拍着哄他说没事，一夜金元哭了好几次，杨天青更是一夜没睡，心里想着怎么收拾了那伙丧尽天良的人。
　　不仅要把杨顺救出来，也要让那伙儿人得到报应。
　　杨顺这会儿正躺在稻草窝里吓得发抖呢，他和金元一道被领出来抢喜钱，人太多了，老人小孩汉子妇人，他和金元被人冲开了，等他抬头找金元的时候，哪里还有人影啊！
　　杨顺顾不得捡铜板了，扒拉开围上的人叫了起来，“金元，金元！”
　　听见动静的几个大乞丐也忙过来了，“怎么回事！”
　　杨顺急得不行，“我弟弟丢了，我弟弟丢了！”
　　杨顺下意识觉得金元被人家拐走了，金元生得好，之前在清河县的时候马花子就想买了金元去，后来又被两个人贩子给拐走了，他断定金元肯定是被人家拐走了！
　　杨顺拉着老六哀求，“爹，亲爹，金元被人家拐走了，求求您找找他吧。”
　　老二呸了一声，“肯定是自己偷偷跑的！”
　　老六不大信，“金元那小东西挺乖的，要的铜板也多，不会跑的，八成是被拐了去。”
　　因为金元丢了，几个大乞丐怕手下的小乞丐丢了都给喊了回来，点了一圈偏偏就丢了金元，人也找不到了，不过是个小乞丐，可惜了他每次都能要好多铜板。
　　几个大乞丐带着人回去了，杨顺躺在稻草窝里睡不着觉，一面担心金元一面担心自己，怕金元被人家拐走了，下场不会比这好多少，他年岁又小，谁知道会给他卖到什么地方啊。
　　又怕没了金元帮自己，他要不够数铜板，到时候头几日打上一顿，后面就要折断他的手脚，杨顺一想到这就吓得直抖。
　　第二天照旧端着个破碗出门要铜板去了，杨顺打不起精神，想干脆跑算了，跑出去找到一线生机，跑不出去被抓了回去，不用他们把自己的手脚打断，他自己先一头碰死了省得受罪了。
　　杨顺纠结不已，又真舍不得到时候真把自己一头碰死了，他能怎么办呀，杨天青生死不知，金元也被他给弄丢了，杨顺想到这忍不住哭了起来。
　　客栈里，金元和杨天青已经起了，桌子上放着金黄的小米粥，大白包子，还有鸡蛋，杨天青给金元剥了鸡蛋给他吃。
　　金元胃口不大好，心里一直想着杨顺，生怕他被打断手脚，“天青哥哥，我们救杨顺。”
　　“知道，先吃饭。”
　　金元连他喜欢的鸡蛋都不想吃，放到了杨天青的碗里，“天青哥哥，你腿伤了，你吃，吃好有力气救杨顺。”
　　昨天金元吓得六神无主，回来一直缠着杨天青，没注意到杨天青腿伤到了，今天一早才发现杨天青的腿有些不利索，硬要拉开杨天青的裤腿看，上面好长一条口子。
　　金元哭了起来，杨天青哄他说已经好了，过两天就好了。
　　他的伤都养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急着赶路早好了，现在已经结痂了，快好了。
　　金元说什么都不吃鸡蛋，杨天青把鸡蛋给吃了，他一路寻过来客栈也舍不得住，饿了吃饼子，喝了讨口水喝，总算是把人给找到了。
　　金元喝了一碗小米粥，就要出去救杨顺。
　　杨天青怕金元出去被人家给发现了，哄着他留在了客栈，给了小二些铜板让他帮着看着点金元，安顿好金元这才出去了。
　　他手头如今还有二两多碎银子，先去金元说的地儿把两人要的铜板挖了出来，又去药店买了包药就出来了。
　　杨顺正擦着眼泪要饭呢，一个妇人给他碗里丢了个铜板，杨顺没想到竟然有人主动给他丢铜板，一同丢下来的还有一小包东西，上面画了一个碗，有东西往里倒。
　　杨顺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那妇人头都没回就走了，杨顺也不敢叫人家，只赶紧把碗里的纸包给藏在了身上。
　　杨顺又举着碗要铜板，迎面看见杨天青走了过来，他愣住了，杨天青没理他两人擦肩而过，“晚上动手。”
　　杨天青丢下一句话就走了，杨顺明白了过来，一股喜悦涌上心头，金元没丢，是杨天青给救走了！
　　杨天青又来救自己了！
　　杨天青昨天夜里一夜没睡，他不想杀人，但那伙儿人罪大恶极，不足怜惜，杨天青买了包耗子药出来。
　　他跟了这伙人两天了，杨顺晚上会帮着给那伙儿人煮饭，那伙儿人的吃食和小乞丐的不混在一起，也不会给误伤了。
　　杨天青办好事就赶紧回客栈了，金元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听见动静了吓得抖了一下，杨天青更恨了，拍了拍金元，“是我，别怕。”
　　金元一下子扑到了杨天青怀里，“天青哥哥，你回来了。”
　　“回来了，给你买了糖。”
　　杨天青掏出糖给金元嘴里塞了一颗，金元尝到甜的弯了弯眼睛，笑了一下又失落了下来，杨顺还在那没出来呢。
　　杨天青还带回来一些安神的药，金元被吓到了夜里睡不好，夜里给他煮碗安神药，杨顺夜里也回来了，给他也喝上一碗。
　　杨顺那核桃大的胆子，脸也蜡黄，好在两人都胳膊腿齐全。
　　杨天青在屋里陪着金元，哄着他吃糖喂饭，日头西斜他就准备出去了，“在屋里乖乖待着，我去接杨顺回来了。”
　　金元难得露出个笑，重重点头，“我等哥哥回来！”
　　杨天青落好房门就出来了，躲在观音庙附近看着里面。
　　杨顺在外面正在给那伙儿人端饭，他刚就偷摸把药给倒进去了。
　　他仗着老六有些体面，骂炒菜的小乞丐手脚笨，趁机把药给撒了进去，藏在袖子里，怕照顾不到，每碗菜都给撒了一些。
　　他还嫌他哥买的药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多多的下！死了才好！
　　杨顺笑着给端了过来，“好了，好了。”
　　几个大乞丐围坐在桌子前吃了起来，一口酒一口肉，杨顺坐在角落里死死盯着，那都是沾了血的铜板！
　　一旁的小乞丐的饭食也拎了出来，依旧是泔水饭，一人一碗，杨顺也领了一碗，但他这次没吃。
　　他默默看着几个大乞丐，心里说着：“多吃点，多吃点，吃不死你！”
　　过了一阵有人捂着肚子倒了下来，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倒了下来，“哎呦，哎呦，我的肚子，肚子好疼啊，这饭做得不干净！”
　　有人吃得多吐出了血，“有毒！有毒！有人下毒了！”
　　中毒轻的一把拉过做饭的小乞丐就是一巴掌，“你敢下毒！”
　　小乞丐吓得直抖，“我没有，我没有……”
　　杨顺压抑不住欢喜，上去一脚把那打人的老三给踹倒了，“滚你的吧！”
　　大当家的指着杨顺，“是你！”
　　杨顺踩着人家的脸，“是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里面瞬间乱成一团，有机灵的已经撒腿跑了，杨天青也走了进来，杨顺欢喜喊了声哥。
　　杨顺朝大当家的脸上跺了一脚又去翻他们的银子，观音座下藏着不少的银子，白花花的，有个一百多两，杨顺两眼放光，拿了布袋往里直塞。
　　杨天青给他拿了过来，杨顺还不忘邀功，“哥，我们要过好日子了！”
　　杨天青撇了他一眼，抓着就往外面扔，小乞丐抢了起来，杨顺急了，“哥！哥！不要扔啊！”
　　那么多银子铜板啊！这得多少啊！
　　他哥眼睛不眨就给他全散了出去！
　　那些小乞丐拿了银子铜板纷纷赶紧跑了，还有几个伤了腿脚的，也爬着往外爬，没一会儿小乞丐跑了个干净，钱袋子也空了。
　　破旧的观音庙只剩几个大乞丐躺在地上哎呦，老六拉住杨顺的裤脚，“儿，儿，救救爹，救救爹。”
　　杨顺呸了一声，蹦起来踩人家胸口，“老子才是你爹，才是你爹，喊爹，喊爹！”
　　杨顺几脚下去踩得老六肋骨都断了几根，踩得他直吐血，连连求饶，“爹爹爹，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杨顺朝着他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下作玩意，呸！”
　　几个乞丐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叫，杨顺总算是出了口恶气，“哥，这些下作玩意怎么办？”
　　杨天青只是撇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先出来。”
　　杨顺应了一声，麻溜地跟着杨天青出来，“哥，那些人会不会死呀，你药买少了，我一道菜上才撒了一点。”
　　好几个大乞丐呢，就那么一小包药哪里够用的，杨顺直嫌杨天青买少了。
　　杨天青已经在关门了，找了棍子把门给杠上了，推是退不开的。
　　破旧的观音庙胜在四面墙都是好的，那些大乞丐为了防止小乞丐逃跑，连窗子都用木板给钉上了，倒是不怕有人跑了。
　　“哥，你这是作甚？想饿死他们？”
　　杨顺一想也成，拍手叫好，“对！饿死他们，狗东西！让他们也尝尝饿肚子的滋味。”
　　杨天青杠好了门，抬脚就把门口烧火用的炉子给踹翻了，猩红的炭火很快点燃了墙边的稻草，没一会儿就伸着门框爬上了屋顶。
　　杨顺愣了一下，“哥……”
　　杨天青冷冷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哥，咱，咱没事吧。”
　　“没事。”
　　杨顺哈哈笑了两声，“烧死他们正好！”
　　杨顺还嫌火烧得不够快，跑着把院子里的稻草全给扔到了火里，杨天青撇了一眼杨顺，他刚以为杨顺开口是嫌自己太过残忍。
　　“走了。”
　　杨天青抬脚走了，杨顺也赶紧跟了上去，他那核桃大的胆子，让他放火他敢，让他在这听他不敢，趁着火没烧到里面了，赶紧跟着跑了。
　　一路上杨顺心里都怦怦跳，到了客栈才醒过神，他终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金元正趴在床上数数呢，他不知道杨天青什么时候回来，就趴在床上数数等杨天青，听见开门的声音赶紧伸着脑袋看。
　　“天青哥哥！”
　　金元赶紧踩着鞋子下来了，再一看果真还跟着杨顺呢！
　　金元眼睛亮了起来，“杨顺，你回来了！”
　　天青哥哥可真厉害，说带回来杨顺就给带回来了！
　　杨顺这会儿才想起来哭，嗷得一声要往杨天青怀里扑，被杨天青嫌弃地给推开了，脏得要死，身上都发臭了。
　　“一会儿洗澡去。”
　　杨顺才不管呢，被推开了也挡不住他哭，坐在地上嗷嗷哭了起来。
　　“你怎么才来呀，你都不知道我过得什么苦日子，生怕腿断了胳膊折了，我都要被吓死了嗷嗷嗷。”
　　金元不嫌弃地拉杨顺起来，“我就说天青哥哥肯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杨顺哭得嗷嗷叫，“还有你，昨儿你丢了，我都要吓死了，生怕你被人家拐了，哪知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已经过上好日子了。”
　　杨天青被他哭得脑袋疼，一点长进都没有。
　　“闭嘴，在哭出去。”
　　杨顺闭上嘴巴不哭了，“哥，我饿了。”
　　金元赶紧从腰间的小荷包里给他掏鸡蛋，那是他的鸡蛋没舍得吃，因为杨天青上午说今儿杨顺要回来，金元就留给了他。
　　

第62章 062
　　杨顺这几日落在乞丐窝里，哪里吃过什么好东西。
　　见面前出现个鸡蛋二话不说剥开就往嘴里塞，噎得他直翻白眼，金元又跑着给他倒茶水，杨顺砸吧砸吧嘴这才好受些了。
　　杨天青叫了水让杨顺先把自己给涮干净了，杨顺死里逃生坐在水里傻笑了起来，还是他命大啊！
　　金元坐在凳子上晃着脚，看看杨天青也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他这一笑不打紧，杨天青这才注意到金元竟然霍了牙！
　　杨天青下手捏住了金元的脸，给他挤成了小鸡嘴，“你牙怎么没了一颗。”
　　昨儿带金元回来的时候天黑没注意到，今天白天一心盘算着把杨顺给弄出来，金元又不大高兴，他这才没注意到。
　　这会儿人齐全了，金元笑得一排小米牙都露出来，杨天青想不注意到都难。
　　金元一想到这个就想哭，“我和杨顺跟人家打架，那几个大乞丐抢我们铜板，我咬他们，把牙咬掉了。”
　　他没了颗牙不好看了！
　　金元小脸皱成了包子。
　　杨天青低头仔细看了看，那没牙的地儿这会儿都冒出个小白点，“没事，换牙了，还会长呢。”
　　金元立马支棱了起来，“真的？”
　　“真的，自己摸摸，都已经冒头了。”
　　金元赶紧下手摸了摸，果真有点膈手！金元这才彻底不难过了，笑得眼睛弯弯的。
　　一旁洗澡的杨顺听金元说人家抢他们的铜板，想起来他藏起来的铜板嗷了一声，“哥，我的铜板！”
　　杨天青知道杨顺说得是什么，金元给他说了，两人藏起来的铜板早被他挖回来了。
　　“拿回来了，在背篓里。”
　　杨顺这才不嗷嗷叫了，赶紧把自己洗刷干净出来了，他肚子还饿着呢。
　　杨天青叫了两个菜过来，一个肉沫豆腐，一个清炒豆芽，一人一碗白米饭，金元之前不爱吃豆腐，因为他们就是卖豆腐的，顿顿吃，吃得他都腻歪了。
　　磋磨了几日这会儿金元看见豆腐也不挑了，舀了一勺子放在碗里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一旁的杨顺也顾不上其他，填饱肚子要紧，端着饭碗直往嘴里吧，吃了一碗了才慢了下来。
　　金元也吃得小嘴上都沾了油，嚼嚼嚼给咽了下去，“天青哥哥，你怎么把杨顺给救出来的呀？”
　　那伙儿乞丐那么凶那么坏，天青哥哥也太厉害了！
　　杨天青给金元舀了勺豆腐，“偷偷给他偷出来了。”
　　杨顺可不谦虚，逮着机会就往自己脸上贴金。
　　“才不是呢，我和咱哥一脚一个，全给踹翻了！那些小乞丐也都给放走了，还都给了银子的呢！”
　　金元星星眼看杨天青，“天青哥哥，你可真厉害！”
　　杨天青嘴角带着笑意，“吃饭。”
　　金元嗯嗯点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了饭杨顺头一件事就是找他的钱袋子，拖出来哗啦啦全给倒桌子上了，看着一桌子的铜板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金元，金元，你快点帮我点点。”
　　金元跑过去帮杨顺点铜板去了，杨顺这才学聪明了，还让金元教他数数，怕他以为因为不会数数被人给忽悠了。
　　杨天青在一旁收拾东西，明天他们就要离开桃溪县，那伙人解决了，但怕他们在这不大安全，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好。
　　金元则和杨顺趴在桌子上数铜板，噼里啪啦的都是铜板声。
　　“一共五百六十文！”
　　金元数的时候都用麻绳把铜板给串好了，一百文串成一小吊。
　　杨顺眉开眼笑地往自己的钱袋子里装，杨天青伸手按住了钱串子，拎了两吊给金元，“拿着。”
　　金元给抱在了怀里，“天青哥哥，这是我和杨顺攒的盘缠！”
　　杨顺见一下子没了两串嗷了一声，“这可都是我要的！”
　　他为了多攒铜板那会儿可连客栈都舍不得住，饭也舍不得买，都是人家给的，这一下子少了两串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杨天青冷笑了一声，“里面有金元的份。”
　　金元跟着点头，“就是，就是，我也要了。”
　　杨顺心疼得要死，小声嘟囔了起来，“那会儿作甚把那些乞丐的钱都散了去，现在惦记我这三瓜两枣。”
　　杨天青瞥了一眼过来，杨顺这才不敢嘟囔了。
　　杨天青没给他全收过来，这次幸亏杨顺身上有些银子，要不然给金元看病都没有银子花，这才让杨顺身上也留一些铜板。
　　天色不早了，杨天青下去端了安神药上来，金元和杨顺一人一碗。
　　金元闻着那苦苦的味儿不大乐意喝，“天青哥哥，我没病，都给杨顺喝了吧。”
　　“花了铜板的。”
　　金元一听是花了铜板的，赶紧给接了过来，端着碗两口给喝了干净，苦得他小脸都皱成了包子。
　　金元直吐舌头，“天青哥……”
　　金元话都没说完呢，杨天青就他嘴里塞了颗糖，金元被占住了嘴这才不说话了。
　　他想说下次给买点好喝的药。
　　他跟着杨顺在医馆那三日，每天也都是喝苦苦的药，每天小药童端过来了，他就乖乖给喝掉，不哭也不闹的，也没嫌人家的药苦。
　　这会儿杨天青在这呢，就开始撒娇想说人家药苦。
　　金元现在是个小财迷，知道铜板不好挣，在乞丐窝里过了苦日子，更是舍不得花铜板了。
　　一旁的杨顺也苦得直吐伸头，朝着杨天青伸出了手，杨天青给了他一小块糖，杨顺也不嫌小，塞到嘴巴里吃了起来。
　　金元一安全话又多了起来，坐在床上絮絮叨叨和杨天青说他吃不饱穿不饱，挺着小胸脯一副大哥样，“我还给杨顺铜板哩，他没有我会要，要不然杨顺肯定挨打。”
　　一旁的杨顺也不服气，“我还给你要水偷偷给你馒头吃呢，你咋不说呢。”
　　“扯平了！”
　　坐在干爽暄软的床上，金元又活泼了起来，小嘴叭叭和杨天青说话，说着说着就眼皮打架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杨天青吹了灯也躺好了，一夜好眠，金元睡得呼呼响，再睁眼他们都已经到城门外了。
　　金元趴在杨天青背上打了个哈欠，“天青哥哥，我们走了。”
　　“醒了。”
　　“睡得跟个猪似的。”一旁杨顺来了句。
　　金元一睁眼就听见了杨顺欠揍的声音，朝着他吐了吐舌头。
　　“天青哥哥，我要下来。”
　　杨天青把人给放下来了，他天不亮就带着呼呼睡的金元走了，城门一开他们就出来了，桃溪县离瓜州还远着呢，他们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金元脚踩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杨天青拿了水给他喝，又把还热着的包子给他吃，金元捧着包子边走边吃。
　　杨天青打头，金元就坠在他身旁，杨顺则嘴上叼着个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
　　现在天热了，他们从杏花村出来的时候不冷不热的，走到现在一到了晌午日头就开始晒人了。
　　三人碰见顺路的牛车就搭上一程，没有的话就慢慢走。
　　路上有时候还能碰见路过的士兵，押着粮草一路朝东而去，碰见人了杨天青就带着金元躲一躲，现在这世道哪里还分得清好人坏人呢。
　　三人一连走了十几日，路上越发碰见行军的，杨顺都忍不住说道：“哥，前面是不是在打仗呀。”
　　“不知道，往前走走在说。”
　　金元也仰着脑袋看杨天青，“天青哥哥，我们是不是快到瓜州了？”
　　杨天青也不大清楚，昨儿他们搭人家的牛车，那汉子说这离瓜州还远着呢，得走上大半个月呢，要是走水路就快了，就是现在水匪闹得厉害，还是走陆路安全一些。
　　三人一道来到了名叫翠霞镇的地儿，杨天青想看看这地儿有没有顺路的商队，这样他们跟着一道能走得快一些。
　　三人暂时住在了客栈，杨天青身上的银钱也不多了，也只得暂时在翠霞镇落了脚。
　　杨天青出去打听商队，让金元先躺在床上歇歇，现在天热，他们晌午头不赶路，怕日头太大晒中暑了。
　　金元乖乖听话也不添乱，和杨顺在屋里老实待着。
　　杨天青出去转了一圈打听出了消息，前面这会儿正打仗打得厉害。
　　前面就是随州了，过了随州就到了瓜州了，他们也快到了，现在前头过不去了，天也越发热了起来，杨天青三人只得暂时在翠霞镇落脚。
　　金元都听杨天青的，虽然他也很想他娘，但天青哥哥说了前面不大安全。
　　杨顺一听反倒松了口气，只是不敢说出来，谁爱东奔西走呀，找个地儿过日子也不错啊。
　　要暂时在翠霞镇落脚，住客栈是不划算的，杨天青把他身上的银子铜板都给倒了出来，点了一下只剩了一两多些。
　　金元也把自己的钱袋子给拿了出来，“天青哥哥，还有我的！”
　　金元有两吊铜板，加起来或许能租上个房子住住，杨天青金元齐齐看杨顺，杨顺捂紧了自己的钱袋子，“等，等你两的不够了再花我的。”
　　金元朝他噘嘴，“小气鬼。”
　　“说谁小气鬼呢，老子的钱可都是血汗钱，可不得省着点花了。”
　　杨天青牵着金元出去了，“走，我们出去转转。”
　　杨天青打算等天凉快一些了再走，那时候说不定前面也能过去了，随州都打起来了，离随州近的瓜州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金元跟在杨天青身旁蹦蹦跶跶朝着走，“天青哥哥，我们要在这住多久呀？”
　　“一个月或者两个月，遇见商队了我们就提前走。”
　　他们这会儿都入了江南一带了，小镇也明显和河清县那边不同，这边水田多，一路走来都是稻田。
　　翠霞镇也漂亮，不少房子都临水而建，水面上飘着来往卖东西的小船，船上放着各种新鲜的瓜儿。
　　一派南方水国风光，和他们那地儿大不一样。
　　金元跟着杨天青身旁也转着脑袋看，“天青哥哥，这地儿可真漂亮。”
　　杨顺也插嘴说道：“好看又安稳，要是能住在这一辈子也不错了。”
　　“那不成，我还要找我娘呢。”
　　杨天青问坐在门口纳凉的婆子哪有房子要租，问了几个还真问到了，小巷子里有处空房子，那家的主人要往外租，一个月要五百文的租金。
　　金元头一次见到临水而建的屋子，进去之后很是好奇，不大的院子带着两间房，后面临着水，有台阶可以踩着下去洗菜洗衣裳。
　　“天青哥哥，这里好漂亮！”
　　杨天青见这地儿的租金不算太贵，租上一个月手上还有些闲钱做个小生意，屋主见是三个不大的小孩还给他们便宜了一些，“这屋里的锅碗瓢盆都能用，也省得你们买了，直接就能住了。”
　　杨天青道了谢，三人就先在小镇落了脚。
　　三人中最高兴的就数杨顺了，终于能安安稳稳睡觉了，谁乐意风餐露宿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金元也很喜欢这个小院子，跑来跑去两个屋子都给转了一个遍，“天青哥哥！我们这个夏天都要在这住吗？”
　　“嗯，等天凉快了再走。”
　　屋子里的桌椅板凳都齐全，杨天青打开后门拎了水进来，金元也撸起袖子帮着一道擦桌子一起。
　　现在虽然天热了起来，但临水的屋子总是凉快一些，刚打上来的河水也凉飕飕的，手泡在里面很是舒服。
　　金元手上拎着湿抹布跑前跑后地帮着干活，他会擦东西，在船上的时候学会的，跟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团团转。
　　三人就这么暂时在这落了脚，院子里有个不大的小石磨，杨天青那会儿愿意租这个院子也是看上了那个小石磨，在这差不多要住上两个月呢，总得谋生不是。
　　杨天青手里剩下的碎银子买了柴米油盐，杨顺磨磨唧唧掏了铜板买了黄豆。
　　灶火生起来，三人就落脚在了翠霞镇。
　　早上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推开窗子吹散了屋里的燥热，金元踩着鞋子从床上下来了，这会儿日头还没出来呢，金元习惯一起床就喊人，“天青哥哥！”
　　不用喊人他也知道杨天青在院子里忙活呢，能听见推磨吱呀吱呀的声音。
　　金元风风火火起来舀水漱口洗脸，自己拿着梳子给自己扎个有点歪的小发髻，去年他就不让杨天青给他梳总角，觉得他是个大孩子，梳总角让人家笑话。
　　杨天青也顺着他，虽然觉得还是小孩子呢，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就给他束了发。
　　金元的头发多是杨天青帮他梳，最近一阵他们做豆腐生意呢，金元不让杨天青给他梳了，自己学着束发。
　　杨顺也打着哈欠起来了，金元一看杨顺起来了，就拿着箩筐给里面装豆腐，都是他哥哥一早给压出来的，金元小心给装在了箩筐里。
　　杨顺洗了脸就挑着箩筐出去了，“金元，早上想吃鸡蛋，你炒个鸡蛋呗。”
　　“好吧，那你快点回来。”
　　杨顺这才挑着箩筐出去了，要问杨顺为什么那么老实去帮忙卖豆腐，还不是杨天青给了他铜板，卖出去豆腐就要分给杨顺一些铜板，卖得越多他分得越多。
　　杨顺一提到铜板就来精神，每天早上都会先挑着两箩筐去集市上卖豆腐。
　　他们住在镇上，趁着太阳没升起来呢，水面就热闹了起来，不少乡下人家划着船来镇上卖些新鲜的瓜果蔬菜鱼虾之类的。
　　早上那阵人多，杨天青就让杨顺先去赶个早市卖上一波，他在家磨豆腐，等杨顺回来了他就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豆腐，这样能多做出来一些。
　　

第63章 063
　　家里人都在忙着，金元也不肯闲着，他们的铜板都花得差不多了，要接着攒盘缠。
　　金元学会了烧火煮粥和炒鸡蛋！
　　一早上杨天青在磨豆腐，杨顺挑着担子出门赶早市去了，他就在家做一些简单的饭食。
　　金元已经能熟练地把火给升起来，抓了小米在瓦罐里煮，还不忘拿着蒲扇扇上两下让火更旺一些。
　　弄好这边之后又去把大灶升起来，舀了水往锅里倒，胳膊伸得长长的，水才能倒在锅里，大灶台有些高，大人站着炒菜刚好，对金元来说有点高，都到他胸口了。
　　金元又端来竹笼屉把馒头放在上面热热，又举着锅盖把锅给盖上，忙忙碌碌跟个小蚂蚁似的。
　　这些都是杨天青教给他的，杨天青觉得这些东西都是要会的，就怕哪一天就剩金元一个人了，要是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可怎么办。
　　金元觉得好玩又能帮上忙，很乐意学了起来，现在就连炒鸡蛋都学会了！
　　等杨顺挑着空箩筐回来的时候，金元饭都已经做好了。
　　院子里摆着个四方桌，上面整整齐齐放在饭食，冒着热气的馒头还有金黄的小米粥，中间是一碗炒鸡蛋，还有一碗香油胡瓜！
　　杨顺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舀了冰凉的水洗了把脸。
　　金元也拎着个瓦罐从后门进来了，他出去打水去了，他刚满七岁，力气还有些小，水桶太沉他拎不动就用瓦罐一趟一趟把水运过来。
　　看见杨顺回来了，金元朝着还在忙碌的杨天青喊了一声，“天青哥哥，吃饭了！”
　　杨天青这才停下手上的活计，这一会儿的功夫又压了几板豆腐出来，现在天热，这边的人喜欢吃嫩豆腐，用小葱香油一拌就是一道爽口的小菜，他们的生意还挺好的。
　　金元抱着瓦罐把水给倒在桶里，擦了擦鼻尖上的汗也跑了过来。
　　杨顺那边都已经吃上了，一口白面馒头一口炒鸡蛋，金元和杨天青也坐了过来，杨天青给金元夹了鸡蛋，“吃饭。”
　　“哎！”
　　三人把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的，杨顺甚至想要是能一直住在这也成，这日子过得多好啊，吃好喝好，杨天青一回来他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金元，你怎么就炒了两个鸡蛋，咱三个人哩，你怎么这么抠门，最少不得炒三个蛋呀，咱三一人一个。”
　　金元可舍不得多炒鸡蛋，一个鸡蛋要三个铜板多贵啊，都是他们辛辛苦苦挣的铜板。
　　“咱家挣的铜板都要吃完了，你给我铜板，我找小翠姐姐买上一些。”
　　杨顺嘴馋，特别喜欢吃肉和鸡蛋，这地儿鱼虾多，也喜欢吃，就常常拿出些他的私房钱买上些吃食。
　　听金元这么说当即摸出来一些铜板，“那你再买上五个。”
　　“哎，下次我多炒两个！”
　　金元鬼精鬼精的，舍不得花家里积攒的铜板，就哄着杨顺花他的小私库。
　　杨顺在桃溪县吃了苦头，现在对吃食上大方多了，生怕自己哪天省吃俭用的，结果腿一蹬全没了，还不如进他肚子呢。
　　他现在除了对吃大方，其他地儿一个子都舍不得往外花，脚上的破布鞋都烂个洞了都不舍得给换掉。
　　三人吃了饭又忙碌去了，杨天青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豆腐，金元和杨顺在家看着小摊子，有时候金元也跟着杨天青出去卖豆腐，还学会儿了拎着个篮子跟着一道出去买菜。
　　杨天青走后金元就端着脏衣服去后门那洗衣裳去了，打上皂角拿着棒槌敲敲打打，夏天天热，衣裳也洗的勤快些。
　　隔壁婶子也端着木盆在台阶上洗衣裳，看见金元不大个小人在那洗衣裳呢乐了出来，“金元，洗衣裳哩。”
　　“嗯！”
　　“你大哥，二哥呢，咋让你个小的出来洗？”
　　“天青哥哥卖豆腐去了，杨顺在家守摊子哩。”
　　金元举着棒槌棒棒棒捶打着衣裳，洗得差不多就放在水里涮涮，小镇上的人家多用河水洗衣做饭，这会儿小河两岸还有不少人家洗碗呢。
　　小河不宽，只能容两艘小乌篷船错开，不少农户人家会撑着小船卖一些蔬菜瓜果。
　　一艘小船远远飘了过来，撑船的是个头上绑着红绳的半大丫头，穿着件水红撒花褙子，下面系着条葱绿色的裙子，脸有点黑，头发油亮亮垂在肩头。
　　“金元，洗衣裳哩。”
　　“小翠姐姐！”
　　金元喊了一声，这是他在翠霞镇新认识的朋友，小翠家住在乡下，和家里的表亲住在一起。
　　经常挣着条乌篷船过来卖东西，知道这家卖豆腐呢，有时候会买上一板豆腐捎在船上卖，一来二去他们就熟了。
　　“小翠姐姐，今儿有鸡蛋吗？”
　　“有，鸡蛋新鲜着哩，昨儿刚捡了几个出来。”
　　“小翠姐姐，你等我一下，我要买几个鸡蛋！”
　　金元风风火火跑院子里去了，小翠把船停在了后门朝里面喊了一声，“金元，给我端一板豆腐！”
　　“哎，知道了小翠姐姐！”
　　金元刚想端豆腐去换鸡蛋，一想杨顺给了铜板的，又把铜板给揣着拿上了，杨顺在屋里睡觉呢，听见动静也跑过来凑热闹，“小翠，今儿有啥新鲜吃食呀？”
　　小翠没好气地看了眼杨顺，拿着竹篙溅了他一脸水，惹得杨顺哎呦了一声，小翠扶着竹篙哈哈笑了起来，“活该，就不会叫声姐。”
　　杨顺没好气地说道：“你才比我大多少，还想应我声姐哩，你想得到美。”
　　金元也端了一板豆腐出来，“小翠姐姐，豆腐。”
　　一声甜甜的小翠姐姐喊得小翠身心舒畅，小翠给接了过来，数了铜板给金元，她卖出去两块豆腐能挣上一个铜板，一天也能挣上十来个铜板。
　　“不是要鸡蛋哩，金元你要几个？”
　　“五个！”
　　小翠拿了五个鸡蛋给金元，一共十五文，小翠哎呦了一声，“你还给我铜板呢，刚少给你一些铜板好了，咱两也省得麻烦了，”
　　金元摇头，“不一样，买鸡蛋是顺子哥的铜板。”
　　金元聪明着呢，要是他把杨顺的铜板给扣了，杨顺肯定要说嘴，说买鸡蛋没花他的铜板，多麻烦上一道省得杨顺说嘴了。
　　小翠还嘱咐道：“刚下的新鸡蛋，要是煮的话放两天在吃，要不然不好剥。”
　　“哎，知道了小翠姐姐。”
　　杨顺还伸着脖子往船上看，“哎，小翠姐，今有啥新鲜货呀？”
　　“那，刚捞上来新鲜鱼虾，你要不？”
　　杨顺自从来到这喜欢上了吃虾，水煮一下或者用油炒一下都很香，但他舍不得花自己的铜板，杨天青的铜板挣的他不敢动，只有金元才能拿。
　　杨顺哄着金元买上些河虾，“金元，咱好久没吃虾了，买一些呗。”
　　金元捂紧了他腰间的荷包，“不行，头几日刚吃了虾。”
　　金元舍不得花家里的铜板，他知道杨顺手上有铜板，每天帮着卖豆腐还得给他十文呢。
　　金元坚决不肯买，现在家里的小金库除了杨天青能动就是金元能动，杨顺愤愤不平了好久，凭什么就他不能动啊！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乱花啊！
　　杨顺看着活蹦乱跳的虾嘴馋，忍痛掏自己的铜板给买了一些，金元笑着去院子里端了盆子出来，杨顺心疼死了，“金元，晌午这虾用油炸了。”
　　“成！”
　　反正是杨顺花铜板买的，用点油不心疼。
　　小翠从乌蓬里拿出一个莲蓬给金元，“我走了，过一阵就有菱角雪藕下来了，到时候我给你送上一些，也尝尝我们这边的东西。”
　　“哎，谢谢小翠姐姐！”
　　金元和人家招手送走了小翠，坐在石阶上把捶好的衣裳在水里涮干净，端着木盆就进院子里去了。
　　沾了水的衣裳有些重，金元抱木盆的时候还用小肚子挺着，费了些力气才把木盆给搬到了屋里。
　　院子拉着一条麻绳是晒东西用的，平日里金元踮起脚尖才堪堪够到，木盆子放在地上，金元拉过小杌子站上去，拎着滴滴答答掉水的衣裳给搭在绳子上。
　　他力气有些小，拧过的衣裳也滴水，等他把几件衣裳搭好，那一串跟下雨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水珠。
　　金元跟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洗好衣裳又拿着小扫把扫屋子，溜溜达达转上一圈里里外外都干净了。
　　看着快晌午了又生火蒸饭，杨顺要吃虾，就板着小杌子坐在水盆边洗虾，小翠交给他的，把虾头拧掉就成了，里面有条线扯出来就干净了。
　　快到晌午头左邻右舍想吃豆腐的就会过来买上块豆腐。
　　“金元，做饭呢。”
　　“哎，婶子你要几块豆腐？”
　　“来两块，回家用香油一拌。”
　　金元手上正忙着洗虾呢，朝屋里喊了一声，“杨顺！拿豆腐！”
　　杨顺这才从屋里出来了，人还没走到呢金元又喊了一声，“洗手。”
　　杨顺嘟囔金元事多，还是老老实实洗干净了手才给人家拿豆腐。
　　这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买豆腐，杨顺就坐在案子旁等着，金元收拾了虾就跑灶房做饭去了。
　　他们的生意不错，杨天青做豆腐的水是从小镇一口古井打的水，每天天不亮就会过来打水，做出来的豆腐很是嫩滑，一点豆腥味都没有，每天做多少豆腐都能卖出去。
　　等杨天青回来的时候饭食就已经做好了，金元听见动静从小杌子上下来了跑到门口伸出个脑袋，“天青哥哥，你回来了！”
　　金元刚在锅里舀了些猪油杨天青就回来了，杨天青放下箩筐进来了，“炒啥呢？”
　　“大河虾！杨顺买的！”
　　河虾这东西带水，碰上热油了噼里啪啦往外溅油点子，杨天青顺手给接了过来，“我来吧，等你长大一点了再学做其他的菜。”
　　“好吧。”
　　金元又跑着给杨天青端水，是他早早倒好在一旁冷着的，现在喝刚刚好，外面那么热，天青哥哥跑一圈肯定口渴了。
　　听见院子里有人来买豆腐呢，金元跑外面去了。
　　三人住在小院没多久，这一片就知道外地来了三个做豆腐的兄弟。
　　老大不爱说话闷头做事，老二有些油滑，小老三很是讨喜，嘴巴甜还勤快，每次过来手上都干着活呢。
　　每次有人夸金元都惹得杨顺嘟囔，“我也很勤快好吧，天天不都是我一早去集市上卖豆腐，那是她们没看见我干活，我也勤快着呢！”
　　下午的时候三人会躺在竹床上睡上一阵，等天凉快一些了杨天青就会在出去卖上一阵，一天的活计这才算是做完了。
　　小镇上的壮劳力少，杨天青也是住了几日才知道，原来是朝廷征兵每家都得出个男人，小镇上的壮劳力也就少了不少。
　　人不够用了，铺面脚店就多了不少年轻的妇人出来做活计。
　　三人的日子过得平淡又温馨，战火没有烧到这，小镇上每天也都很热闹，每天能吃上白米饭还能吃上肉，小日子过得很是舒适。
　　吃了晚饭金元就会和杨天青走在院子里纳凉，摇着蒲扇驱赶蚊子，等天黑下来凉快一些了才回屋睡。
　　金元养了一阵了脸上也渐渐有了肉了，气色也好了不上。
　　清晨的微风吹散晚间燥热的暑气，金元躺在小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就连他的小被子都给蹬开了。
　　杨天青依旧是每天早上能看见路就起来了，看了眼金元帮他把小被子拉一拉，给他盖住了小肚子，这才开了屋门忙活去了。
　　推着辆租来的板车，上面放几个木桶，杨天青出去打水去了。
　　大清早的，天都还没亮呢，路上都已经能看见挑拣担子的农户了，杨天青趁着这会儿打水的人不多推了两车水回来。
　　等他回来开始磨豆子的时候金元就醒了，自己舀了水洗脸洗手，拿着柳枝给自己刷刷牙，又跑过来帮杨天青给石磨里添豆子。
　　“天青哥哥，那水凉滋滋的。”
　　“大早上不许喝那井水。”
　　“哦，我知道的，我就尝了一小小口。”
　　金元笑得眼睛弯弯的，他喜欢喝打回来的井水，凉凉的，甜甜的，早上来上一口特别舒服。
　　杨天青不许他这样喝，空着肚子喝冷水，怕金元肚子疼。
　　“天青哥哥，小翠姐姐说今儿要给我们送菱角，我还没吃过菱角哩。”
　　“小翠姐姐可真厉害，她现在一天能卖三板豆腐了！”
　　“她还会划船，对啦对啦，小翠姐姐说以后教我学浮水哩。”
　　清晨的院落，总是充满了金元叽叽喳喳的声音，杨天青默默推着石磨，金元站在他的小杌子上边说话边添着豆子。
　　杨天青都习惯了，哪天金元不说话了他还觉得奇怪呢。
　　小话痨，总有很多话要多，跟个翘着尾巴的小喜鹊似的。
　　等豆腐压出来杨顺也起来了，杨顺不和他们挤一起了，自己睡在了东厢房，推开门打着哈欠，一起来总要和金元斗两句嘴才高兴。
　　“金元，你怎么话那么多，嘚吧嘚吧的。”
　　“你才话多呢。”
　　金元从见杨顺起来了，就拿着小刀去划豆腐去了，用竹片比着划，每块豆腐都能给划的一样大，然后小心放在竹筐里面，等杨顺洗好脸了让他挑着担子去卖豆腐。
　　等家家户户都开了门的时候，杨顺就挑着担子出门去了，“豆腐～卖豆腐哩～～”
　　杨顺拖着长音走了，随着他走远卖豆腐的声音也渐渐走远。
　　“早上想吃什么？”杨天青问道。
　　自从他们三在翠霞镇落脚，吃食上一向比之前好上不少，金元从乞丐窝里出来磋磨得下巴上的肉肉都没了，又赶了几日路小脸都变得蜡黄的蜡黄的，养了好几天脸上才有点血丝。
　　金元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天青哥哥，我想吃包子！要青菜豆腐馅的！”
　　“成，刚好昨儿夜里发了面出来。”
　　

第64章 064
　　杨天青放下手里的活计做早饭去了，金元也跟着一道去帮忙。
　　杨天青自从从船上下来之后学了些做饭的手艺，饭食做得比之前强上不少，有滋味多了。
　　金元就跟着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团团转，杨天青就教他一些简单的饭食。
　　两人在家围着案子包包子，杨顺那边挑着担子来到了集市，“豆腐～豆腐～卖豆腐嘞～～”
　　早上的集市很是热闹，妇人婆子喜欢早早起来买上些新鲜的菜和鱼虾，杨顺的生意也很好，没一会儿就卖了半竹筐出去。
　　“顺子，顺子，来两块豆腐！”
　　“来了！”
　　街上的小摊贩都认识杨顺，他家豆腐味道很好，杨顺每天都会过来，杨顺又是个乖滑的，一来二去和不少人混了个脸熟。
　　给人家拿豆腐的时候还不忘占人家便宜，走到时候嘴巴里就嚼着人家的小咸菜。
　　这种惬意的生活让杨顺都不想走了，在这多舒服呀，吃得好喝得好，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东躲西藏的，还去什么瓜州呀！
　　“哎！顺子，下午去浮水不去！”
　　“去去去，等着我呀！”
　　杨顺在集市上认识了不少和他年岁差不多的小货郎，卖啥的都有，有卖蒸酥皮点心的，有卖新鲜雪藕的，还有卖箩筐的……
　　家里有啥卖啥，一些小子经常聚在一起玩耍。
　　现在半大小子都成了家里的壮劳力了，听说是因为当爹的被征去服徭役去了。
　　卖了豆腐回家吃饭，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冒着热气的大白包子，杨顺放下了空着的担子，手上拿着个还挂着青的桔子塞给了金元。
　　金元朝小草棚喊了一声，“天青哥哥，吃饭了！”
　　杨天青就会放下手上的活计过来了，金元拿着个青桔子嘴馋，桔子是南方那边的果子，金元之前到了冬日也能吃上，他爹弄回来了，又大又甜。
　　还没吃饭呢他就先把桔子给扒开了，酸得他小脸都成了包子，惹得杨顺哈哈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这桔子肯定酸！
　　金元酸得呸呸吐了出来，“我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你也不会给我，酸死了！”
　　杨顺嘿了一声，“小没良心的，你吃了我多少好东西了？”
　　金元不说话了，杨顺嘴馋喜欢买上些小零嘴，金元也跟着吃了不少，金元抓了桔子塞到杨顺嘴里，酸得杨顺一个机灵，真酸啊！
　　吃了饭，小翠的乌篷船就会路过他家后门，小翠果真给他们带过来了不少的菱角，还都是已经煮好的，站在后门那喊一声金元，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小翠姐姐！”
　　金元接过篮子，又抱出来几板豆腐，小翠和他说上两句话就笑着撑着船走了。
　　三人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胜在安安稳稳的，就连金元都舍不得走了，和杨天青说要接了他娘过来一道住。
　　这日天还没亮呢，正是熟睡的时候，小镇静悄悄一片，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黑夜，杨天青猛得被惊醒，踩着鞋子去开了后门。
　　只见后门停着个乌篷船，小翠头发有些凌乱，她站在上面急着说道：“朝廷吃了败仗了！王守城要打过来了，赶紧走啊！”
　　杨天青赶紧叫起了金元和杨顺，把他们值钱的东西还有吃食全给装了上去，金元还迷糊着呢就被抱着上了乌篷船。
　　杨顺哭了起来，还以为能在翠霞镇安稳度日呢，哪知道那什么王守城要打过来了！
　　四人撑着船一路划过小镇，还没出小镇呢就有举着火把的官兵进来了，三三两两的都是一些吃了败仗的残兵游勇，这会儿只顾着逃命呢，看见吃得就抢。
　　平静的小镇叫嚷声四起，小翠也赶紧划着船走了。
　　那伙人先到了乡下，小翠姓何，跟着表亲一道过日子，大难临头各自飞，表亲家全跑了，不想带着小翠一个累赘。
　　小翠只有一条乌篷船，想着平日里和金元交好，划着船过来先一步告知了他们。
　　现在过来的还是吃了败仗的当兵的，等他们抢上一波，后面来的就是那自立为王的王守城了，听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更不是个好的。
　　一船四个人，除了杨天青三个都在哭。
　　小翠是哭她辛苦攒的银子被亲戚给抢了去，金元也跟着哭，杨顺是哭他好不容易过上一阵安稳日子，这好日子又没了，他能不哭吗！
　　想想他在杏花村的小伙伴铁头小石头他们，又想想他在翠霞镇认识的小喜子他们，哭得更大声了。
　　几人哭了一阵才不哭了，小翠现在一个孤女无处可去就问道：“我们能去哪呢。”
　　杨天青当机立断，“去瓜州。”
　　反正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去，不如趁乱去瓜州找金元他娘。
　　小翠擦了擦眼泪，“可路上都是退下来的败将，水路上土匪纵横，我们怎么能过去呀。”
　　杨天青想了一下，现在走水路反倒安全一些，他们能去哪呢，现在天下大乱，他们去哪都一样。
　　几个人数杨天青年岁大一些，金元杨顺都听他的，小翠知道杨天青比她沉稳了不少，也同意了这个决定。
　　包裹里还有一些馒头，四人吃了一些饭食垫垫肚子就划着小船朝瓜州而去了。
　　四人吃住都在小乌蓬船上，好在杨天青走的时候把他们的吃食都给带上了，现在这世道说不定就算是有铜板都不见得能买到吃食的。
　　他们白天行船，晚上就找个安稳的地儿休息，走了三五日还算安稳。
　　他们走水路快，再走上个三五日就能到瓜州了，金元站在船头朝前看，他终于能找到他娘了！
　　小乌篷船上，小翠撑着船蒿划船，杨天青升起小炉子煮饭，杨顺蔫巴巴地坐在船尾托着脸，他这几天兴致不高，可惜他的安稳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小翠比他有精神头多了，见杨顺不高兴呢安慰了他一句，“顺子，行了，别丧着个脸了，你看金元都不难过了。”
　　杨顺踢了下水，“我能不难过吗，老子在那过得好好的啊！”
　　金元也哎了一声坐了下来，“我还种了胭脂花呢，也没有给带过来。”
　　金元小大人似的还安慰杨天青，“等到了瓜州，到时候就我舅舅家，我舅舅家好多好多房子。”
　　杨顺一想也是，金元的舅舅家可有钱了，不在那也好，等到了瓜州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杨顺又高兴了起来，“那，那你别忘了我的好处。”
　　金元嗯嗯点头，“放心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金元握紧小拳头，一脸的踌躇满志，这句话他头两日更和隔壁的大花学的，他是个唱大鼓戏的，可以，以后不能听大花唱大鼓戏了。
　　船行至晌午越发热了起来，刚入了八月暑气正浓呢，大日头烤着河水都觉得有些闷热，鱼儿时不时露出头来吐泡泡。
　　杨天青和小翠换着撑船，人站在日头下一会儿就能给你晒的一头的汗，小翠头上带着斗笠，裤脚挽得高高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要下雨了，得找个地儿停船了。”
　　小翠常年在水上跑，对水上很是熟悉，一看见鱼露头了就知道要下雨了，杨顺抬头看了一眼大日头的天，“哪里要下雨了。”
　　小翠撑着船往岸边靠，他们停船的时候不敢往码头靠，怕被人家给抢了，他们有时候离岸近了看见路上有不少逃荒的人。
　　路上都是牛车骡车，那些都是大户人家，上面坐着光鲜亮丽的妇人，穷人家就挑着担子背着包袱，都是从县城跑出来的人，等经过县城人才少了起来。
　　这会儿小翠说要下雨了，金元也帮着把东西往船蓬子里收，天热的厉害，金元只穿着个小肚兜，下身一条青色小裤，赤着脚在船上。
　　一旁的杨顺热得恨不得把自己给脱光了，只脱了个上衣还热得一身的汗。
　　杨天青两人在撑船，金元就跟着小耗子似的把他们的东西都给拖到了船舱里，又坐在船边把脚伸到水里凉快凉快。
　　船还没撑到岸边呢，一阵风就吹了过来，南边渐渐阴了过来，豆大的雨点兜头就砸了过来，金元赶紧钻到了乌蓬下面，杨顺哎呦一声也钻了进来，“真下雨了！”
　　杨天青和小翠赶紧把船往岸边划，杨天青喊了一声，“金元，把你的衣裳给穿上。”
　　“哎！”
　　金元拿过他的衣裳赶紧给穿上了，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就连说话都得大声喊，金元头一次在水面上见到这么大的雨，还悄悄伸出脑袋往外看。
　　雨点噼里啪啦糊了他一脸，惹得小翠咯咯笑了起来。
　　金元傻笑一声赶紧又钻了进去。
　　这会儿不仅雨下得大，就连风都大了起来，小船在水面上就跟片树叶似的来回晃，小船被风吹得不好划过去，杨天青两人更是被雨淋得睁不开眼。
　　金元躲在船里面被晃得晕头转脑，这会儿也不觉得好玩了，都要撞到他脑袋了一点都不好玩！
　　杨天青见都要靠到岸边了，索性一个猛子跳入水里，拉着绳子朝岸边游了过去，等到了岸边把绳子往树上系，小翠也在船上使劲撑，总算是把船给靠到了岸边。
　　这会儿雨下得正大，外面雷声四起，闪电跟游龙似的满天乱窜。
　　杨天青和小翠也赶紧躲了进来，狭小的船上里躲着四个人刚刚好，两边的草席帘子都放了下来，中间放在他们的褥子和吃食，外面狂风大作，里面倒是平静不少。
　　小翠拧了拧她湿漉漉的袖子，“这雨下得可真大，一时半会也停不了。”
　　金元躲在乌蓬下悄悄撩起帘子看，外面的雨可真大，白茫茫一片，多年后不由想起来那天在落雨的江面上，也是少有的风景。
　　他那会儿已经是京城骄纵的小翰林了，被杨天青宠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起来小时候一道逃荒的日子，甚至觉得那会儿虽然苦了些，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开心的。
　　雨渐渐停了下来，四个人又都钻出了乌蓬，一场雨过后就连水面都浑浊了几分，索性就在这歇上一下午，等明日天亮了在出发不迟。
　　金元穿着草鞋跳了下来，岸边水草丰茂，树林成荫，刚下过一场雨天也凉快了几分。
　　杨天青把他们的小炉子给搬了下来，一会儿做些热饭吃吃。
　　金元也帮着他把吃食搬下来一下，“天青哥哥，你衣裳湿了，要生病的。”
　　金元可记得他生病那会，天天吃那些苦苦的药，杨天青揉了一把金元的脑袋拿干衣裳去了。
　　小翠也换了身干净衣裳，这会儿正拿着渔网准备捞上几条鱼上来呢，刚下过一场大雨，这会儿鱼都喜欢跑上来露头，还能多抓上几条。
　　金元也跑过去帮忙，主要是稀罕捞鱼想跟着一道玩。
　　小翠抓着网往下撒，她手艺很好，撒下去的网又大又圆，在拽上来里面就多了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金元哇了一声也帮着往上拽网，“小翠姐姐，你可真厉害！”
　　捞上岸的鱼活蹦乱跳，金元又跑着拎了他们的水桶过来，打了些水把鱼都给拾到里面。
　　尽管他们现在在逃难，但日子过得还算舒坦，杨天青那会儿背了半袋子粮食上来，小翠又是个会打鱼的，他们的吃食一向没有短了去。
　　金元拎了鱼过来，杨天青拿起刀熟练地把鱼拍晕掏鱼肚刮鱼鳞，一会儿就收拾出了两条出来，剩下的就留在盆子里养着。
　　“金元，过来，咱两一道去找点野菜。”
　　小翠喊了金元一声，金元跟着跑过去了。
　　金元哪里认得哪个能吃哪个不能吃的，小翠给他指哪个他就摘哪个，金元不爱吃野菜，之前刚到杏花村的时候顿顿野菜，又苦又涩，他不爱吃。
　　金元正摘着野菜呢，小翠朝着他嘘了一声，“别动。”
　　金元弯着腰不敢动了，“小翠姐姐，怎么了？”
　　小翠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了什么东西，随后给举了起来，“瞧，今天能加个餐了。”
　　金元回头一看，只见小翠的手上缠着一天比他胳膊还粗的大蛇，吓得他啊了一声撒腿就跑，“天青哥哥，救命啊！”
　　金元快步扑向杨天青，手脚并用朝着他身上爬，杨天青把他给抱了起来，“怎么了这是。”
　　金元紧紧搂着杨天青的脖子不撒手，“啊，天青哥哥！有蛇！”
　　小翠已经掐着那条蛇过来了，那么大一条，杨天青按住了金元的脑袋，“拿远一些。”
　　小翠吐了吐舌头，不就是一条蛇有啥可怕的。
　　杨顺这会儿脱了衣裳在水里游泳呢，看见小翠拿了个胳膊粗的蛇也吓得草了一声，生怕她把蛇给扔水里了，赶紧手忙脚乱往船上爬。
　　“从哪弄得这鬼玩意！快扔远一些！”
　　小翠才舍不得扔呢，这么大的蛇够吃两顿呢，就是拿出去卖也得几钱银子呢。
　　小翠拎着蛇去一边去了，远远地，从腰间拿出刀收拾了起来。
　　金元挂着杨天青身上不肯下来，杨天青哄了他半天才不怕了，金元不敢在有草的地方玩了，一溜烟跑船上去了。
　　半晌的时候四人就开始吃饭了，红烧鱼，蛇羹还有一碟子炒野菜，一人一碗蒸米饭。
　　小翠哄金元那是泥鳅汤，剥了皮的就这样，金元一连喝了两碗觉得还挺好喝的。
　　小翠蔫坏地偷笑起来，金元可真好玩。
　　吃了饭天还早呢，今天就要在这过夜了，小翠领着金元在岸边玩水，杨顺也一个猛子跳了下去。
　　几人正在玩呢，一只手偷偷伸出来拿了他们的吃食，一有动静杨天青就听见了，悄声过来一把把那人给揪了出来，“谁！”
　　

第65章 065
　　金元几人听见动静也从水里出来了，“天青哥哥，怎么了！”
　　四人一路行来格外小心，生怕遇见强人了，就连夜里停船的时候都找没人僻静的地儿，小翠也跑了过来，只见他们放在乌蓬里东西被人给翻的乱糟糟的！
　　只见草丛里坐着个比她大一些的女子，蓬头垢面的，被杨天青抓住之后瑟缩地窝在地上，“我，我就是太饿了，我想找点东西吃。”
　　杨天青把她手上的包裹给拿了过来，他们的银钱都在那个包裹里面的，杨天青冷眼看了她一眼，“快些离开，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女子跪在地上泪眼婆娑，“求你们了，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太饿了。”
　　小翠见她可怜拿了一块干饼子给她，“吃完你就走吧，我们的东西也不多了。”
　　那女子拿着东西大口大口啃了起来，说自己叫柳穗出来逃难和家里人走散了，孤身一人没地可以去。
　　金元三人围着那女人好奇看了起来，杨天青已经开始解船了，这地儿被人家发现了，谁知道这女人会不会招惹来什么人。
　　“金元，上来，我们走。”
　　金元听话地跑到了船上，只是回头看了看那女子没有说话，杨顺和小翠也纷纷上了船，小翠撑着船就要走了。
　　那叫柳穗的女子哭着求几人带上她，要不然兵荒马乱的她哪里来的活路呀。
　　杨天青冷着脸没理她，金元也没有说话，虽然这人可怜，但天青哥哥说了，现在外面坏人多，不能随便和人家说话。
　　小翠有些于心不忍但也只是说道：“这位姐姐，我们带不了多余的人，对不住了。”
　　四人划着船走了，岸上的女子直接扑到了水里。
　　金元拉紧了杨天青的手，“天青哥哥！”
　　小翠也跳入水中把人给拖到了船上，那女子呛了几口水晕了过去，小翠给她拍了几下人才悠悠转醒。
　　几人只好又把船给停在了船边，柳穗一直央求杨天青几人带上她，要不然她孤身一人肯定会死的。
　　杨天青脸色不大好看，他不愿意带上多余的人，小翠见她哭得可怜怕她又寻了短见，只好松口给应了下来。
　　晚上几人围坐在船边，金元挨着杨天青时不时看上一眼那年轻的姑娘，杨天青帮金元给铺上了草席，“睡觉。”
　　金元哦了一声乖乖躺了上去，杨天青拿了个芭蕉叶给他扇凉，“明日我们走陆路。”
　　“天青哥哥，我们不坐船了吗？”
　　“不坐了。”
　　小翠听见了问了一句，“再坐两天船就要到瓜州了，走路的话得多几日哩。”
　　“那个女人不能和我们一起。”
　　杨天青直觉那叫柳穗的姑娘不是个什么良善的人，既然说是来偷食物了，那为何拿他们的包裹，兵荒马乱的，他不想收留来路不明的人。
　　柳穗一听杨天青不肯带她，走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位小哥，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呀，这路上都是都是强人和残兵败将，我一个弱女子可怎么活呀。”
　　小翠原本也不想带上她的，见她实在可怜又怕她寻了短见，不由开口说道：“就带上她吧，到了瓜州在分开也行。”
　　金元转着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拉着杨天青的手，“我要和天青哥哥在一块。”
　　柳穗还在不停地哭泣，为了活命她哪里顾得上什么体面上。
　　小翠性子直不由说道：“杨天青你也太心冷了一些，她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不妥的。”
　　四人头一次因为外人起了争执，第二天启程的时候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多了一个人不大的小乌蓬船显得有些拥挤，金元只好坐在了船尾，杨天青还给他找了草帽盖着，省得被晒伤了。
　　柳穗上了船很是殷勤，活都抢着干，但总是做不好，还打碎了他们唯一一个煮粥的瓦罐，柳穗一个劲儿的道歉。
　　小翠帮她给把碎瓦片给收拾好了，“没事的，柳穗姐姐，你家住哪呀，你是要去哪呀？”
　　一提到这柳穗就掉眼泪，“我家住在随县，随父母一道来这边投奔亲戚，哪知道半路和家里人走散了，现在也不知道去哪。”
　　小翠旁敲侧击打听了一番，这人说话没什么纰漏，虽然警惕也暂时放下了心。
　　船行了一天停在岸边过夜，金元帮着一道生火煮饭，柳穗坐在船边也搭不上手，看见杨顺在洗衣裳呢就给接了过来，“小哥，我来吧。”
　　杨顺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不用了。”
　　柳穗坚持要帮杨顺洗衣裳，杨顺只好去一边去了，只是坐在一边偷偷看着柳穗，柳穗生得很好看，说话也温温柔柔的，杨顺有些不好意思了，吃饭的时候还主动给她端了饭食过来。
　　好在一路平安无事，中间碰见有人想抢他们东西的，杨天青一竹篙给人家打水里去了，新来的柳穗也算老实，安安静静的，有时候帮忙做上点活儿，但看起来还不如金元熟练呢。
　　离瓜州越近金元越激动，时不时站在船头看看，“天青哥哥，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快了，金元坐好。”
　　“哦。”
　　金元乖乖盘腿坐好了，省得一会儿船颠簸把他给抖到了水里。
　　等到了瓜州渡口的时候，他们的粮食也吃的差不多了，五个人呢，好在小翠会捕鱼，晚上靠岸的时候杨天青也会弄点野菜，几人这才没有饿肚子。
　　船一靠岸金元头一个跳了下来，杨顺也很高兴，因为金元的舅舅家有钱！他娘也有钱！他的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金元记得他舅舅家在哪，他和他娘一道来过，在铜锣街，最大的那个院子就是他舅舅家了。
　　只是等他们进了城之后才发现家家大门紧闭，临街的商铺也没有开铺板，路上稀稀拉拉看不见几个人，游荡的只有乞丐。
　　杨天青牵住了金元的手，快步朝着铜锣巷而去。
　　快到铜锣街的时候金元快步跑了过去，只是那朱红大门紧闭，门口也不见守门的小厮，金元下手拍了起来，“开门，开门啊！”
　　杨顺跟着心都怦怦跳，金元的舅舅家看着可真有钱！他也能跟着做少爷了！
　　金元拍了一阵里面才有人看了门，鬼鬼祟祟地只伸个头，“谁呀，叫魂呢！”
　　金元仰着头和人家说话，“是我呀，金元，我来找我娘和舅舅。”
　　杨顺也在一旁说道：“还不赶紧帮忙告诉一声白夫人，你家小少爷回来了！”
　　开门的人打量了一下众人，三个小子两个丫头，看穿着也不像是富裕人家的，“什么白夫人黑夫人，不认识，快走快走，讨饭去人家家去！”
　　说完就哐得一声关了门，金元愣在了原地，扭头回头看杨天青，“天青哥哥……”
　　杨顺也有些懵，“金元，你别不是记错了人家，这真是你舅舅家？”
　　金元肯定地说道：“这就是我舅舅家，我来过的！”
　　金元又下手拍了起来，“开门，开门啊，我是金元，娘，我是金元啊！”
　　拍着拍着就哭了起来，“开门呀。”
　　杨天青把人拉了过来，“别急。”
　　杨顺可没有金元叫门那么客气，直接手脚并用又拍又踹得，弄得人家的门咣当直响，“开门啊，里面都是死人啊！”
　　杨顺才不信呢，这里一定是金元家，他说什么都要住进去！
　　杨顺闹得动静太大，里面不得已又开了门，恶狠狠地说道：“拍什么拍，再拍我就不客气了！”
　　那人手上还拿着个棍子，大有再不走就把他们给打出去的样子。
　　金元哭得泪眼朦胧，“我找我娘，你说金元来了。”
　　那人才不管呢，“谁知道你娘呀，快走快走！”
　　杨天青硬是推开门进来了，那人拿着棍子想打，被杨天青一把给夺过来了，金元和杨顺也赶紧跟着进来了，金元进来就喊，“娘，是金元呀，金元回来了！”
　　杨天青也说道：“这里不是白家？白家嫁出去的姑奶奶难不成你不认识？”
　　那人哎呦了一声，“哪还有什么白家，我看是败家才是，那白成材早就把这院子输给我家老爷了，现在这宅子早就不姓白了！”
　　金元举着小手擦了擦眼泪，“那我娘呢，我娘去哪了！”
　　“我哪里知道呀，跟着白成材走了或许去哪了，谁知道呀？”
　　杨天青问道：“那白成材住哪了？”
　　“听说在城西的破院子里，谁知道呢。”
　　这人话音刚落，跟着后面的柳穗脸上一闪而过失望之色，站在后面没有说话。
　　金元一听他娘不在这哇哇哭了起来，“天，天青哥哥，我，我娘不在这了。”
　　守门的人说道：“那白成材就是个败家子，家业早就败光了，嗐，他败光了家业还是好的，我们老爷买过来了，得了，被那些强盗土匪的给盯上了，又给搜刮去了。”
　　守门的让几人赶紧出去，省得给他惹事，金元哭得停不下来，杨天青抱着给抱了出来，金元找不到他娘伤心不已。
　　出了门杨顺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着头嗷嗷嗷哭了起来，站在他身旁的小翠被吓了一跳，“杨顺，你哭甚呀？”
　　杨顺的富贵梦一朝破没，他能不哭吗？
　　之前吊着他来瓜州就是想做少爷，一路颠沛流离的，小命都快没了，哪知道好不容易走到了，结果白家没了！
　　杨顺哭得直打滚，“我，我的银子，都没了，都没了哇哇哇。”
　　杨天青踢了他一脚，“闭嘴吧你！”
　　杨顺才不管呢，坐在地上哭得伤心不已，看起来比金元都伤心呢。
　　金元眼泪啪嗒啪嗒直掉，哭得一头的汗，杨天青的肩膀都被他给哭湿了一片，杨天青抱着金元哄他，“没事，先去找你舅舅看看。”
　　小翠也哄金元，“金元别哭了，一会儿就能找到你娘了。”
　　杨天青抱着金元走了，小翠也使劲拽着杨顺，“走了，走了，哭什么哭。”
　　杨天青抱着金元在前面走，小翠拽着杨顺在后面走，一路都是杨顺嗷嗷嗷的哭声。
　　杨天青费了些功夫才在城西找到了白成材，一个破落的院子，院墙都塌了半天，还没走进去呢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没用的东西！整天就会躺在炕上等吃等喝，老娘是那下蛋的母鸡不成！等着老天爷喂你嘴里呢！”
　　金元从杨天青身上滑了下来，跑过去趴在了堂屋门口，“舅舅！”
　　歪在土炕上的男人听见动静抬起了头，看见金元呦了一声，“大侄子！”
　　白成材赶紧下来了，“你咋过来了？”
　　金元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他娘，“舅舅，我娘呢！”
　　一提起自己妹子，白成材脸上露出几分心虚，“你，你娘……”
　　金元拽着白成材的袖子，“舅舅，我娘呢，我娘呢？”
　　“你娘走亲戚去了，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白成材还真不知道他妹子在哪，现在兵荒马乱的，他只知道他妹子在人家那做活儿，到底是哪一家他也不知道呀，只好骗金元说他娘出去走亲戚去了。
　　白成材见到他大外甥来了很是高兴，“宝珠，快去给我大外甥做碗饭去。”
　　“做饭，做饭，家里的穷的耗子都住不下，哪来的米下锅呀！”
　　赵宝珠看见金元来了没个好脸色，赶走了一个吃白饭，这又来一个吃白饭！
　　赵宝珠甩了下袖子出去了，门还没跨出去呢就看见院子里站在一溜的大的小的，“哎呦！这都是哪里来的乞丐啊！”
　　赵宝珠故意这么说，杨天青他们一行人虽然是逃难过来的，但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金元从屋里跑了出来，“才不是乞丐哩！这是我天青哥哥他们，是他们送我来的瓜州。”
　　赵宝珠朝屋里喊了起来，“白成材！白成材！你过来看呀，你大侄子带的都是什么人！这是要把咱家给吃垮啊！”
　　白成材出来一看，院子里站在一溜的大孩小孩，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么多张嘴，能把他家吃的院墙都不剩！
　　“金元，你有地方住没？你，你在这住，让，让你的朋友们去外面住。”
　　白成材心里愧疚，这是他大外甥呢，总不能往外撵吧。
　　赵宝珠不乐意养着个吃白饭的，“白成材，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你还想留人在家！不成！老娘不同意！”
　　金元跑过来拉住杨天青的袖子，“天青哥哥，我要和你在一块。”
　　白成材拉着赵宝珠去一边去了，小声嘀咕着，“我们白家可就剩这点血脉了，以后等咱老了，连个给咱摔盆捧灵的都没有，金元得留下来，咱养着！”
　　赵宝珠一听也是，她和白成材没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养着也成，“那就只能留下金元，其余都得赶出去。”
　　“知道，知道。”
　　

第66章 066
　　白成材咳了一声过来说道：“金元，你也看见了，咱家如今落魄了，我和你舅母商量了，你留在家住，让你朋友在外面住。”
　　金元拉着杨天青不松手，“不行！我要和天青哥哥在一起！”
　　赵氏哎了一声，“金元，你别不识好歹，让你一个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怎么可能养一帮子外人，你过来，休要胡闹了。”
　　金元不肯过去，拉着杨天青不撒手。
　　杨顺一路风餐露宿的过来，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找到金元他舅舅了，饭也不给吃上一口，就连水都没让喝！
　　“哥，怎么办呀？”
　　杨天青也在想现在该如何是好，金元跟着自己的话说不定要吃苦头，留在他舅舅家还能有个住的地儿，他终归是个外人，那是他舅舅。
　　杨天青低头看了眼金元，金元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呢，杨天青握住了金元的手，“你跟你舅舅，还是跟着我？”
　　“天青哥哥，你不要我了吗？”金元急得都要哭了，刚哭过一场现在眼睛都是红的，这会儿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不会。”
　　杨天青看向白成材，“金元他娘在哪。”
　　白成材支吾了起来，“走，走亲戚去了……”
　　杨天青不信，现在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谁会挑这个时候走亲戚呀。
　　“金元他娘在哪？”
　　金元也跟着问道：“舅舅，我娘呢，她啥时候回来呀？”
　　白成材答不上来，“这，这……”
　　赵氏哼了一声，“谁知道在哪家洗衣裳呢，金元我告诉你，如今家里穷了，养你一个已经算是我大度了，你娘是不可能养的。”
　　杨天青牵着金元的手扭头就走，“金元，我们走。”
　　白成材哎了一声下手拉扯金元，“你是谁！金元是我们的人，我可是他亲舅舅，轮到你一个外人说什么的？”
　　金元被拽的有些疼，小脸都皱了起来，杨顺一看这哪成，下手也拉扯了起来，把白成材给推一边去了，“我们可是送了你大外甥回来了，想要人？好呀，拿十两银子出来！”
　　杨天青抱着金元走了，金元没找到他娘有些难过。
　　小翠安慰他说道：“金元，没事，你娘肯定能找到的。”
　　柳穗犹豫了一会儿劝道：“天青小兄弟，这，那是金元的舅舅，还能害了他不成，跟着他总比跟着我们强。”
　　杨天青冷冷看了一眼柳穗，“柳姑娘，既然到了瓜州了，你自行寻你的亲人就是了。”
　　柳穗不敢开口了，她哪里来的亲人呀，跟着杨天青他他们还能有口饭吃，要是走了她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杨顺呸了一声，“我看金元他娘八成是被赶出来的，什么东西啊！还当舅舅的呢，自己亲妹子都赶了出来，那么大的家业都能给败掉，我看金元你跟着他早晚被卖了。”
　　金元被吓得抖了一下，“我，我要去找我娘。”
　　杨天青带着金元打听了起来，金元说他娘叫白成璧，杨天青是远远见过白夫人的，温婉柔和，一副江南女子秀丽的模样。
　　被赶出了家门一个人过日子，难怪一直没过来寻金元呢，怕是自身难保。
　　一行人自从上了岸水都没喝上一口呢，这会儿日头又大，几人只好边打听消息边找寻个阴凉的墙角歇脚。
　　好不容易找了户人家，给了人家几个铜板讨了几碗水喝，就着所剩不多的干粮垫了垫肚子，这下好了，哪成想一到了瓜州竟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杨顺不由唉声叹气起来，“还说过好日子呢，过个屁的好日子呀，来什么瓜州呀，还不如咱在杏花村日子过得好呢。”
　　杨顺这会儿忘了，要是待在杏花村金元小命说不定就没了，这会儿也只不过是想念之前的安稳日子。
　　金元坐在杨天青身旁，“天青哥哥。”
　　杨天青喂了金元两口水，“没事，养得住你。”
　　一行人打听了一下午总算是有点消息了，有人说白家的姑奶奶给人家浆洗衣裳呢，金元听见了这才有点精神头了。
　　几人一路寻了过去，河边的台阶上远远看见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在那浆洗呢，金元刚开始没认出来，跑近了才认出来，“娘！”
　　洗衣裳的妇人抬头看了过来，手上的棒槌掉在了地上也没察觉到，随后慌忙站了起来，险些把自己给跌倒了，“金元！”
　　金元扑了过去，“娘，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金元躲在他娘怀里哭得哇哇叫，白氏也一直掉眼泪，她都快两年没见过金元了，在瓜州她日夜悬心，生怕金元有个好歹。
　　金元他爹也没寻过来，她更是忧心不已，白是给金元擦了擦眼泪，“不哭了，你爹他……”
　　金元拉着他娘找杨天青，一一给他娘说了都是谁，白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要不是你们护着，金元怕活不到今天。”
　　杨天青给躲开了，想扶起来又无从下手，小翠赶紧把白氏给扶了起来，“夫人，您快起来，快起来。”
　　白氏擦着眼泪带着他们坐在石头上，红着眼睛说发生了啥。
　　“天杀的白成材，你爹原是让带了些银子放在白家，哪知道我来的时候你舅舅就有了亏空，存放的银子都偷摸花了不说，最后连宅子也没保住。”
　　白氏说了她这两年的遭遇，白家败落了，她带过来的银钱也都被偷偷花了个干净，她原想着要回自己的银子在带回到金家。
　　哪还有什么银子呀，早就被白成材给填窟窿了，她又病了起来，刚开始和白成材两口子住在一起，后来赵氏嫌她是个累赘，就把她给赶了出来。
　　好在有邻居接济暂时有个栖身之所，要不然就是她病死在路边都没有人知道。
　　白氏边说边掉眼泪，她想回去找金元，奈何病得太重又身无分文，挣得铜板都也都还了人。
　　金元听他娘日子过得不好，也跟着掉起了眼泪，金元说起金家的事，杨顺也在一旁叭叭说了起来，说得白氏更是眼泪止不住地掉。
　　“你爹那人心狠手冷，说他一句是万万不肯听的，没想到这报应到了你的身上，也是他平日里作孽，哎。”白氏抱着金元哭了起来。
　　白氏哭了一场擦了擦眼泪，她是个大人了，都是一群孩子，都是救过金元的命的，以后就是她的孩子了，忙擦了擦眼泪领着人回家去了。
　　“娘就赁了一间屋子，你们别嫌弃，先住着，等明日了我再去找个大一点的地儿，多谢你们了，以后有金元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白氏省吃俭用的，一个铜板都舍不得往自己身上花，就算是一下子四张嘴她也没想过把人给赶走了，只想着日后多接些活计，让几人跟着她少吃点苦。
　　白氏自己赁了间小房子，一个月只要五十来文，狭小昏暗，刚进去有点热。
　　但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虽然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看得出来时主人用心打理过的。
　　“坐坐坐，我给你们倒水喝。”
　　里面只有两个粗瓷碗，白氏洗了洗让几人轮流喝点水，“金元，你乖乖待在这，娘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白氏端着个葫芦瓢出去了，没一会儿就端着白面回来了，生了火准备做饭。
　　金元坐在床边晃着脚，他娘住得地方可真小呀，但屋里面香香的！
　　小翠出去帮忙做饭去了，白氏让她进屋歇着就是了，小翠不好意思，帮着一道烧火做饭。
　　杨顺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不由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来瓜州能过上好日子呢，看来还得自己挣铜板，老天爷就不能给他降下一笔横财嘛！
　　杨天青踢了一脚凳子，杨顺这才老实了下来。
　　晚上一人一面白面条，白氏做饭的手艺不大好，她之前哪里做过这些，后来也就渐渐学会了。
　　平日里她舍不得吃白面，今天金元和他的朋友来了，端着葫芦瓢去邻居家借了一些回来。
　　狭小的屋子里站上六个人都显得有些拥挤，儿子失而复得，白氏很是高兴，世道乱成这样，她们母子能在相逢已经是万幸了。
　　吃了饭白氏打了地铺，让两个丫头睡床上，她带着金元几人睡地上，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好在人回来了。
　　金元好久没见他娘了，挨着他娘睡觉还有些不好意思，枕着小枕头看着他娘偷偷笑了起来，白氏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金元扭了扭小身子，“娘，痒痒。”
　　白氏停了下手，“娘都忘了，金宝儿都已经七岁了。”
　　她不敢想要是没有杨天青护着，她的金宝儿还能不能活下来，或者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
　　白氏又拍了起来，她走的时候金元四岁半快五岁，一张眼都七岁了，小脸肉乎乎的，衣服干干净净也很合身，看得出来杨天青把人养得很好。
　　白氏想到这一阵心酸，杨天青也不过只比金元大上四岁，还是个孩子呢，一个人带着两个小的过日子，也是难为他了。
　　“睡吧。”
　　白氏拍着金元的后背哄他睡觉，金元偷摸滚了过来，枕住了白氏的胳膊，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白氏心中一阵喜悦，又拿起扇子给他打扇，金元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睁开眼的时候地铺上就剩他和杨顺呼呼睡觉了，其他人都不在了，金元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第一声总是喊杨天青。
　　“天青哥哥！”
　　杨天青听见动静就过来了，下手把人给拎了起来，“醒了。”
　　金元抱着杨天青的腰不想动，“天青哥哥，我娘呢。”
　　“白夫人去外面洗衣裳去了。”
　　一早天亮白氏就抱着盆子浆洗衣裳去了，现在人多了，她得多洗点衣裳才能养家糊口。
　　小翠是个勤快的，跟着一道去了，柳穗也跟着去了，留下杨天青在家做饭，因为小翠说几人做饭就数他做得好吃。
　　金元穿好鞋子出来了，杨天青舀了水让他洗脸漱口，金元蹲在地上搓搓自己的小脸，捧起水往自己脸上扑，洗好拿起汗巾给自己擦的干干净净的。
　　杨天青在屋前面煮饭，金元看见有一小片地儿种着一些小青菜，拿着瓢一个一个给浇了起来。
　　等到该吃饭的时候白氏就带着小翠两人回来了，白氏很是喜欢两人，小翠活泼大方，柳穗虽然话不多但却很会说话。
　　因为金元来了，白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虽然日子苦了些了，但人在呢，也觉得日子比之前好过了不少。
　　几人日子暂时安稳了下来，她积攒了一些铜板，平日里省吃俭用不舍得花，第二天就拿出铜板去隔壁赁下了一件空房，她和小翠三人住一间，杨天青三人住一间。
　　平日里她多接一些活计带着几人一道去浆洗衣裳，小翠时不时去打上一些鱼，几人也没饿过肚子。
　　金元喜欢跟着他娘一道去洗衣裳，他娘浆洗好了衣裳，金元就接过来帮他娘给涮洗干净，还有杨天青几人，大的小的一溜五个孩子。
　　对面的妇人问了一声，“大妹子，你咋突然带了这么多孩子呀？”
　　白氏笑了一声，“我家金元回来了，带回来了他朋友。”
　　金元和人家打招呼，“我就是金元呀。”
　　惹得人家笑了起来。
　　白氏没想到这一群孩子都是勤快的，个个都能下手帮她做活计，就连她家金元都会烧火热饭，衣裳也是会洗的，举着个小棒槌敲得邦邦响。
　　白氏既又疼又欣慰，她家金元变了又没变，长大了。
　　杨天青把金元照顾得很好，这恩情她一辈子都还不上，想着以后对待几个孩子不偏不倚，都跟自己亲子一样。
　　洗好了衣裳白氏端着盆子走了，身后跟着一串小孩很是热闹。
　　白氏的生意很好，她衣服洗得干净又细致，每次晾晒好还要用火斗给熨烫好，平平整整的，给人家送过去哪有不欢喜的。
　　自从她这人手多了起来，她也能挣到更多的铜板了，几人日子过得挺好的。
　　白氏把烫好的衣裳规规整整地叠好，然后给让在篮子里，“金元，好了，这篮子是宋家的，这篮子是吕家的，这篮子是周家的……”
　　白氏一一给交代好，金元记性好着呢，说一边就记住了，“天青哥哥，我们走啦～”
　　

第67章 067
　　金元喊上杨天青一道和他去送衣裳去了，之前白氏给人家浆洗衣裳都是人家过来取，现在她人手多了，干脆把这活儿教给了金元，小家伙也闲不住，干脆让他去送衣裳。
　　每次跟金元一道的不是杨天青就是小翠，两人都是稳重人，白氏也放心，金元也是个不偏私的，喊人都是替换着，今天轮到杨天青了。
　　杨天青一条胳膊上夸着好几个篮子，金元两只手上也都拎着篮子，蹦蹦跶跶出去给人家送衣裳去了。
　　杨顺在院子里拧着衣裳，有些不满地嘟囔，“怎么不叫我去送衣裳呀，就算是轮也轮到我了呀。”
　　杨顺想干那些轻便的活儿，浆洗衣裳多累呀，一天下来捶得他胳膊都酸了。
　　“婶子，下去我去和金元送衣裳去。”杨顺喊了一声。
　　白氏从屋里出来了，温柔地摸了下杨顺的头，“婶婶怕你出去了回不来。”
　　手心暖暖的，摸起来他的脑袋好温柔，杨顺不由红了脸。
　　金元他娘可真温柔呀，说话也温和好听，比他娘大嗓门可好过了，被白氏摸了下脑袋杨顺老实了下来，“好，好吧，那，那我在家洗衣裳。”
　　不是白氏偏心眼，杨顺只比金元大上两岁，性子又是个跳脱的，年岁又不大，白氏就留他在家，若是和金元一道出去了，她哪里能放心的。
　　白氏揉了揉杨顺的脑袋，从袖子里拿出颗脆枣塞到了杨顺嘴里，“别给金元说哦。”
　　杨顺被哄得一愣一愣的，红着脸不住得点头，“知道，知道的。”
　　杨顺很喜欢白氏，没见过这么温柔又漂亮的人，要是他娘就好了。
　　白氏哄完杨顺就回去忙活去了，白氏很擅长哄孩子，金元小时候就是个闹腾的，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白氏坚信每个孩子性子不同，一个猴有一个猴的栓法。
　　一旁晾衣裳的柳穗有些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她原是亲王之女，家里败落了她爹被杀了，她逃了出来，自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呀。。
　　原本以为跟着杨天青一行人到了瓜州能过上好日子，哪知道天天不是浆洗衣裳就是缝缝补补，她一个郡主，过得连自己之前的丫鬟都不如，她心里能舒服嘛。
　　但现在她能去哪呢，她爹抢皇位没了脑袋，她现在成了叛贼之女，说出去了哪还能活命，只能小心翼翼地活着。
　　“柳穗姐，衣裳要掉地上了。”小翠喊了她一声。
　　柳穗这才反应过来，“哎哎。”
　　这才把蹭上的土的衣裳给按到水里涮洗干净，凭什么每次轻便的活儿都是金元在做，而且出门送衣裳不是杨天青就是小翠，她一次都没去过，凭什么松快的活计轮不到她呀！
　　金元拎着篮子出门去了，他记性很好，去过一遍的地儿都记得，连给人家叫啥都知道，熟门熟路地敲人家的门，“宋奶奶，宋奶奶，开门呀，金元给你送衣服来啦。”
　　里面很快开了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出来了，看见金元先笑了起来，“是金元来了呀。”
　　金元把篮子给递了过去，“宋奶奶，你的衣裳。”
　　送完这一家在去送另外一家，白氏接的生意多是家里小富的，请不起丫鬟婆子，要浆洗的衣裳多就拿到外面洗，一件衣裳两个铜板，不贵，自己还能落个清闲。
　　金元在前面蹦蹦跶跶走，杨天青就拎着篮子跟在后面，送完衣裳两人就回来了。
　　金元每天下午凉快的时候都会出去给人家送衣裳，周围一片的人都认识了他，住在河边白家娘子的小崽子，生得很是讨人喜欢。
　　若是碰见没跟他家做生意的，金元也会笑着和人家打招呼，“婶婶好呀，要来我家洗衣裳吗，我娘洗衣裳可好了。”
　　金元每次出去送衣裳，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回来，找他们浆洗衣裳的人家也越来越多了。
　　几人各有分工，平日里一道在青石岸边浆洗衣裳，下午白氏就熨烫衣服，让金元给人家送过去。
　　他们的生意挺好的，白氏是商贾人家出身，识文断句还颇具生意头脑。
　　之前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现在人手多起来了，就给安排好各自分工，还是这一片头一家给人家送上门的，生意越来越好了起来。
　　“娘！”
　　金元从外面回来趴着门槛看他娘，白氏朝他笑了笑，“金宝儿回来了。”
　　“回来啦～”
　　现在暑气未消，小房子里烧着几块炭火，屋里有些热，白氏穿着箭袖短衫，下身系着条枣红色粗布裙子，头发用木簪子挽着，手上拿着放入炭火的火斗，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桌子上有红油凉粉，你和小翠去吃上一碗。”
　　“哎！”
　　金元跑到了院子一角，打开盖着的笸箩一看下面盖着两碗凉粉，“小翠姐姐，过来吃凉粉啦！”
　　“来了。”
　　今天是小翠和金元一道去给人家送衣裳，回来就先用凉凉的水洗了洗脸。
　　两人坐在桌子旁吃凉粉，金元很喜欢吃，酸酸辣辣的很是开胃，金元晃了晃小脚，“娘，是不是天青哥哥做得呀？”
　　白氏笑了一声，“可不是，还是天青的手艺好。”
　　几人的饭食多是杨天青做的，他做饭手艺好，白氏觉得他一个半大小子守着灶台转也太委屈了一些，想接手过来，最后大家一致摇头，觉得还是让杨天青做饭好。
　　惹得白氏笑了起来，她做饭的手艺是差了一些。
　　金元吃得小嘴上都是红油，“娘，你和天青哥哥吃了没？”
　　“吃过了，给你和小翠留的。”
　　金元这才又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吃完还乖巧地拿着碗冲洗干净，拔腿就朝外面跑了过去。
　　“天青哥哥！”
　　河边，杨天青几人正在浆洗衣裳，杨顺拿着棒槌棒棒棒干得起劲，金元也过来了帮忙，鞋子一脱把脚给放在了水里凉快凉快。
　　“天青哥哥，我今天给周婶婶家送衣裳了，她还给了我几个干枣。”
　　金元不贪嘴，有啥好的都想着给大家分一分，从他的小荷包里掏出来干枣一人一颗，还有他娘的，刚忘记给了，一会儿给他娘一个。
　　“张爷爷家的猪下崽了，还喊我过去看呢，有十二个！”
　　“大牛还说让我去他家玩，说他新得了一个陀螺。”
　　金元絮絮叨叨说了起来，他一个人就能顶上几个小孩叽叽喳喳，杨天青每次都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嗯上一声。
　　等日头西斜几个人把手上的活儿干活就抱着盆子回家去了，小窝棚里升起炊烟，杨天青挽起袖子开始炒菜。
　　现在日头一落凉快了不少，几人围坐在桌子前吃饭，看着几个孩子白氏不由嘴角带笑，原本以为孩子多了，她可能要辛苦上一些，哪知道是几个孩子帮着她做活儿。
　　白氏给杨天青夹了一筷子猪油炒青菜，“天青也吃，别只顾着金元。”
　　金元吃得小嘴巴油乎乎的，他可喜欢现在的日子了，有他娘，还有天青哥哥！
　　白氏说道：“这一阵攒了些铜板，我想换个宽敞点的地方，你们觉得怎么样？”
　　杨顺头一个赞成，谁不想住得舒坦一点呀，他们现在住的屋子又小又热，茅房还得和人家用一个，一点都不好，他不住地点头，“好呀，好呀。”
　　杨天青也没有意见，他们现在接的活计多了一些，没个院子凉衣裳确实不大方便。
　　金元和小翠也点头，柳穗也没说什么，一家人都很高兴。
　　白氏是想着他们如今六口人，两间小屋子住不下，孩子都挤在一块也不方便，临近中秋，刚好换个院子，大家欢欢喜喜过个节。
　　附近临河就有个空院子，因为现在兵荒马乱的，租金也就便宜了不少，一个月只要了三百文，院子又大又宽敞，足够他们晾晒衣裳了。
　　第二天几人就搬了过去，房子宽敞明亮，院子也大，院子一角还有个葡萄架子，虽然没人打理，但也结了不少。
　　金元喜欢吃葡萄，围着那个葡萄架子团团转，“娘，天青哥哥，好多葡萄！”
　　杨顺也兴奋地每个屋子都转上一转，这个小院比他们在翠霞镇租得还大呢，杨顺虽然来了瓜州没过上富裕日子，但能安稳下来他也知足了。
　　“我要住这间屋子！”
　　白氏也露出了笑脸，自从金元他们来了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看着活泼的孩子日子也有了奔头了。
　　一间正房带着两个耳房，还有两间东西厢房，足够他们住了。
　　白氏原想着让金元和她住一间耳房，金元摇了摇脑袋，“我是大孩子了，娘，金宝儿不能跟你睡张床了，我要和天青哥哥睡一个屋。”
　　金元喜欢黏着他娘，但现在大了也知道不好意思了，就不肯跟他娘睡了。
　　惹得白氏笑着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好，那你跟你天青哥哥睡。”
　　白氏自己一间西耳房，小翠和柳穗睡东耳房，杨天青三个小子睡东厢房，挨着墙各有两张床，金元和杨天青睡一张大的，杨顺自己睡一张小的。
　　还有一间西厢房就当做挂衣裳熨衣裳的地儿，他们也能铺摆开了。
　　小翠的乌篷船也能栓到家门口了，之前都是栓到巷子口那，还被人家嫌弃碍事，现在好了，他们一个院子住，爱怎么打闹怎么打闹也没有人说他们了。
　　一家人红红火火过起了日子，白氏是个会做生意的，稳定下来之后又配了一些熏衣服的香料出来，用便宜一些的丁香藿香这些，衣服熨烫好就挂在西厢房熏衣服。
　　这样给人家送的时候衣服带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还能防潮防霉祛湿。
　　金元亮着眼睛看他娘，“娘，你可真厉害。”
　　“哪有，不过是多谢心思，咱家的生意才会好一些。”
　　大家大户的衣服都喜欢熏香，穿在身上带着股香味儿，白氏是富裕人家出身的，之前用来熏衣裳的香料都是麝香沉香这些，用那些名贵的香料熏衣裳经久不散。
　　一般人家哪有功夫熏衣裳的，白氏为了生意好做一些，手上有了余出来的铜板了，就多了些巧思，让生意更好一些。
　　和其他给人家浆洗衣裳的妇人比起来，他们人多能接更多的活计，熨烫和熏香都是免费的，这样能招揽更多的生意。
　　再去送衣裳的时候，金元举着篮子给人家，“婶婶，我给你送衣裳来了。”
　　人家接过来就能闻见一股香味儿，“呦，咋这么香呀。”
　　淡淡的，香而不浓，一股花香味。
　　金元很是自豪地说道：“我娘给熏了香，说这样穿着身上能香香的！”
　　白氏做事细致，人家把衣裳洗好就送过去了，她大夏天不嫌麻烦地给人家用火斗熨烫好，现在又多花铜板买上些香料给人家熏衣裳，人家接不到活计的活计的时候，她手上的活儿一直没有断过。
　　愣是靠着一枚一枚铜板攒下来，金元来的时候她手上就攒下来了不到银子，这次换院子就是用的她积攒下来的银子。
　　她想着等生意稳定下来了，就给杨天青他们发工钱，几个孩子都不容易，怎么能让他们白干。
　　几个孩子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白氏买菜的时候总会割上一吊肉，或者买上几个鸡蛋，现在粮食贵的厉害，更别说鸡蛋和肉了，更是贵得厉害。
　　白氏怕几个孩子吃不好影响长个，手上一宽裕了，他们的饭食就跟着好了起来，隔三差五就是肉。
　　经常在白氏这洗衣裳的周家娘子穿着新洗好的衣裳，和左邻右舍坐一块打络子，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有人打趣着问道：“周姐姐，你还挺有闲情雅致的，洗澡用香胰子了？”
　　周婶子笑了一声，“哎呦，香胰子那么贵哪个能用得起的，是白家娘子给我洗的衣服，洗好香香的。”
　　“原来是白家娘子呀，她做事可细致了。”
　　“可不，找她洗衣裳每次送过来都平平整整的，若是哪地儿破了，再送回来准给你缝好了。”
　　“她家最近可热闹了，她家崽崽千里迢迢寻过来了，还带着几个不大的孩子。”
　　“那白家娘子日子也挺不容易的，要养那么多张嘴。”
　　“可不，她可真是个好人，自家的孩子要养，其他家的孩子也要养。”
　　周娘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她家金元可真招人稀罕，每次过来送衣裳都一口一个婶子，小家伙嘴巴甜长得又好，不像我家那个皮猴子。”
　　

第68章 068
　　经白氏他们洗过的衣裳都香香的，穿出去都是招牌，他们的生意越发好了起来，白氏心疼几个孩子洗衣裳手都粗糙了，就花钱买了药膏，让他们睡觉之前都给涂一涂。
　　最近虽然白天热但夜里已经凉了下来，白氏每天都会起来给几个孩子搭被子，金元和杨顺都是个睡觉不老实的，被子老是给蹬开，白氏就起夜给他们盖被子。
　　除了杨天青和柳穗，这事其他人都不知道，难得不用担惊受怕，一个个睡得呼呼的。
　　白氏给几个孩子盖好被子就回屋去了，几个孩子就数金元和杨顺睡觉不老实，两人都是喜欢蹬被子的。
　　白氏刚回去躺好就听见隔壁传来痛呼声，白氏赶紧踩着鞋子下来了，杨天青也睁开了眼睛。
　　白氏慌忙推门进来了，“怎么了。”
　　杨顺正抱着腿打滚呢，“我的腿，我的腿，我的腿要断了啊！”
　　一惊一乍地吓了白氏一跳，借着淡淡的月光下手摸了一下，杨顺的腿好着呢，“许是因为抽筋了，没事，没事。”
　　杨天青也下来点上了油灯，杨顺疼得嗷嗷叫，白氏坐在床边给他揉着腿，“没事，腿好着呢。”
　　一旁的金元还裹着被子呼呼大睡，只是被吵到了眉头微微皱着，砸吧下嘴翻了身，还不忘拉了下他的小被子把自己给裹了裹，脑袋也给缩了进去。
　　白氏给杨顺按了一阵腿让他接着睡，杨顺腿真的不疼了，吓死他了，突然腿疼他还以为他的腿要断了呢。
　　白氏给他拉上了被子，“没事，睡吧。”
　　杨顺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金元他娘也太温柔了些，想起他娘性子泼辣，后来跟着他哥过日子，他哥刚开始对自己可没个好脸色，一时间对金元羡慕不已，他要是有个这么温柔的娘就好了。
　　白氏安顿好杨顺又去看看对面床的金元，金元这会儿正睡得呼呼叫呢，团成一团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白氏笑了一下，下手帮他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金元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白氏轻笑一声碰了下他肉乎乎的小脸蛋。
　　“天青也睡吧，才到了后半夜呢。”
　　白氏是个心细的人，等杨天青躺好了才吹了油灯走了。
　　一夜无话，只是第二天杨顺起来的时候腿有点瘸，昨儿半夜腿抽筋，他起来腿变得酸酸的，走路就有点瘸了。
　　金元也起来了，只要金元一起他们的院子就热闹了，金元一个人能顶上好几个人说话，叽叽喳喳的，清脆的声音划破的寂静的小院。
　　金元看着杨顺走路的样子咯咯笑了起来，还坏心眼的故意学着他的样子走路，惹得杨顺瘸着腿追着他打，金元咯咯笑着跑了起来。
　　看见他娘从屋里出来了，金元扑上去抱住他娘的腿，“娘，杨顺打我！”
　　白氏敲了一下金元的脑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调皮，还有，娘说了多少遍了，要叫哥哥，再听见你喊名字，娘就要打你屁股了。”
　　金元见他娘不护着他，拔腿就找杨天青去了，躲在杨天青身后朝着杨顺吐了吐舌头，气得杨顺直跳脚，“婶子，你看他啊！”
　　白氏板下了脸，“金元。”
　　金元不敢调皮了，抱着杨天青要往他身上爬，他娘不向着他了，他天青哥哥可向着他呢。
　　白氏过去把金元给揭了下来，拎着他的后脖颈不许他乱动，“给你顺子哥哥道歉。”
　　“对不起。”
　　杨顺仰着脖子得意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白氏摸着金元的后脖颈，“喊哥哥，然后说对不起。”
　　金元不大乐意，嗯了一声把脑袋埋白氏怀里了，“不要，不要。”
　　白氏可不惯着他，几个孩子都是可怜孩子，金元这么爱撒娇，其他几个孩子看见了心里不舒服。
　　白氏把金元给揪了出来，“快点。”
　　金元这才说道：“顺子哥，对不起。”
　　杨顺更加得意了，大清早的神清气爽，“这还差不多。”
　　白氏把金元按在凳子上给他梳头，白氏做饭的手艺虽然比不上杨天青，但梳头的手艺可比杨天青强多了。
　　她喜欢给金元梳小鬏鬏，用红色的头绳给他梳，有时候梳上两个，有时候梳上三个，要是有功夫了就给他梳上一头。
　　金元不爱梳小鬏鬏，自从杨天青给他束发之后，他就不梳这种小孩子的头发了，来了瓜州之后，白氏又给他梳成了小鬏鬏。
　　白氏为了不偏私，要给杨天青几个也梳头发，杨天青摇着头拒绝了，他可不想梳这种头发，柳穗几个说她们会梳，都不让梳。
　　白氏只好遗憾地收了手，她挺喜欢给小孩子梳头发的。
　　今天给金元梳了可爱的蒲桃髻，额前一溜的小鬏鬏，惹得杨顺偷笑了起来，一头的红绳怪喜庆。
　　金元拉着白氏的袖子，“娘！杨顺也想梳！”
　　白氏一喜，“顺子过来，婶子给你梳个满头髻。”
　　杨顺吓得赶紧摇头，他才不要梳那种小孩子的发髻，“不用，不用了婶子，我这样挺好挺好。”
　　白氏给金元收拾好就拎着篮子出来了，金元爱去集市上玩也跟着一道。
　　小翠也拎着渔网出来了，“婶子，我和柳穗姐去捞鱼去了。”
　　“哎，小心一点。”
　　“放心吧婶子。”
　　几人各自出门去了，杨天青和杨顺则留在了家里做朝食。
　　金元牵着他娘的手来回晃，自从过了中秋之后瓜州渐渐热闹了起来，集市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白氏买了些青菜还有一块豆腐，又去肉摊子前买了几根没肉的骨头，用来炖汤最好了。
　　金元跟着一旁来回晃他的脑袋，想把脑袋上的小鬏鬏给晃散了，奈何他娘的手艺很好，任凭他怎么晃，那些小鬏鬏都纹丝不动的。
　　“白家娘子，买菜呢。”
　　“哎，张婶子出来的也早呀。”
　　金元也朝着人家笑了起来，“张大娘早呀。”
　　“金元也来了呀。”
　　集市上碰见熟悉的人，金元都会和人家打上声招呼，大大方方的，很是招人稀罕。
　　自从金元包揽了送衣裳的活计，他们住的那一片没有不认识他的，小家伙嘴甜又机灵，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生得可真漂亮。
　　白氏买好东西就朝家走去，正走着呢，忽然一个人拦了上来，“妹子。”
　　白氏一看是他那个败家子的哥哥，拉着金元绕开就要走，白成材不依不挠拦了上来，“妹子，妹子。”
　　“让开！”
　　白氏看见她哥哥就生气，祖产给败光了不说，还偷偷花了她带过来的银子，自己生着病呢被两口子给赶了出来，她哪里还肯理他的。
　　白成材刚在路边捡人家的菜叶子呢，他跟他媳妇儿日子过得苦，两人都是富贵窝里长大的，落魄了也不肯寻个活计，家里穷得叮当响。
　　刚看见他大妹子站在肉摊子前，就想获取套近乎得点好处。
　　“走开，再不走我要动手了！”
　　白成材可不相信他妹子会动手，他妹子可是大家闺秀，缠着非要要上些铜板。
　　金元蹦起来踩了一脚白成材的脚，疼得他嗷了一声，“金元！你敢踩你舅舅！”
　　“不许欺负我娘！”
　　白成材嗐了一声，“小崽子，你敢和你老舅叫！”
　　说着举起手就要打金元，白氏拎着手上的骨头朝他脑袋砸了一下，砸完拉着金元就跑了。
　　白成材捂着脑门直哎呦，“没良心，没良心！”
　　两人跑了老远才停下来，金元咯咯笑了起来，“娘，下次我使劲打他！”
　　白氏狡黠地笑了一下，“你现在小，可不敢一个人和他打架，不过，长大了可以。”
　　金元嗯嗯点头，“长大了还打他！”
　　白氏牵着金元的手朝家走去，她的心现在还砰砰跳呢，不过砸了白成材一下，她心里舒畅多了，她早就想动手打他了！
　　两人拎着篮子回了家，金元还没进院子呢就闻见呢烙饼子的香味儿，“天青哥哥！”
　　金元跑到灶房一看，他天青哥哥果然在烙饼子呢，还是他最喜欢的葱花酥油饼子！
　　金元嘴馋下手就要拿一块，跟进来的白氏打了一下他的小爪子，“先去洗个手，等你小翠姐姐她们回来了再吃。”
　　“天青哥哥，小翠姐还没回来呢？”
　　“没呢，一会儿就回来了。”
　　金元洗好手又溜了进来，围在锅边不愿意走，小嘴嘚吧嘚吧地和杨天青说在街上遇到他舅舅了，他狠踩了他舅舅一脚。
　　说得绘声绘色的，小模样得意极了。
　　杨天青撕下一块饼子塞住了金元的嘴，金元唔了一声嚼嚼嚼吃了起来，好吃～
　　小翠这会儿正划着她的小乌篷船捞鱼呢，她运气很好，头一网下去就捞到了一条大鱼，小翠很是高兴，忙往桶里装。
　　柳穗在一旁拿着竹篙，她嫌弃鱼太腥了不想下手，手上拿着个东西装做脱不开手。
　　“小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小翠正捡着鱼呢，头都没抬，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什么打算呀，现在挺好的，跟着白婶婶不愁吃不愁喝的，比在外面居无定所强多了。”
　　柳穗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她原本皇亲贵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现在却要日日洗衣裳，这种粗活，她之前的丫鬟都不干的！洗得她的手都发皱了。
　　柳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小翠，我们，我们，白婶婶挣了铜板……”
　　小翠性子大大咧咧，但她不傻呀，一听柳穗这么说就知道她啥意思了，“你说铜板呀，白婶婶现在手上哪有多少铜板，我们租院子的钱还是花的她的积蓄呢。”
　　柳穗不在说什么了，小翠和金元他们关系好，怕她把自己的话说给金元他们知道。
　　“那个，小翠，我就是随便问问。”
　　小翠甩了一下她油乌乌的辫子，“那我也是随便说说。”
　　小翠今天运气不错，几网下去捞了半桶鱼，里面还有两条大的。
　　小翠划着船回了家，下来就兴冲冲地连着桶往家跑，“快看，今天捞了两条大鱼！”
　　金元一听捞到了大鱼，赶紧嚼嚼嚼把嘴里的酥饼给咽了下去，用手背把嘴一抹就跑出去了，“我看看，我看看！”
　　一屋子都跑过去看大鱼了，小翠捞了两条大的，每一条都有大人的小臂那么长，金元哇了一声，“小翠姐姐，你可真厉害！”
　　白氏也说道：“这么大一条鱼，一条就够咱吃上一顿了。”
　　小翠朝灶房喊了一声，“杨天青，晌午烧条鱼，要辣辣的！”
　　“知道了。”
　　杨天青端了饭食出来，葱花酥油饼子，香油拌小咸菜，一人一碗杂粮粥。
　　金元刚围着灶台的时候已经吃了个半饱了，这会儿卷着小咸菜又吃了小半张，打了个饱嗝就从凳子上下来了。
　　几人吃了饭就开始一天的活计，白氏领着他们去河边洗衣裳，就连金元都举着个小棒槌敲得邦邦响。
　　几人边说话边干活，都是一群年岁不大的孩子，嘻嘻哈哈很是热闹。
　　“白家娘子，这两条褥子帮我给拆洗了。”
　　“哎。”白氏擦了擦手给接了过来，“婶子，三日后给您送过去，要是天不好得多等个两天。”
　　“没事，都是厚褥子，现在还用不上哩。”
　　白氏把被子给接了过来，喊了小翠和柳穗去院子里拆被子去了。
　　自从天凉快了一些，他们的生意就好了不少，不少人家都需要把冬日的厚褥子袄子拿出来拆洗拆洗，白氏他们也能多挣上一些了。
　　一条被子要十个铜板，袄子也得十个铜板，两样拆洗起来都麻烦，价儿都一样。
　　最近接到的被子袄子的活计多，小翠和柳穗都是会针线活的，柳穗的针线活儿还不差，她喜欢拆洗被子，比天天让她洗衣裳强多了，这活儿还轻便一些。
　　柳穗和小翠进院子拆被子去了，地上铺着草席子，褥子放在上面把线给拆掉，被面里子拿出去给白氏和杨天青他们浆洗。
　　洗被面麻烦一些，要用浆糊浆洗一边才能给平整，洗起来很是费力气，尽管挣得铜板多了，但也麻烦。
　　上午的时候他们就在河边洗被面和衣裳，下午的时候白氏熨衣裳或者和小翠她们一道缝被子袄子，杨天青领着金元两人在外面洗衣裳，半晌金元就会拎着篮子给人家洗衣裳。
　　一家人忙忙碌碌的，小生意也越做越好。
　　

第69章 069
　　一连几日饭桌上都会有道煮骨头汤，刚开始杨顺还觉得好喝，喝多了就不想喝了，虽然每天做得都不一样，不是萝卜骨头汤就是冬瓜骨头汤，杨顺喝都喝腻了。
　　“哥，咱能别天天煮骨头了，行不，喝得我一肚子的水。”
　　金元已经捧着碗吨吨吨喝了一碗了，啊了一声把空碗给放到了桌子上，挂着点肉味儿其实挺好喝的，但天天喝也招架不住。
　　“天青哥哥，明儿能煮鸡蛋汤吗？我想喝那个了。”
　　白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都喝腻了呀，那，那明天就不买骨头汤了，婶子换个其他的买。”
　　杨天青撩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杨顺，“不识好歹，以后腿抽筋了别叫。”
　　杨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给他炖得呀，顿时感动地眼泪汪汪的，“婶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挺好喝的，挺好喝的。”
　　“你们几个都正长身体呢，我听人家说多喝点骨头汤好，明天我换个其他的买。”白氏说道。
　　杨顺赶紧摆手，“婶子，我爱喝骨头汤，明儿还买骨头汤！”
　　白氏被他逗得噗嗤笑了一声，“喝了好几天了，该换换口味了。”
　　吃了晚饭休息一阵白氏就去西厢房做活儿去了，夜里还有不少的针线活儿要做，西厢房的地上铺着草席，上面铺着要缝的褥子。
　　小翠和柳穗也会帮忙，杨天青三人不会针线活儿，杨天青就拿着火斗熨衣裳，金元和杨顺帮着叠衣裳。
　　之前夜里不需要做活儿，这一阵送过来的褥子袄子太多了，他们夜里就多了针线活儿。
　　白氏心疼几个半大的孩子跟着自己一道熬夜，做上一会儿就让他们回屋睡觉去了。
　　小翠是个懂事的，知道现在铜板不好挣，虽然大家都一块做活儿，但干得最多的还是白婶子。
　　“婶子，还早着呢，再做一会儿。”
　　昏黄的灯光下，一屋子人也不闲着，各自做着手上的活儿。
　　金元喜欢挨着他娘，杨天青熨好了衣裳了，他就拿到草席上叠，叠得整整齐齐在给放到篮子了，等明日了就能给人家送过去了。
　　金元打了个小哈欠，白氏喊了他一声，“金元，去和你天青哥哥一道睡觉去了。”
　　金元立马支棱了起来，“我不困！”
　　又赶紧叠起了衣裳，他坐在草席子上呢，叠着叠着就脑袋一歪趴在了人家的褥子上睡了起来，白氏失笑一声，“天青，小翠，你们都别干了，不早了，快去睡吧。”
　　白氏催了几遍几个人这才各自回屋去了，杨天青抱着金元走了，金元睡得正香呢，被抱走了都不知道。
　　“婶子，你也早点睡。”
　　“哎，我把这点活儿给做完就睡去了。”白氏应了一声。
　　小翠和柳穗也打着哈欠回屋去了，柳穗揉了揉腰，“好累呀，最近活儿可真多。”
　　白天要洗衣裳，晚上还要做针线活儿，累得要死，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小翠却很高兴，做得越多他们挣得越多呀，“这有啥累的，比外面吃不上饭的强多了。”
　　柳穗不在说话了，只是越发不满，觉得每天活计太多了，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去处，只好先在这落脚。
　　几人各自回屋睡觉去了，白氏把草席上的褥子给缝好了，又拿了袄子在缝，一直忙到后半夜了才吹了灯回屋睡觉去了。
　　白氏之前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这两年学会了很多，还有几个孩子要养活儿呢，就算是在苦，看见几个孩子笑着玩成一团她也高兴。
　　白氏的浆洗房在这一片小有名气，虽然附近有不少给人家浆洗衣裳的妇人，但都没有她做活细致又细心，洗好的东西能送上门不说，而且又香又平整。
　　最近一阵接的多是一些拆洗袄子褥子的活计，这些活计不急，一直能做到刚入冬那一阵。
　　金元个子矮，给人家送褥子袄子的活计就落到了杨天青四人头上，小翠和柳穗一块，杨天青和杨顺一块，下午半晌的时候几人就出去给人家送褥子袄子。
　　金元也跟着后面拎着篮子给人家送衣裳，金元特别喜欢给人家送衣裳，因为有时候人家会给他一些小吃食，枣子呀蜜饯什么的，还能去东家摸摸狗，去西家逗逗猫。
　　柳穗也喜欢给人家送褥子袄子，因为不用干活了，还能出来走走，送了几天也渐渐和周围的人家熟络了起来。
　　柳穗敲响人家的门，“杜妈妈，我给你送褥子来了。”
　　门很快就开了，里面出来个中年妇人，看见柳穗两人就眉开眼笑的，“呦，今天是你两过来送的呀。”
　　那叫杜妈妈的妇人和两人说了几句话，眼神还不停地打量两人，两个丫头生得可真俊俏。
　　来他们这送洗衣裳的多是家里小有些银钱的，还有几家大户人家的仆人，自己的褥子不想拆洗了就拿出来洗。
　　柳穗有心接触那几户大户人家，总比一辈子跟着白氏洗衣裳强。
　　小翠不知道她的心思，每次给人家送完拿了铜板就走，她挺喜欢现在的日子的，过得安稳又宁静，白婶子说了有结余的话还会给她们分上些铜板呢。
　　柳穗送完一家又敲另一家，开门的是个十五六的小子，看见是柳穗过来给他家送褥子不由红了脸，柳穗朝人家笑了笑，“宋小哥儿，给你家送褥子了。”
　　“哎哎哎，多，多少铜板呀。”
　　小翠在后面噗嗤笑了一声，“给过了的。”
　　两人送过东西就回家去了，柳穗最近心情不错，因为经常出门给人家送褥子袄子，结识了不少人家，她想找个好一些的人家落脚，也省得日日在这吃苦头了。
　　后来柳穗就常常一个人出来送东西，白氏怕不安全还特意嘱咐了句，“小穗，早点回来。”
　　“知道的婶子，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现在虽然瓜州安稳了一些，但还有些盗贼小偷什么的，白氏怕她一个姑娘家出门不安全，想让小翠和她一道，柳穗就说不用那么多人。
　　白氏有些担忧，最近一阵柳穗经常下午出去好久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金元送完衣裳也回来了，蹦蹦跶跶扑到了他娘身上，“娘！我回来啦！”
　　白氏揉了下他的脑袋，“都送完了？”
　　“送完啦，我还去张婶婶家看了她家的小狗呢，好几只，可好看了，张婶婶说要给我一个呢，娘～”
　　金元眨巴着眼睛看白氏，生怕他娘不给他养，现在这世道有的人家饭都吃不饱呢，哪有口粮养狗的。
　　金元抱着他娘的腰撒娇，“娘，娘～张婶婶说给我一只小狗哩。”
　　白氏笑着揉了一下金元的脑袋，“行，等小狗满月了就给你接回来。”
　　金元哇呜两声叫了起来，“我有小狗啦！”
　　张婶婶家的小狗还没满月呢，金元稀罕地不行，每天下午都会跑到张婶婶家看小狗，一窝的小土狗，金元选了个最胖的，黄色的小土狗额头上一点白，金元很是喜欢。
　　金元也不白来，每次来的时候手上都拎着个瓦罐，里面是他煮的鱼汤，是央求小翠帮他捞的鱼，他自己把鱼给丢到小瓦罐里煮煮，然后拎着鱼汤去看小狗。
　　“张婶婶，我来啦！”
　　张婶一听见金元的声音就想笑，头一次见专门给小狗带东西的，她家的狗被金元喂的胖了一圈，奶水足，连几只小狗儿都越发圆润了起来。
　　“金元来了。”
　　“来了，来了。”
　　金元熟门熟路去看他的小狗去了，草窝里，一只大黄狗带着几只小狗崽在那趴着呢。
　　金元先把鱼汤倒给大黄狗，又一眼看见他要养的小狗，捞着给捞到了怀里，“小黄！”
　　金元抱着小狗直蹭，蹭着那只不大的小奶狗哼唧唧直叫，金元稀罕够了才把小狗放了回去，在这玩了一会就拎着空瓦罐回去了。
　　他隔三差五就过来，一直等着满月就能把他的小狗给接回家了。
　　转眼天渐渐冷了下来，白氏扯了布买了棉花给几人做袄子，杨天青他们冬日的袄子早在逃难的时候不知道丢哪去了。
　　院子里铺着个草席，一家人都在忙着做新袄子，小翠很是高兴，她之前的袄子都穿了好些年了，跑的时候哪里顾得上收拾呀，这会做新袄子了哪里能不高兴的。
　　白氏拉过杨天青几人一一量了个子，几人杨天青和柳穗的个头差不多，金元还是那个最矮的。
　　给杨天青量的时候白氏很是心疼，这孩子平日里不爱说话，活儿也是做得做多的，过了年也不过才十二，帮着她里里外外的忙活，说是家里的顶梁柱也不为过。
　　白氏又给金元量个头，金元想快点长高，量的时候偷偷垫脚，白氏笑着给他按了下去，“站好，不许调皮了。”
　　“娘，我是不是又长高了？”
　　白氏给他量了一下，还真是又长高了，身上穿的衣裳都有些短了，等明年春天了就得给改改衣裳了。
　　“高了，以后肯定比娘还要高呢。”
　　金元一听他长高了很是高兴，“我以后肯定比天青哥哥还要高呢！”
　　杨顺嗤了一声，“瞎说，咱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你高多了。”
　　惹得金元冲过去和他在席子上打成一团，非说他以后肯定是最高的那个。
　　秋日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几人缝着袄子，院子里都是小孩子嬉闹的声音，白氏脸上也带着一丝浅笑，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也很好。
　　天冷之后，金元接回来了他心心念念的小狗，起名叫小黄，因为张婶家的大狗叫大黄。
　　他们的生意也越发好了起来，到了冬日不少人家更不愿意洗衣裳了，嫌天冷冻手。
　　白氏既高兴她的生意好，又心疼几个孩子大冬天的还得跟着她一道吃苦，单靠她一个人的话哪里能养得住这么多张嘴呀。
　　白氏只得少接点活计，只暖和那会儿洗上一阵，到了下午就躲在屋子里做针线活，虽然挣得不多，但日子也过得下去。
　　只是手上的银钱存不下来多少，之前做袄子把积蓄给花得差不多，现在活计做得不多了，刚好能维持住她们的生活。
　　虽然冬日的活计多了起来，但他们反倒清闲了下来，就算是日头出来才去洗衣裳，大冬天的手泡在水里还是一会儿就冻红了。
　　杨天青几人都是吃苦过来的，每天都跟着一道做活儿，柳穗就没有好过了，嫌冬天洗衣裳太冷了，越发起了想走的心思。
　　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回屋去了，坐在一块做些针线活，金元抱着他的小狗儿也躲到西厢房玩，几人边做事边说着闲话。
　　杨天青和杨顺不会针线活，白氏又不许他们下午去洗衣裳，杨天青又是个懂事顾家的，“婶子，我想出去卖豆腐。”
　　白氏抬头看了过来，“卖豆腐？天青你还会做豆腐？”
　　金元晃着小腿说道：“天青哥哥会做豆腐，他可厉害了，我们在小镇上的时候，天青哥哥的生意可好了。”
　　小翠也说道：“是呀，杨天青那会儿可会做豆腐了，我还去他那拿呢，这是个好主意，如今我们做的活儿少了，进项也少了，做豆腐好呀，我们还能多挣点。”
　　白氏犹豫了一阵，“会不会太辛苦些了。”
　　杨天青是几个孩子中做活最多的那个，现在好不容易能歇上一会儿了，还想着卖豆腐补贴家用。
　　“婶子，隔壁的石磨平日里不怎么用，我们赁过来做豆腐。”
　　杨天青早就想好了，连石磨都给找好了，白氏给应了下来。
　　杨天青又忙活了起来，下午他没活做的时候就磨豆腐，晚上该吃饭前就挑着担子出去卖豆腐，一天也能给家里挣上些铜板。
　　金元也干起了他的老本行，跟着杨天青一道出门卖豆腐，白氏还给他做了个铁拨片，卖豆腐的时候打着铁拨片，吆喝一声卖豆腐嘞，人家就知道他们来了。
　　张婶听见卖豆腐的声音开了门，一看这不是金元小哥两吗，张婶笑着说道：“我说咋听着怪耳熟呢，原来是金元呀，你娘可真能干，还会做豆腐哩。”
　　金元一脸的自豪，“不是哦，豆腐是我天青哥哥做的，他可厉害了，做豆腐可好吃了，张婶你尝尝。”
　　

第70章 070
　　张婶本来就是出来买豆腐的，冬天没啥吃的，来上块鲜嫩的豆腐炖菜，大冬天的吃起来热乎乎的。
　　张婶买了两块，“咱这一片还没人会做豆腐哩，这以后买豆腐可方便了。”
　　“张婶婶，你要豆腐喊我一声就成，我给您送过来了。”
　　张婶笑了一声，“成。”
　　两家住的近，喊一声就能听见了，金元想多卖点豆腐，反正就跑个腿的功夫。
　　金元和杨天青又吆喝着去一边去了，“豆腐，豆腐，卖豆腐嘞～”
　　有了杨天青做豆腐，他们又能多了个进项，白氏的手头也宽裕了一下，不由暗中松了口气，现在单靠洗衣裳怕他们的吃食要差上一些。
　　白氏夜里经常熬到半夜才睡，白日里洗衣裳，夜里就给接上一些针线活，冬日里做活总是有些难熬，就算是做针线活，手伸出来一会儿也给冻僵了。
　　金元是个乖巧又懂事的，帮着他娘一道做活计，给人家送衣裳，帮着杨天青一道卖豆腐，他们吃食上一向没有差过。
　　外面落了雪了，天越发冷了起来，街上的乞丐也多了，听说都冻死人了。
　　白氏在西厢房点着油灯做针线活，累了就起身去看看金元他们几个有没有蹬被子，转上一圈在回来接着做。
　　一家人都是勤快人，人家吃不饱的时候，他们还能时不时吃上一顿肉，白氏对这样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
　　白氏刚出西厢房就听见了远处有动静，她忙跑到门后侧耳听了起来，只听见喊打喊杀的声音，白氏心里一紧，忙进屋把杨天青几人喊了起来。
　　“城里进强盗了！”
　　几人慌忙起来了，杨天青二话不说给金元穿上袄子，金元睡得正迷糊着呢，“天青哥哥，怎么了？”
　　“城里进强盗了，我们得先出去躲躲。”
　　这事杨顺都熟了，他连水匪都见过，哪里还怕什么强盗呀，得赶紧躲出去了。
　　小翠和柳穗也赶紧起来了，柳穗看起来有些慌张，“婶子，我们怎么办呀！”
　　白氏忙着带上些吃食，“先躲出去！”
　　趁着贼人没过来呢，他们得赶紧出去躲躲，杨天青背上背着金元，手上还捞着狗子，杨顺也紧紧跟在他身后，他哥靠谱多了，生怕自己跟丢了就完蛋了。
　　杨天青开门的时候，不远处的火光已经渐渐逼近，那伙儿人快抢到他们这一片了！
　　冬天天冷又没什么野菜能垫吧垫吧，一些人就聚众成匪，没吃的喝的就开始抢，之前城东就出现过一伙强盗，白氏格外谨慎，夜里睡觉的时候门一定都给锁好。
　　“往东走！”
　　杨天青当机立断朝着没人的地儿跑，一行人快速跑了出去，巷子里其他邻居也纷纷跑了出来，巷子里人多了起来，金元抱着杨天青不敢撒手，生怕被挤了下来。
　　白氏也一手拽着一个，天黑看不清人，柳穗和小翠年岁小，怕不拽紧了一会儿找不到人了。
　　“天青哥哥，他们快来了，快来了！”
　　金元回头时不时看看后面的情况，那火把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路上都是东奔西跑的人，叫喊声哭泣声连城一片。
　　杨天青背着金元闷头跑，白氏几人紧紧跟在他后面。
　　一路跑到快到城门那，人更是多了起来，不少车马堵住了去路，大家都想先走，谁都不让谁的，城门处乱成一团。
　　“让我先走！”
　　“让我先走！”
　　小孩子哭声连成一片，有的人家为了争路还打了起来，杨天青他们被堵在了城门口。
　　杨天青拼命挤着人，“婶子，跟上了！”
　　等几人从城里挤出来的时候，大冬天的愣是热得一头的汗。
　　城外的路上都是往外跑的人，乱哄哄地乱成一团。
　　“白婶子，白婶子！”
　　前面有人喊他们，几人看去原来是宋家一家赶着骡车跑出来了，看见了他们就喊着一道坐上去。
　　柳穗慌里慌张跑了过去，“宋小哥！”
　　白氏叫了她一声，“小穗，小心点！”
　　旁边有人想扑上来，白氏一把给人家推开了，几人赶紧坐上了宋家的骡车往乡下跑去。
　　宋家四口人呢，在加上金元他们六个，虽然都是半大孩子，但哪里能跑得快的。
　　现在不仅城里乱，城外也乱，瓜州挺大的，一听见个风吹草动，别管贼人去不去那都纷纷跑了出来。
　　有的人看见骡车了就想扒上去一道跑，宋家小哥举着鞭子打人，杨天青坐在后面也伸脚踹人。
　　多的是人不怀好意，他们这车上还坐着妇人姑娘小孩，有的人看见就起了歹念，想拉下占上些好处。
　　白氏挡在后面，手上还拿着个棍子，谁要是想拉人了，上去就给他们一棍子。
　　金元怀里抱着小黄，和小翠她们都给护在中间，杨天青也挡在后面，谁敢上来就是一脚。
　　几个看起来面露凶相的汉子看中了他们，一直跟着他们的骡车跑，瞅准空隙就想下手把人给拽下来，这世道拐子拐人都明抢起来了。
　　有人跑到一侧一把抓住了柳穗的胳膊，吓得柳穗叫了起来，金元伸脚就踹人家胳膊，“放开，放开啊！”
　　小翠也死命掰那人的手，“放开！”
　　宋家小哥看见了拿着鞭子抽了过去，那人吃痛才松了手，柳穗被吓得脸都白，“赶快点，赶快点啊！”
　　骡车上拉着的人太多了，就算是使劲打骡子都没用的，眼瞅着那几个人又要追上来了，柳穗一把把小翠给推了下来，小翠啊了一声滚了下来。
　　“小翠！”白氏想拉她上来，也只拽住了小翠的裙角。
　　“小翠姐姐！”金元急得站了起来，杨顺赶紧给他拉了下来，“祖宗快坐好！”
　　白氏来不及看一眼金元也从骡车上跳了下来，小翠一个姑娘若是落入这伙人手上可想而知。
　　“娘！”
　　金元喊了一声想跟着一道下去，杨顺抱着他不让他乱动，“祖宗诶，别下去添乱了！”
　　杨天青面色也凝重了起来，好好的一下子掉下去了两个人。
　　骡车少了两个人也跑得更快了，黑夜中杨天青只看见金元他娘扶起了地上的小翠，两人一道朝着其他地儿跑了。
　　金元见他娘和小翠都掉了下去，忍不住哭了起来，“天青哥哥，我要找我娘和小翠姐姐。”
　　杨天青这会儿也只能安慰着说道：“没事，白婶子和小翠姐一定没事的。”
　　刚乱成一团，杨顺隐约看见小翠是被人推下去的，要不然坐得好好的怎么就掉下去了！
　　他也没说，都坐在一辆骡车上呢，要是在把他给推下来怎么办啊！
　　宋家赶着骡车一路来到了个乡下的小村庄，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等身后没人了就停了下来，这会儿天都已经快亮了。
　　杨天青跳下骡车把金元给接了下来，金元哭得眼睛都肿了。
　　宋家两口子也唉声叹气了起来，“大妹子和小翠，哎……”
　　金元擦了擦眼泪，“我娘和小翠姐姐肯定没事的。”
　　杨顺也从骡车上下来了，下来头一件事就是一把把柳穗给推倒在了地上，“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是你把小翠姐给推下去的！”
　　柳穗倒在地上哭了起来，“你，你怎么能污蔑我，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也不能说是我推的呀！”
　　柳穗哭得梨花带雨着实可怜，宋家小哥对她有点意思，把人给扶了起来，“杨顺，你怎么能这么说柳穗呢！”
　　杨顺气得脸都要变形了，“我看得真切！分明就是这她推下去了小翠姐，那会儿地平着呢，小翠姐坐在她前头，好端端怎么就掉下去了！”
　　“我没有，我没有，杨顺，你不喜欢我也不能这么说我吧。”柳穗哭得停不下来。
　　宋家大娘也觉得柳穗怎么可能推人呢，这姑娘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干活看起来也勤勉，怎么会那么狠的心推人呢。
　　见众人不相信自己的话，杨顺扭头看向杨天青，“哥，我说得是真的，就是她推的！”
　　宋家小哥说道：“怎么这会儿才说这事，要真是柳穗推的，那会怎么不说？”
　　杨顺气得不行，“我怕她把我也给推下来！”
　　杨天青抱着金元和小黄去一边去了，“杨顺，跟上。”
　　杨顺从上车拿过他们的粮食袋子跟了上去，他哥这是信他的！
　　柳穗还在哭，说杨顺诬蔑他，两人是有些小矛盾，说杨顺一直想把她赶出家门，但也不能这样说她吧。
　　一阵哭诉让宋家的人放下了戒备心，柳穗生得文弱又知书达理，杨顺看起来确实像个爱说谎的，都是邻居呢，也知道白家几个孩子的情况，杨顺确实是个爱偷奸耍滑的，也就偏信了杨顺的话。
　　杨顺越听越生气，“哥，她瞎说！我啥时候想赶她出去了！”
　　杨顺说着就要上去和柳穗打上一架，杨天青叫住了他，“回来！”
　　杨顺听杨天青的话，这才不情不愿回去了。
　　他是个不肯吃亏的，大声嚷嚷着说道：“你那会还是小翠姐救的你，你竟然恩将仇报！那时候要不是以死相逼，我们怎么带着你一块来瓜州！”
　　“蛇蝎心肠的坏女人，装什么柔弱无害，连我们都骗了去！等婶子和小翠回来了，看小翠姐怎么说，你等着吧！”
　　柳穗眼中一闪而过一丝狠毒，小翠和金元他娘掉在了贼窝里了，八成是活不成了，谁还会知道是她推的呢。
　　要不是她，说不定一车人都得落在人家手里呢！
　　柳穗只一味的哭，杨天青则带着金元和杨顺远远坐在了树下面。
　　金元一想起他娘和小翠姐就掉眼泪，杨顺坐在一旁愤愤不平，“金元，你相信我说得不，我说的都是真的。”
　　金元擦了擦眼泪，“顺子哥，我相信你。”
　　杨顺朝着金元后背来了一下，“好兄弟，不枉我们是过命的交情，这半路捡来的就是不行，哼，回去就把她给撵出去！”
　　不远处宋大娘心善，见柳穗哭得可怜还给她擦眼泪理头发，惹得杨顺大声哇哇叫说她会装，宋家小哥儿还不满地说道：“杨顺，你也太欺负人了！”
　　就连金元也护着杨顺，“我顺子哥说得是真的！”
　　等到了天亮，杨天青带着金元二人进去掏口水喝，听说瓜州又进了贼人了，村里人唏嘘不已，见三人都是半大小子，不就是过来喝点水，很是大方让他们进来喝。
　　喝完了水三人就出来了，杨天青带着两人坐在了村口，白婶子出来的时候慌忙收拾了一些吃食出来，里面有米还有饼子，三人一狗坐在树下吃起了饼子。
　　金元肿着眼睛问道：“天青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这在待上两日就回去了。”
　　那些贼人一般抢了东西就走了，躲个两天差不多就能回去了。
　　不远处的宋家跑得急没带吃食出来，又舍不下脸去村里要饭，只能讨了些水回来坐在那饿肚子。
　　看见金元三人在那吃东西呢，还有他家的狗也吃上了，宋家最小的小子和金元年岁差不大，饿得肚子咕咕叫，“娘，我饿了。”
　　“先忍着，回去就有饭吃了。”宋大娘说道。
　　这大冬天的，风吹得紧，人还没东西吃，在外面哪里能受得住的。
　　宋家大哥说道：“娘，你身上有铜板没有，去村里买上口吃的。”
　　“我身上哪来的铜板呀，那会只顾着跑了。”
　　金元吃饱了就躲在杨天青身旁取暖，见宋家小儿子一直往这边看就扯了扯杨天青的袄子，“天青哥哥，要不要给他们点吃的？”
　　杨天青嗯了一声，金元这才喊了起来，“宋小宝，你过来！”
　　宋小宝一喊就过来了，金元从他们的粮食袋子里拿出两个饼子，“你和你爹娘他们一人一半。”
　　宋小宝拿着饼子跑了回去，杨顺现在恨死柳穗了，故意膈应她，“这是给宋大叔他们的！可没有给你，你以后别想吃我们一点东西！”
　　柳穗被杨顺这么羞辱气得手都是抖的，恨不得上去把杨顺给撕了。
　　杨顺这么一说柳穗又哭了起来，杨顺撇了撇嘴，“哭哭哭，就知道哭，装什么装啊！”
　　宋大宝喊了一声，“杨顺，你也太过分了些了！”
　　杨顺哼了一声，“你不过分，你好心，你家领回家去好了，小心哪天咬上你们一口，哼！”
　　“你！”
　　杨顺是个嘴皮子厉害的，宋大宝哪里吵得过他呀，还把自己给气得一肚子气，两伙人只能离得远远的。
　　金元坐在大树下想他娘和小翠，也不知道怎么样呢。
　　此时的白氏和小翠也躲了起来，小翠掉下了马车伤到了脚，白氏跳下来扶起了她，两人逃到小路去了，也不知道金元他们去哪了，只能暂时分开了。
　　

第71章 071
　　两人身上没带粮食也没带铜板，昨天半夜躲在河沟里才逃过一劫，天快亮了才扶着从里面出来。
　　好在河沟里背风，两人依偎着过了一夜，这会儿又不敢回城，等那伙儿人走了才能回去，要不然岂不是自投罗网。
　　小翠拧伤了脚，这会儿脚踝肿得老高，白氏搀着她去找个地儿暂时落脚，小翠只能单腿蹦，两人走了好久才找到个村庄。
　　现在这世道谁愿意收留外人在家呀，自己家粮食还不够吃呢，刚开始找了两户人家被人家给赶了出来，大冬天的总不能在外面不吃不喝吧。
　　小翠把脖子上的长命牌给拽了下来，是银打成的银片，还是小翠亲娘给她打的，“婶子，用这个换。”
　　白氏急了，“这怎么成，这可是你爹娘留下来的。”
　　小翠摇了摇头，“人要紧还是这身外之物要紧，我爹娘知道这长命牌能帮到我也会高兴的。”
　　小翠执意要用长命牌换个落脚的地方，白氏只得依了她，找了户人家暂时躲了进去。
　　白氏千叮咛万嘱咐和人家说道：“大娘，这是我家孩子的心爱之物，等我们回城了一定过来赎，求您前面别给剪了去。”
　　那户大娘给应承了下来，反正都是银子，而且过来赎还给得多，她哪有不应的。
　　两人有了避风的地方，也吃上了热汤饭，小翠的脚踝也用药油给涂抹了一下，“也不知道金元他们怎么样了。”
　　白氏也担心，安慰着自己说道：“没事的，金元跟着天青还有宋家的，肯定会没事的。”
　　小翠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柳穗竟然……哎……”
　　小翠实在没想到柳穗为了逃命竟然把她给推了下来，要不是金元他娘架着自己跑，怕自己就要落到坏人手中了。
　　一想到这小翠就忍不住掉眼泪，白氏抱住了她，“好孩子，别哭了。”
　　“婶子，我心里难受。”
　　小翠忍不住哭，原以为她和柳穗亲如姐妹，哪知道她竟然背地里下手的。
　　白氏安慰她等过两日他们就能回去了，缘分到了，哎。
　　金元他们也暂时躲在了另一个村庄的村口，他们有粮食吃也饿不到肚子，夜里睡觉的时候就找个草窝睡进去，大冬天的在外面也不好受。
　　等了两天他们就回去了，杨天青牵着金元的手怀里抱着小黄，后面还跟着杨顺。
　　宋家原是叫了三人坐骡车回去的，杨顺见车上坐着柳穗呢，心里厌烦她自然是不肯的，杨天青也不想和柳穗一道，三人就走着回城去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只见他们那一片乱糟糟的，每家都敞开着大门，院子里扔着碗筷瓦罐这些东西，那伙儿人是走了，家里也被翻乱了。
　　金元快步跑回了家，还没进门呢就喊了起来，“娘！小翠姐姐！”
　　除了柳穗迎了出来，在没看见其他人了，“金元，你们回来了。”
　　金元一把推开了她，“不要你管！”
　　他们家被翻的更乱，洗好的衣裳都被扔到了地上，杨天青三人回来就先收拾院子，把衣裳褥子什么都先给抱屋里，这都是人家的东西，现在弄脏了还得重洗一遍。
　　柳穗也想下手帮忙，杨顺不肯，还跑到屋里把柳穗的东西都给扔了出来，“你走，你走啊，你还有脸待在我们家呢！”
　　柳穗哭了起来，“我哪里对不住你们呀，日日辛辛苦苦地洗衣裳缝褥子，手指都冻肿了，铜板也没见到一个，你们竟然还赶我走！”
　　杨顺推着人给推到了门外，“你还有脸说呢，小翠姐不是你给推下去的！”
　　“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两人的争吵惹来了邻居过来看热闹，有的人没跑远昨儿就回来了，这会见杨顺往外撵人呢就过来了，“杨顺，你这是做甚呀，大冬天的怎么把人往外面赶呀。”
　　“这个恶毒的女人，把小翠姐从车上推下来！”
　　众人一听纷纷看向柳穗，柳穗哭得伤心，“我没有，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
　　宋家人也出来了，宋大娘帮着柳穗说话，“顺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柳穗怎么可能推小翠呢，两人亲的跟亲姊妹似的。”
　　柳穗哭得实在可怜，再加上她平日里串门送东西挺知书达理的，在看杨顺一脸凶相往外赶人，不由偏了心眼。
　　“杨顺，白家娘子不在家，你也不能把人往外赶呀。”
　　“就是，就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往哪去呀。”
　　杨顺平日里给人印象不好，这会往外赶人呢，不少人纷纷说起了他，金元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我相信顺子哥，他说的都是真的！”
　　金元后面还跟着小黄，朝着人家就叫了起来。
　　柳穗站在门口只一味的哭，她现在只恨那会没把杨顺这个兔崽子给推下去，竟然被他给瞧了去！
　　她虽然一直想走，但她现在出去连个落脚的地儿也没有，她能去哪啊，只能哭着博同情，希望有谁能收留她。
　　柳穗模样好，哭起来柔柔弱弱的，不少人说杨顺太不讲理了，气得杨顺直跳脚，“我不讲理？我不讲理！她害人的时候就讲理了！”
　　杨天青出来了，“白婶子不在家，这家我做主，柳穗留不得，必须从我家出去。”
　　柳穗哭诉了起来，“我辛辛苦苦做活，连个铜板都没有，如今你还要把我给赶出去。”
　　杨顺可不吃她这套，“没铜板？你身上穿的袄子，吃的白米白饭，你好意思说没给你铜板？”
　　金元在旁边也凶巴巴露着牙，“就是，就是！”
　　宋大娘本来就有心让柳穗做她家儿媳，给柳穗擦了擦眼泪，“别哭了，去我家住，大娘给你口吃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议论纷纷呢，白氏扶着小翠回来了，“天青说得对，柳穗我家留不得了。”
　　金元听见他娘的声音眼睛都亮了，看见他娘回来了一把扑了过去，“娘！”
　　白氏揉了下金元的脑袋，“娘回来了。”
　　金元又看向小翠，“小翠姐姐！”
　　小翠朝他笑了笑，“哎。”
　　见小翠两人回来了，柳穗脸白了一瞬，怎么回来了！她以为两人肯定落到贼人手里了！
　　见白氏开了口了，大家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白家娘子最是和善不过的人了，平日里对几个孩子都是极好的，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赶人呢，这柳穗竟然真的推人！
　　众人纷纷离柳穗远了一步，宋大娘扶人的手也松开了，扭头就回家去了。
　　宋大宝还站在门口看呢，“娘！”
　　“回家，回家！这种女子不能进咱家的门！”
　　宋大宝喜欢柳穗，怎么也不相信她能把小翠给推下去了。
　　白氏扶着小翠进了院子，让她坐好，又从屋子里找到她藏的碎银子，估计有个两钱，拿着出去给了柳穗，“你走吧。”
　　“婶子，婶子，你不能赶我走啊，我，我会死的。”
　　白氏默默把地上柳穗的东西给捡了起来，收拾成了个包裹，随后就关上了门，任由柳穗怎么叫都不开。
　　杨顺仰着头哼了一声，“我就说是她推的，那些人见她生得好还不信我，气死我了！”
　　柳穗没地可去只好在外面一直央求，“婶子，婶子，真的不是我，你让我进去吧，大冬天的，我要冻死在外面的。”
　　白氏只默默收拾着东西，就是不肯开门，不少人围着一旁看热闹，没想到这小姑娘心这么狠，杨顺说了他们不信，这小翠和白家娘子都这么说了，那是抵赖不得了。
　　宋大宝一直往这边看，见柳穗实在可怜就拎起了她的包裹，“柳穗，走，去和我家和我娘睡一道去。”
　　柳穗咬了咬后槽牙，今日之耻，她肯定不会忘记的！
　　柳穗哭着和宋大宝回了他家，宋大娘不依，挡在门口不让柳穗进来，宋大宝急了，“娘，你要是不让柳穗进来，那我也不进来了！”
　　柳穗哭着跪了下来，“宋大娘，真的不是我。”
　　宋大宝护着柳穗，宋大娘心软了两分，想着日后放自己眼皮子底下说不定也没啥事，她有所图，尽管现在看不上柳穗还是让她进来了。
　　白氏擦了下眼泪，她实在没想到柳穗竟然这么心狠。
　　金元和杨天青几人都在收拾被扒乱的衣裳，小翠单腿跳着要出去，白氏扶住了她，“你坐着就是了。”
　　“干娘，我就想起来喝点水。”
　　“喊金元他们就是了。”
　　小翠有些不好意思，“你们这不是都忙着呢。”
　　杨顺耳朵尖听见了，“嗷？干娘？什么干娘？”
　　小翠长这么大头一次喊娘，很是不好意思，特别是当着金元他们几人的面，“就是干娘呀。”
　　杨顺嗷了一声，“凭什么你能喊干娘啊！”
　　“我怎么就不能喊了。”
　　杨顺急了，“那我也要喊！”
　　白氏和小翠都愣住了，没想到杨顺闹是因为这呀，白氏轻笑了一声，“行，那你以后也喊干娘。”
　　白氏和小翠住在农户家，白氏心疼小翠一个孤女，就认她做了闺女，以后一家人一起过日子，小翠哪有不应的，白氏待他们极好，温柔又和善，她想她娘一定也这个模样。
　　杨顺嘿嘿笑了一声，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一脸娇羞，“干娘。”
　　白氏笑着应了一句，“哎。”
　　白氏看向杨天青，现在四个孩子，一个自己亲子，两个都认做自己干娘，金元拉过杨天青，“娘，还有天青哥哥呢！”
　　“干娘。”杨天青喊了一声。
　　白氏喜不自胜，“好孩子。”
　　白氏一直很感激杨天青，金元和她说了之前过的日子，若不是杨天青护着，她哪里还能再见到金元呀。
　　白氏当天就拿了银子赎回来了小翠的长命牌，经过一场混乱，大家更加紧密了起来，趁着天好，几人一道把衣裳褥子都给收拾了起来，该洗的洗，该缝的缝，争取早点给人家送过去。
　　“干娘！干娘，咱家皂荚找不到了！”
　　“干娘，你看金元，他又瞎捣乱！”
　　“干娘！干娘……”
　　几个人就数杨顺叫得欢，恨不得一天叫上八百遍干娘，左邻右舍都知道了白家娘子认了闺女儿子。
　　金元都有些吃味了，杨顺喊一句干娘他就喊一句娘，你一句我一句，吵得白氏无奈摇头，不大的院子都是喊娘的声音。
　　金元跑过去扑他娘怀里，“娘，杨顺不让我帮他烧火，他欺负我！”
　　杨顺不服气地叉腰，“干娘，他哪里是帮我烧火啊！分明是他在那玩火，还不听话！”
　　白氏扯了一下金元的小脸，“不许调皮，不帮你顺子哥烧火，还捣乱，你顺子哥是大的，要听哥哥的话。”
　　金元不乐意了，“那他要是说得错了呢？”
　　杨顺咋咋呼呼叫唤了起来，“我怎么可能说错的，干娘说得对，我是你三哥，你得听我的哈哈哈。”
　　杨顺越发得意了起来，他干娘可不像他哥一位护着金元那小崽子，哼，他现在可是金元他三哥！
　　白氏想了一瞬，“那可以先问问你天青哥哥或者娘，要是对的，你就得听话。”
　　“好吧。”
　　白家的院子天天很是热闹，单是金元和杨顺斗嘴院子就没清净过，离白家没多远的柳穗听得一清二楚，越发觉得几人那会排挤自己，自己一走，那白氏就认了所有人当儿子闺女！
　　虽然她不屑给白氏一个商贾妇人当闺女，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她虽然落了难了，好歹也是堂堂皇亲国戚，跟着白氏好日子没过几天，还被赶出了家门，她咽不下这口气！
　　“柳穗，柳穗。”
　　宋大娘喊了她一声。
　　“哎，大娘啥事呀。”
　　“柳穗，时候不早了，该做饭了。”
　　“知道了。”
　　柳穗愤愤不平应了下来，出门脸上又挂上了笑，她现在无处可去，宋家给她腾了一间屋子出来，是宋小宝的屋子，让宋小宝和宋大宝先睡一个屋去了。
　　柳穗听着金元几人天天热热闹闹，心里很是不舒服，跟根鱼刺似的卡在她嗓子里不上不下的。
　　

第72章 072
　　在宋家的日子并没有比在白家好上几分，宋家父子会瓦匠的手艺，经常出去给人家补屋子，日子也算过得先去。
　　吃食上就不用说了，宋大娘俭省，舍不得吃好的，顿顿都是糙米饭高粱窝头，连个荤腥都不见的，吃得她嗓子都是疼的。
　　柳穗想起在白家那会吃得好喝得好，这会儿又有点厌恶宋家，特别是宋大宝红着脸看自己的样子，让柳穗觉得更加厌恶，一心盘算着给自己找个好出路。
　　柳穗虽然住在了宋家，但平日里不怎么出门，因为自从大家知道她推人下去，恨不得躲着她走，哪里还肯和她说话呢，柳穗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好。
　　金元他们日子就好过了不少，白氏上午给人家洗衣裳，下午和晚上做缝补的活计，杨天青下午则做豆腐，两份活计让他们手上渐渐有了些积蓄。
　　外面又扑簌簌落下了雪，就算是黑夜也能看清地面，西厢房里笼着一盆子火，白氏和小翠在做针线活，杨天青拿着火斗给人家熨衣裳，金元和杨顺在一旁叠。
　　白氏挺满意现在的日子的，低着头边做活边说道：“等手上攒了些银子，我们就搬到乡下住，买个院子买上几亩地，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现在住在县府里不见得日子过得比乡下好，时常不是这被抢了就是那被抢了，反倒是乡下安稳不少。
　　金元一听想起来了铁头他们，小嘴又叭叭说了起来，“好呀，我在杏花村和铁头他们玩……”
　　金元一个人说话能顶上好几个人，一屋子都是他的声音，白氏听着也脸上带着浅笑，她的金元真的被杨天青照顾得极好，尽管一路奔波过来，那会儿头一次见到的时候小脸都还是肉乎乎的。
　　杨顺也说道：“让我哥种地卖豆腐。”
　　小翠嗤了一声，“那你呢，光吃饭呀。”
　　杨顺嘟囔着说道：“我，我去卖豆腐呀。”
　　小翠无情拆了他的台，“你咋净捡些轻便的活儿干呀。”
　　金元也在一旁点头，“就是，就是，出力气的活都让天青哥哥给干了。”
　　杨顺反嘴问道：“那你呢，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干什么呀，光说我哩。”
　　小翠嘿了一声，“谁说的，我也会种地的，到时候我也能种地捕鱼！”
　　杨顺扯上了金元，“那金元也大了，到时候让他也下地干活。”
　　三个人斗起了嘴，惹得白氏笑了起来，这几个孩子性子各不相同，但都是懂事的，越发觉得老天待自己不薄，给自己送了几个这么好的孩子。
　　杨天青性子沉稳，半大小子做事比大人都靠谱，小翠性子伶俐，比寻常女孩子多了几分英气，杨顺虽然有点爱偷懒，但也是个知道往自家里扒东西的，喜欢爱窝里横，出门也是个不吃亏的主。
　　金元是几人年岁中最小的，调皮又活泼，嘴甜会哄人。
　　白氏看了一圈几个孩子越看越喜欢，她深谙一个猴有一个猴的栓法，白氏是大家长，几个孩子被她照顾得服服帖帖的。
　　天色不早了，白氏喊几人回去睡觉去了，金元蹦蹦跶跶拽着杨天青先回屋去了，他嫌屋里黑没点油灯，每次都是让杨天青先进去点了灯他在进去。
　　小翠还想多干一会儿活，白氏不肯，让她快点去睡觉，“小姑娘家的正是长个的时候，早点回去睡。”
　　白氏把人都打发走了，自己做到三更天才收拾了一下回屋睡觉去了，盆子里的炭火早就灭了，起来的时候手脚都冻得有些发麻了。
　　白氏不觉得苦，觉得现在日子过得已经很好了，只盼着带着几个孩子过上更好的日子。
　　金元喜欢下雪天，今天天冷但他喜欢看下雪，因为惦记着一早起来看雪呢，杨天青一动他也跟着从被窝里伸出了脑袋，“天青哥哥，快给我穿袄子。”
　　杨天青先自己穿上了袄子，又拿出盖在被子的袄子给金元套上，他们几人的袄子都厚实，足以抵挡冬日的严寒，就是金元年岁小，穿起来有点费劲。
　　杨天青给金元穿好了袄子，又给他头上带上瓜皮小帽，整个人圆滚滚的，金元一下了地就跑出去了，院子里雪落得都能没过他的鞋子了。
　　金元哇了一声，“天青哥哥，雪下得好大啊！”
　　金元拿着扫把扫雪去了，杨天青则先生火烧热水，一会儿洗脸做饭都要用热水。
　　白氏买了不少的柴，让杨天青不要舍不得用，这大冬天的不用热水洗脸怎么受得住的，尽管柴不便宜，但白氏舍得买，让几人的日子尽量过得好上一些。
　　白氏也起来做活了，看见金元扫雪呢夸了他两句，金元干得更是卖力了，没一会儿鼻头上就出了一层薄汗，瓜皮小帽一摘不肯带了。
　　杨天青瞅见了说了一声，“金元，帽子给戴上。”
　　“好吧。”
　　金元只好把他的小帽子又给戴上了，扫了会儿觉得累了就跑屋里作弄杨顺去了。
　　杨顺还没起呢，大冬天的哪里有被窝里暖和呀，赖着不肯起床，金元冰凉的小爪子一把塞进了杨顺的被窝，凉得杨顺嗷得一声叫了起来，“金元！”
　　金元扭头就跑开了，“杨顺，还不起来，大家都起来了！”
　　杨顺被凉得一个哆嗦，哪里还睡得着的，骂骂咧咧坐了起来，“干娘，干娘！你看金元！他欺负我！”
　　金元咯咯笑着跑院子里去，白氏打了热水喊他过来洗漱，没好气地戳了一下金元的额头，“你怎么这么坏，让你顺子哥睡呗。”
　　金元哼了一声，“让他起来和我一道扫雪，小黄都起来帮我干活了。”
　　白氏训了他两句，金元可怜巴巴看杨天青，想让他帮自己说两句话，杨天青扭头假装没看见。
　　白氏拧了热毛巾给金元擦脸，又拿了香喷喷的膏脂给他擦了下脸，“去扫雪去吧。”
　　杨顺也拎着裤子从屋里出来了，一出来就追着金元打，团了雪球就往金元身上扔，金元被砸了两下，围着院子跑了起来，屁股后面还跟着撒欢跑的小黄。
　　“娘，救命啊，救命啊哈哈哈。”
　　金元边跑边笑，白氏坐在西厢房门口缝衣裳呢，看见了也没管他，小家伙皮实着呢。
　　两人正玩着呢，院门被敲响了，“金元他娘，金元他娘，柳穗在你家吗？”
　　是宋大娘的声音，金元跑着把门给打开了，“宋大娘，早呀。”
　　宋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金元，你柳穗姐在你这吗？”
　　杨顺从后面伸出了头，“什么六穗七穗的，俺们才没见过她呢。”
　　白氏听见动静也起身了，把杨顺给按了回去，“宋婶子，什么事呀。”
　　宋大娘急着问道：“柳穗不见了，大清早的起来说起出门买菜去，这落了一夜的雪了，我让她在家就是了，硬要去，到现在都没回来。”
　　白氏说道：“可去找了？”
　　“让大宝二宝出去找了，在集市上没找到人，你说着这大冷天的，能去哪去呀。”
　　杨顺撇了下嘴，“能去哪呀，说不定早就攀上高枝了呢。”
　　“顺子。”白氏轻斥了他一句，杨顺这才不情不愿闭上了嘴。
　　白氏安慰道：“许是一时贪玩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别急。”
　　宋大娘只好走了，她能不急嘛，到不是关心柳穗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受苦，她是存了私心的，好歹在家里养了一阵的，原是打算让给大宝做媳妇儿的，现在人不见了，她能不急吗？
　　杨顺还在院子里嘟囔，“肯定是跑了，还能去哪呀，本来就不是个好人。”
　　白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好了，不关我们的事，去和金元一道玩雪去。”
　　杨顺这才高兴了起来，他干娘肯定是向着他的呀，什么柳穗呀，哼，他就说了怎么了。
　　等到日头出来白氏就出去洗衣服，杨天青和小翠都在帮忙，落了雪了河水更冷了，洗上一阵手都冻得通红。
　　金元和杨顺年岁小些，白氏就让两人上午给人家送衣裳去了，河水太冷，小孩子沾了要生病的。
　　白氏心疼孩子，她一个当娘的想一碗水端平，杨天青和小翠不肯，非要一道洗衣裳，小翠甩着辫子说：“这哪里算得了苦的，我寒冬腊月还出去捕鱼，这算得了什么。”
　　白氏就少接一点活，只让两人有太阳的时候洗上一会儿，就这几人的手都得了冻疮，白氏私下里没少偷偷掉眼泪，觉得自己没本事，让几个孩子跟着自己受苦了。
　　三人正在河边洗衣裳呢，杨顺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干娘，干娘！你猜柳穗去哪了！”
　　金元也跟着小尾巴似的跑了过来，跑得太快了踩着雪脚下一滑把杨顺给铲在了地上，两人一道咕噜到了雪窝里。
　　杨天青离得近，顺手就把两人给揪了出来，穿得厚摔一下也不疼，金元还给自己拍了拍身上的雪，“娘，我看见柳穗了！”
　　“给你宋大娘说了没？”白氏问道。
　　宋家找了一上午了都没找到人呢，这会儿正急着呢。
　　杨顺吸了下鼻子，“她果真攀上高枝了，干娘你还不让我说哩，她去给曾家当媳妇去了。”
　　“曾家？”白氏愣了一下，“曾家的儿子年岁还小着呢，也不过十二三岁，如何能给人家当媳妇儿的。”
　　金元嘴快秃噜了出来，“娘，是给曾老爷当媳妇的，我和顺子哥去送衣裳的时候看见的，曾老爷说让我两过几日去吃好吃的。”
　　金元一心想着好吃的，压根不知道柳穗不是个曾老爷做媳妇儿的，是给人家当小妾的。
　　白氏沉默了下来，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柳穗既然选了那好好过下去也成，曾家开着两家绒线铺子，家里还有伺候的小厮丫头，只是那曾老爷都快五十了！
　　白氏不在说什么，让金元和杨顺去院子里玩，一会儿该吃饭了。
　　宋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宋大娘坐在炕上直抹眼泪，“咱家好歹养了她一阵，她怎么能这么狠的心啊！”
　　宋大宝不相信，“娘，小穗肯定是被逼的，我们去接她回来。”
　　宋大娘骂了她儿子一句，“鬼迷心窍的，那柳穗就不是个好的，若不是你让接回来，咱家怎么可能让这种女子进来的，搭了不知道多少米面，养不熟的白眼狼！”
　　宋大娘气急败坏骂起了柳穗，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是打着让柳穗当媳妇儿的想法，现在好了，媳妇儿没了，还搭进去了些铜板，现在米面可贵着呢。
　　巷子里热闹了起来，都在说柳穗嫌贫爱富给人家当小妾去了，宋大娘也出来说，看见白氏领着几个孩子在水边洗衣裳呢，就过来说闲话。
　　往一旁一坐开始抱怨，“白家娘子，那会儿就不该让那白眼狼进俺家门，你看你，那会儿你对她多好，她竟然想害命，到了我家还不安分，一心想攀高枝。”
　　杨顺哼了一声，“你还说呢，那会你可是向着柳穗，还说我哩，那柳穗本来就是……”
　　杨顺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白氏给打断了，“顺子。”
　　杨顺不说话了，他干娘不让他说柳穗的闲话。
　　宋大娘在这说了半天，见白氏不搭她的话讪讪离开了。
　　杨顺有些不大高兴，“干娘，那柳穗和宋家本来就活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白氏耐心说道：“顺子，一个人一个活法，现在这世道能活下去就不错，柳穗心术不正，我们不理就是了，只是没必要说她的闲话。”
　　“她也不容易，也不过是想日子过得好些，没必要苛责她。”
　　“好吧，干娘我知道了，我不说她坏话了。”
　　金元在一旁也不住点头，“我也不说她坏话。”
　　白氏笑着揉了两人的脑袋，“这才是好孩子。”
　　白氏想到了什么说道：“娘夜里教你们读书识字怎么样？”
　　金元一听让他读书呢赶紧摇头，“不要，不要，娘我还要帮你干活呢。”
　　

第73章 073
　　金元别看人不大的，他用处大着呢，上午帮他娘送衣裳，下午跟着杨天青一道卖豆腐，跑来跑去地跟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但他就是不爱读书。
　　白氏越发觉得该教几个孩子识字，“《礼记》有云：明礼修身，知礼明德，行礼明事，好了，娘决定了，从明天开始娘教你们读书识字。”
　　杨天青没有意见，小翠也很感兴趣，就金元和杨顺两个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白氏可不管他们，孩子都是好孩子，得有人教，特别是杨顺，得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怕他没有约束长歪了去。
　　白氏见两人不肯板下了脸，“这事没得商量，都不小了，都得识字明礼。”
　　杨顺最讨厌读书了，“干娘，你说啥呢，什么礼呀，德的，俺听不懂，现在我们辛苦做活，吃好喝好，哪有功夫读什么劳什子书呀，干娘，咱还是多挣点铜板吧。”
　　金元也跟着点头，“我也听不懂。”
　　白氏才不听他的歪理，“一天就半个时辰用不了太久，日积月累，慢慢就能看得懂书明白道理了。”
　　杨顺有些懊悔，都怪柳穗，要不是他说柳穗的坏话，他干娘也想不起要教他们读书识字！
　　杨顺扯了一下金元，挤眉弄眼的，希望金元撒撒娇，让他干娘打消这个念头，金元不敢，他娘虽然温柔和善，但读书这件事上可不会惯着他。
　　金元耷拉下了脑袋，朝着杨顺噘嘴，“都怪你乱说话。”
　　“哎，怎么能怪我呀，要怪也怪柳穗和宋大娘啊，谁让宋大娘先过来嚼舌根的。”
　　白氏看了过来，两人不敢再说了，齐齐闭上了嘴巴。
　　白氏动作很快，下午就借了巷子里吕秀才家的笔纸，给了些铜板借了本《三字经》先抄了一本。
　　白氏富贵人家出身，自小就习诗书，大了就学管账，教几个孩子读书对她来说没有什么难的。
　　当天夜里白氏就领着几个孩子读书，几人也就金元和杨天青识得几个字，白氏坐在中间，一边两个人，大家都看着一本书跟着念。
　　杨顺先打了个哈欠，念着念着眼皮开始打架，金元偷偷拽着他不让他睡，两人在下面打了起来，金元一不小心踢到他娘，白氏板下了脸，“金元，站起来。”
　　金元从长凳子上秃噜了下来，现在好了，没凳子坐了，只好站着看了。
　　杨顺得意了起来，哈哈哈，站起来了吧。
　　杨天青看了过来，杨顺赶紧正襟危坐不敢挤眉弄眼了。
　　四人就数杨天青和小翠学的认真，小翠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有一天也能读书识字了，学得很是认真。
　　杨顺打了哈欠，“干娘，我们刚能吃饱饭，读书还不如多挣几个铜板呢。”
　　白氏很是耐心地说道：“就算是做生意也得读书识字，日后连账本都看不懂，顺子，你现在能数到几了？”
　　杨顺对啥都没兴趣，唯独对挣铜板有劲，一想也是，他干娘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爱读书，半个时辰一到赶紧跑了，让床上一躺呼呼睡了过去。
　　杨天青牵着金元也回了屋，金元打着小哈欠，“天青哥哥，好困呀。”
　　以前金元回屋还要玩上一会儿，今天读了一会儿书困得不行，杨天青给他扒了袄子，金元往床上一躺呼呼睡了过去。
　　没几日周围响起了鞭炮声，曾老爷要纳小妾，金元和杨顺想去凑热闹，白氏不让两人去，让老实在家待着。
　　宋大娘一听鞭炮声一肚子的气，这几天她没少出来说柳穗的闲话，说她小小年纪就心眼多，是个白眼狼。
　　这会儿正倚在门口骂人呢。
　　金元伸着小脑袋往外看，白氏让他回屋去，金元这才跑院子帮杨天青磨豆腐去了。
　　踩着小凳子往石磨里添豆子，“天青哥哥，宋大娘为啥骂柳穗呀？”
　　杨天青淡淡开口，“闲的。”
　　杨天青觉得金元还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必要让他知道。
　　只是没几天柳穗一身珠光宝气地回到了巷子，身后还跟着个抱着包袱的小丫鬟，引得不少人纷纷看了过去。
　　柳穗故意招摇，满头的珠翠，一身的绸缎料子，衬得人越发漂亮了几分。
　　宋家嚼她舌根的事她也知道，不让她好过那其他人也别想好过，暗中使人给宋家父子使绊子，让他们活计少了不少，日子也难过了起来。
　　宋大娘被整治了一番也老实下来了，也不在背后说柳穗的坏话了，生怕连累了她家接不到活儿吃不上饭。
　　只是柳穗路过的时候嘭得一声关上了门，仿佛看她一眼都觉得晦气。
　　柳穗是来找白氏，她来的时候金元正在院子和杨顺蹲在地上写字呢，柳穗蛮喜欢金元的，看见他笑了一下，“金元。”
　　金元看见她来了站起来就要跑，就是蹲得时间有点长腿麻了，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惹得柳穗笑得花枝乱颤的。
　　“你娘呢。”
　　杨顺瞪了她一眼，“你来作甚。”
　　柳穗现在离了白家，日子也过得得意起来，丝毫不掩饰对杨顺地鄙视，“你还是一样令人讨厌。”
　　“我还讨厌你呢！虚伪！”
　　金元站起来喊了一声，“娘，柳穗来了！”
　　柳穗戳了下金元的额头，没收着劲儿用指甲盖戳得金元哎呦了一声，“怎么连声姐都不喊了。”
　　金元被戳疼了捂着额头跑了，“天青哥哥！”
　　杨天青就在一旁的草棚下磨豆浆呢，看见金元被欺负了就过来把金元拉了过来，拿开他的手一看额头上红了一片，杨天青冷眼看着柳穗，“你来干什么。”
　　柳穗笑了起来，“还能过来做什么，我找白氏给我做衣裳呀。”
　　白氏和小翠在西厢房做针线活儿呢，听见动静也都出来了，小翠对柳穗没个好脸色，“你的活儿我们可接不起，你另请高明吧。”
　　“我就要你们做呢。”
　　柳穗自从被赶出家门之后一直怀恨在心，今天就是故意过来找茬的，让小丫鬟捧着包袱递了上来，“白婶子，麻烦给我做上两身衣裙。”
　　“我针线活比不上绣坊的，柳姑娘还是去那更好。”
　　“可我就想让婶子你做，我瞧婶子的针线活挺好的。”
　　柳穗说着就在院子里转了起来，“这间院子不错，我让我家老爷给买了下来，以后这间院子就是我的了，我随时能把你们赶出去。”
　　白氏不得以接了柳穗的活计，给她量了下身量，柳穗这才满意地走了，心口的气也顺畅了几分，等着吧。
　　杨顺气得跳脚，“这柳穗也太过分了！”
　　柳穗要是赶他们出去，他们现在手上的银钱不够赁上个院子，寒冬腊月的能去哪落脚呀，杨顺都要被气死了，这女人简直太坏了！
　　白氏接了柳穗的活计就做了起来，送过去之后柳穗嫌不好，拆了改，改了拆，就是故意磋磨白氏，而且东西要得还急，白氏不得以日日熬到后半夜。
　　小翠看不下去，“干娘，我去给她送，看我不摔到她脸上！”
　　“算了，她就是想出口气，过一阵就好了。”
　　白氏听说曾家的奶奶是个脾气厉害了，现在曾老爷纳了个小妾，估摸时间长了柳穗日子也好不到哪去。
　　果真如白氏所言，刚开始柳穗经常使人过来送衣裳样改，后面渐渐来的次数就少了，白氏也就没放在心上，觉得柳穗年岁小，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呢。
　　白氏心软，杨顺可咽不下这口气，转着眼珠子想法子怎么给还回去。
　　“金元，金元。”
　　杨顺喊了金元，金元哎了一声，“干啥。”
　　“今天的衣裳还没送呢，走，我跟你一道送衣裳去。”
　　“来了。”
　　金元跑着去西厢房拎了衣裳出来，“娘！我和顺子哥送衣裳去了！”
　　“去吧，送完就回来，别贪玩了。”
　　“知道的娘。”
　　白氏特意叮嘱了金元两句，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大好过，街上的乞丐都多了起来，大冬天的有的乞丐蜷缩在路边都冻死了。
　　金元和杨顺一道蹦蹦跶跶送衣裳去了，杨顺翻着篮子，“这是不是柳姨娘的衣裳？”
　　金元点头，“是她的，娘刚给她洗好的。”
　　杨顺拉过衣裳呸呸往上吐口水，“什么东西，哼！敢欺负咱娘，等着吧！”
　　两人先去给其他家送了衣裳，又去曾家给柳穗送衣裳去了，开了门两人朝柳穗那而去，柳穗看见两人来了抬了抬下巴，“放那吧，那还有脏的捎回去。”
　　杨顺给拿了过来，带着金元出了门，他也不走，故意在园子里绕了起来，金元拽着他要走，“娘说让早点回去，走呀我们。”
　　“等会，等会。”
　　杨顺看见墙边有个妈妈在那嗑瓜子呢，呦，这他熟呀，杏花村村口不少爱说闲话的妇人都这架势啊！
　　杨顺拖着金元过去了，“妈妈，给您请安。”
　　“哪来的小子呀。”
　　杨顺嘿嘿笑了起来，“妈妈，听说你家老爷新娶了小妾，我刚给柳姨娘送衣服去了，你家柳姨娘生得可真好看。”
　　那妈妈撇了下嘴，“小狐狸精。”
　　“我可听说了，曾老爷可喜欢了，还在外面给她买了个院子呢，对她可真好呀。”
　　那个妈妈呸掉了嘴里的瓜子皮，“什么！”
　　她也不和杨顺说话了，风风火火就走了。
　　杨顺这才拎着篮子走了，金元跟着跑，“顺子哥，你和她说这些作甚呀。”
　　杨顺拍了下金元的脑袋，“你还是小孩子，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金元蹦了一下顶开了脑袋上的手，“我不小了，等过了年我就八岁了！”
　　杨顺摆了下手，“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回家，省得干娘担心。”
　　杨顺一路摇摇晃晃走回了家，很是得意，哼，那柳穗不是给他们找不痛快，他也去给她添添堵。
　　这几日巷子里的妇人都在说柳穗，连他都知道曾夫人可不是好惹的，让柳穗和曾夫人斗法去吧，别过来祸害他们，他想过安稳日子，谁都别坏了他的好日子。
　　杨顺和金元刚走没多久，曾夫人就带着两个老妈妈去了她的院子，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扯着柳穗的头发教训她，“小贱人，你让老爷给你置了个院子！”
　　“啊，松手啊，松手！”
　　奈何还有俩个老妈妈按着他，被曾夫人打得脸肿了起来，又把院子的地契给拿了过来，“就你，一个下贱的小妾，也敢哄着老爷给你置办宅院！”
　　柳穗被打了一顿，她也不是好惹的，当晚就找曾老爷哭诉，搅和得曾家乌烟瘴气的。
　　杨顺一句话果真让柳穗绊住了脚，而且听说地契还被曾夫人给拿走了，杨顺看热闹不事大，外面妇人说闲话，他就伸着耳朵听，听完就嘿嘿笑了起来，活该！
　　柳穗不来他们这搅和了，几人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临近过年瓜州又热闹了起来，白氏这几日也不接洗衣裳的活计了，多是接一些针线活，杨天青的豆腐生意也好，全家劲儿往一处使，渐渐攒下了几两银子。
　　杨天青最近早上也出去卖上一阵豆腐，他挑两担子，后面金元也背着一小背篓，两人在集市上叫卖了起来，“豆腐，豆腐，卖豆腐呀～”
　　金元现在已经能自己一个人卖豆腐了，杨天青嫌世道乱不许他一个人出来，金元别管干啥都是两个人一道。
　　金元嗓音清脆，在一道叫卖声中他的声音格外明显，“豆腐，豆腐，卖豆腐～”
　　快过年了，集市上多了不少写对子的读书人，写好的对子挂在绳子上红彤彤一片很是好看。
　　早市的生意挺好的，两人转上几圈就卖完了。
　　杨天青纵着金元，私下里两人上街的话经常给他买上些小零嘴，今天给他买的是热乎乎的桂花蒸糕，金元捧在手上吃了起来，啃上两口还不忘举着给杨天青吃上两口。
　　金元特别喜欢跟着杨天青一道上街卖豆腐，他能吃小零嘴啊！
　　两人回家的时候杨天青还买了炒栗子，家里人都喜欢吃，做活儿的时候可以剥上个塞嘴里。
　　家里人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快过年了，又能吃好吃的了。
　　

第74章 074
　　除夕，白氏带着一串小孩出门买年货，这是他们一大家子头一次一道过年，白氏很是重视，买了红彤彤的对子，几个孩子也都有东西。
　　杨天青的是一双兔皮手套，小翠一朵绢花，杨顺的是个弹弓，金元的是个小木剑，金元很是喜欢，拿在手上耍了两下，“娘，天青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白氏笑着说：“厉害，厉害，可厉害了。”
　　白氏又买了肉和一只炙鸡，点心也买了两份，炒货也来上一份，精米白面都买了不少，今年可以说是个丰年了。
　　几人欢欢喜喜回了家，杨顺跑得最快，跑前面开门呢，就看见他家门口窝着个讨厌的人，“金元，你那废物舅舅来了！”
　　白成材大冬天的穿着个破旧的薄袄子，袖子上一圈的脏污，两手揣着坐在白家的门口。
　　金元一看见他舅舅就跟个炸毛的小公鸡似的，头一个就冲了上来，手上拿着他的小木剑指着白成材，“你来干什么，走开！”
　　白成材一看见他妹子两只眼都是放光的，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忙慌站了起来。
　　“妹子，妹子，你哥我快死了，你救救我吧，求你了，求你了。”
　　白成材说着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白氏给躲开了，“金元，进屋拿扫把给打出去。”
　　“哎！”
　　金元跑着开了院门，大坏蛋！还敢找上门了，看他不揍死他，“顺子哥，打死他！”
　　金元说着就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砸了过来，杨顺也跑过来团起雪球朝着白成材砸，砸得白成材抱着脑袋哎呦，哎呦直躲。
　　“金元，金元！小兔崽子！我可是你亲娘舅！你敢打你舅舅！”
　　金元手上还拿着个小木剑呢，瞪着眼睛一脸凶巴巴地，叉着腰说道：“你才不是我舅舅，再不走开我就拿扫把拍你了！”
　　“你！”
　　白成材举起手想教训金元，杨天青嗯了一声挡在了前面，“你敢。”
　　白成材窝窝囊囊放下了手，举着他那脏兮兮的袖子又哭了起来，“妹子，我的亲妹子，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嫂子走了，如今我连赁院子的银子都没有了，你救救我吧。”
　　白氏看着她哥这副样子一脸的厌恶，偌大的家产给败光了不说，现在还有脸找上她了，那会儿不顾兄妹情谊把她赶出来的人是谁呀！
　　“金元，去给他拿两块豆腐。”
　　金元哼了一声，进屋拿了两块豆腐出来，连碗带豆腐给放在了地上，“快走啊！”
　　白成材原本想着赖到他妹子这不走呢，他妹子现在过得好，他一个亲大哥养一下怎么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绝情。
　　白成材哭闹着想进院子，说大过年的总不能把他往外面赶吧，白氏不吃他这套，“走，都回家，关门。”
　　几人都进了院子，金元气鼓鼓地把院门咣得给关上了，拍了拍手，“娘，我们快点做饭了！”
　　今天除夕呢，大过年的，他们可是买了不少好东西。
　　白氏露出个笑脸，“成，得辛苦你天青哥哥了。”
　　金元欢呼了一声，跑着去生火烧水，杨顺嘴馋已经把点心和炒货给打开了，捏着块点心啃了起来。
　　院子里热闹了起来，仿佛外面没有白成材那么个人。
　　白成材在外面听见笑声气得要死，大过年的找他妹子结果就给了他两块豆腐！打发要饭的呢！
　　白成材想赖在院子里念头不成了，气得他破口大骂了起来，“好你个白成璧，我可是你亲哥，你不养我，反倒养上几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毛崽子，胳膊肘往外拐。”
　　“糊涂的东西！远近亲疏都分不清了！你个丧良心的，你这是要逼死你哥我啊！”
　　“哎呦！”
　　白成材正骂得欢呢，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金元开的门，杨顺端的水，看见白成材抱头鼠窜的模样，金元和杨顺哈哈笑了起来。
　　金元拿着他的小木剑指着白成材，“看我的剑！”
　　金元追着白成材直砍，杨顺也团了个脑袋大的雪球砸了过去，白成材抱着脑袋赶紧跑了，跑了两步还不忘再跑回来拿他的那两块豆腐。
　　白氏在院子里注意着呢，见人走了就喊两人进来了，“金元，顺子，过来贴对子了。”
　　“来了！”
　　金元跑院子里去了，白氏搅了浆糊出来，金元杨顺小翠三人拿着红艳艳的对子一道出来贴对子挂桃符，没一会儿所有门上都贴了对子，很是喜庆。
　　杨天青则烧了热水在灶房忙活了起来，熟练地洗肉剁馅，金元嘴馋围着灶台团团转，“天青哥哥，我想吃炸肉丸子。”
　　杨顺也跑了过来，“我还想吃炸糖糕！”
　　杨天青抬眼看了两人，“知道了。”
　　金元欢呼了起来，腰上还挎着他的小木剑，可神气了。
　　晌午几人就吃上了胖乎乎的菘菜猪肉饺子，金元一个人就吃了两碗，吃得肚子滚圆，下午杨天青倒了油要炸肉丸子和糖糕，金元更是不走了，围着灶台团团转，小嘴都给吃得油乎乎的。
　　瓜州也热闹了起来，过年了大家伙心里都松快了几分，就连长街上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
　　晚上的饭食更是好了，杨天青掌勺，白氏打下手，整治了一桌子饭菜出来。
　　金元和小翠拿了碗筷出来，杨顺则守着桌子咽口水，见金元来了擦了擦口水，“干娘，快点来吃饭了！”
　　只见桌子上摆着红烧肉、肉沫豆腐、红烧鱼、狮子头、炙鸡、什锦锅子还有大白包子，杨天青整治了八个菜出来，他们也是难得吃得这么齐全。
　　白氏招呼众人坐下，“快来，吃饭了，吃饭了。”
　　这是几人头一次聚在一起过年，白氏坐在主座上，一左一右坐在杨天青和小翠，杨天青身旁坐着金元，杨顺自己占了桌子一边。
　　杨顺已经迫不及待举起了筷子，“干娘，我要吃了！”
　　“吃，都吃。”
　　门口挂着挡风的堂帘子，屋里笼着火盆，白氏看着几个孩子脸上挂着笑都没有下去过，都是好孩子，要不是他们几个过来了，怕她也不上这种好日子。
　　吃了饭几人排着队给白氏拜年，一溜地从大到小给白氏磕头，杨天青头一个，“干娘新禧。”
　　“哎，快起来起来。”
　　白氏扶了杨天青起来，几个孩子就数杨天青操劳，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子，比大人还能干的，白氏给他个荷包，上面挂着条红色的穗子。
　　小翠杨顺金元也依次磕了头，白氏一人给了一个荷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些碎银子，大约有二钱那么多，白氏拿剪刀给剪好的。
　　小翠吓了一跳，“干娘，怎么给这么多呀！”
　　她还以为给几个铜板，竟然给了他们些碎银子。
　　白氏笑着说道：“如今世道乱，干娘怕，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们几个身上都带着银钱，以防万一，都装好了。”
　　杨顺是个财迷，头一个给应了下来，“干娘放心好了！”
　　天早已黑透了，外面不时传来炮仗声，几人围着火盆守岁，火盆旁边还烤着栗子红薯饼子这些东西。
　　白氏给几人讲三英战吕布的故事，杨顺听得耳朵都支棱了起来，金元则小脑袋一歪靠在杨天青身上，杨天青时不时剥上个热乎乎的栗子塞他嘴里。
　　听着听着金元就打起了哈欠，屋里暖呼呼的，吃饱喝足听着他娘讲故事，金元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白氏看见了轻笑了一声，“不早了，回屋睡觉。”
　　杨顺还没听够呢，拉着白氏的袖子不撒手，“干娘，你再讲一会儿，再讲一会儿。”
　　“成，那就再讲一段，听完可就要回去睡觉了。”
　　杨顺和小翠听得入迷，赶紧点头说好。
　　杨天青则抱着金元先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在睁眼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金元赖床不肯起，翻了个身接着睡，杨天青饭都煮好了，回来一看金元还撅着屁股睡呢。
　　杨天青知道他醒了，就是赖着不起，杨天青揪了下金元的小鬏鬏，“起来吃饭了，一会儿饭都凉了。”
　　金元把脑袋往里缩了缩，“天青哥哥，外面冷，不想起。”
　　白氏也过来转了一圈，“让他两睡吧，饭给留锅里。”
　　杨天青这才出去吃饭去了，初一的朝食依旧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金元则躺在床上玩自己的小木剑，他可稀罕自己的小木剑了，睡觉的时候都要放在枕头边上的。
　　对面床的杨顺也醒了，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啊了一声，“我以后要是能当个财主老爷就好了。”
　　抬头又看了看金元，“哎，金元，你之前当少爷的时候是不是日子过得特别好，哎，你说说，我咋就没这个命呢。”
　　金元没理他，抱着自己的小木剑玩得正开心呢。
　　杨天青吃完饭就端着一碗饺子进来了，“饿不饿？”
　　“饿！”
　　金元一轱辘坐了起来，杨天青怕他冻着了还给他围了下被子，杨天青夹了饺子喂金元吃饭，看得杨顺直翻白眼，“不是，他都八岁了，还喂饭呢！”
　　两人都没搭理杨顺，一个喂一个吃，杨顺闻着香味儿也饿了，“哥，我也想吃，你帮我端一碗呗。”
　　“起来自己去吃。”
　　金元得意地抬了抬小脑袋，头上的小鬏鬏跟着晃了晃，“天青哥哥，还要。”
　　杨天青夹起一个大饺子塞到了他嘴里。
　　杨顺喊了起来，“干娘！干娘！你看他两！”
　　杨顺话音刚落白氏就端着碗饺子进来了，“顺子，吃点饭。”
　　杨顺这才得意了起来，“还是干娘好，哼。”
　　白氏笑着逗他，“要不要干娘喂你呀？”
　　杨顺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干娘。”
　　小翠也走了进来，“瞧你懒的。”
　　杨顺攀扯金元，“那他呢，那么大了还让喂哩！”
　　小翠捏了下金元的小脸，“你能和金元比？”
　　惹得杨顺又吱哇乱叫起来，这个年他们过得温馨又富足，过了十五一家人才又忙活了起来，白氏想攒下些银子置办田产，带着金元几人去过安生日子。
　　只是单靠他们几人挣铜板有些慢，白氏就打算招揽些人一道干。
　　白氏是商贾人家出身，自幼就耳濡目染，现在手上有了些本钱了就想着把生意做大一些。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杨天青几人，几人没有不赞成的，金元也跟着点头，“娘，你肯定能做成的！”
　　小翠把自己过年的压岁钱给拿了出来，“干娘，要是银钱不够我这还有些。”
　　就连杨顺是个贪财的也开了口，尽管他一脸的不舍，割肉似的说道：“干娘，我的也拿去！”
　　杨顺的银钱都是贴身装在荷包里的，拿出来递了过去，扭过头不敢看，生怕多看一眼就反悔了。
　　白氏被他给逗笑了，“不用你们的，手上的银钱够先招上两个人做活的。”
　　杨顺面色一喜，还装作大方的样子，“那，那我先拿着了。”
　　金元个小捣蛋鬼故意逗弄杨顺玩，一把抓住杨顺的荷包，“娘，给你！”
　　杨顺哎了一声不撒手，又看了一眼白氏，这才忍痛松了手，“拿，拿去吧，快点拿走，别让我看见了。”
　　金元嬉笑着给拿了过来，“娘，快看，顺子哥难得大方一次。”
　　白氏戳了下他的脑门，“怎么这么坏，快还给你顺子哥。”
　　“好吧。”
　　金元又拿给了杨顺，杨顺赶紧给拿了过来，“干娘，还是你心疼儿子。”
　　小翠在旁边没忍住笑了起来，杨顺这才反应过来金元这个小坏蛋逗他玩呢！
　　气得杨顺举着手就要揍金元，金元啊了一声笑着躲到了杨天青身后，“天青哥哥，杨顺又欺负我了！”
　　院子里笑声连成一片，外面柳穗躲在墙角偷偷往院子里看，脸上闪过一丝羡慕，她葱白似的手紧紧抠着墙壁，扭头就走了。
　　只是她没想到，以后的日子竟然那么苦，在白家的那段日子竟然成了少有的安稳时候，只是都不在了。
　　白氏很快就招揽了两位年轻的妇人，他们的活计一向很多，只是入冬的时候白氏心疼孩子就少接了不少。
　　

第75章 075
　　现在天暖和了，白氏就想着多接点活计，也好早点去乡下置办些产业，瓜州是个路府，但也不大安稳，三天两头都是闹的，虽是小打小闹，终不如找个僻静的乡野好些。
　　现在人手添置上来了，白氏就不让小翠几人做浆洗衣裳的活计了，让小翠熨烫衣裳做些针线活，杨天青则专门卖豆腐，金元和杨顺两人是打下手，多是做一些跑腿的活计。
　　还没入二月呢，天就渐渐暖和了起来，金元脱下了他厚重的袄子，外面只穿着个翠青小夹袄，嫩生生的跟早春刚探出头的小草似的。
　　白氏帮他陈了下裤腿，“长高了不少呢，裤子都短了些了，夜里娘再给你改改衣裳。”
　　金元跟个小树苗似的，过了一冬天了又抽高了不少，胳膊上不在肉乎乎的了，只是小脸还跟以前似的挂着婴儿肥，笑起来格外招人稀罕。
　　杨天青过了年也十二了，白氏一一都给量了下身量，四个孩子都高了不少，喜得白氏眉开眼笑的，“都长高了。”
　　金元欢呼了一声，“我以后肯定比天青哥哥还要高！”
　　杨顺无情朝他翻白眼，“得了吧，跟个萝卜似的，咱四个就数你个头最矮了。”
　　惹得金元追着杨顺打了起来，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白氏瞅着两人笑了起来，“好了，一会儿跑一头的汗，先去把衣裳给人家送过去了。”
　　“哎！”
　　金元扭头就进西厢房拿衣裳去了，一条胳膊上蒯了还几个篮子，杨顺也是，两人一道跑着给人家送衣裳去了。
　　白氏也出来浆洗衣裳去了，刘家娘子打趣了一句，“你家金元可真招人稀罕，瞧那小模样，以后不知道要招惹多少姑娘哩。”
　　“我看娘子你是个有福的，瞧瞧你家孩子，个顶个得能干，等长大了你可就掉在福窝窝里喽。”
　　白氏笑了，“金元和顺子皮实着呢，天青和小翠这两孩子懂事多了。”
　　白氏有些犯愁，杨天青和小翠也太懂事了些了，从来不让她操心的，特别是杨天青，一个半大小子跟个大人似的，靠着卖豆腐撑起了她家半边天。
　　三人正在洗衣裳呢，巷口传来惊呼声，“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李婆子，什么事呀咋咋呼呼的。”刘家娘子问了一句。
　　“哎呦，了不得了，曾员外和他夫人死了！你们猜猜是怎么死的？”
　　白氏愣了一瞬，随后又洗起了衣裳，刘家娘子哎呦了一声，“好好的人怎么死了，李婆子你快说呀，别在这卖关子了。”
　　另一位娘子也说：“就是，你快说呀，急死个人了，难道他家进了盗匪了？”
　　现在世道乱，盗匪横行，他们就喜欢偷抢一些富裕人家，瓜州不知道起了多少起呢，倒是头一次离她们这么近的。
　　李婆子故意吊人胃口，等人家问急了才说道：“不是，是曾家那个小妾，叫柳穗那个，哎，白家娘子，就是你家那个赶出去的柳穗，杀了人卷了钱财跑了！”
　　李婆子啧啧了几声，“别看年岁不大，可真是个心狠手狠的，也不怕的。”
　　白氏起身进了院子，“天青，外面出事了，你先把金元和顺子喊回家。”
　　李婆子喊了一声，“白家娘子你别急，昨儿夜里就跑了。”
　　李婆子声音大，杨天青在院子里都听见了，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赶紧出去找人去了，那柳穗是个心狠的，保不齐报复他们。
　　小翠也听见从西厢房出来了，“干娘，柳穗她……”
　　白氏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人已经走了。”
　　小翠有些懊悔，后悔当日没听杨天青的，招惹了这么个人，要是她没执意要带柳穗来瓜州，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了。
　　“干娘，我也去找金元他们去！”小翠说着就跑了出去。
　　白氏喊了她一声，“小翠！”
　　小翠没听，跑出去找金元和杨顺去了。
　　巷子里热闹了起来，纷纷出来说闲话，宋大娘呸了一声拍了拍胸口，“哎呦，可吓死我了，幸亏她自己走了，说不定哪天她不顺心了，那刀子就落到我脖子上了。”
　　“那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然敢下这么狠的手。”
　　“可不，是个忘恩负义的。”
　　“哎，我听说了，那曾夫人待柳穗不好，想着法子磋磨她，那柳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缠着曾老爷搅和得家宅不宁。”
　　“我听说呀，是因为头两日曾夫人打她打狠了，这才让柳穗发了性了，杀了人卷了钱财跑了！”
　　白氏默默洗着手上的衣裳没有说话，没一会儿杨天青带着金元就回来了，金元手上还挎着没送出去的衣裳，“娘，喊我回家啥事呀？”
　　“没事，去院子里玩吧，那衣裳等明儿在送。”
　　杨顺耳朵尖着呢，巷子里都在说柳穗杀人了，一进了巷子他就听见了，歪着头和小翠说道：“小翠姐，那柳穗真杀人了？”
　　小翠没理他，杨顺啧啧了两声，“杀鸡她都不敢看的，竟然杀人了。”
　　金元也听见了，知道为啥了也不问了，老实和杨顺待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巷子里议论了一阵，随后就渐渐不说了，在偌大的瓜州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今儿陆员外的小妾和小厮跑了，明儿尚员外家进了贼了，渐渐柳穗就无人提及了，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白氏很会做生意，等到天热的时候她都揽了十来个妇人在她手下做活，她管着浆洗衣裳，小翠管着熨烫熏香，金元和杨顺则管起了账。
　　尽管现在他们手头宽裕了不少，杨天青依旧没有闲着，每天都要做上几板豆腐拿出去卖。
　　金元喜欢下午跟着杨天青卖豆腐，站在杨天青身旁吆喝，“豆腐，卖豆腐～”
　　杨顺夜里也不吵着不读书识字了，他现在干得可起劲了，入账的铜板都得经过他的手。
　　白氏也发现杨顺不爱读书写字，倒是对算学很感兴趣，确切地说是对铜板感兴趣。
　　白氏就买了把算盘回来，教杨顺拨算盘学管账，杨顺可算是找到自己的喜好了，拿把算盘都不离手的，天天噼里啪啦拨着，一副财主模样。
　　再过中秋的时候，白氏手上已经攒下了一些银钱，中秋的饭食也格外丰盛，虽然比不得从前，但也算是比之前强上了不少。
　　金元坐在杨天青身旁正抱着个鸡腿啃呢，白氏轻咳一声悠悠开了口，“娘现在手上有了银钱了，不如送你们去吕秀才那读上几天书？”
　　金元和杨顺现在不用做活，日日疯玩了起来，白氏只有夜里才有功夫教几人识字，这不成，巷子里吕秀才没事做，何不如把四个孩子送过去读书识字呢？
　　这样金元和杨顺有人帮她管着了，杨天青和小翠也能歇一歇，简直是两全其美。
　　金元天都要塌了，手上的鸡腿都觉得不香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娘，我在家帮你做活呢，我不去。”
　　杨顺也说道：“干娘，我在家学算学呢，帮你管账呢，俺也不去。”
　　小翠瞅了一圈也说道：“干娘，我帮你管事呢，我也不想去。”
　　杨天青也开口，“我在家做豆腐呢。”
　　白氏扫了一圈四个人，有些无奈扶额，“不成，明儿都去吕秀才那读书去，天青领着去。”
　　杨天青没点头，他也不喜欢读书，之乎者也地听着头疼，要不是晚上他干娘教，他也不想学。
　　白氏有些头疼，四个孩子没有一个爱读书的。
　　杨天青喜欢做些不费脑子的活儿，小翠喜欢当管事的，杨顺就不用说了，本来就不爱读书，现在得了个算盘跟个宝贝似的。
　　金元最小，也是最皮得那个，脑袋瓜是聪明，就是不爱读书写大字，天天跑出去玩，爬上爬下的，院子里的那棵不高的柿子树都要被他给踩秃噜皮了。
　　白氏也不是好糊弄呢，她现在忙，晚上只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教几个孩子读书识字，白天没人管了，特别是两个小的皮实的厉害，还不如送去吕秀才呢读书呢。
　　白氏摸着金元的小脸蛋温柔地说道：“金元，听话，明儿去读书，娘有些累，夜里再教你们读书有些吃不消，金元最懂事了，让娘歇一会儿好不好？”
　　金元拽着他的衣角有些不情愿，还是点了头，“好吧，那娘你夜里要早点睡。”
　　“成。”白氏压下心里的欣喜捏了把金元的脸蛋。
　　金元乐意去那就好说了，金元去了杨天青肯定去。
　　白氏深暗育儿之道，擒贼先擒王，白氏轻咳一声，“青天，明儿带着顺子一道去读书，小翠也去，姑娘家也要识字，管家的事等你长大了再说不迟。”
　　金元不能玩了，嘴巴噘得老高，一脑袋扎到杨天青怀里，“天青哥哥，咱能不去吗？”
　　杨天青摇头，“不能，是你自己答应的。”
　　“好吧。”
　　杨顺哼了一声，“反正我不去，你们爱去去，老子是不去！”
　　杨天青瞅了过来，“你敢。”
　　两个字让杨顺老实了下来，白氏在一旁暗中笑了起来，这几个孩子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下午白氏就带了束脩礼拜师去了，四个孩子一人一份，手上拎着东西各不相同，有拿猪肉大葱的，有拿红枣桂圆的，另外一个孩子一百文的学费。
　　吕秀才哪有不应的，他一个穷秀才在乱世难以存身，身上的袍子补了一层又一层的补丁，吃了上顿没下顿，到了而立之年了还孤身一人。
　　看着白氏送过来的银钱和束脩礼，激动地举着袖子擦眼泪，“白家娘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教的。”
　　白氏又领着四人去买了些笔墨纸砚，读书向来是费银钱的，一下午的功夫就出了一两多银子，可把杨顺可心疼坏了，跟割了他肉似的，拨着他的算盘痛心疾首。
　　“束脩礼，学费还有笔墨纸砚，干娘，都花了一两四钱银子了，这得洗多少件衣裳啊，干娘有这个银钱不如多招几个人了！”
　　白氏戳了下杨顺的脑门，“你这孩子不会算数，这不一样，如今花上些银钱，这可是受益终身的东西。”
　　杨顺直撇嘴，“我才不信呢。”
　　杨顺有些不服气，哪知道日后不仅识字还会拨算盘，更是滑溜了，做生意的时候如鱼得水，那会儿才咂摸出他干娘的苦心。
　　第二天一早吃了饭，杨天青身为老大，领着一串弟弟妹妹上私塾去了。
　　白氏很是欣慰送了几人出门，“好好读书呀，花了银子的。”
　　杨顺现在听不得银子这两字，一听就心抽抽疼，花那么银子去读几句之乎者也，也太不划算了！
　　金元也皱着小脸和他娘挥手，“娘啊～”
　　那哀怨凄苦地小模样让白氏差点破功笑出声，“金元，可不许捣蛋，快去吧。”
　　不就是读个书，瞧那小模样，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水边浆洗衣裳的妇人笑出了声，“娘子，何必送吕秀才那读书呢，我看在家挺好的。”
　　现在这世道，哎，听说圣驾都南迁了，那年轻的帝王终究是没抵过他那群叔叔，圣驾南迁，京师无主，几位亲王打得更厉害了，纷纷抢着要入主京师。
　　哎，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有那些个银钱不如买些吃食好了，还送去读书，瞧那吕秀才苦读圣贤书，到现在还是秀才呢，科举都多少年没功夫办了，有啥用呢。
　　白氏却不这么想，读书总是好的，以后几个孩子肯定能用上的，笑着说道：“几个孩子年岁还小呢，总不能在家做活，不如去识上几个字。”
　　杨天青领着一串弟弟妹妹去了吕秀才家，吕秀才早已打扫了庭院等候他的学生上门了。
　　吕秀才家两间屋子，院子里还种着象征气节的竹子，他很是重视他的学生，早早洒扫庭院还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杨天青牵着金元的手先进来的，金元都这么大了，不怪他还牵着金元的手，因为他怕他稍微松一下手，金元那小崽子一个滑溜就跑了！
　　杨天青先行了个礼，“吕夫子安好。”
　　金元小翠杨顺也跟着行礼，“吕夫子安好。”
　　

第76章 076
　　杨天青之前就跟着金元一道上过私塾，行礼还是学过的，昨儿夜里白氏怕几人闹笑话，又给教了一遍怎么行礼。
　　四个人就数杨天青和金元行礼行得好了，小翠行完礼噗嗤笑了一声，“跟人家戏台子上唱戏的似的。”
　　杨顺更别说了，本来就不愿意过来读书，要不是迫于杨天青的淫威他早就跑了，行个礼更是怪模怪样的，一脸得瞧不上吕秀才。
　　不就是个穷秀才，都三十好几了，还是个穷秀才，没啥大出息。
　　吕秀才见两人那模样脸色有些黑，本着他可是收了白家娘子不少银钱，他虽然为师，但这几位可是实打实他的衣食父母。
　　“都进来坐好吧。”吕秀才先进了屋子，杨天青带着一串人也进去了。
　　吕秀才轻咳了一声，“听白家娘子说你们已经学过《三字经》了，《论语》也读过了，那就先带你们再读一遍论语……”
　　吕秀才先点了年岁最小的金元，挑了几个段落让他背，这可难不倒金元，金元一张嘴背得呱呱叫。
　　杨顺很是得意，“吕夫子，你看我们都会了，哪里用你教呀，说不定俺干娘比你教得还好呢。”
　　吕秀才叫吕为芳，因着当了十来年秀才了，叫着叫着就不少人忘了他名字了。
　　吕秀才脾气好，听杨顺这么说也不生气，反而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金元也跟着翘尾巴，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小脑袋扬得高高的，一副你看，我都会。
　　吕秀才又挑着问了几句都是什么意思，“为政篇，吾十有五而于学……”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金元小嘴叭叭叭给背了出来，吕秀才点了点头，“何为知天命，何为不逾矩？”
　　金元就有些答不上来了，结巴了一会儿说得不大顺畅，扬起的小脑袋也低了下来，求助般地看向杨天青，杨天青帮他给答了出来。
　　金元不敢翘尾巴了，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吕秀才还是很喜欢金元的，今年也不过八岁，能把《论语》背这么顺畅已经很厉害了，很是聪慧就是不用到正地，贪玩。
　　吕秀才又考校了杨天青几人，杨天青回答得挺顺畅的，小翠和杨顺就差了一些了，杨顺更是背不出来，吕秀才看着他直摇头，把杨顺气得不轻。
　　到写字的时候更不用说了，那会儿家里没有多余的银子，白氏就带着四人在地上写字或者拿木炭写字，一拿软趴趴的毛笔，几个人就不会了，字都写得歪七八扭的。
　　看得吕秀才直叹气，“这这这，这都是什么呀，这字都写成一团了，躺到卧的，毫无风骨！”
　　一上午下来金元小手的酸了，一脑袋扎到杨天青怀里，“天青哥哥，我不想来读书了。”
　　杨天青给金元揉了揉手腕，“干娘花了钱的。”
　　金元嗷得一声扎到杨天青怀里发脾气，头上的小鬏鬏都被他给拱乱了，“手疼，手疼，不想写大字了。”
　　就一上午的功夫，除了杨天青，三人都蔫头巴脑的，白氏看见差点笑出声，“有那么难学吗？”
　　金元一脑壳磕在他娘怀里，“娘，还是你教我们吧！”
　　“娘照顾家里生意呢，哪有功夫看着你们，乖乖听话。”
　　杨顺之前还羡慕过金元上过私塾呢，现在一点都不羡慕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坐那就不能动，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在家吃了晌午饭，杨天青又领着一串人过来了，坐得歪七八扭的，吕夫子拿棍子敲了两下金元才坐好了。
　　除了杨天青，三人没有一个想学的，金元听着听着打起了小哈欠，他也是个爱动的，哪里坐得住，杨顺更是一手托着下巴仰着头张着嘴睡了起来，哈喇子都滴桌子上了。
　　小翠更是拿着几个彩绳在下面偷偷打络子……
　　这可把吕秀才给气得不轻，东西给没收，人让站起来，金元站了一下午，回家的时候腿都软了，非让杨天青抱着他回家。
　　杨顺更是小声骂骂咧咧，“什么狗屁夫子，站得老子腿都要断了！”
　　小翠也哎了一声，“可惜我的络子呀，都打了一半了。”
　　别看杨天青没说话，四个人没一个老实的，他只是觉得读书是件好事，他不乐意读，但得给金元做个榜样呀，金元得读！
　　四个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之前白氏教几人识字那是因为她压着，四个人才乖乖听话。
　　现在好了，个个都是不想读书的。
　　杨顺是个鬼点子多的，早上起来杨天青煮饭去了，杨顺就溜到了金元床边，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
　　金元眨了下眼睛，“这样不好吧。”
　　“那有啥，到时候我不供出你就是了。”
　　“那好吧，一言为定。”
　　趁着这会儿天还早呢，杨顺偷摸溜到了吕秀才家，金元则偷了一撮盐藏在了身上。
　　早饭是蜜糖小锅盔搭粟米粥，一人一个鸡蛋，金元喜欢吃甜的，一连吃了两个才收手。
　　饭桌上杨顺朝着金元挤眉弄眼，两人相视一眼偷笑了起来，杨天青看得一清二楚，“杨顺。”
　　杨顺不看金元了，杨天青下脚踹了一下杨顺，杨顺花花肠子多，他自己不学好，别带坏了金元，金元可乖着呢。
　　杨天青把鸡蛋拨开给了金元，金元不爱吃蛋清，嫌没味儿，吃了蛋黄把蛋清放到了杨天青的碗里。
　　吃了饭四个人就去吕秀才家去了，小翠唉声叹气道：“好累啊，比让我浆洗衣裳都累。”
　　杨顺背着手走到后面，一脸的神气，他要给吕秀才点颜色看看，谁让他昨天罚站的，下课的时候他的腿都是抖的。
　　四人到了院子先向吕秀才问好，吕秀才今儿穿了件新袍子，蓝色的袍子，上面系着青色的丝绦，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吕秀才为了体面一些特意买了身新袍子，就是为了能有些作为夫子的威严。
　　吕秀才点了下头，“嗯，进去吧都，课业都写完了吧，一会儿都拿出来。”
　　杨顺弯腰伸手，“夫子还是您请，您请，尊师重道，您说得嘛。”
　　吕秀才觉得也是大步推开门进了屋子，刚开门就哎呦了一声，只见一个木棍从上面掉了下来，刚好砸到吕秀才的脑袋。
　　杨顺噗嗤笑了出来，“夫子，您没事吧，没事吧，瞧您这屋子破的，门板都快要掉下来了。”
　　杨天青撇了一眼杨顺，他还不知道杨顺嘛，这事八成是他做的。
　　吕秀才一看他的门板是缺了一块，就以为真的是他的门板不结实了呢，捂着脑门直皱眉，“都进来进来吧。”
　　杨顺得意极了，又偷摸从金元手上接过了盐，一会儿给倒在夫子的水里面哈哈哈。
　　金元上课的时候不喊累了，坐得直溜溜地乖乖听课，就连杨顺都老实了几分，吕秀才格外满意，果然孩子还小，教教就过来了。
　　白家娘子那么知书达理的人，回去肯定是好好说教一番的，巷子里人都说她教子有方，四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小小年纪都知道帮着家里做活儿了。
　　当然懂事归懂事，读书是读书，两码事，吕秀才还没见识过杨顺的手段。
　　等吕秀才讲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杨顺殷勤地端了茶水过去，“夫子辛苦了，喝点水润润嗓子。”
　　吕秀才还夸了杨顺一句，“往日见你是个皮实的，如今读了这圣贤书也懂事起来了。”
　　杨顺谦虚地说道：“是是是，都是夫子教得好。”
　　金元伸着脑袋看，两着眼睛盯着那只碗，果然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是不嫌累的。
　　吕秀才喝了一口水，一口给喷了出来，呛得他直咳，“这，这是什么水！”
　　金元咯咯笑了起来，杨天青看了过来，金元不敢笑了，杨顺站在前面笑得前俯后仰，“夫，夫子，你多喝点呀哈哈哈。”
　　就连小翠都笑了起来，这吕秀才可太有意思了，不比之乎者也念书好玩呀哈哈哈。
　　吕秀才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早上的门板还有这碗水都是杨顺搞得鬼！
　　“杨顺！伸出手来！”
　　吕秀才拿出戒尺要打杨顺，杨顺又不傻，哪能站在那让他打的，拔腿就跑了，吕秀才举着戒尺追了上来，“杨顺！”
　　可怜的吕秀才，住得离白家不远，经常听邻居夸白家几个孩子聪明能干，他真信了，没养过孩子的他以为小孩都是聪明可爱的，哪知道到自己手里才知道个个都是刺猬！
　　拿在手里扎手！扔又扔不得！
　　吕秀才追着杨顺在院子里跑，金元也赶紧跑出来看热闹，“顺子哥，快跑啊，快跑啊！”
　　吕秀才实在狼狈，追着杨顺也追不上，杨顺跟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左躲右闪的，猫逗耗子似的溜着吕秀才。
　　小翠站在门前哈哈笑了起来，也不觉得上课没意思了。
　　吕秀才的小院可是说是一条巷子里最安静的人家了，现在热闹起来了，不是吵闹声就是笑声，杨顺边跑边躲，一个闪躲把吕秀才给闪地上去了。
　　杨顺笑得停不下来，“夫子，你躺地上作甚，快起来呀。”
　　“你，你！”
　　吕秀才饱读诗书，斯文人一个，哪里见过杨顺这二流子的做派，气得脸都红了。
　　还是杨天青轻咳了一声把人给扶了起来，“夫子，快起来吧。”
　　金元也过来装乖，“夫子，我给你拍拍。”
　　金元啪啪帮吕秀才拍身上的灰尘，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吕秀才气得不行，“杨顺！”
　　隔壁的李婆子喊了一声，“白家娘子，你快来呀，你家小孩把吕秀才给打了！”
　　门口浆洗衣裳妇人赶紧喊白氏去了，白氏一听这还了得，竟然敢打夫子了，提着裙子就赶紧过去了，她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杨顺把吕秀才给闪地上了！
　　“杨顺！”
　　杨顺扭头一看，他干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立马老实了下来，跑一边站着去了，离得远远的。
　　吕秀才受过冻挨过饿，就是没被怎么作弄过，他好歹是个秀才，平日里在这一片有几分薄面，什么时候吃过这苦啊！
　　“白家娘子，你看看，你看看，那杨顺教不住，你领回家去吧。”
　　白氏丢留着杨顺给丢留了过来，“过来，给夫子道歉，还有金元，过来！”
　　金元忙躲到了杨天青身后，伸着脑袋说道：“娘，不关我的事。”
　　“你还敢撒谎，你偷盐的时候我都看见了，过来！”
　　杨天青推了下金元，“过去道个歉。”
　　金元这才过来，被白氏压着跟杨顺一道给吕秀才道了歉。
　　

第77章 077
　　吕秀才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金元呢！金元看着乖乖巧巧的，竟然帮着杨顺一道捣乱！
　　吕秀才拿着戒尺，“一人五下，下次再犯，一人十下！”
　　金元一看戒尺吓得往杨天青那跑，“天青哥哥，救命啊！”
　　杨顺也想跑，白氏拽着他的后脖领给拽了过来，“你是当哥的，你先来，金元也跑不了。”
　　听他娘这么说，金元更是害怕了，抱着杨天青的腿直往他身上爬，“天青哥哥，救命啊，救命啊！”
　　吕秀才举着戒尺打杨顺，打一下杨顺嗷一声，吓得一旁的金元也跟着抖一下，脑袋往杨天青怀里一躲不敢抬头。
　　杨顺嗷完了，手里都红了，疼得眼泪汪汪的。
　　白氏虽然温柔却是个严母，吃穿用度都是惯着几个小的，读书这种事她可不惯着，冷着脸看向金元，“金元，过来。”
　　“不要，不要，天青哥哥快走啊，快走啊。”
　　金元甚少挨打，刚看见杨顺被打得嗷嗷嗷叫更是不敢了，催着杨天青赶紧抱着他出去。
　　小翠也在一旁劝道：“干娘，算了吧，金元，金元也就拿了点盐。”
　　“天青，放金元下来。”
　　金元扒在杨天青身上不撒手，“不要，不要。”
　　杨天青看了眼他干娘，还是把金元给放了下来，白氏抓着金元的胳膊让他把手给伸开了，“吕夫子，打。”
　　吕秀才还挺喜欢金元的，看他那小模样有点不忍下手，金元挤出眼泪看向吕秀才，“夫子，我真的错了，你别打了行吗？”
　　吕秀才都有点想同意了，白氏不惯着他，“金元不许撒娇，小小年纪就学会看人下菜碟了，谁教你的！”
　　吕秀才举着戒尺打了一下，啪得一声，金元叫了一声，眼泪都没掉下来。
　　“不许装。”
　　白氏也看出来了吕秀才舍不得下重手，自己拿过戒尺朝金元手上打了几下，金元这下真疼了，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了。
　　杨天青在一旁看得不得劲，其实他觉得也没那么严重，不就是拿点盐嘛，以后他得看紧金元了，省得他又挨打了。
　　等打完了白氏才松了手，金元哇哇哭着扑到了杨天青怀里，“天青哥哥，疼，疼啊。”
　　能不疼吗，手心都给打红了，热辣辣得疼。
　　白氏教训完两人就走了，“好好上课。”
　　吕秀才也不敢说让杨顺走的事了，没想到白家娘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下手竟然这么狠。
　　金元还在哇哇哭，小翠过来哄他，“别哭了，我给你吹吹，吹吹。”
　　吕秀才轻咳了一声，“好了，去上课吧。”
　　金元一上午都挂着眼泪要掉不掉的，连吕秀才看他这小模样都心疼几分，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包着眼泪，怪可怜的。
　　杨顺也老实了，虽然不服气但也不敢捣乱了。
　　白氏回去就忙活去了，帮工的妇人说道：“娘子，何故下那么重的手呢，金元还小呢，大一点就懂事了。”
　　白氏无奈叹气，“他也懂事了，就是调皮，一次不给治好了，下次还捣乱。”
　　白氏是个聪慧的女子，看出来了几个孩子都不大爱读书，杨天青也有意纵着金元，打了金元，杨天青就心疼了，下次就能压制住几个小的，要不然一直捣乱还怎么读书呀。
　　才上了两天学堂，金元就喜提了红通通的手掌。
　　一上午手心都热辣辣的，打得是左手，不耽误他写大字，金元下巴皱得都成了小核桃了，脑袋瓜儿里想要是打右手就好了，不用写大字了。
　　金元写了一会儿就举着自己的小手给呼呼，吹两下就放下，写会又吹吹，搞得吕秀才看他的时候都心虚了几分。
　　他哪里知道这里面有金元的事呀，金元看着挺乖的，怎么也跟着这么皮呀！
　　一旁的杨顺跟金元一个想法，被收拾了一顿老实了，边写边甩手，疼啊。
　　四个人的字还都没一个写得好的，一上午下来金元一只手疼，一只手酸，小脸皱得更厉害了，回去的时候非要杨天青背着他回去不可。
　　杨天青也惯着他，这次被打了手板，可把金元给委屈坏了，二话不说就把人给背起了。
　　杨顺跟在后面甩着手，“疼死老子了！”
　　白氏在家煮饭呢，一抬头就看见她家一串孩子回来了，杨天青的背上还有一个，瞅见自己了嘴巴噘得老高。
　　“金元，下来，两步路还要你天青哥哥背。”
　　“手疼。”
　　白氏把人给接了下来，“手疼又不是腿疼，给娘看看。”
　　“好吧。”
　　金元脸上有些不情不愿的，心里早就高兴起来了，红通通的小手往他娘面前一伸，委屈巴巴地说道：“可疼了。”
　　白氏还能不知道金元，这小崽子机灵着呢，今儿挨了打了，故意在这跟自己装可怜呢。
　　白氏嘴角勾起，“那娘给你吹吹。”
　　白氏蹲下来给他吹了两下，“好了，以后不许欺负吕夫子了，知道了吗？”
　　“好吧。”金元给答应了下来，扭头又看杨天青，“天青哥哥，我想吃糖糕，还有还有蜜汁小圆子。”
　　白氏戳了一下金元的脑袋，惯是个会博可怜呢，“只能吃蜜汁小圆子，糖糕麻烦，就不能让你天青哥哥歇歇。”
　　“那，那就吃一个好了。”
　　金元喜欢吃甜的，之前有颗牙黑了，时常喊牙疼，还好正赶上换牙，从那以后白氏和杨天青就让他少吃糖了。
　　安抚了金元两句，白氏又看了看杨顺的手，也给他吹了两下，“以后不许作弄吕夫子，你就是不想读书，那可是交了束脩的，人家可不给你退回来。”
　　杨顺有些脸红，他，他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吹吹呢，有些别扭地说道：“知道了干娘。”
　　金元和杨顺被收拾了一顿总算是老实了，金元怕挨打，杨顺心疼铜板，四人总算是安安稳稳能坐在学堂里了。
　　就连吕秀才都没想到，打一顿竟然这么好使，还是白家娘子有法子，把四个皮猴子给整治得服服帖贴的。
　　头一场雪落下的时候，金元正跟着吕秀才摇头晃脑读书呢，吕秀才发现四个孩子都挺聪明，越发满意了起来，大有把毕生所学都传授过去的架势。
　　金元背着背着脑袋瓜就转向了外面，“夫子，下雪了！”
　　吕秀才也看了过去，“白雪任来往，世好非所关。”（注1）
　　金元抬头看吕秀才，“夫子，你说啥呢。”
　　“没事，出去玩吧，难得今儿下雪了。”
　　瓜州的雪不比清河县下得大，到了冬天虽然冷但却不常下雪，能薄薄一层盖住地面就算是大雪了，落在地上没多久就会化开了。
　　金元一听不用背书了，欢呼一声把手上的书本给丢开了，杨顺被他更快，这会儿都已经跑院子里去了。
　　杨天青则坐在门口看金元追着雪玩，小翠推开了窗子趴在窗台上看下雪。
　　不大的小院都是金元和杨顺的嬉闹声，就连吕秀才都不由露出了笑脸，心中的愁苦也一扫而空，可怜他寒窗苦读数十载，竟然连个秋闱的机会都没有，哎。
　　白氏大老远就听见金元的笑声，想来是吕夫子让几个孩子赏雪呢，从家里提了些红枣桂圆过来，又包了些撒子捡了几个芋头过来。
　　白氏一进院子就看见金元和杨顺嘴巴张得老大在那接雪呢。
　　白氏噗嗤笑了一声，“怎么这般傻。”
　　金元闭上嘴巴一看是他娘了，跑过来接了他娘手上的东西，“娘，你来了，夫子说今儿不用读书了！”
　　难怪这么高兴呢。
　　吕秀才也起身行了个礼，“白家娘子。”
　　白氏没有进屋，“先生，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供夫子赏雪。”
　　“多谢了。”
　　白氏送完东西就走了，家里还要忙活呢，不少妇人娘子都在屋里做针线活呢，她得照看一二。
　　金元可算是高兴了，围着火盆子烤芋头吃，上面还坐了个茶壶煮着红枣茶，等他回家的时候嘴巴上吃得黑漆漆一片。
　　小翠看他那模样笑得前俯后仰的，金元也跟着咧着黑乎乎的小嘴傻乐。
　　今年难得是个富裕年，上面有白氏操持着，金元四人也不用为了生计东奔西跑，身上的袄子也都穿得厚厚的，四人一溜得养得格外精神。
　　回到了家还早，白氏早早就买回了羊肉，杨天青一回了家就开始收拾了。
　　今年日子过得比去年强多了，去年冬天四人都得帮着家里做活儿，今年用不上他们了。
　　白氏很会做生意，她的浆洗针线生意做得格外的红火，人手不缺了，铜板也哗啦啦往家里流，一个月怎么也能剩个七八两银子，如今手上也存下了小五十两银子了。
　　吃食儿上更是不缺了，隔三差五就能吃上肉，今儿下雪了还特意割了一吊羊肉暖身子。
　　杨天青在灶房做饭，金元守着灶台烤火，映得小脸红通通的，火塘下面还烤着几个橘子，火一烤散发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杨天青的羊汤也煮好了，先打了一罐出来给金元，“给夫子送过去。”
　　“哎！”
　　旁边的笸箩里放着刚炕出来的白面饼子，金元用小篮子装了两个，一手拎着瓦罐一手拎着篮子跑了出去。
　　白氏笑着嘱咐了他一句，“金元，慢些，雪天路滑。”
　　“知道的娘！”
　　金元跑着给吕秀才送吃食去了，屁股后面还跟着大黄，到了吕秀才家先喊夫子，放下东西就又跑回来了，吕秀才话都没说上一句呢，人都已经转去他家院门没影了。
　　吕秀才放下手里的书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跑得可真快。
　　自从吕秀才做了金元几人的夫子，他的日子也跟着好起来了，今年冬天还新添置了一件棉袍子，让他夜里苦读的时候不至于冻得瑟瑟发抖。
　　吃食上更是好了不少，白家那边若是炖肉了毕竟先给他送过来一份，吕秀才很是感激白氏，要不是她，这乱世里他哪里能过上这种好日子。
　　吕秀才自愧不如，白家娘子一个人照顾四个孩子还能一边顾着生意，不少男子都比不上她呢。
　　而且自从金元四人跟着他读书，他沉寂的小院也热闹起来了，叽叽喳喳地倒是多了不少的生气。
　　金元送完东西就跑回来了，撩起堂帘跑进了屋，“娘，送过去了！”
　　“洗下手吃饭了。”
　　屋里很是暖和，一进来一股暖风铺面而来，屋里笼了火盆子，桌子上摆着一碗碗奶白的羊汤，里面放了羊肉羊血还有嫩豆腐，上面飘着几颗碧绿的小葱花看起来很是诱人。
　　金元洗好手就坐到了杨天青身旁，金元一坐好，那边杨顺就迫不及待抓了个饼子吃了起来。
　　金元吹了两口也舀了一勺子，“天青哥哥，好喝！”
　　杨天青在一旁被他掰了一些饼子放在放在汤里面，白氏有些看不下去了，“天青，不用管他，让他自己掰。”
　　小翠在一旁帮腔说道：“干娘，金元还小呢。”
　　白氏无奈摇头，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惯着了，结果其他也没好哪去，小崽子是高兴了。
　　转眼过了年天也暖和了起来，一阵雾蒙蒙的春雨落下，河边的柳树吐出了新芽，金元的个头又拔高了一些，一家人这会儿正忙着收拾东西搬家呢。
　　金元和杨顺最是高兴了，终于，终于不用读书了！
　　

第78章 078
　　杨顺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恨不得脸都要笑烂了，在瓜州一年多了，日子过得挺好，要是不用读书的话就更好了！
　　白氏手上攒了些银钱，就打算带着四人去乡下住，白氏还特意去请教了吕秀才，让他帮自己看看住在哪合适。
　　吕秀才给她指了僻静的洛川县，依山傍水，也不显眼，躲避祸患倒是个好去处。
　　白氏一透露出想去乡下的想法，吕秀才就催着她要走快些走，圣驾南迁到了隋州，那地离瓜州不过百十公里，到时候打过来了，他们瓜州也跟着遭殃。
　　白氏本来就想去乡下置办些田产安稳度日，现在手上的银子也积攒得差不多了，吕秀才一说她觉得有道理，回来就开始准备搬家事宜。
　　这次他们准备充分，雇了两辆骡车，趁着春光正好，一家人准备迁到洛川县居住。
　　东西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箱笼也都装了车子，金元抱着他的狗子往车上拖，“大黄，别玩了，我们要走了！”
　　小黄已经长大了，吃得膘肥体圆的，索性就改了名字叫大黄。
　　杨天青招呼金元上骡车，“金元走了，不用管大黄，它自己会走。”
　　“哎，来了！”
　　杨顺也爬上了骡车，“可算是不用听吕秀才念叨了哈哈哈。”
　　几人纷纷坐好了骡车，听说金元一行人要走了，巷子里不少人家出来相送。
　　白氏开了浆洗铺子没少招人，金元又是个讨喜的孩子，一家人在巷子里人缘泼好。
　　知道他们要走了纷纷送上些吃食过来，周婶子送了一坛酱菜，李婆子送了一些炒米，赵大娘送来两个鸡蛋……
　　“路上慢这些。”
　　“真走了？哎，你们不在这巷子里又要少几分热闹了。”
　　金元笑着和人家招手，一溜地喊了人然后和人家说再见。
　　快到吕秀才家门口的时候，金元扯了扯白氏的袖子，“娘，我们还没和夫子告别呢。”
　　杨顺也说道：“那我们下去和夫子告个别，我还给他准备割了一刀纸呢，哎，可怜的吕秀才，我们一走他又成了孤寡老人了。”
　　杨顺还真有点不舍，吕秀才虽然课堂上对他们挺严格的，但私下里还是挺好的，好歹是教了他们大半年的夫子，杨顺不舍归不舍，一想到不用读书了，嘴角没忍住早就扬起来了。
　　白氏啊了一声，她这几天一直忙着买东西收拾箱笼，好像忘记和他们说一件事了。
　　“那个，不用和吕先生告别了……”
　　白氏话还没说完呢，杨顺头一个就开了口，“干娘，好歹是我们夫子哩，如今一走不知道何日能相见了，我先去给他送点东西。”
　　金元也不住地点头，“就是，就是，我也下去和夫子告别，他院子里笋子都是我给偷偷拔了呜呜呜。”
　　金元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虽然他不大爱读书，但如今要走了，突然就舍不得了。
　　杨天青坐在金元身旁给他擦了擦眼泪，“别哭了。”
　　小翠坐在前面也晃了晃脚，“哎，夫子没收了我好几条没打完的络子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给要过来了。”
　　白氏听得额角微跳，这几个孩子，还以为不捣乱呢，原来是吕秀才脾气好没和自己说罢了！
　　到了吕家门口，白氏也没下来，坐在骡车上喊了一声，“吕先生！”
　　“哎！来了！”
　　骡车上杨顺又愁眉苦脸又嘴角扬起，本来就生得不大好看，现在好了，脸上高兴又不大高兴的表情有点诡异，金元还掉着眼泪呢，“娘，你咋这么无情，告个别都说不用了。”
　　金元话音刚落，吕秀才就背着个包裹出来了，金元擦了擦眼泪，“夫子，倒也不必如此客气，东西送得也太多了些了。”
　　杨顺也说：“是呀，夫子你在家好好的，你说，我们都走了，你以后一个人日子可咋过呀。”
　　吕秀才愣了一下，“啊？”
　　白氏无奈说道：“太忙了，忘记和他们说了。”
　　吕秀才背着包裹坐到了后面的骡车上，“走吧，走吧。”
　　杨顺一脸震惊地看着吕秀才，“什……什么意思？”
　　骡车缓缓走了，吕秀才坐在上面也没下去，金元眼睛逐渐睁大，抬着头看他娘，“娘，夫子，他，怎么不下去？”
　　白氏没忍住笑了一声，又拿出手帕给金元擦了擦眼泪，“你们夫子和我们一道去洛川县。”
　　“什么！”
　　杨顺叫了一声，他有点舍不得吕秀才是一回事，吕秀才跟着他们一道是另一回事！
　　金元皱成核桃的小下巴抖了两下，眼泪啪嗒啪嗒掉得更凶了，也不让他娘给他擦眼泪了，嗷得一声扑到杨天青的怀里哭得更凶了。
　　白氏乐不可支，故意逗弄他，“哎呀，怎么还哭呀，你家夫子要跟我们一道，也省得你们不舍得了。”
　　小翠坐在前面咯咯笑了起来，就连杨天青都嘴角勾了起来。
　　别说金元哭了，这会儿就连杨顺都想哭了，扒着箱笼伸着脖子跟后面说话，试图让吕秀才迷途知返！
　　“夫子！那偌大的家业你不要了吗！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你舍得走了吗！”
　　吕秀才哦了一声，“还好，我祖上本来就不是瓜州，刚好想去乡下隐居一番，恰好你干娘说想去乡下置办田产，正和吕某心意，金元别哭了，夫子一定把你们几人都给送到庙堂上去！”
　　小翠不笑了，倒也不必。
　　骡车晃晃悠悠出了瓜州，到了城门口看见不少乞丐围了上来，赶车的马夫挥着鞭子把人给赶走了，“夫人您可别心软，给了一个其他人就跟苍蝇似的撵都撵不走。”
　　一个乞丐扒着骡车追了上来，“妹子，妹子，你要去哪啊！”
　　车夫一鞭子抽了过去，“起开！”
　　那乞丐不依不挠又追了上来，“妹子，你带上我吧！”
　　大黄跟在车后面呢，见有人想上前就呲牙叫着赶人，白成材不敢上前了，白氏这才认出来那乞丐原来是她那个不成才的哥哥。
　　白氏无奈摇头，等出了城门了才从车上丢下一个包裹，里面装了几个饼子，“大黄，去给那人送过去。”
　　大黄叼着包裹走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白氏轻叹了一口气，她那哥哥她是不可能带走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一些银钱，若是让白成材全给她赌出去了，几个孩子还怎么过活呀。
　　这次去洛川县可比金元几人来瓜州舒服多了，吃食带的多，还雇了骡车不用他们走路了，因为圣驾南迁，路上倒是太平了一些。
　　听说京城那边肃亲王登上了宝座，保不齐日后还要打起来。
　　一路上倒还惬意，骡车晃晃悠悠半个月到了洛川县，果真和吕秀才说得差不多，这地儿虽比不上瓜州富庶，但因为地处偏僻倒少了灾祸，看起来倒有几分安逸的感觉。
　　到了洛川县金元也没高兴几分，甚至有些蔫头巴脑的，要问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吕秀才路上也没放过几人，就是坐在骡车上也坚持不懈给几人授课！
　　金元哎了一声，惹得白氏笑了一声，“行了，到地了我们，舟车劳顿，到时候好好歇上几日。”
　　金元眼睛亮了一瞬，“不用读书了吗？”
　　“不用，好好歇几天。”
　　一旁的杨顺瞬间支棱了起来，“干娘，还是你好！”
　　几人到洛川县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找了个客栈落脚，金元舒舒服服滚到了床上，把自己给摊成大字，杨顺把他给推一边去了，“给俺留点地呀。”
　　吕秀才则马不停蹄找房牙子去了，希望房牙子能在离县府近一些的村里买上几亩地和两个院落。
　　吕秀才眼光不错，选得洛川县躲过了战火的席卷，县府也很热闹，不少人脸上都挂着笑，确实比瓜州还好上几分。
　　吕秀才转了一下午才回来了，几人一道坐在下面吃饭，吕秀才一回来先喝了两碗水。
　　“房牙子说这两天就能给回信，那房牙子说我们来对地儿了，这的县令治下清明，除了该交的赋税其他一律不许横征暴敛。”
　　白氏也很喜欢洛川县，从路上的人脸上就能看出来这地儿不错，这乱世当中县令能治下清明也实属不易。
　　第三日一行人就赶去了花田村，白氏买下了七亩地和一个小院。
　　吕秀才把他在瓜州的院子也给卖了，在乡下买个小院便宜，他单买了个院子，手上还剩下一些银钱，足够他花上个一年半载的。
　　两家离得挺近的，终于安稳下来了，金元跑着里里外外逛了起来，“娘，这个地和杏花村差不多！”
　　房牙子很会给他们找地方，花田村后面靠山前面有河，小村庄很是安静，旁边还有个田庄，他们的田就是从田庄那买过来的。
　　小翠也很喜欢花田村，因为前面有河，她又可以捕鱼了！只是可惜了她的小乌篷船不能带过来了，不过小翠也不在意，她可以踩在竹竿上照样能去河水里捞鱼。
　　一家人都忙着打扫收拾屋子，房子虽然是茅草屋，但也挺敞亮的，依旧是白氏和小翠一间，金元三人睡东屋，还有后院个能养一些牲畜，前面还能开垦出来种菜。
　　金元跑着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娘，我想养小鸡！”
　　“行。”白氏一口给应了下来。
　　几人收拾屋子的时候院门口几个小孩探头探脑的，有和金元年岁大差不多的，还有比金元年岁小的。
　　白氏朝他们笑了一下，几个小孩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还有不怕人的扒着墙头往里看，白氏朝他们招了招手，“过来，过来呀。”
　　白氏打开了一封点心，几个小孩见有吃的纷纷跑了进来，白氏一人个拿了一块点心，几个小孩提溜着眼睛看着几人。
　　金元咳了一声挺直腰板，“你们好呀，我叫金元，你们叫什么呀？”
　　“我，我叫水生。”
　　“我叫喜子！”
　　“我叫阿花。”
　　几个小孩子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还好金元记性好一一给记了下来，金元大手一挥，“我记住了，你们以后可以找我玩吗？”
　　水生点了下头，“可以，可以！”
　　金元很快交到了小伙伴，一家人在花田村落了脚。
　　（四年后……）
　　“金元，金元，左边，左边有个一串！”杨顺喊了一声。
　　金元踩着树干使劲伸手，终于把那串桑葚给摘到了手上，金元坐在树干上笑了起来。
　　树枝上一个明媚的小少年胳膊上拎着个篮子，穿着身青翠的短褐，脸上还挂着婴儿肥，漂亮的杏眼眨着，在过个几年肯定是个俊俏的少年。
　　金元拎着篮子跳了下来，人还没站稳呢，手上的篮子就被杨顺给接了过来。
　　杨顺拿起一个桑葚就塞到嘴里，“嗯，还挺甜的。”
　　水生春喜几个也围了上来，不客气地从篮子里拿桑葚吃，一个个吃得手上都红红紫紫一片。
　　几人正吃着呢，一条大黄狗从小路上跑了过来，朝着金元叫了两声，金元手上吃得都是汁子，看见大黄来了不客气地都抹到了它的脑门上。
　　惹得大黄朝着他叫了好几声，金元哈哈哈笑了起来，“顺子哥，走，咱娘喊咱回家吃饭呢。”
　　金元一走，几个小子也纷纷跟着回家去了。
　　金元几人已经在花田村四年了，之前的小豆丁已经长成小少年模样，眉眼间多了几分狡黠灵动，笑起来格外招人。
　　几人靠着种田卖豆腐，还有小翠时不时捕鱼，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也舒心安稳，倒是比外面兵荒马乱强多了。
　　金元拎着篮子沿着小路往家跑，篮子里装着一些夏枯草益母草黄精这些，花田村不少人家靠采药为生，金元跟着春喜水生常往山上跑也识得一些。
　　几个小子一道下了山，金元人还没到家呢就喊了起来，“娘！天青哥哥我回来了！”
　　一跑进院子先把篮子给放在地方，然后冲到木盆子旁捧着水往脸上扑了两把，白氏给他递了条手巾，“你这孩子，跑得一头的汗，哪有一回来就用冷水洗脸的。”
　　金元笑了一下，又跑灶房里去了，“哥，今天吃啥！”
　　杨天青卷着袖子，露出的小臂充满力量感，正端着碟子菜要出来呢，几年的功夫杨天青个头已经比白氏都高了，正抽条的小子还有些瘦，在过个两年就更壮实了。
　　金元把菜给接了过来，“我来，我来。”
　　杨天青端了蒸米的瓦罐出来，“你小翠姐早上弄了些鳝鱼回来。”
　　

第79章 079
　　金元手上端的是一碗茱萸晌油鳝丝，炒得焦香油嫩的，闻起来就让人咽口水，“还是小翠姐姐厉害！”
　　昨儿金元跟着小翠一道在小河沟里下了几个地笼，小翠一早就给起了出来，没带金元一道，金元怕蛇，省得吓到了他。
　　小翠不怕，里面的蛇可是个好宝贝，花田村不少采药人，捞到了就卖给人家，一条二三十文呢，也不带回家，怕金元害怕，卖完了拿着铜板就回来了。
　　小翠听见了很是受用，“那是，呐，水桶里还有条大黄鳝呢，比你胳膊都粗呢，明儿咱去县府一道给卖了。”
　　金元一听还有黄鳝呢，放下手里的菜就去看黄鳝，果真看见一条黄灿灿的鳝鱼，他咦了一声赶紧给盖住了，有点吓人。
　　“小翠姐，还是你厉害！”
　　几人坐在饭桌前吃饭，这些年家里种着地，白氏会做针线活，又跟着人家学了打络子，杨天青卖豆腐，小翠捕鱼，金元和杨顺帮一些杂活，还常跑到山上采些药，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差。
　　饭桌上摆着茱萸鳝丝、猪油焖豆皮、小炒蘑菇，面前摆得都是白米饭，金元夹了一筷子鳝丝，“好吃！”
　　吃完又问道：“哥，给咱夫子送过去了吗？”
　　白氏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送过去了，送过去了，吕夫子不爱吃辣，你哥早早炖了鳝鱼豆腐给送过去了。”
　　几人边吃饭边说着闲话，很是热闹，都说半大小子吃老子，还好一家人都是勤快人，不仅不缺吃的，还能有不少的存于，金元吃了一碗饭又盛了半碗，那碗辣辣的鳝丝他很是喜欢。
　　一家人正在吃饭呢，外面突然叫嚷了起来，“改年号了，改年号了！”
　　金元饭碗一放就跑出去了，“三蛋，你喊啥呢，什么改年号了？”
　　“你还不知道呢，如今天下一统，皇帝老儿改年号开元了！”
　　“那是以后不打仗了？”
　　“应该是吧，反正现在南皇帝下落不明，北皇帝可不就成了这唯一的皇帝了。”
　　村子里热闹了起来，纷纷说着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提心吊胆了，金元也蛮高兴的，“娘，以后就能过太平日子了！”
　　白氏也一脸的喜气，“挺好，挺好，以后大家都安生了，我去拿青梅酒出来，你们都喝上一些。”
　　“好！”金元更高兴了，他娘觉得他年岁小，不让喝，今天也能尝上一口了。
　　不打仗了，总算是安稳下来了，金元他们虽然住得偏远了一些，但也能听到一些消息。
　　乡下人简单的把两个皇帝分成南皇帝北皇帝，听说南皇帝节节败退，如今看来是北皇帝昭烈帝坐稳了皇位，也就是之前的肃亲王。
　　如今天下太平，金元他们住在花田村感觉不大，高兴了一阵感觉好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大家该干活该干活，该吃吃该喝喝，似乎影响并不大。
　　因着小翠捕到了一条大黄鳝，第二天几人一早吃了饭就出门了，杨天青推着架子车，上面放着好几板豆腐，小翠拎着水桶，里面是那条大鳝鱼，金元则拎着个篮子，里面是他娘打的络子。
　　四个人熟门熟路来到了县府卖东西，县府更是热闹了，都说改了年号了，以后就不用怕哪天打他们这了。
　　杨天青在县府有个固定的小摊子，每天他都会赶早市，金元几人也时常过来，这两年四人的课业少了一些，一般都是下午才去吕秀才那读书。
　　吕秀才也要吃饭呀，他经常抱着他的纸笔去县府给人家代写书信，日子也过得下去。
　　小翠吆喝着卖鳝鱼，那么大一条鳝鱼惹了不少人看过来，就是买不起过来看看稀罕也成，小翠要了一两银子，这么大的黄鳝可不好捕到，有钱人家喜欢。
　　金元和杨顺拎着篮子叫卖络子，白氏的手很巧，络子打得很是漂亮，有梅花络、方胜络、柳叶络……
　　卖络子的活多是金元来干，原因无他，生得漂亮，年岁也不算大，卖给一些姑娘和年轻妇人人家很是受用。
　　这些络子多是坠在扇子荷包或者腰间，金元每次过来卖络子生意都挺好的，杨顺就跟着他屁股后面帮着收铜板，看着人家夸金元好看，他暗戳戳有些吃味。
　　“我长得也不差呀，怎么我来卖络子的时候生意就没这么好呀。”杨顺哼了一声，“等我讨媳妇儿了，我要讨个好看的。”
　　金元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那你给我找个漂亮嫂子，要最漂亮的！”
　　杨顺被金元说得有点脸红，“还，还早着呢，我才十四，咱哥和小翠姐还没呢。”
　　金元嗯嗯点头，“天青哥肯定也会讨个漂亮媳妇儿，小翠姐，让咱娘给她挑个最俊俏的！”
　　乡下小子姑娘十五六正是相看的时候，杨天青生得挺俊的，人又能干，地里的活儿干起来很是朗利，从去年开始就有人家透露出想结亲的念头。
　　白氏让杨天青要不先相看着，若是合适了就先订下来，等过两年到了十八了就把人娶进门，杨天青那会儿正推着磨呢，擦了把汗说道：“干娘，等过两年再说吧。”
　　如今家里日子过得好了起来，也有个二三十两的存银，杨天青觉得娶个媳妇儿得花钱，还是再攒上两年再说。
　　小翠更是不乐意相看，姑娘家家的，更是有不少人上门说亲，小翠大眼睛双眼皮，一头油亮的头发绑在脑后，皮肤不似那些贵女小姐白，人也很是精神漂亮。
　　小翠觉得现在日子过得好，不乐意这么早相看，就和白氏说也要等上两年。
　　白氏嘴上都给应承了下来，但心里也有些愁呀，家里四个孩子，得三份聘礼一份嫁妆，若是娶了媳妇儿了，家里的房子是肯定住不下的，还得盖上两间房子，二三十两哪里够用的。
　　白氏的心思除了杨天青察觉到了，金元三人丝毫没感觉到，金元和杨顺傻乐，小翠也是个性子直爽的，哪里知道白氏在担心怕手头的银子不够用的。
　　金元拎着篮子叫卖，“卖络子，卖络子了。”
　　没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吕秀才的摊位，吕秀才生意不大好，正坐在摊子前翻书呢，吕秀才这些年靠着代写书信和带着金元四人读书，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了些，但也乐在其中。
　　杨顺一屁股坐在了吕秀才身旁，“夫子，你这也不喊上两句，招揽招揽客人呀，说不定生意能好起来呢。”
　　吕秀才撇了一眼杨顺，杨顺讪讪站了起来，不知道咋了，就是有点怕夫子。
　　金元从袖子里抖出个红艳艳的大油桃，“夫子，你吃。”
　　吕秀才笑了，“还是金元乖巧。”
　　杨顺朝着金元吐舌头，“装吧你就。”
　　用杨顺的话来说，能和他尿在一个壶里的能是什么好人呀，他还不知道金元呀，看着是个乖巧讨人喜欢的，那都是装的，也就他哥和吕秀才眼瞎看不出来，就是个芝麻馅的汤圆！
　　两人转了一条街络子卖出去了好几条，又拎着篮子折回去了，“小翠姐，你的黄鳝卖出去了吗？”
　　小翠脸上带着明媚的笑，从荷包里拿出了一角银子，“你说呢。”
　　金元眼睛都亮了，“小翠姐姐，还是你厉害！”
　　杨顺也缠磨了上来，拽着小翠的袖子撒娇，“小翠姐，小翠姐，俺想吃张三娘家的梅花烧麦，小翠姐，小翠姐～”
　　小翠咦了一声嫌弃地把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杨顺，你恶心不恶心呀，不要学金元啊！”
　　金元在旁边不客气地笑了起来，杨顺哼了一声，“偏心眼！”
　　杨顺现在个头比小翠还要高上一些，小翠实在受不了他哼哼唧唧的样子，从荷包里数了铜板出来，“去吧，去吧。”
　　杨顺拿着铜板欢欢喜喜跑去买梅花烧麦去了，杨顺自己也有铜板，他就是舍不得花，白氏每个月都会给他们零花钱，他自己又采一些草药，荷包挺鼓的，就是抠门。
　　金元坐在他家架子车旁喝了两口水润润嗓子，又熟练地帮着杨天青叫卖，“卖豆腐，卖豆腐啦。”
　　有人来买豆腐了，他就帮着人家拿豆腐收铜板，送走了客人还不忘调笑上两句，“天青哥哥，你别老是板着个脸，姑娘都被你吓跑了。”
　　“别瞎说。”杨天青轻斥了他一句。
　　金元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好吧，也不知道你这冷冰冰的性子以后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嫂子。”
　　小翠也嬉笑着说道；“人家八成嫌弃他不爱说话，什么甜言蜜语都不会说，还不如顺子呢，他油嘴滑舌的。”
　　杨天青淡淡开了口，“明儿告诉干娘先给你寻个婆家。”
　　小翠甩了下油亮的辫子，“我男人得我看得上才成。”
　　几人斗了几句嘴，早上一过东西就卖得差不多了，几人收拾了东西走了，金元懒得走坐在了架子车上，惹得杨顺哇哇叫，“凭什么你能坐我就不能坐了！”
　　金元咬了口香喷喷的梅花烧麦，得意地看向杨顺，杨顺叫得更厉害了。
　　金元到了村口就下来了，到家门口怕他娘瞅见说他，这么大人了还让他哥推他。
　　进了村没走两步呢就看见他娘了，坐在树荫下和几个婶子在那做活计呢，有纳鞋底的，有打络子的，还有捡豆子的，几人边坐着活计边说着闲话。
　　金元大老远就喊了声娘，几个妇人笑了起来，“大妹子，你家小子闺女回来了。”
　　“瞧金元，还跟头几年一样活泼。”
　　“大妹子，你可真是个有福的，瞧你家孩子一溜得多排场，以后这媒人呀能把你门槛给踏破了。”
　　白氏笑了笑，“也愁人，当娘的哪有不操心的。”
　　白氏见金元几人回来了，也收拾了东西回家去了，金元把烧麦给捧了上去，“娘，小翠姐买的。”
　　白氏拿过来吃了一个，“很好吃，是张三娘的吧。”
　　杨顺点头，也不忘邀功，“那是，我可是等了好久才买上的。”
　　几人回了家先进屋喝上两口水，小翠把荷包里的银子给了白氏，“干娘，那条黄鳝可真值钱，要是能天天捞到就好了，咱家早就发财了。”
　　白氏笑了，“哪有天天都有这么好的事的，等过两天娘和你一道去县府扯块布，给你做身鲜亮点的衣裙。”
　　小翠挎着白氏的胳膊撒娇，“干娘，才挣了一些银子你就要往我身上花，做什么劳什子的衣裙呀，我不爱那些，您留着花。”
　　白氏摸了摸小翠的头发，“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干娘那时候穿得可比你鲜亮多了。”
　　“干娘生得好，我有点黑，穿什么鲜亮的衣裳呀，不要不要。”
　　逗得白氏笑了起来，这丫头。
　　入了夏天热了起来，金元怕热就不常跟着水生几人进山采药了，躺在竹椅上摇着扇子，手上还拿着个桃子在那啃。
　　正想着等下午凉快些了他要和小翠姐下地笼去，外面就传来了热闹的声音，杨顺也从外面跑了回来，“干娘，干娘，里正来了，说要从新登记造册呢！”
　　金元摇着蒲扇坐了起来，“什么东西呀？”
　　“户籍呀。”
　　这些年乱糟糟的，谁管你什么户籍不户籍的，金元和白氏的户籍早就在大火里没了，小翠那时候逃难跑得慌也没有带户籍，这些年一直平安无事。
　　现在改年号了，天下初定，朝廷要重新造册录户籍了。
　　白氏在堂屋打络子呢，听见了也出来了，“是给补一下户籍了。”
　　以后几个孩子大了，成亲生子，没有户籍可怎么成，那时候乱糟糟的没人管，以后可就不成了。
　　里正挨家挨户录了起来，头些年不太平，家里人多了少了大家都不在意，等里正来了金元家，白氏犯了难，单是她家就四个姓，这户籍可怎么录呀。
　　里正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干脆都改成娘子你的姓氏就是了。”
　　“那怎么成。”
　　白氏不同意，她虽是当娘的，这些年要没几个孩子帮衬着，哪有现在的日子呀，天青和小翠出力又是最多的。
　　“里正，不如金元和小翠跟着我一个户籍，天青和顺子一个户籍。”
　　里正应了下来，“这样也成。”
　　杨天青也没啥意见，分开或者一个户籍册子都成的，他们都是一家人。
　　现在家里就杨天青一个壮劳力，白氏是想着户籍分开了，以后说亲的时候或许容易些。
　　里正给写了下来，“你家有个成丁了的，以后要服徭役了。”
　　杨天青今年十六，刚好今年成丁，以后每年都要服徭役，杨天青只是点了下头，“知道了。”
　　

第80章 080
　　里正写完册子就走了，金元也没放在心上，日子照常过。
　　等到该收稻子的时候县府传来了好消息，如今天下初定，当今圣上推行轻徭薄赋，不仅减免了赋税，而且科举明年也要举行了。
　　吕秀才听说这个消息一路从县府跑了回来，跑得他鞋子都掉了，头发也乱了，一路冲到了金元家。
　　“朝廷明年要开乡试了，要开乡试了！”
　　金元几人正在家里择毛豆呢，吕秀才风风火火冲进来吓了他们一跳，金元头一个说道：“好事呀，夫子，你明年就能去州府考举子了！”
　　白氏也说是好事，“如今日子越发好了，先生今儿在我们这吃，我去买些肉去。”
　　“且慢！”
　　吕秀才一把拉住杨天青和金元，“如今朝廷要重开科举，你们也要努力起来，天青、金元，明年你们也去考秀才！”
　　金元不乐了，被吕秀才吓得连连摇头，“夫子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是那块料。”
　　“谁说的，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还能不知道，还有杨顺，明年都去考秀才去！只要过了县试府试院试就能是秀才了！”
　　杨顺头摇得比金元都厉害，“我更不是那块料，俺不考！”
　　吕秀才给了他个脑瓜崩，“没出息，明年你三都给我考，以后下午也不许出去玩，都过来读书！”
　　杨天青咳了一声，“让金元去吧。”
　　他对读书兴趣不大，他看金元行啊，让他去，说不定家里还能出去当官的。
　　金元忙摆手，“不行不行，别说考举子了，我连秀才都考不中！”
　　小翠也直乐，拿胳膊撞了一下金元，“先生说得对，我要是个男子我肯定会去考秀才考举子！金元你明年就试试吧，到时候你当官了，我不也跟着沾光不是。”
　　金元悠悠看向她，“小翠姐……”
　　白氏被小翠这么一说也觉得可行，家里三个小子呢，她也不求考中举人进士什么的，考中个秀才也成，以后说亲的时候好说一些。
　　白氏大手一挥，“你们夫子说得对，今天下午就不许出去玩了，都去你们夫子家读书去，明年就去考县试，还有小翠，也去。”
　　小翠啊了一声，“干娘，我去做什么呀，我又考不成秀才啊！”
　　“你去读读也是好事，跟天青他们一道都去。”
　　原本入了夏了，金元还想躲懒呢，哪成想朝廷重开科举，他娘让他们去考秀才，他不想吃这个苦啊，现在日子过得挺好的啊！
　　几人下午就被白氏勒令读书去了，吕秀才更是不去县府写书信了，日夜苦读到后半夜，他的秀才名号顶了十来年了，今年都三十有五了，这次下决心一定要考中举子！
　　金元几人就不高兴了，现在天热，坐都坐不住了，还要读书写大字，热得一身的汗。
　　金元不想吃这个苦头，和杨天青撒娇说：“天青哥哥，咱家的秀才要不你来考吧，以后还得考个举人，我就能跟着你过好日子了。”
　　杨顺也这么说，“哥，俺不是读书那块料，你日后金榜题名就成了。”
　　他就想到时候跟着享福，一点苦头都不想吃。
　　杨天青还真惯着金元，既然金元不想吃这个苦头，他来试试也成，若真能科举入仕了，以后家里日子就能富裕起来了。
　　天热的金元都蔫吧了，吕秀才却跟浑然不知似的，日日手上书本都不离的，整个人都很是兴奋，金元生怕他明年考不中，要是落榜了怕吕秀才受刺激。
　　等到七月该割稻谷的时候四人才被放回家去了，金元松了一口气，让他割稻子都比读书强，小翠也长舒了口气，“可算是不用读书了。”
　　金元又高兴起来了，半个月都不用读书了，他能不高兴吗。
　　田间地头热闹起来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割稻子，金元几人也趁着日头没出来下地割稻子去了。
　　全家五口人齐上阵，金元头上顶着个草帽，热得他袖子挽得老高，裤腿也给撸了起来，弯腰刷刷割了起来。
　　几人刚到花田村的时候，五个人也就杨天青懂得种田，白氏一头的懵，好在有杨天青带头，他们的地种得还不错。
　　今年是个好年，赋税减了不少，风调雨顺，谷穗沉甸甸地坠着，田间地头都是欢声笑语。
　　金元割了一会儿就热得一头的汗，现在正是热的时候，金元割一会儿就拿汗巾给自己擦擦汗，额头的绒毛热得湿哒哒趴着，白皙的小脸也红扑扑的。
　　乡下孩子懂事的早，像金元这么大的小子这会儿都纷纷下地帮着割稻谷了，割累了就坐在田间地头喝上两口解暑的绿豆汤。
　　金元端着碗灌了一大口，摘了草帽给自己扇风，杨顺也热得一头的汗，“哥，金元，要不你两还是考状元吧，这活儿也忒累些了。”
　　杨顺就是懒，平日里地里没啥活的时候觉得现在日子好，一到干活的时候就开始嫌弃现在的日子了，就想过那富贵日子，想着天上掉馅饼好了。
　　每次地里一干些重活，杨顺就开始骂人，骂那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白成材，要不是他，他现在肯定就过上那种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日子了。
　　杨顺喝了两口绿豆粥又开始骂了起来，“都怪他，要不然老子当年就过上好日子了！”
　　惹得小翠送了他个白眼，“你都不是那富贵命，别瞎想了。”
　　杨顺不服气，“谁说的，你们三总有个出息的吧，万一我哥和金元出息了，实在不行你嫁个有钱的，别忘了接济一下你那三个穷苦的兄弟。”
　　杨顺耍着贫嘴，小翠拿草帽打了他一下，“天天指望着别人，你就不能出息点，想法子挣点银子？”
　　杨顺一番话惹得几个人笑了起来，金元也哎了一声，“还是指望天青哥哥吧，他看着比较靠谱，我就算了，我吃不了那个苦。”
　　杨顺鬼点多，掐着金元的小脸啧啧了两声，“谁说得，你瞧瞧你这唇红齿白的，出去了多招那些婶子们稀罕，你能入赘呀，对啊，我咱就没想到这呀，金元啊，咱家的富贵就系到你身上了啊！”
　　金元嗷得一声追着杨顺打，“你咋不去入赘呢，你咋不去入赘呢！”
　　杨顺边跑边喊，“俺模样不好，没有富家小姐看上俺啊，你当俺不乐意啊！干娘救命啊，金元要打死俺了！”
　　白氏被逗得笑得前俯后仰，“好了，天热了，一会儿你们四个回家做饭，娘看着咱家的地。”
　　这会正忙着呢，就是晌午头天热地里都有人，有的接着割稻谷，有的在地头树荫下打着谷子，老人小孩蒯着篮子拿着瓦罐过来送饭。
　　最后金元和杨顺两个小的回家做饭去了，杨顺跑得最快，总算是偷会懒了哈哈哈。
　　金元也会做饭，就是做得没有杨天青手艺好，金元摘了一吊腊肉下来，又去菜园割了一把小葱准备炒个腊肉出来。
　　杨顺光着个膀子在院子里用冷水擦脸呢，金元喊了他一声，“顺子，烧火呀，还要煮消暑的二陈汤出来呀。”
　　杨顺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金元元，你皮子又痒了是不是，哥又不喊了？”
　　“快点过来煮饮子呀，还要凉凉呢。”
　　杨顺取了陈皮半夏煮饮子去了，金元则拿着铲子炒菜，油汪汪的小葱炒腊肉，金灿灿的炒鸡蛋，再来上一道爽口的干丝拌胡瓜。
　　两人做好饭就拎着篮子下地去了，金元站在地头喊了一声，“天青哥哥，吃饭了！”
　　杨天青应了一声，这才收了镰刀回来了。
　　杨顺还不忘邀功，“干娘喝完二陈汤，我煮得哩。”
　　白氏笑着给接了过来，五个人坐在地头吃起了饭。
　　半个月很快过去，等到要去读书的时候杨顺又唉声叹气了起来，觉得还不如让他割稻谷呢。
　　日子一天天滑过，快入冬的时候杨天青带着杨顺和金元进山打柴，小翠坐在院子里补她的渔网，日子过得富足又安逸。
　　金元背着一捆柴扔到了地上，家里气氛却变了味儿，他娘坐在院子里脸上带着一次愁苦，金元赶紧过去了，“娘，怎么了。”
　　白氏擦了下眼泪，“晌午里正过来了，说，说咱家要出个人服兵役。”
　　金元心也扑通落在了地上，“不是，不是仗都打完了！怎么还要服兵役啊！”
　　“我也不知道，每家有成丁的都要出上个人，咱就一个成丁，这可如何是好呀。”
　　白氏说着就忍不住掉眼泪，如今日子越发好了，哪知道突然又要服兵役了。
　　院子里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战场上刀枪无眼，如今家里刚有个成丁的就要去服兵役，白氏恨不得几个孩子没长大。
　　自从这个消息下来，家里就没了笑声，白氏去县府买了棉布和棉花，连夜给杨天青做袄子鞋子，等到了冬日里可怎么熬呀。
　　杨天青则日日进山打柴，希望多砍些柴回来，金元他们冬日里也好有足够的粮食过冬。
　　杨天青不在去吕秀才那了，金元有些难过，丧着小脸和吕秀才一道读书，“先生，你是不是也要服兵役呀，到时候你可不可以多照顾一下我哥哥呀。”
　　吕秀才叹了口气，“傻孩子，秀才是免徭役的，哎。”
　　金元眨着眼睛想把眼泪给憋回去，眼泪还是滚了下来，金元捂着脸哇哇哭了起来，“夫子，我要是个秀才就好了，这样天青哥哥就不用去服徭役了。”
　　金元忘了他和杨天青压根就不在一个户籍上，就算他是个秀才，杨天青还是得服徭役。
　　吕秀才拍了下金元的脑袋，“现在为时不晚，你才十二岁，离成丁还有四年呢，若你考中了秀才你就不用去服徭役了，还能免赋税，你娘脸上也有光。”
　　金元哭得更厉害了，他之前怎么没有好好读书啊。
　　金元在吕秀才这哭了一阵就回家去了，顶着两只红通通的眼睛，几人看见了也都没说什么，知道金元舍不得杨天青。
　　杨天青这些年照顾金元比白氏都上心，两人这些年没分开过，这次去戍边，金元怎么能不难过。
　　杨天青终是要离开的，和村子里四五十个男子一道，有的人家舍不得儿子受苦，五六十的老父亲就背着包裹去战场。
　　村里人都聚在村口送行，杨天青背着包裹，里面装着白氏给他做的两身袄子还有几双棉鞋，干粮也给做了不少。
　　白氏看着杨天青忍不住红眼眶，不过是才刚十六岁，身上的稚嫩还没褪去，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能不心疼，“去了小心一点，干娘等着你回家。”
　　“知道的干娘。”
　　杨天青看向金元，“在家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金元咬着后槽牙忍着没哭，杨天青和他说了一句话，金元没忍住哇得哭了起来，“天青哥哥，你一定要回来呀。”
　　金元扑在杨天青怀里哭得停不下来，杨天青拍了拍他的后背，“等我回来。”
　　杨天青和村里人一道走了，金元哭得停不下来，这会儿也没心思估计哭得丑不丑了，生怕杨天青回不来了。
　　周围不停地传来啜泣声，哪知道如今都太平了还要服兵役，不知道哪个地儿又要打仗了，听说是戍边的，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杨天青一走家里好一阵都没了笑声，金元没事就去吕秀才那读书，希望早早能考中秀才，他立志还要考进士，希望能帮上他哥一把。
　　杨天青一走，金元和杨顺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金元不嫌弃读书辛苦了，杨顺做活儿也不偷奸耍滑了。
　　一直等到快过年的时候收到了杨天青的信，几人脸上才有了笑容。
　　金元拿了信就往家跑，“娘！天青哥哥来信了！”
　　众人都围了起来看信，杨天青说他们被安排到了西北戍边，一切都好，让勿挂念，白氏看着信红了眼眶，西北苦寒之地，异族时常骚扰边关，难怪朝廷要征兵呢。
　　她知道杨天青报喜不报忧，写信回来就是为了安他们心。
　　一同寄回来的不仅有杨天青的信，厚厚一叠还有十来张，一同去的村里人也都让杨天青写了信回来。
　　“顺子去和村长说，咱村里服徭役的人来信了。”白氏说道。
　　

第81章 081
　　杨顺应了一声跑着满村子报信去了，没一会儿白家的院子里就乌泱泱挤满了人，“金元，你板子叔有说啥没？”
　　“金元，金元，俺男人有说啥没？”
　　“金元，金元，你丰收叔说得啥？”
　　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压根不给金元说话的机会。
　　杨顺一看这不成呀，站在凳子上喊了起来，“大爷大娘叔叔婶子们，你们都别说话，别说话，让金元念，金元念到谁家就喊谁家！”
　　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水生娘擦了擦眼泪，“还是读书识字好，要不然连个信都不能给咱些过来的，多亏了天青是个识字的。”
　　金元一行人刚搬到花田的时候，不少人不理解白氏为啥要把四个孩子都送去读书识字，又不能当饭吃，出去那么些人，也就杨天青一个识字的，这才能收到封信回来。
　　金元也站在了凳子上大声念了起来，“阿花……”
　　金元轻咳了一声，叫长辈的名字怪不好意思的，朝着人群喊了一声，“阿花婶，到你家了！”
　　“哎，来了，来了。”
　　一个妇人挤着人群上了前，“金元，你念，你念。”
　　金元接着念叨：“阿花吾妻，俺们在边关一切安好，你是不是想俺想得都哭了……”
　　下面传来一阵嬉笑声，那叫阿花的妇人不好意思红了脸，“别笑，别笑，都别笑。”
　　金元也促狭地笑了一声，“俺一切都好，勿念。”
　　“吾儿阿武……”
　　妇人急着问道：“金元，咋没了，俺家的念完了？”
　　“婶子，就这两句，念完了，到阿武哥家的了。”
　　妇人叹了口气退了下去，她男人就是锯嘴的葫芦，就是捎信也只这寥寥两句，只盼他早日回来。
　　金元接着念了起来，村子里四五十家的，多是捎上两句话带个平安，众人听着熟悉的话语脸上既高兴又担心，刀剑无眼，可千万要平安归来呀。
　　院子里挤满了村里的人，有人听了一遍又想听第二遍，金元一连念了三次，等到日落的时候众人才各自回了家。
　　虽然是报平安的信，但不知何日归来，怎能不忧心呢。
　　金元也就收到信的时候高兴了一阵，随后又有些难过了起来，吃饭的时候胃口都不大好，白氏给他夹了菜，“金元，快些吃饭，饭都要凉了。”
　　“哎。”
　　金元应了一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吃完饭就拎着他的书匣跑吕秀才家去了，他要好好读书，早日考中进士！
　　白氏看着金元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之前让读书都是调皮地不爱读，年岁小，贪玩，现在不用她催着读书了，那读书的劲头和吕秀才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翠安慰了一句，“干娘，别担心了，天青哥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白氏嗯了一声，“小翠，明儿干娘去观音寺送些供果过去。”
　　“好。”
　　自从杨天青去从军之后，白氏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县府的观音寺走一趟，今天刚收到了书信，她要去观音寺求个平安。
　　准眼过了年到了春日，年一过完白氏和小翠就准备了起来，二月金元和杨顺要去县府参加县试，现在春寒料峭，白氏和小翠忙着缝了鞋袜和褥子，吃食也准备了起来。
　　杨顺捧着书摇头晃脑，嘴里叽里咕噜背着，摇着摇着把自己给摇得头晕眼花，一屁股从凳子上滑坐了地上，“哎呦。”
　　金元看他那样噗嗤笑了一声，吕秀才也叹了口气，“你这样如何是好呀。”
　　杨顺爬了起来，“夫子，我本来就不是读书那块料，是俺干娘非要俺去考什么秀才，单一个破秀才就要考什么县试府试院试，一个破县试就要考五场，这不是要俺小命吗？”
　　杨顺不乐意读书考秀才，白氏哄着他让他试试，要是能考中秀才以后就能免徭役了，多好啊，哎，可怜她大儿杨天青，若是头几年开了科举，说不定就能考中秀才不用服徭役了。
　　杨顺这才应了下来，深知自己不是那块料，还得硬着头皮考啊！
　　等到县试的时候白氏和小翠送两人去赶考，四人都住在客栈，吕秀才没有过来送两人，只说让两人尽力考就是了。
　　白氏和小翠送了两人进贡院，白氏嘱咐道：“去吧，娘下午过来接你两。”
　　金元嗯了一声绷着小脸进去了，虽然时隔多年才重开科举，但来参加县试的人并不算多，金元拿到卷子就写了起来，觉得算不得难。
　　考一场放一场的榜，只有通过了这场才能考下场，白氏和小翠看榜的时候无比紧张，没想到头两次两人都轻松过了，金元名次还挺靠前，杨顺虽然靠后了些，但也都过了！
　　就连杨顺都有些惊讶，“我难不成还真能考中个秀才？”
　　杨顺之前还看不上吕秀才了，觉得他就是个穷秀才，轮到自己下场考了才知道这秀才竟然这么难考！他瞬间觉得吕秀才这秀才的名号还蛮宝贵的。
　　杨顺考到第四场就被刷了下来，白氏安慰他明年接着考，杨顺反而松了一口，他本来就不爱读书，听白氏那么说连连摆手，“干娘，放过俺吧！”
　　惹得白氏戳了他两下额头，“你这孩子。”
　　金元倒是一路五场都过了，三人都很是欣喜，特别是杨顺，一把拉住金元的手，“好兄弟，俺的荣华富贵就系在你身上了！”
　　金元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娘！杨顺明年要接着考！”
　　杨顺嗷了一声，“俺不考，俺不考！”
　　他宁愿下地做活也不想考什么秀才了！救命啊！
　　金元过了县试很是高兴，回去就写信给杨天青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也不知道他天青哥哥怎么样了，两三月都没收到他的来信了。
　　远在大西北的杨天青此时正领着一个小队巡查呢，被调过来的民兵足足有五千人之多，正经的兵士也才不足一万，难怪朝廷要征调百姓呢。
　　大昭朝打了这么些年了，青壮年不知道折损进去了多少，大昭朝现在人丁稀薄，国库空虚，异族入侵，等杨天青到了大西北才知道，原来胡人早就占了大昭好几座城池。
　　刚征调来了民兵暂时编入军队中，日日操练，和在花田村的日子比起来，现在过得算不得好，吃食上更是差了不少，一个月能喝上一顿肉汤就不错了。
　　杨天青因为识字被封为了小旗，手下领着五十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想起花田村，也不知道金元他们怎么样了。
　　等杨天青收到金元的信都已经四月份了，金元都要参加府试了，杨天青难得露出一个笑脸，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旁的田旺撞了他一些，“笑什么呢，你这棺材板脸还会笑呢。”
　　杨天青把书信给揣在了怀里，“我弟弟过了县试了。”
　　田旺不大懂，他大字不识一个的，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只是一听县试很厉害的样子，“那恭喜了，好事啊，走今儿喝酒去！”
　　杨天青觑了他一眼，“有这个功夫不如多练练你那骑射。”
　　田旺哎呦了一声，“你这杨天青，接人不揭短，得了，咱还是好好练吧，俺还想早点回去娶媳妇儿呢。”
　　金元这会儿正在考场上呢，三场考试只过了两场，金元看着榜上没他的名字低下了脑袋，“哎，都怪我贪玩，早知道那会儿就努力读书了。”
　　白氏摸着他的脑袋安慰，“无妨，明年接着考，你还小，考个几年都成。”
　　金元今年才十二岁，能府试考过两场已经很厉害了。
　　金元垂着脑袋有些蔫吧，小翠也安慰他说：“金元你已经很厉害了，明年咱一定能考中的！走，阿姐给你买点心吃，买你最喜欢的牛乳酥酪怎么样？”
　　小翠拉着金元往外走，看榜的人实在太多了，小翠边走边扭头宽慰金元，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前面的人，小翠哎呦了一声，还没看清人呢就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个青衫男子，一副书生模样打扮，被小翠看了一眼脸都红了，“没，没事。”
　　杨顺也挤着人群过来了，看见那男人盯着小翠看呢，一把人家推开了，“怎么回事呀！再看眼睛给你挖了！”
　　男人讪讪行了个礼，“对不住，对不住。”
　　杨顺哼了一声，登徒子，哪有盯着人家姑娘看得不眨眼的！
　　“金元我们走！”
　　杨顺拽着金元就走了，四人一道去饮子店吃了牛乳酥酪，金元心情这才好一点，握着拳头说道：“娘！明年我一定能考中秀才！”
　　“好，娘相信你。”
　　四人走了之后那男人盯着小翠的背影看得有些痴迷，嘴里念叨了一下，“金元？”
　　那叫金元的肯定是参加府试的童生，看他的表情头两场肯定是考过了，只是这最后一场没过，孔令仪急忙去头两次的榜前找金元的名字。
　　“原来那姑娘是花田村人呀，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小翠还不知道，她不过是撞了个人，还被人家给惦记上了。
　　四人回去之后，金元就跑到吕秀才那告诉他没考中，吕秀才只说，让他沉下心明年接着考就是了。
　　金元在给杨天青写信的时候没有告诉他府试的事了，觉得有点丢人，都怪他之前不好好读书，现在好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中。
　　杨天青的回信每次也都捡好的说，说说漠北的风光还有他新认识的兄弟们，听起来颇为肆意洒脱，丝毫不提他日夜苦练的辛苦日子。
　　自从杨天青走后，家里卖豆腐的活计就落在了小翠几人身上，白氏在家做豆腐，早上让小翠和杨顺去县府卖豆腐。
　　原本白氏打算是她和小翠卖豆腐的，让金元和杨顺去吕秀才家念书，杨顺一听让他念书就头大，满地打滚闹着不肯读，最后去读书的只剩下金元一个。
　　小翠不仅卖豆腐，还时常捞上些鱼放在摊子旁卖，杨顺则拎着篮子卖络子，他们一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一个月能挣上二三两银子呢。
　　这天小翠正在坐在摊子前卖豆腐呢，一个穿长衫的男子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要，要两块豆腐。”
　　小翠麻利地湿荷叶给他装了两块，“四文钱。”
　　男人忙从秀才里掏了铜板。
　　小翠不常来县府卖豆腐，之前都是杨天青推着架子车，现在杨天青不在家了，就杨顺推架子车，她守着摊子卖豆腐。
　　渐渐的，小翠发现那男人天天过来买豆腐，每次都是买上两块，小翠想不注意到他都难，她家是做豆腐的，也不天天吃豆腐呀。
　　这男人怎么天天吃豆腐，也不嫌吃腻味儿了。
　　小翠也没放在心上，她性子大大咧咧的，有人买她家豆腐，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男人来得太勤了，每天早上都会过来，小翠一看见他，不用他开口，小翠就麻溜地包了豆腐递了过去，“四文。”
　　男人红着脸拿着豆腐走了，杨顺拎着篮子回来就看见男人离开的背影，“小翠姐，那四文又来买豆腐了，啧，吃了半个月豆腐也没吃腻。”
　　“谁知道呢。”
　　就连杨顺都觉得那男人看上了小翠，杨顺觉得他小翠姐性子有点野，不是寻常男子喜欢的性子。
　　杨顺突然反应了过来，拍了下脑门，“我想起来了！我说他咋那么眼熟！这不是金元考试的时候你撞到的男人吗！我呸，他肯定居心不良！小翠姐，你等着！他要是在来我问他作甚！”
　　小翠后知后觉反应了不过，那人不会是瞧上她了吧。
　　杨顺又是个嘴里藏不住话的大喇叭，小翠忙说道：“回家先别告诉干娘，等我明天试他一下，别误会了人家。”
　　杨顺哼了一声，“我看他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卖完东西就回来了，杨顺时不时瞅白氏一眼，小翠立马瞪他，杨顺不敢说话了，等明天看看，若是那人居心不良，看老子不懈了他的腿。
　　晚上睡觉的时候，杨顺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旁金元还在点着油灯读书呢，他明年还得接着考秀才呢。
　　金元正看得入神呢，杨顺时不时哎上一声，金元放下了手上的书本，“顺子哥，你干啥呢，扰得我没法读书了都。”
　　杨顺又哎了一声，“你还小，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那你别哎了，耽误我读书。”
　　“别读了，我都怕你跟吕秀才似的成个呆子。”
　　

第82章 082
　　自从金元要读书考秀才，跟他一道玩的时候少了，金元虽然调皮但为了杨天青咬着牙读书呢，虽然苦读，但也不耽误他跳脱的性子。
　　金元反嘴回了一句，“你才是呆子呢。”
　　杨顺拽了下被子，“你不懂，我现在可是咱家最大的男丁，咱家的顶梁柱！”
　　“你？”
　　金元投来不相信的眼神，惹得杨顺哇哇叫了几声。
　　白氏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催金元睡觉呢，就听见兄弟两斗嘴呢，白氏笑了一声又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饭杨顺和小翠推着架子车又去县府去了，这次杨顺等在架子车旁没走，等了一会儿那人果然来了。
　　小翠这次没有给他包豆腐，朝他抬了抬下巴，“哎，你天天吃豆腐不腻吗？今天要不要换成鱼改改口味儿？”
　　孔令仪脸红了起来，结结巴巴说道：“那，那买鱼，买鱼。”
　　小翠咯咯咯笑了起来，“可我今天没捕鱼，你说怎么办吧？”
　　孔令仪脸更红了，“那，那我买豆腐，买豆腐。”
　　杨顺瞪了他一眼，“说！你天天来我们这买豆腐安得什么心！不老实交代了，老子可不客气了！”
　　孔令仪连连摆手，“没，没有，我就是心，心悦姑娘，绝对没有什么坏心思。”
　　杨顺一听急了，“这还叫没有坏心思！”
　　小翠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有些文弱，“你上次可考过了？”
　　“考，考过了。”
　　“那你现在是秀才喽？”
　　“不，不是，我院试没过……”孔令仪生怕小翠嫌弃他没中秀才，忙说道：“姑娘放心，明年我一定能考中秀才。”
　　小翠甩了下乌黑的辫子，“你既然对我有义，男子汉大丈夫作甚磨磨唧唧的，遣媒人来就是了，我住在花田村，你找白家就是了。”
　　孔令仪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脸上带着傻笑，边做揖边连连往后退，左脚绊右脚，差点把自己给绊倒了，小翠不客气笑了起来，笑得孔令仪慌忙跑了。
　　杨顺都呆住了，“小翠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干娘说一声呀，这这这！”
　　小翠性子洒脱，觉得既然那人对自己有意，她又觉得那人不错，两相有意，有什么可磨叽的，小翠难得有个看上眼的，直接让那人上门提亲了。
　　杨顺觉得不妥，他性子虽然油滑，但也有靠谱的时候，觉得小翠应该打听好了再说这事。
　　两人卖完豆腐就回去了，一回到家小翠就开口说道：“干娘，过两天会有人来家里提亲。”
　　惊得白氏手上的络子都乱了，忙问道：“小翠，怎么回事？”
　　小翠给说了，“干娘，人长得不差，还是个读书人，说是已经过了府试了，我觉得不错。”
　　金元晌午从吕秀才家回来就听说了这个消息，惊得他眼睛瞪得溜圆，“小翠姐，你，你说得是真的？”
　　小翠点头，“是真的呀。”
　　白氏听小翠那么多，觉得是个不错的人家，想找人打听一下，奈何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可怎么打听呀，可愁坏她了。
　　第二天再去卖豆腐的时候白氏和金元跟着一道去了，若是见了那人想盘问一番，怎知竟然没有碰上。
　　一连三日都没碰上那人，白氏只好在家等着那人上门提亲了。
　　孔令仪这会儿正央求他娘上门提亲呢，孔婆子一听是乡下丫头有些不大喜欢，着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外乡来的孤女，那不成！
　　孔婆子上街又远远看过小翠，只见那丫头生得有些黑，笑起来牙齿很白，哪有其他姑娘温和的样子。
　　孔婆子更是瞧不上了，回来就朝着孔令仪大发脾气，“那姑娘不行，早两年就和你表妹那边通过气了，就等你明年考中了秀才娶你表妹进门，这门亲事是万万不成的！”
　　“娘，我不喜欢表妹，我一直拿她当妹子。”
　　孔令仪苦苦哀求，孔婆子就是不松口，她瞧不上小翠，觉得她不过是个乡下的孤女，家里又穷，样貌生得也不大好看，怎么能配得上她读书人的儿子呢。
　　最后不知道怎么商量的，孔婆子遣了媒人上门提亲，小翠已经好久没看见那人，以为两人没缘呢，哪知道媒人突然上门了。
　　白氏也忙让杨顺和金元去县府打听打听那家，两人很快把孔令仪家打听了出来，和那天孔令仪说得差不多，在县府有个院子，家里只剩他和一个老母，听说老父亲打仗的时候没了。
　　金元听着那孔令仪的老娘有些脾气不大好，金元有些担心，“顺子哥，你说小翠姐若是嫁过去了别受欺负了。”
　　金元和杨顺把这事给说了，白氏也有些担忧，怕小翠过去了被欺负，小翠不在乎地说道：“干娘，你看我身强力壮的，还打不过个婆子不成？”
　　白氏笑了一声，“你这孩子。”
　　小翠的婚事很快订了下来，孔令仪这才敢来小翠摊子前，小翠笑着打趣他，“孔相公，今儿还买豆腐？”
　　孔令仪脸红，“买，买豆腐。”
　　小翠给他包了两块豆腐，孔令仪要走的时候小翠叫住了他，“哎，你明儿过来，我给你送几条鱼，我自己捕的。”
　　孔令仪连声应好，一路上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下去。
　　小翠收摊回去就喊上金元和她一道下地笼去了，金元扔下书本就跑出去了，“来了，小翠姐！”
　　因着小翠的婚期订在了九月份，因为吕秀才要去州府赶考，小翠想等吕秀才考了秋闱在成亲。
　　因为小翠今年要出嫁，金元和小翠一道下地笼的时候叹了口气，小翠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金元的脑袋，“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呀。”
　　“小翠姐，我舍不得你。”
　　小翠一把揽过金元的肩膀，“离得又不远，就在县府，想我了就找我去，又不是见不到面了，挺好的婚事，村里不少姑娘都羡慕呢。”
　　金元也笑了起来，“要是天青哥哥也在家就好了。”
　　杨天青冬日离家，如今都快入了七月了，离家都快一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金元早就把小翠订了亲事的事给杨天青写信的时候说了。
　　等他收到信的时候，小翠姐应该都穿上嫁衣嫁去孔家了。
　　小翠运气很好，第二天起地笼的时候里面网住了一条大鱼，小翠去卖豆腐的时候拎着鱼去了县府，孔令仪一早就在那等着了。
　　看见杨顺推着车子过来了，忙帮着一道推，小翠笑着问了一句，“今儿来得挺早的，幸亏我捞到了一条不小的鱼，要不然你可要空手而归了。”
　　孔令仪忙摆手，“没事，没事的，没有鱼我也高兴。”
　　小翠连鱼带桶给了孔令仪，“那，还活蹦乱跳着呢，可新鲜了。”
　　孔令仪很是欢喜接了过来，又给小翠送了个荷包，“给你的。”
　　杨顺在一旁看得牙酸，偷偷嘟囔说他还不如他小翠姐大大方方的呢。
　　七月的时候吕秀才要去州府赶考，不用吕秀才开口，白氏就着金元送了五两银子过去，足够他用了。
　　吕秀才想带金元和杨顺长长见识，反正雇了骡车，多带上个人也只是多口饭，白氏欣然同意了。
　　州府离洛川县没多远，赶着骡车过得七八日就到了，现在秋高气爽，金元头上带着遮阳的草帽，手上拿着块点心，啃掉的渣滓落在了衣角上，随意就给抖在了地上。
　　杨顺则躺在骡车上悠闲地翘着脚，“哎，这日子过得可比咱那会儿去瓜州的时候强多了。”
　　“咱两还当小乞丐呢，你还想私吞咱两的铜板！”
　　金元豪不客气揭杨顺的老底，杨顺嘿了一下，“小没良心的，你那会生病可是花了我的银子的。”
　　两人斗着嘴，吕秀才坐在最前面翻着书本，也不由摇着头笑了起来。
　　骡车晃晃悠悠赶到了州府，休息了几日吕秀才就准备进贡院了，金元头一次见考举子，很是好奇地伸着脖子看。
　　“夫子，我两在外面等你。”
　　吕秀才摆了摆手，还不忘叮嘱两句，“别乱跑，出去玩的时候你两一道。”
　　“知道的夫子。”
　　送完了吕秀才进贡院两人就回去了，之前两人没来过州府，杨顺这次一来撒了欢地来回逛，金元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两人一道逛了起来。
　　白氏给两人都塞了银钱，出去了就好好玩，杨顺又是个对自己极好的，看见什么新鲜吃食儿都要买来尝尝，“哎，金元这个尝尝。”
　　两人没逛多久呢就吃得肚子滚圆，打着饱嗝又逛了起来。
　　两人一连逛了好几日，吕秀才从贡院出来，只是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金元和杨顺一左一右给搀了起来。
　　金元贴心地给递了热饮子，杨顺连连哎呀哎呀，“这举子可真不是人人都能考的，老子是不吃这个苦头了。”
　　吕秀才也摇了摇头，杨顺这才噤了声，看起来吕秀才这次可能考得不大好。
　　吕秀才也不等放榜就回去了，路上有些愁眉苦脸的，金元和杨顺也不斗嘴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金元开了口，“夫子，你肯定能考中的。”
　　吕秀才又叹了口气，“夫子说不定过几年要和你一道进考场哩。”
　　吕秀才深知这次考中的可能性不大，回去愁苦了好几天，金元天天都过来，每次手上拿着都拎着一些吃食，金元又是个性子开朗的，没两天就哄的吕秀才眉开眼笑了起来。
　　白氏这一阵也在家忙着呢，帮着小翠备嫁妆，就连杨顺也跟着忙得团团转。
　　白氏又是个心疼孩子的，给小翠备下的嫁妆不少，新做的褥子、绣花寝帐、四季衣裳各两套，还特意给小翠打了对银手镯，银子也给陪嫁了八两。
　　这在乡下算是很厚的嫁妆了，小翠直嫌她干娘给她准备得太多了，“干娘，我之前看咱村的阿枝出嫁也才两床褥子、一身衣裳外加根银簪子，你这也太多了些了吧。”
　　这些年小翠没少为了家里操劳，白氏想让小翠多带走一些，“这才哪到哪，你干娘我出嫁的时候可是拉了半船的嫁妆。”
　　白氏是富裕人家长大的，这点东西她都觉得少，可惜他们现在日子过得比不得从前了，要不然她怎么也得给她闺女备个十抬二十抬的嫁妆。
　　白氏想起她出嫁那会儿笑着说道：“干娘那会儿还带了一张拔步螺钿床，足足花了五十两银子打的，可惜了，要是还在的话还能抬给你做嫁妆。”
　　小翠咯咯笑了起来，“干娘，那么金贵的床睡着我都怕硌得慌。”
　　入了九月天也越发凉快了，白家一片喜气洋洋，门口挂着红布攒成的大花，门框上贴着吕秀才写得大红对子。
　　半晌要请村里人吃饭，白氏买了肉杀了鸡，花田村的大娘婶子一早就过来帮忙做席面了。
　　白家虽然是外来的人家，但白氏在花田村平日里为人和善，谁要是有啥忙要帮的，白氏二话不说就搭把手。
　　虽然他们在花田村没有什么亲戚，但小翠的婚事办得很是热闹。
　　院子里妇人围坐在一起边择菜边说着闲话，金元和杨顺忙着端茶倒水，金元嘴甜一口一个婶子大娘给人家送水，惹得人家笑了起来，“等咱金元长大了，不知道要招惹多少小姑娘哩。”
　　金元被夸得尾巴翘起来了，那副得意的小模样别提多臭美了，让人看着反倒觉得格外明媚讨喜。
　　杨顺过来一把按下金元的脑袋，“快干活，就数你臭屁了。”
　　杨顺说完了金元又朝着村中的婶子嬉笑了起来，“婶子，你看俺怎么样，帮俺相看相看，金元还小哩。”
　　杨顺一句话逗得几个妇人笑得前俯后仰，隔壁婶子笑着说他，“你还说金元哩，你不也就才十四五，急甚。”
　　杨顺忙说道：“俺十五了，十五了，可不急了，俺样貌长得没有金元好，可不得急一点。”
　　“成成成，那有合适的婶子帮你看看。”
　　“大娘也记下了，到时候等着吃你小子的喜酒哩。”
　　杨顺做着揖连连道谢，“大娘们婶子们，这可是你们说得哩，千万可别忘记了。”
　　杨顺逗得一院子的人都笑了起来，都笑他半大小子惯会顺杆爬。
　　小翠则在屋里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姑娘说笑，几人听见杨顺厚脸皮的话也纷纷笑了起来。
　　小翠招呼过来金元，“金元，给你姐姐们拿几个鲜柿子。”
　　“哎，来了！”
　　因着小翠要出嫁，白氏买了一些柿子说是柿柿如意，几个小姐妹打趣小翠，“哎呦，你瞧瞧，你瞧瞧，还是金元弟弟讨喜，瞧那机灵劲儿。”
　　

第83章 083
　　金元也笑着提了篮子过来，“姐姐们，快尝尝我家的柿子，我娘特意买的最红最甜的。”
　　金元一进去几个年轻的姑娘纷纷下手捏他的脸，“小弟，你这咋长的，瞧你这脸比俺们还白呢。”
　　金元哎呦哎呦捂着脸不让捏，“姐姐们，我都十三了，大孩子了，不许捏不许捏。”
　　金元越不让捏，几个姑娘越笑着捏他，逗得一屋子都是笑声，小翠也跟着笑，这门婚事挺好的，她挺高兴的。
　　头几日白氏因为小翠要出嫁了心里很是不舍，有些强颜欢笑，小翠就挤到白氏的床上安慰她，“干娘，大喜事一件，做甚愁眉苦脸的。”
　　小翠觉得就算是出嫁了也影响不了她回娘家，花田村离得又近，她干娘和弟弟们又常来县府卖豆腐，那不是日日能见到的。
　　院子里热闹成一片，第二日孔家的人过来接亲，小翠穿着一身喜服上了花嫁，她抱着个瓶子直乐，白氏则跟着偷偷掉眼泪，姑娘大了留不住了。
　　花田村的人欢欢喜喜过去送嫁，金元和杨顺也一左一右跟在花轿后面，金元想杨天青了，可惜小翠姐嫁人他看不见，也不知道他天青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花轿一路到了孔家门口，孔令仪满脸带笑的牵着新娘下了花轿，人还没跨进门呢，另一抬花轿就抬了过来，孔婆子在前面领着，跑得一头的汗，“等会，等会儿，让你表妹先进门！”
　　花田村的人都愣住了，杨顺叫了一声，“这怎么回事！”
　　孔婆子忙走了过来，“当初可是答应了娘的，让你表妹也进门的。”
　　小翠下花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呢，一听这话立马把盖头给扯了下来，“孔令仪这怎么回事！”
　　孔令仪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小翠，你放心好了，你进门，你做大她做小。”
　　白氏一把拉过小翠，“这是什么道理！”
　　花田村的人也帮着说道：“你们孔家这是骗婚！”
　　另一个花轿新娘也下来了，下来不住地抹眼泪，只见是个清秀的姑娘。
　　小翠气得牙痒痒，“干娘，我们走！”
　　混蛋孔令仪！原本以为读书人是个良人，哪成想在这等着她呢！
　　孔令仪拦着不让走，小翠常年干活是个力气大的，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打得那孔令仪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你敢骗老娘！”
　　孔婆子一看见儿子被打了，急着要上前动手，被杨顺一把给推开了，金元也赶紧上前护着他娘和小翠。
　　孔婆子被推了个鞠列，“好呀，好呀，我儿子府试已过，明年那就是秀才！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偏偏就看中了你这个粗野的乡下丫头，你竟然还不好歹！”
　　小翠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既然看不上我，我们走就是了，什么大的小的，我也不稀罕，姐妹这老大就让你与了。”
　　小翠说完就要走，孔令仪见小翠铁了心要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是我娘逼我的，小翠求你不要走。”
　　小翠现在觉得这人拽自己袖子都脏自己衣裳的，“堂堂大丈夫，连这个小事都处理不好，做甚哭哭啼啼的！”
　　孔令仪先和小翠定了婚事，孔婆子瞧不上小翠就让一同娶了他表妹进门，孔令仪不愿意，孔婆子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了起来，孔令仪这才应了下来，只说让小翠进门做大。
　　孔令仪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是我娘逼我的，都是我娘逼我的。”
　　少女的初恋总是蒙上层幻想中美好，如今看着孔令仪这没担当的样儿小翠只觉得自己眼瞎，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软蛋玩意！
　　“起开！干娘，杨顺金元我们走！”
　　花轿后面跟着的都是抬嫁妆的村里人，小翠话音刚落抬嫁妆的人纷纷回了头，嘴上还帮着小翠骂人，“呸！什么东西！”
　　孔婆子一看白氏竟然备下了那么多嫁妆，怎么也得有个十来两！
　　原本以为小翠是个没人管的孤女，让她侄女进门那乡野丫头还能有意见不成，她可是婆婆！
　　“你这丫头！怎么不知好歹！我儿子可是秀才，秀才！日后可是登高堂见天子的，你呢，不过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乡野丫头，过了我们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金元气得不行，“你家还不是秀才呢！”
　　杨顺也啐了一口孔令仪，“什么东西，连我杨顺都看不上你！”
　　孔婆子实在没想到一个乡野丫头竟然真的要走，嘴上叫嚷了起来，“我儿子可是秀才，我儿子可是秀才！”
　　杨顺学着她的模样阴阳怪气道：“我儿子可是秀才～我儿子可是秀才～我家金元过了府试第二场，那明年岂不是也是秀才，那我家金元也是秀才，我家金元也是秀才！我们夫子更是秀才，呸，比不过你丫的！”
　　孔婆子一点亏都不想吃，走了也好，她本来就没瞧上那野丫头，刚好她走了，让阿秀进门，正合她意了。
　　“走，可以啊，我家下了二两银子的聘礼，还有那些瓜果点心酒水，怎么也得三两银子吧！”
　　白氏气得发抖，这种人家万万嫁不得的，当即把银子扔到了地上，“给你们！”
　　一旁那叫阿秀的姑娘也直哭，不住地抹眼泪。
　　小翠花轿也不坐了，大大方方和村里人说道：“今儿辛苦大伯大叔大娘婶子了，还得劳烦你们帮我把这嫁妆给抬回去了。”
　　村里人纷纷说道：“小翠姑娘客气，都是小事一桩，这种人家可不行，咱乡下人虽然穷苦不识字，但也没这么缺德的，走走走，咱们都快走！”
　　孔令仪拦着小翠不让走，小翠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完揉了下手腕，生怕自己打轻了。
　　孔婆子不愿意了，她儿子明年可就是秀才老爷了！她不过一个乡野丫头说打就打！上来也要动手。
　　孔家也邀了亲戚，有人想着孔令仪说不定就是秀才了，想讨好他的人也冲上来动起了手。
　　金元和杨顺哪里愿意的，上去也动起了手，花田村的人一看，嘿！没理竟然还动手了，那怎么成，两帮子人纷纷打成了一团。
　　杨顺更是逮着孔令仪很打了起来，金元也没闲着，趁着人都在门口呢，扭头就跑人家院子里掀桌子去了，喜堂上挂的红绸一把给扯了下来，“让你骗人！让你骗人！”
　　出来之后撸起袖子也打起了孔令仪，“让你骗小翠姐，让你骗小翠姐！”
　　孔令仪被打了个半死，孔家忙跑着报案去了，孔婆子趁乱还拉着她侄女，“阿秀，那野丫头跑了，以后你进了我们孔家的门，你就是大的。”
　　阿秀推开了孔婆子的手，只是眼泪不住地掉，混乱中一个身穿粗布短打的汉子出来了，“阿秀。”
　　“大河哥！”
　　这次轮到孔婆子傻眼了，抖着手指问道：“这这这，怎么回事！”
　　村里的妇人常年干活，见孔婆子还有闲心和另一位新娘说话呢，上来一把薅着她的头发给拽到了人窝里，“还有你这老刁婆也欠打！”
　　双方人打成一团，那边一对苦命的鸳鸯哭成一团，原是那阿秀家贪图这孔令仪读书人的身份，就算是做妾逼着闺女也嫁进来。
　　趁着闹成一团，那男人带着心爱的姑娘走脱了，那男人原是个猎户，小两口日子也过得不会差了。
　　最后好好一场婚事闹到了县衙，花田村这边打了胜仗个个昂首挺胸的，孔家那边就惨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孔令仪伤得格外严重，人都是抬着过来的。
　　县令老爷是个清正廉明的，要不然头几年洛川县也不会平平安安的，如今刚改了年号，他一个前皇帝的县令，如今又做了现皇帝的县令，可算是在洛川县扎了根了。
　　县令老爷三两句就问清了怎么回事，恼那孔家欺瞒白家，但孔令仪又被打得太重，孔婆子哭闹着让白家赔银钱，还要让白家的人坐牢！
　　“这孔令仪谁打的？”
　　杨顺站了出来，“我打得，谁让他骗我们家！”
　　金元也站了出来，“我也打了，我打的，我打的！”
　　杨顺把金元给按了回去，“小孩子家凑什么热闹，去一边去！”
　　金元不服气，“你也就比我大两岁！”
　　杨顺嘿了一声，“长兄如父，如今咱哥不在家，我就是咱家的顶梁柱，去一边去！”
　　杨顺一把把金元给推一边去了，一力给承担了下来，“县令老爷，是我杨顺打的！”
　　县令老爷一问今年都十五了，按照律法把人给索了去，白氏拉着人求情，“县令老爷，我儿还小，我这个当娘的替他去了。”
　　杨顺不在乎地摆了下手，“嗐，干娘你这是作甚，我杨顺皮糙肉厚的，不就是坐几天牢，等俺哥回来了，省得他说我没照顾好家里。”
　　杨顺被差役给索了去，白氏哭得浑身发抖，金元也擦了擦眼泪，“娘，咱先回去。”
　　花田村众人先回了村子，因为杨顺被锁在了牢里，一家人都愁眉苦脸的，小翠气得团团转，“天杀的孔令仪，老娘真想剁了他！”
　　吕秀才听说了这事也赶紧过来了，“金元他娘，如今哭也没了法子，快些准备些吃食衣物给送去吧。”
　　白氏赶紧擦了眼泪，“先生说得是。”
　　一家人又忙活了起来，白氏去给杨顺收拾东西去了，金元和小翠去灶房做饭去了，那牢里可不是好呆的，杨顺要押在里面十五天呢。
　　一家人收拾好了东西就出门去了，隔壁的邻居还借了骡车给他们，可怜见的，大喜的日子，人却被锁牢里去了。
　　孔家那边，孔婆子请了大夫过来，如今可好了，两个儿媳一个都不见了，家里还被砸得稀巴烂，儿子还得请人来看病。
　　孔婆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坐在院子里哭嚎了起来，“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怎么就这么苦呀。”
　　原想着给白家要些医药费的，哪知道县太爷只把白家的一个小子给索了去，一个子都没赔给她家啊，她可是亏大发了！
　　邻居纷纷趴在孔家门口看热闹，那孔婆子仗着家里有个读书人，鼻孔朝天都不看人的，现在好了，活该！
　　这秀才还没考中呢，就先学人家娶小妾了，呸！
　　白氏带着金元和小翠两人也来了县府，赶着骡车直奔县衙大牢而去，白氏带了银子出来了，使了银子让里面的狱卒对杨顺好些。
　　几人进来的时候杨顺正躺在稻草窝里呢，嘴上骂骂咧咧地说人家挤着他了，白氏听了个正着，忙又用了银子让给杨顺换了个单人的牢房。
　　杨顺听见他干娘的声音一轱辘爬了起来，“干娘！”
　　又看见白氏给牢头使银子让给他换地儿呢，杨顺看着那银子心都在滴血，看着都快有一两了！这破牢房住着比外面的客栈都贵呢！
　　“干娘，干娘！我住这挺好的，挺好的！”
　　牢头把银子给揣怀里了，“嘿，你这小子要钱不要命啊，快些出来。”
　　银子都花了，杨顺只得出来了，牢头给他换了干净通风些的地儿。
　　金元头一次来大牢，里面臭烘烘的，熏得他差点吐出来，现在都九月份了，里面还那么热，还又潮又闷。
　　金元眼眶都红了，“顺子哥，给你煮了只鸡，你一个人吃。”
　　杨顺没啥特别的喜好，一是挣铜板，二是有个好吃嘴，听金元说给他炖鸡了，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两晶晶的，“这牢做得值，这一只鸡都是我的了。”
　　金元都要哭了，“顺子哥……”
　　杨顺都已经扯下个鸡腿拿在手上啃了，“行了，行了，你可千万别说我帮你顶罪啥的，本来就是我打那姓孔的打得最厉害。”
　　“哎，金元，你明年可千万考中秀才了，呸，那姓孔的什么玩意，你考中了秀才气死他们！”
　　白氏也抹着眼泪，“你这孩子，别说这些宽慰人的话了，在这里面可要受苦了。”
　　“干娘，这算啥，比这苦的俺都吃过了，更何况你们还给我送饭哩，不用干活还能吃得好，多好啊，干娘你就别哭了。”
　　“小翠姐，你也别自责了，咱都是一家人。”
　　小翠擦了擦眼泪，“顺子，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天青哥了。”
　　杨顺拍了拍胸脯，“什么像他呀，杨天青走了，我可不就是咱家的顶梁柱了。”
　　杨顺平日里虽然乖滑，但平日里拎得比谁都清，谁也不能欺负他家的人，杨顺把人给安慰了一遍，坐在牢里大口大口吃起了鸡，好吃。
　　金元回去睡不着觉了，他和杨顺的床对着的，杨顺睡觉喜欢磨牙，现在对面床没了动静了，金元反而睡不着了，干脆披着衣裳起来了，还不如读书呢。
　　他顺子哥说得对，他要考中秀才了，到时候看谁敢欺负他们家了！
　　

第84章 084
　　白氏几人天天过来给杨顺送饭，杨顺在牢里除了住得不咋好，天天闲得他恨不得数数这牢里有几只耗子！
　　杨顺是个脸皮厚油嘴滑舌的，他在牢里待不住，在里面待了几天就和里面的牢头混成一片了。
　　等金元和小翠过来送饭的时候，杨顺正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和人家打叶子牌呢。
　　金元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顺子哥……”
　　杨顺哎了一声，“俺兄弟来了，金元，去给俺们买点酒。”
　　小翠出去了，“金元，你这在等着，我去买。”
　　一群的大男人，她在这里不合适，小翠忙出去打了酒回来，那边饭都已经摆上了，今儿带的是红烧小排、酸菜猪血还有份炒鸡蛋。
　　都是金元做的，金元做饭的时候虽然比不上杨天青，但也学了个七七八八，论起来全家做饭手艺最好的就是杨天青，然后就数金元了。
　　小翠拎了酒回来，觉得杨顺都是因为她遭了这无妄之灾，牢头高兴了，杨顺也能在里面过得舒服些。
　　小翠回来的时候，几个人都吃上了，虽然带得多也不够几个人吃的，有人让明儿多带点。
　　小翠笑着说道：“大哥，我昨儿网了个大老鳖，明儿炖了送给各位大哥补补。”
　　金元也在不住点头：“对对对，最适合秋冬进补了。”
　　“呦，那可是个好东西，那明儿就辛苦姑娘了。”一个牢头说道，“我听说做成龙凤汤最是滋补了。”
　　小翠给应了下来，“成，明儿给各位大哥做成龙凤汤。”
　　杨顺摆了摆手，“走吧，走吧，俺在这好着呢。”
　　杨顺在心里骂了几句牢头，得寸进尺，呸！还龙凤汤呢，老子看他就像那蠢王八！
　　杨顺赶了两人走了，再不走他怕这些人不知道还要什么呢。
　　再说了，这乌七八糟的地儿哪里适合姑娘和小孩待，虽然他只比金元大上两岁，但现在他给自己封了个家里的顶梁柱，他现在可是家里最大的男丁！
　　两人都扭头走了，金元听见那老头骂孙家，“杨小兄弟，你可是个讲义气的。”
　　后面传来杨顺的笑声，“哪有，哪有，总不能让俺姐俺弟过来坐牢里吧。”
　　“那孙家现在成了笑话了，贪心不足，现在好了，两个媳妇儿都没了，都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金元听着几个牢头骂了几句孙家，出来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不喜欢那里面，臭烘烘的，快闷死他了。
　　“小翠姐，啥是龙凤汤呀？”
　　“就是用大老鳖和蛇炖成汤，那些老爷们都喜欢。”
　　金元一听蛇小脸白了一瞬，还是强装淡定说道：“小，小翠家，咱家没蛇。”
　　“没事，等咱回了家了日头还没落下来，我去山上捉上一条就是了。”
　　金元虽然害怕，但为了杨顺能在里面舒服点，忍着害怕说道：“小翠姐，我和你一块。”
　　两人一道朝家走去，西斜的太阳洒在两人身上，小翠背着手，肩上垂着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她轻笑了一声揉了一把金元的脑袋，“金元，谢谢你们。”
　　她真的好幸运，又遇见了金元他们，成了一家人。
　　金元甩了下脑袋，“小翠姐，我长大了，不能摸脑袋了，要长不高了。”
　　小翠笑了一声，“就算是比你阿姐我高了，那也是弟弟，姐姐摸下弟弟怎么了。”
　　小翠性子洒脱，孙家的事并没有让她难过，也不值得她难过，她只难过她三弟因为她落了牢狱，她干娘和金元也跟着跑前跑后的。
　　小翠脸上挂上明媚的笑，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以后我不嫁了，嫁出去为人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哪有在咱家自在。”
　　金元吓得眼睛瞪得溜圆，“小翠姐，可不敢让咱娘听见，要不然她要伤心了。”
　　“知道的，我才不和干娘说呢，我在咱家享福，何苦去人家家吃那个苦。”
　　小翠才不会和她干娘说这话，自从出了这事她干娘难受着呢，一直自责是她没打听好孙家的事，这才闹出了事。
　　两人到家先和白氏打了声招呼，白氏正在家给几人拆洗冬日的袄子呢，听说两人要去山上捉蛇，放下手上的活计站了起来，“我和你们一道。”
　　“干娘，你别去了。”小翠劝道。
　　她干娘怕蛇，比金元都怕蛇，小翠夏天喜欢往河沟里放地笼，里面经常能捉到蛇，她家门都不进就卖给了村里采药人家，生怕带回家吓到人了。
　　白氏不依，“现在天冷了，山上的蛇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多个人快一些。”
　　白氏执意要一道进山，小翠拿了个带盖子的竹笼，“那干娘金元，你两看见了蛇不要动，让我来抓。”
　　“好。”
　　白氏和金元应了下来。
　　山上草木枯黄一片，金元想起杨天青走的时候也是在秋日，他天青哥哥怕他们没柴烧，打了满满一墙的柴，也不知道他天青哥哥怎么样了，他已经好久没收到杨天青的信了。
　　三人手上拿着棍子敲着枯草，这时候天冷了，蛇不似夏日那么多了，花田村不少人家以采药为生，也有专门捕蛇的人家，这会儿蛇不好找了，人家都已经歇下了。
　　金元拿着棍子敲着草，生怕找不到蛇，又生怕找到了蛇，左右为难，眼见三人都在山上转了半个时辰了，日头早就落山了，再找不到就要天黑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金元有些急了，那些人要吃，要是他们不给杨顺会不会在里面挨欺负呀，俗话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今天怎么也得把这蛇给找到了。
　　等到快看不清东西的时候，金元敲了下枯草丛，下面嗖得窜出什么东西，“蛇！”
　　金元吓得脸都白了，反应过来忍着恐惧赶紧追了过去，辛辛苦苦才找到这么一条，可不能它给跑了。
　　那条蛇朝着白氏那边蹿了过去，白氏一听见蛇也吓得脸都白了，手比脑子反应快，下意识就上手抓了上去，一条小臂粗的蛇缠上了她的胳膊。
　　白氏吓得一动不敢动，就连脖子上都起了一层白汗，“小翠，笼子！”
　　小翠离金元两人远，等小翠过来捉蛇，那蛇肯定就跑了，白氏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就抓住了那蛇。
　　金元也跑了过来，看着足足三四尺长的蛇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蛇还缠着他娘的胳膊呢！
　　金元知道她娘怕蛇，每年到了夏天院子周围都要撒雄黄，她娘比他还怕蛇呢，单是这个字都不能提。
　　金元咬着牙抖着手要把那条蛇给接过来，“娘，别怕，我拿，拿过来。”
　　小翠已经跑了过来，一把握住金元的胳膊，“我来，干娘，是条没毒的菜花蛇，干娘别怕。”
　　小翠赶紧把蛇给弄了过来，一把给塞到了笼子里，白氏腿一软倒在了地上，金元赶紧把人给扶了起来，“娘，没事了，没事了。”
　　金元一摸他娘的手上面都是冷汗，白氏软着腿站了起来，强装镇定笑了一下，“总算是找到了，走，我们回家。”
　　小翠想扶她干娘一把，想着自己带着蛇呢，赶紧快步走在了前面，“干娘，我先回去把蛇放水生家，明儿我收拾好了再拿回来。”
　　水生的爹会捉蛇，放在他家不怕跑了，小翠怕蛇带回家了，她干娘和金元害怕，现在天黑了，等明日一早她给收拾干净了再带回家。
　　小翠先行一步，走着走着不由红了眼眶，她怎么有这么好的家人呀。
　　后面金元扶着白氏也下来了，别说白氏徒手抓蛇了，就连金元给吓得不轻，好大一条蛇啊！
　　“娘，没事了，没事了。”
　　白氏点了下头，“娘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
　　夜里睡觉的时候白氏怎么都睡不着，一闭眼就感觉胳膊上缠着个冰凉的东西，自己又是大人，不想让孩子担心，愣是一声不吭。
　　她正睡不着呢，小翠从厢房过来钻到了白氏的被窝里，“干娘。”
　　白氏拍了拍小翠的后背，“怎么过来了。”
　　小翠钻到了白氏怀里，“想和干娘亲香亲香。”
　　白氏笑了一声，“那睡吧。”
　　白氏搂着小翠总算是不怕了，胳膊上冰凉的触感换成了温暖的体温，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小翠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她都这么大了还往她干娘怀里钻呢，没一会儿觉得好舒服，也渐渐睡了过去。
　　吃了饭小翠去河边收拾蛇出去了，切好了才给带回来了，白氏和金元正围着盆里的大老鳖商量着怎么下刀呢。
　　金元不会收拾这玩意，以前都是杨天青给拾叨的，金元手上拿着菜刀，跟他娘一道蹲在盆子旁犯了难。
　　小翠回来就看见金元拿着刀比划就是不知道下刀，小翠笑了一声，“我来，去拿根筷子去。”
　　金元赶紧拿了筷子，小翠接过筷子逗了老鳖一下，老鳖咬住了筷子，小翠手起刀落给放了血，“成了，剁成块就成了。”
　　金元给接过了手，放了生姜把老鳖给炖了起来，小翠背着两人也把蛇肉给倒了进去，别说闻着还是挺香的。
　　就连金元都觉得很香，守着瓦罐咽了咽口水，“小翠姐，好香啊。”
　　小翠给打开了罐子，只见里面的汤炖得奶白奶白的，能不香吗。
　　小翠先舀了一碗递给金元，“尝尝，这可是滋补的好东西，那些富贵人家可喜欢喝了。”
　　金元不敢喝，摇着头不要，小翠乐了，“怎滴，你又不是没吃过，怕甚，尝尝，可鲜了。”
　　金元不敢相信地嗯了一声，“我啥时候吃过呀？”
　　小翠促狭地笑了起来，“就我们跑出翠霞镇的时候，就那天下了大雨，咱把乌篷船栓在了树上，那天吃得泥鳅汤，你忘了”
　　金元表情都要裂开了，他当然记得那场大雨，毕竟在水上淋着暴雨的机会也不多，“那，那不是泥鳅吗？”
　　“当然是骗你的啦。”小翠把碗递了递，“尝尝，就当喝鸡汤了。”
　　小翠给金元打了一碗，怕金元害怕，还只打了汤，在小翠的怂恿下金元接过了碗，抿了一口觉得还挺好喝的，在害怕和喝汤中选择了害怕着喝汤。
　　小翠又打了一碗，“干娘，你也尝尝。”
　　白氏哪里肯喝的，“你们喝，你们喝。”
　　小翠给喝了一碗，这种好东西不喝可惜了，不能全都便宜了外人。
　　金元和小翠吃了饭就拎着篮子和瓦罐给杨顺送饭去了，今儿小翠带了龙凤汤，金元端着碗一人给盛了一碗，杨顺因为牢头心情好又给放了出来活动活动。
　　小翠给杨顺端了一碗，里面满满的肉和老鳖裙边，“多吃点。”
　　杨顺端着碗吃了起来，“真香！”
　　杨顺吃了一碗，小翠又给他盛了一碗，杨顺这才反应过来，悄声问道：“不是，小翠姐，这天都冷了，哪来得蛇啊！”
　　“是去后山逮的，干娘给按住的，可给干娘吓得不轻。”
　　杨顺赶紧喝了起来，这好东西可不能便宜了那些忘八蛋了！
　　金元和小翠等人吃完，收拾了碗筷出来了，见那些牢头吃了他们的东西，对杨顺都好了几分，金元挺高兴的，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挂着笑呢。
　　刚出了大牢们，金元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一把拉住小翠就要走，“晦气！”
　　孔令仪拦了上来，他那一顿打可不轻，这都好几天了才下了床，脸都还是肿得呢。
　　“小翠，小翠，你听我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娘也知道错了，让我来接你回家，真的。”
　　小翠呸了一声，“你们孔家是什么镶了金边不成，我小翠这辈子就是当姑子也不进你们孔家的门！”
　　金元现在一看见孔令仪就气得牙痒痒，实在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滚蛋！”
　　孔令仪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金元两人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孔家的日子可不好过，因为想一下子娶两个媳妇儿进门，现在好了，鸡飞蛋打，一个媳妇儿都没捞到不说，就连名声都坏了，谁要愿意和他家结亲呀。
　　孔婆子刚开始日日坐在家里骂小翠，后面知道自家名声坏了，这才和孔令仪说让她把人接进门，她也不嫌弃小翠是个乡野丫头。
　　她是想得挺美，怎么，她愿意了人家就要来了，小翠可瞧不上这种人家。
　　等到杨顺出来那天，全家都过来接人，白氏还特意借了人家的骡车，杨顺在里面虽然日子过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差，人都胖了一圈。
　　

第85章 085
　　白氏很是激动，“可是受苦了，快回家了我们。”
　　小翠也说道：“干娘昨儿就开始买菜割肉了，鸡汤都炖好了，给你整治一桌出来。”
　　金元也把手上的甜羹给递了过去，“顺子哥，先垫垫肚子。”
　　杨顺感动地眼泪汪汪，接过碗给喝了个干净。
　　杨顺等走远了才骂了起来，“呸，都是什么东西，还想和老子称兄道弟呢，呸，老子才不上他们呢！”
　　杨顺油滑，这些天和里面的牢头混熟了，说是称兄道弟，其实是他给人家装孙子，一出了大牢门他就翻脸不认人了。
　　几人一道回了家，几人忙前忙后给杨顺烧水洗澡，小翠烧火，金元提水，白氏捧了干净的衣裳出来，杨顺洗干净了舒服得松了一口气，“干娘，让你操心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见外的话，你为了咱家受苦了。”
　　那牢里怎么能和家里比，饭桌上杨顺大口大口扒着饭，杨顺嬉笑着脸说道：“这饭还是在咱自己家吃着香。”
　　白氏给夹了鸡腿，小翠给盛了羹汤，金元给夹了筷子肉，杨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嗐，你们别这样，我都有点害怕了。”
　　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杨顺吃得打了个饱嗝，“金元我和你说呀，这人呀，没权没势就是不成，就连那看大牢的都不是好缠得，咱家就靠你和咱哥，说不定你两就出息了呢。”
　　白氏夸了杨顺，“你日后也是个有出息的。”
　　杨顺抹了把嘴，“干娘，俺在牢里想好了，这人一没财二没权可不行，咱家总得占一个吧，干娘，俺想好了，俺想出去闯荡闯荡了。”
　　白氏愣住了，“这……你还小，外面乱。”
　　“干娘，我都十五了，虚岁十六了，等过了年就十六了，哪里小了，我想出去闯荡闯荡了。”
　　白氏心疼地摸了摸杨顺的头，“好，那在家住一阵再说，干娘给你准备东西。”
　　金元也没想到杨顺从牢里出来头一件事就是要出去闯荡，“那你先别跑太远了。”
　　“放心吧，说不定就能发财了呢，到时候给干娘买头面，给小翠姐也买，要金的！金元你也买，给你买上好的文房四宝！”
　　杨顺吃了饭舒舒服服趟床上睡觉去了，这些天天天睡草窝窝，哪有他的床舒服呀，他的床一闻就是刚晒过，舒服。
　　杨顺打算出去闯荡一番了，金元也不敢松懈了，日日跑到吕秀才那一道读书，争取明年给考中秀才了！
　　白氏和小翠又忙了起来，下午有点空就开始给杨顺做棉鞋，袄子也给拆洗好，还是吃食也一道给备好了。
　　白氏舍不得杨顺一个半大孩子出去闯荡，东西准备得就慢了起来，希望杨顺晚些出去，杨顺有点急了，“干娘，再不出去天就要冷了，到时候跟着商队走可就要受罪了。”
　　白氏赶紧给备好了，心里叹了口气，孩子大了，要飞出去了，好在半个月一个月的就能回来了。
　　几人送了杨顺到洛川县，就连吕秀才都来了，白氏红了眼眶，金元又哭了起来，杨顺面上无所谓地嗐了一声，“金小元，你咋又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
　　杨顺心里也舍不得，谁不想舒舒服服在家里呀，经此一遭，他算是明白了，没钱就是忘八蛋。
　　反正他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去挣铜板，杨顺要去州府，上次吕秀才秋闱的时候他去过，见州府有很多商队，他干脆背着包裹赶着骡车出来，打算跟商队出去。
　　杨顺赶着装满药材的骡车，有他自己攒下来的三四两碎银子，还有白氏给他的十两生意本钱。
　　杨顺用这些银钱在村子里收了不少的草药，花田村本来就靠采药为生，他雇了辆骡车，背着包裹打算出去了。
　　金元擦了擦眼泪，“你早点回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别送了，回去吧，我不在家你就是咱家年岁最大的男丁了，照顾好干娘和小翠姐。”
　　金元点了下头，“知道的。”
　　杨顺怕他再不走也要哭了，真是的，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呀，也没回头看，挥了下手赶着骡车走了。
　　等到走远了才擦了下眼泪，“杨顺呀，你这次可得长点脸呀，家里就数你没出息了，地种得比不上杨天青，书读得比不上金元，就连小翠姐都有个捕鱼的手艺，我这以后娶了媳妇儿让人家跟咱喝西北风呀。”
　　杨顺到了州府就先打听了商队，他盘算了一下去哪能挣更多的铜板，他拉得是一车药材，单是这车药材就花了十来两，他收得还都是不算贵的药材，要是人参冰片什么的可就贵了。
　　杨顺很有脑子，拉得一车药材多是止血用的药材，虽然现在改年号了，也不过才开元二年，有的地方还是有些乱，朝廷鞭长莫及。
　　他打算去那些地儿卖，富贵险中求。
　　杨顺打听好了顺路的商队，跟着人家一道赶着骡车走了。
　　杨天青在西北戍边，就连杨顺都出去闯荡了，金元也不敢贪玩，日日苦读诗书，白氏和小翠就在家里卖豆腐，日子过得也安稳。
　　转眼头一场雪落了下来，金元跑着从吕秀才家回来了，“娘，小翠姐，下雪了！”
　　白氏招呼人进屋，“下雪了，西北那边更冷了，还有你顺子哥，这都快走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回来。”
　　白氏担心不已，原本以为杨顺头一次做生意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哪知道都一个月了还没回来呢。
　　金元也有些担心，“或许顺子哥这几天就回来了呢。”
　　白氏又常去观音庙求平安去了，还请了平安符回来，家里人都给带上一个，杨顺的等他回来也给戴上。
　　虽是今年的头一场雪，但下得比头几年都大，稀稀落落地两天都没停，都没过鞋面了。
　　金元正在屋里读书呢就听见了动静，“干娘，我回来了！”
　　金元还以为是幻听呢，又捧起书本又读了起来。
　　“干娘，小翠姐，金元！”
　　金元赶紧从屋里跑了出来，一出来果真院子里站着个人，不是杨顺还是哪个呀！
　　只见杨顺穿着厚厚的袄子，头上带着搭耳帽，脸都有些黑了，笑得一排牙都露了出来。
　　“顺子哥！”
　　白氏和小翠在屋里打络子呢，听见动静也出来了，白氏快步走了过来，朝着杨顺胸口就是两拳，“你这孩子，说是十天半个月，怎滴去那么久！”
　　杨顺笑了起来，“原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的，回来又拉了些皮货，路上卖卖就回来得晚了。”
　　白氏忙拉了杨顺进屋，金元也跟着去倒热水，这大冬天的风餐露宿的，可是受了苦了。
　　“金元，去县府割些羊肉回来，给你三哥暖暖身子。”
　　金元应了一声就要出去，杨顺忙叫住了他，“骡车上有，在背篓里，我回来的时候在县府买好了，金元，去给拿下来。”
　　金元忙去院子里把东西给拿下来了，只见里面放着满满的吃食，单是羊肉都给买了半扇那么多，另一个背篓里面装着点心白糖这些金贵东西。
　　“顺子哥，你买这么多！”
　　金元把两个背篓拖到了屋里，杨顺嬉笑了一声，“挣银子了，可不得吃好点。”
　　杨顺从怀里掏出银子，满满一小袋子，落在桌子上叮咚作响，“干娘，这一趟可不少赚，我找了去西北方向的商队，那边药材好卖，皮毛又便宜，这一来一回挣了快五十两了。”
　　白氏拉着杨顺的手，只见手都冻裂了，脸被风吹得也起皮了，白氏心疼地掉眼泪，“你这孩子，回来了可得好好歇歇，这次回来就等年后了吧？”
　　“干娘，现在生意好做，哪有窝在家里的，年前跑短了还能跑两趟呢。”
　　杨顺回来带的是皮毛，羊皮袄子，兔皮帽子，还有最贵的狐狸皮，西北方向那边卖的便宜，他还给金元三人还有吕秀才一人留了一条兔皮围脖。
　　“金元，快些烧火做饭，小翠去请你们先生回来。”
　　两人各自忙活去了，金元剁下一大块肉准备煮羊汤，杨顺这一路别提多高兴了，虽然天寒地冻的，还要时常睡在野外，但银子落在口袋里的感觉让他痴迷。
　　他从来没这么高兴过，巨大的满足感充盈着他的胸膛，就连寒冷都挡不住他挣银子的决心。
　　“干娘，先给老三家送块羊肉，再拿过去二两银子，就说骡车还要用呢，年前给他们送回去。”
　　白氏拍了拍杨顺的手，出去一趟杨顺好像长大了。
　　白氏忙去给老三家送银子和肉去了，老三家二话不说给应了下来，反正冬日里骡车放在家里也是放着，租出去还能挣些银子。
　　杨顺一回来家里热闹了起来，大锅里炖着羊肉，金元手上拿刀麻利地切菜，鸡蛋也给抓了好几个出来，又揉了面出来烙些饼子泡汤喝。
　　小翠请了吕秀才回来也过来帮忙，吕秀才拍了下杨顺的肩膀，“好小子，原来你是块经商的料子。”
　　杨顺笑了起来，“运气好。”
　　几人都来到了灶房，灶房生了火暖和，白氏又特意笼了火盆子取暖，上面煮了茶水给众人喝。
　　杨顺出去一趟有不少话要说，“往西北边走，那边可跟咱这不一样，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大的草原，再往前个半月就要到西北戍边的地儿了，说不定还能见到咱哥呢。”
　　杨顺不停地说着一路上的见闻，丝毫不提受得苦，天寒地冻那都是小事，特别是会遇见小毛贼，还有半夜出来的狼。
　　金元在旁边听得嘴角勾起，时不时问上两句，看杨顺有些邋遢的样子，也知道一路的辛苦。
　　灶房里，热气腾腾的羊汤端上了饭桌，还有几个菜，杨顺昨儿紧赶慢赶回来了，生怕家里人担心他，饭都没有好好吃，饿了就啃个饼子。
　　现在好不容易吃上个热饭，一手抓上两个饼子，一手端着羊肉汤吃了起来，“金元，你做饭的手艺见长了。”
　　金元给他碗里又舀了一勺子肉，“吃你的饭吧。”
　　杨顺吃得通体舒畅，“对了，我走了这么久了，家里没什么事吧，咱哥来信没？”
　　金元摇了下头，“没有，好久没收到西北那边的信了。”
　　杨顺这趟是往西北走的，消息比在这灵通些，“我听说朝廷收回了会州宁州平州五座城池，现在朝廷的兵已经开拔到祖皇帝打下的地方，咱哥应该快回来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高兴，被胡族占领的城池收回来了，那仗岂不是快不用打了，戍边的将士也很快就能回来了。
　　这是难得的好消息，金元几人都很高兴。
　　此时远在大西北的草原上，到了冬日枯黄成一片，军队在胡族的地方安营扎寨，今儿又打了胜仗，现在不仅收回了城池，他们都开拔到了人家的地盘了。
　　营帐内众人也吃着炖羊汤喝着烈酒，“来来来，喝喝喝。”
　　杨天青坐在首座吃着羊肉，旁边的人给他倒了一碗烈酒，“杨百户，来来来，喝点酒暖暖身子。”
　　杨天青端着一口给喝了个干净，众人纷纷叫好，短短一年半杨天青已经从小旗升到了百户，在大昭朝虽然武官比不上文官，但杨天青现在也是个妥妥的正六品武官。
　　他从一名寂寂无名的小兵升这么快，可见其中的凶险，都是拿命来拼，花田村一同出来的人已经折损了好几个人，杨天青给金元写信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这些事。
　　让村里人晚些知道也好，要不然折损的人家哭嚎，其他人家也跟着恐慌，战争就是这样残酷，就连杨天青肩膀上还透着血痕。
　　杨天青很得一位童指挥使的赏识，打仗猛不说还识文断字有头脑，这种人放在一堆大老粗里可不好找，杨天青又连连立功，那位指挥使恨不得这是自己儿子。
　　花田村，自从杨顺回来可就热闹了，听说杨顺出去这一趟挣到银子了，不少村里的年轻人纷纷过来请教，他们花田村的药都是卖给县府，若是自己卖还能多挣些银子。
　　杨顺被人围在中间，他一副大爷样侃侃而谈，很是得意，白氏给他们端了热茶和零嘴。
　　杨顺得意地找不到东南西北，“你们不知道，往西北方向去多挣钱，那边在打仗，最缺的就是药材了，好卖得很。”
　　

第86章 086
　　“顺子，你年前还去不去了，我想跟你一块。”
　　“顺子哥，带我也去呗，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杨顺嘘了一声，“都别吵，别吵，金元还在东屋读书呢，那可是我们家日后要当大官的，吵了我家金元读书，我可跟你们没完。”
　　一帮子年轻小伙赶紧噤了声，现在别管是比杨顺大的，还是小的，都听杨顺，觉得他太厉害了，一个人拉着车药材就敢跟人家跑商队去了。
　　白氏听见了说道：“没事，金元去他先生家了，你们尽管说就是了。”
　　众人又热闹了起来，一帮小子纷纷求着杨顺带他们一道去卖药材去，他们也不知道杨顺挣了多少，只知道他挣到钱了，这大冬天的也不能进山采药，那就跟着杨顺出去卖药材呀。
　　等金元拎着书匣回来的时候，那帮小子都已经走了。
　　杨顺这几日可过足了威风，见金元回来了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金元呀，你可得好好读书呀，你顺子哥我有钱了，日后我供你读书，我行商，你当官，咱们官商勾结，齐齐把钱赚。”
　　金元送了他个白眼，“什么官商勾结，你就不会说点好话。”
　　“嘿，那咋了，咱也是为了过上好日子不是。”
　　杨顺还真是这么想的，他喜欢挣铜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他都想好了，等金元当了大官了，日后给他行方便，那他岂不是挣得更多了！
　　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他们！
　　白氏听见了也笑着笑头，“书可不是这么读的，让你们夫子听见了少不了又要教训你一通。”
　　杨顺嬉笑了起来，“那就不让他知道呀。”
　　白氏敲了一下杨顺的脑门教训他道：“出门在外坏事咱可不能做，本本分分做人，干娘才能放心。”
　　“干娘你放心好了，我是去经商，又不是去谋财害命的，等我挣更多了的铜板了，别说那洛川县了，咱不住，咱去住俞州府！”
　　杨顺在家待了十来天就又忙活了起来，又收了一车的药材，这次他本钱多了，还收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同村里的年轻小伙凑了银钱也收了三车药材。
　　一行人四辆骡车七八个人跟着杨顺走了。
　　一家人送了杨顺出门，白氏叮嘱他别贪多跑远了，卖完就回来，杨顺笑着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对了，金元，你好好读书哈，我走了！”
　　一帮子人出了村口渐渐不见了踪影。
　　金元也留在家里安心读书，希望明年能顺利考中秀才，到时候就能跟他夫子一道考举子了。
　　杨顺第二次出去依旧是踌躇满志，他可太爱做生意了，确切地说他可太爱挣银子了！
　　这次杨顺依旧找了个商队一道，只是没有走太远，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回来了，跟着他一道的年轻汉子都挣到了银子。
　　杨顺再回来的时候更热闹了，这次虽然没有上次挣得多，但带出去的银子也翻了个翻，小一百两银子呢，杨顺突然赚了这么多怎么能不高兴！
　　杨顺坐在饭桌上得意地说着他的见闻，金元听着有些意动，他还没去过西北那块呢，听说那边走远了就是草原。
　　“顺子哥，下次我能跟你一道去吗？”
　　杨顺正坐在饭桌上侃侃而谈呢，哪知道金元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句，吓得他直咳了起来，“啥？咳咳咳，金元你说啥？”
　　金元看着杨顺说道：“我想和你一道去行商。”
　　饭桌上安静了下来，白氏和小翠都看向金元，白氏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都是兄弟，杨顺能吃了这个苦头，金元为何吃不得？年轻人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杨顺还在一旁咳呢，小翠觉得不妥，“金元，那西北现在冷得厉害，你明年还要考秀才呢，不如在家安心读书。”
　　杨顺也说道：“小翠姐说得对，金元我还指望你日后当大官呢，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别耽误了你读书。”
　　金元只是想去看看杨天青现在的地儿是什么样子，“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就想出去见识一些。”
　　金元少年心性，想一道和杨顺去见见西北的风光。
　　杨顺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都怪他吹牛皮，现在好了，惹得金元非想跟自己一道。
　　“那个金元，其实出去也没那么好，你看这趟跟着一道出去的二愣子还有狗娃儿，两人出去没走两天呢就开始哭爹喊娘，年前这趟再去两人就不跟着去了，吃不了这个苦。”
　　杨顺劝了一句，希望金元打消这个念头。
　　金元摇头，“我就想出去走走，日日读书有些困乏。”
　　杨顺看向白氏，“干娘，你劝劝金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氏爱子但不溺子，“金元说得也是，出去走走也好。”
　　白氏拍了板，杨顺也不在说什么了，金元很是高兴，其实他不咋爱读书，要不是为了能帮着家里，他更希望能做个纨绔小少爷。
　　杨顺这次打算自己组商队，和村子里的年轻汉子一道，他都跑了两趟了，对路线也熟了，觉得自己走没啥问题。
　　村里的年轻汉子也这么想，他们人多，这次还有其他村子的也想跟着一道贩卖药材，估计有个七八辆车子，人有个十来个人，这么多人呢怕什么。
　　跟着人家商队走得话还得给人家银子，他们自己走得话不是能多挣一些。
　　院子里站了不少的年轻汉子，因为这趟跟着去的都挣到银子了，还有外村的也想跟着一道去，众人在院子里商议何时出发，要尽快走了，他们打算年前过来。
　　走了这趟，腰包鼓起了，带着银子过年谁能不高兴呢。
　　杨顺现在成了领头的，众人都听他的，杨顺拍了板，这几日就走，这次不走太远，还得回家过年呢。
　　杨顺发了话了，众人纷纷回家备药材去了，拉什么药材全看自己，想多挣拉贵的，没钱那就拉便宜一些的。
　　有的人家没那么银子，就两三家拉上一车，杨顺跑了两趟尝到了甜头，又临近过年了，他想多挣上一些，手上的银子除了给白氏二十两，剩下的全都买成了药材，足足两大骡车。
　　等到出发的时候，车队一下子有九辆，比杨顺想得要多，人也多了起来，杨顺蛮高兴的，人多安全呀，都是一群年轻汉子，碰见什么宵小他们都不带怕的。
　　白氏给杨顺金元准备好了东西，现在寒冬腊月冷得厉害，两人里面穿着袄子，外面又套了羊皮袄子，风想吹都吹不进来。
　　金元头一次跟着出来行商很是兴奋，坐在车后面脸上都带着笑，小少年哪有不喜欢新鲜东西的。
　　金元朝着他娘和小翠挥了挥手，“娘，我们年前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回去吧，外面冷。”
　　商队一路朝着西北方向而去，杨顺赶着骡车，金元坐着骡车后面，同行的水生打趣了一句，“顺子，你舍得让金元出来呀，金元那小脸风一吹说不定就破了。”
　　几个小子哈哈笑了起来，杨顺笑骂了一句，“少混说，怎么你们去得金元就去不得。”
　　金元也说道：“就是，我也想出去长长见识。”
　　金元坐在后面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取暖，这寒冬腊月的，风冷得跟刀子刮脸上似的，金元头几日还很兴奋，越往西北方向走越发冷了起来。
　　众人路上遇见村庄的话就投宿，遇不到就睡在野外，捡了柴架了锅煮带汤的饭，荒郊野岭的，饭刚盛出来风一吹就凉了。
　　金元坐在背风的骡车后吃饭，杨顺和他挤成一块，又拿了肉干扔到金元碗里，“你瞧瞧，我都说不让你跟过了，哪有在咱家舒服呀，张嘴说话都要吃一嘴风的。”
　　“你和天青哥哥吃得这个苦，我也吃得。”
　　金元脾气倔，就是苦也不吱声。
　　今儿走了一天都没遇见村落，一行人只能宿在了野地里，众人纷纷拿出褥子睡在骡车旁，还能挡挡风。
　　金元和杨顺也睡在了他们骡车旁，两人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羊皮褥子，还留了四个人守夜，这睡在野地里，一是怕有人过来抢东西，而是怕有狼。
　　金元裹着羊皮褥子，脸都藏在了里面，要不然风吹得脸疼，瓮声瓮气说道：“杨顺，你头几次也这么苦呀。”
　　“那是，都说了让你在家了，不过，可挣银子比起来这点苦算啥。”
　　杨顺对铜板有极大的热情，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苦。
　　两人躺在一起说着闲话，远远得传来嗷呜嗷呜的叫声，金元把脑袋给伸出来了，“什么东西在叫呀。”
　　“狼，那东西狡猾着呢。”
　　“我还没见过呢。”
　　金元没见过狼，只听杨顺说过，说长得和狗差不多，就是叫声不一样。
　　杨顺说道：“等在往西北方向走说不定就见到了，等咱赚了银子了给你买狼皮袄子，让你威风威风。”
　　金元躲在羊皮褥子里笑了起来，“算了，太贵了。”
　　“那有啥。”
　　杨顺虽然抠得厉害，但那是对外人，对家里人可大方了，而且在家里，他可能和金元抢东西吃，大事他可不计较。
　　金元跟着杨顺走了大半个月，一路上金元脸都吹皲裂了，但他见到了没见过的狼，也见到了之间没见过的壮丽的风景。
　　杨顺给金元指着前面的山头，“在往前走就个一个多月就能到西北平州府了，杨狗剩儿就在那呢。”
　　金元给了杨顺一胳膊肘，“什么杨狗剩儿，在胡说我就打你了。”
　　杨顺嘿了一声，“我可是你哥，你敢打我，反了天了。”
　　两人坐在骡车前闹成了一团。
　　杨顺打算再往前走走就把药材给卖了，到时候买上些羊皮狐狸皮什么的带回去，他们挣了银子就能安心回家过年了。
　　杨顺打算得挺好，哪知道快走到地儿的时候有一伙人骑着马冲碎石山上冲了下来，杨顺已经赶紧把刀给拎在了手上，“有土匪！有土匪！”
　　众人纷纷从车上抄起家伙什，有锄头有铁锹还有铁叉，一水儿的都是农具。
　　杨顺嘱咐金元，“在车上坐好了，别下来！”
　　金元应了一声，他手上也拿着个锄头呢，谁要是敢过来他一锄头就上去了。
　　这一路行来也碰见有人伸头窥探，但见他们人多又是年轻汉子，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原本以为这趟行商平安无事，哪知道快到地儿了，突然遇见一帮子土匪，而且还有马，比一般的宵小凶悍少不少，个个嘴上呼喊着手持弯刀冲了过来。
　　顿时商队乱成一团，拉车的牲口也受惊想逃走，众人拉骡子的拉骡子，和人家打得打成一团，不仅杨顺他们想过个丰年，临近年关了，就连土匪也想过个好年。
　　金元坐的骡车也受了惊，他忙紧紧拉住绳子不让骡子跑了。
　　铁器碰撞的声音到处响起，花田村众人拼死抵抗，这都是他们全部的身价，还有的是先赊了药材的，要是被抢了可如何是好啊！
　　“金元，金元！顾好自己不用管那货了！”
　　杨顺喊了起来，货在值钱也比不上他们的命重要啊！
　　一通混乱之后那帮人见杨顺这些人要钱不要命，原想着全部给抢了呢，在花田村众人的抵抗下最后只抢走了五车的货。
　　等那帮人走远了，杨顺和金元赶紧查看众人伤情，水生伤了胳膊，还有其他人都不同程度受伤，就连杨顺都伤到了腿。
　　杨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为了多挣一些没有跟着那些大的商队，哪知道头一次出来单干就出了这事，这可如何是好啊！
　　金元则忙着给受伤的人上伤药，有人丢了货已经哭了起来，“我的货呀，我的货呀，那可是我跟人家赊的药材啊。”
　　金元处理好伤得重的，然后过来找杨顺，外面冷得厉害，但金元额头出一层薄汗，“顺子哥，你没事吧。”
　　杨顺摇了下头，他的货也丢了一车，连带着丢的牲口，他这次要赔个精光了啊！
　　金元给杨顺的腿上倒了伤药，杨顺疼得呲牙咧嘴，金元给扯了布给他缠了一下。
　　

第87章 087
　　众人捡拾着落在地上的货物，头几日大家伙还高高兴兴还想着再走两日就能折返回去了，哪知道突然出了这事。
　　顿时大家都愁眉苦脸了起来，有的丢了货的一时没忍着哭了起来。
　　杨顺扶着金元站了起来，“行了，大家都是跟着我杨顺出来了，我这还有一车货，等回去了赔了多少，我杨顺赔给你们！”
　　这也不是杨顺的错，谁也不知道会遇上一伙儿强悍的盗匪。
　　有人说道：“顺子，这也不是你的事。”
　　杨顺若是一人承担了下来，那绝对赔个底朝天。
　　水生擦了把脸，“这样，还剩四车货，也别管是谁家的，到时候卖了货按人头平分，这样大家都能少赔一些。”
　　花田村众人觉得如此甚好，就算只有四车货但也得众人都护着。
　　杨顺跑了两趟了对这一片熟，“在往前走一天，等到明天下午就能到开城县，到时候卖了货收上些皮毛香料我们就回去。”
　　不能再往前走了，一半人身上都带伤，得赶紧把货儿给处理了折返回去。
　　众人收拾好接着往前赶，下午走到一处乱石坡的时候就听见有马蹄声，杨顺站在骡车上一看骂了一声，“草了，真的是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的！”
　　“顺子，咱们拼了，要不然回去了一家都得受饿！”
　　金元觉得不妥，忙拉着杨顺说道：“让大家不要反抗，货给他们，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杨顺咬了咬后槽牙喊了一声，“东西给他们，都别反抗！留着命要紧！”
　　金元说得对，如今他们不少人身上都带伤，再打上一场他们打不起，宁愿丢了货也不能丢了性命啊，要不然他回去可怎么可人家交代啊！
　　那伙人冲了过来，没想要杨顺一行人竟然没反抗，那个叫二当家的挑了下眉，“倒是稀奇了，兄弟们，把东西给拉走了，也人都给捆了，带咱山寨里去！”
　　杨顺没想到货给了他们不说，竟然还要把他们也给捆了去，杨顺破口大骂了起来，“你老子的！老子和你们拼了！”
　　杨顺挣扎着要动手，一拳头被人家给打在了肚子上，金元赶紧护了上去，“不要打人，不要打人！”
　　花田村众人被捆着手朝着帮子人的老巢而去，众人纷纷骂了起来，“早知道就和他们拼了，这帮人不讲道义！”
　　七八个土匪骑着马呢，走在最前面的二当家晃晃悠悠挥着马鞭，“屁得道义，道义能当饭吃啊，老子就是干这行当的，干得就是这劫富济贫的活儿！”
　　一行人被拉到了山寨上，若不是知道这是个土匪窝，金元都以为不过是个寻常的小村庄，只是周围围着一圈高高的墙罢了。
　　他们一来到寨子小孩纷纷围了上来，“二当家，你回来了！”
　　金元看了一圈，这山寨不仅有小孩，还有妇人老人，看起来真的就跟寻常寨子没什么两样，哪知道竟然是土匪窝啊！
　　那二当家的从马上下来了，抱起个刚学会走路的小丫头，“妞妞，想爹了没有。”
　　那小丫头咯咯笑了起来，那人又问，“大当家的在不？”
　　“大当家带着人下去买粮食去了！”有个六七岁的小子说道。
　　二当家的挥了挥手，“把这些人给关牢里去。”
　　寨子里的人熟练地把人给推到了一处牢里，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问他们是哪家商队，要他们东家赎人。
　　杨顺呸了一声，“什么东家西家的，我就是了，哪来的银子赎人，银子没有贱命一条！”
　　杨顺虽然乖滑没脸皮，要是换了其他地儿说不定会求上几声，但任谁一天被抢了两次也没心情应付这些人了，杨顺都快要气死了！
　　这下好了，他辛辛苦苦挣得银子都要没了不说，他带出来的人也回不去了，还有金元，他哪来有脸回去啊，还不如给他一刀子算了！
　　那人举起手就要打人，金元给挡了上去，“我们是农户，自己组的商队，没有什么东家。”
　　那人不信，“少胡说八道，老实招来，还能少点皮肉之苦。”
　　“是真的，我们都是农户。”金元坚持说他们是农户，“我们上午刚被一伙土匪给抢了，若不是自己的货儿何必拼了性命呢。”
　　那人这才相信了几分，扭头就出去了。
　　花田村众人默默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该如何脱身。
　　刚问话那人去禀报二当家去了，二当家正看货呢，一看都是药材更是高兴，药材在他们这可是值钱东西，四车呢，能换不少粮食呢，在杀一头猪，让寨子里人过个好年。
　　听人禀报说这些不过是普通农户，二当家眉头皱了起来，“真的？问清楚了？”
　　“他们说是村里人组的商队，是洛川县那边过来的。”
　　二当家的不信，这快过年了，没抓到肥猪，抓到只肥羊也不错呀，难不成真是普通农户？
　　二当家在车上翻找了起来，还真没看见有哪家商铺的标记，朴朴实实的，车上还装着锄头铁锹这些农具呢。
　　二当家地骂了一声，“奶奶的腿的，还以为是个大物呢，现在好了，抓错了！”
　　“二当家，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呀，先给送点热水去，等大当家的回来再说，小赵大夫在不去，让去瞧瞧去，真的是倒霉催的，没打劫到不说，还要赔上咱山寨的粮食！”
　　没一会儿大牢又被打开了，有两个妇人提了热水拿了碗过来，有个妇人问道：“你们真的就是农户？”
　　“真的，真的，家里穷得叮当响的，你们若是要赎金的话肯定要不到的。”水生说道。
　　“先喝点水吧。”
　　两个妇人放下东西就走了，弄得大家一头的雾水，有人问道：“顺子哥，这伙儿人什么意思呀，怎滴还给咱送热水喝呀。”
　　杨顺摆了下手，“喝吧，喝吧，反正都烂成这样，还能在烂成什么样。”
　　众人一听也是，没受伤的给受伤的人倒上一碗热水，金元也给杨顺倒了一碗，“顺子哥，先喝水。”
　　杨顺小腿上挨了一刀，现在疼得厉害，脸都白了，一碗热水下肚才好受些了。
　　没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小子走了进来，肩上还挎着药箱，生得唇红齿白，看不出来竟然是做土匪的。
　　“你们哪受伤了，我给你们瞧瞧。”
　　众人更是一头雾水，这帮子土匪是哪出呀这是？
　　“怎么是要把我们治好了好换银子？”
　　那年轻小子瞪了过去，“爱看不看，等我们查清楚了，若你们真是农户就放你们回去，若不是，你们可得小心了。”
　　金元松了一口气，看来小命是保住了，“这位小哥儿，能给我们煮些止疼的药吗，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暂时不用处理了。”
　　“成。”那人给应了下来，拎着药箱就要出去了。
　　杨顺叹了口气，“金元，你说我们过年前没回去，干娘得多担心呀。”
　　那人停下了脚步猛得回过了头，“金元？”
　　金元下意识应了一声，“什么事？”
　　那郎中快步走了过来，盯着金元仔细看了看，随后脸上露出惊喜，“金元，真的是你啊！我差点没认出你，你长大了！”
　　金元满脑子的疑惑，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你是谁呀。”
　　金元压根没来过这地儿，他想不出来他能在这认识什么人。
　　那人蹲下来一把拉住金元的手，“是我，小石头，是我小石头，杏花村的小石头啊！”
　　“小石头！”
　　小石头一把抱住金元哭了起来，“金元，金元，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见到你了。”
　　金元也掉起了眼泪，“小石头，真的是你啊，杏花村那边怎么样了，你怎么当土匪了啊！”
　　两人抱成一团哭了起来，哭得花田村的众人更是疑惑，但若是熟人的话那就更好了，他们岂不是没事了！
　　水生拉了下杨顺，“顺子，这人是谁呀？怎么认识金元呀？”
　　杨顺举起袖子也擦起了眼泪，大惊大喜，小命保住了，又突然遇见儿时的玩伴，怎么能不哭呢。
　　“我和金元是清河县杏花村人氏，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同伴。”
　　小石头擦了擦眼泪看向杨顺，刚人家叫杨顺了，他扭头看了过来，“顺子，你也在啊！我差点，差点没认出来。”
　　金元一行人从杏花村走的时候快六岁，如今金元都十四了，转眼过去七八年了，冬日穿得又厚，头上又带着趴耳帽，小石头这才没认出来了。
　　别说小石头没出来金元二人了，就连金元也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小石头。
　　此时儿时的面容和现在重合在一起，可不就是当年杏花村一道玩的那些小伙伴嘛。
　　金元又哭又笑，想起来在杏花村的时候，小石头喜欢跟着铁头哥身后，那次他被二狗儿给打了，小石头就因为起哄了一句，被赵老郎中勒令在家背医书不许出去玩了。
　　杏花村的点点滴滴重新浮现在眼前，铁头小石头三丫二狗儿，还有大柱叔秀兰婶子大妞二妞他们。
　　小石头拉起了金元，随后喊了起来，“来人，来人，快把人都给放了，请大堂里歇着。”
　　看门的进来了，“小赵郎中，怎么了？”
　　小石头笑着擦了擦眼泪，“快把人给放了，他们是我的朋友。”
　　看门的人赶紧给众人解绑，小石头又说道：“让春花婶子做饭，就说寨里有客人来了，再杀一头羊，熬上一锅羊汤。”
　　“哎，知道了！”
　　小石头带着众人去了大堂，只见那主座摆着张大圈椅，上面搭着条大虎皮，下面是一张张桌子和凳子，金元都以为这是哪家脚店呢。
　　小石头让众人快坐，误会一场，小石头拉着金元的手很是高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再见到你们。”
　　二当家的撩起帘子进来了，“小赵郎中，小六说这些人是你朋友呀，哎呦你看这是弄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
　　小石头拉着金元给他说道：“金元，这事我们山寨的二当家叫窦准，窦准哥，这是金元和杨顺，是我一到长大的朋友。”
　　窦准一听是小石头一道长大的朋友，更是哈哈笑着说道：“兄弟，都是误会误会，我让灶房宰头羊，咱一会儿好好吃上一顿！”
　　那叫窦准的一身匪气，脸上斜着还有一道疤，看起来很凶，是个能止小儿夜啼的，没想到性子这么爽朗。
　　小石头笑着说道：“二哥，我已经让灶房杀羊去了，你帮我照顾一下金元的朋友们，我带他们去我屋里说会儿话。”
　　窦准二话不说给应了下来，小石头带着金元和杨顺去了他屋里，又是端茶又是端点心的，小石头有很多话想和两人说，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金元先开了口，“小石头，你咋在这当土匪了？”
　　要知道这地儿可离清河县远着呢。
　　小石头叹了口气说了起来，“那年你们走了没多久之后，朝廷就征兵了，村里不少壮劳力都打仗去了，后来又大旱一场，村里人纷纷逃出去了。”
　　金元听见着也红了眼眶，那会儿打得正厉害着呢，那会去当兵无疑是去送死。
　　“那秀兰婶子他们呢？”
　　小石头一提起杏花村的事就红了眼眶，“不知道，大柱叔打仗去了，秀兰婶子带着大妞二妞回娘家了，我爷爷，我爷爷也病死了，我跟着铁头哥一家逃荒去了。”
　　“后来世道太乱了，人也渐渐散了，就，就剩我和铁头哥，我两跑到这当土匪了，这才留下了一条小命。”
　　金元听着也掉起了眼泪，想起那会儿在杏花村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对他都不错，特别是秀兰婶子一家，一直都很照顾他。
　　小石头絮絮叨叨说起了发生了啥，两人落草为寇的年岁也没多大，这寨子里的人也都是苦命人，为了活命不得不当起了土匪。
　　后来这的大当家死了，铁头就成了新的大当家，他会医术，就在这当大夫，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金元也说起了他的事，三人坐在一起说了很久很久，直到屋门被推开了，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走了进来，“小石头，我听说来了熟人了？”
　　铁头带着寨子里的几个兄弟下山买粮食去了，一回来就看家大堂上坐了几个脸生的年轻汉子，窦准又说是小赵大夫的朋友。
　　铁头一头雾水找了过来，若是小石头的朋友的话，他应该也认识的。
　　

第88章 088
　　见铁头回来了，小石头很是高兴，忙拉着他过来了，“铁头哥，你快看看，这两人是谁呀？”
　　铁头打量了起来面前的人，一个年岁不大，生得很是好看，像是哪家的少爷，还有一个腿受了伤，细长眼单眼皮，就是普通人长相，看起来还有几分不像老实人。
　　铁头看两人的时候，金元也在看铁头，在杏花村的时候铁头喜欢扮大将军，领着他们一道玩，没想到多年不见铁头竟然生得这么高，浓眉大眼，四方脸，生得很是壮硕。
　　杨顺已经瘸着腿过来了，举起拳头就朝铁头身上招呼，被铁头给握住了，“你们到底是谁？”
　　不怪铁头谨慎，如今朝廷初定，现在朝廷没力气管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日后可就说不准了。
　　他们靠着抢富户，劫掠商队而生，若是心怀不轨的进来了，那可就牵扯大了，他不能拿全寨子的人性命开玩笑。
　　铁头手劲儿大，他常年耍着一把九环大刀，虽然是做土匪了，但除了一些该死的人，他们不会伤人性命。
　　杨顺的手被他握在手上，疼得杨顺呲牙咧嘴的，“好你个铁头，竟然翻脸无情。”
　　听见这人叫自己铁头，铁头挑了下眉，自从他当了大当家的，除了小石头还叫自己铁头，其他人都喊他大当家的。
　　小石头过来给劝开了，“松手呀你呀，你咋连他们都不认识呀，说出来能吓你一跳。”
　　金元见到铁头很是高兴，笑着喊了一声，“铁头哥，你真不认识我了。”
　　铁头仔仔细细打量面前的小少爷，这么好看的人他长这么大也就见过几个，又见叫自己铁头哥，杏花村那个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的漂亮崽子渐渐和眼前的小少爷重合了起来。
　　“金元？你是金元！”
　　铁头给认了出来，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再见到杏花村的玩伴，杨顺在一旁不高兴地噘嘴，“你都认出金元了，咋没认出俺呀？”
　　铁头朝着杨顺的肩膀上来了一下，“你是杨顺，顺子！”
　　铁头很是高兴，“小石头，安排饭食没，天不早了都。”
　　“安排了，安排了，估摸这都做好了，走吃饭去。”
　　四人又回去了那个大堂，铁头叫上山寨几个管事的跟着一道陪花田村众人吃饭喝酒，还有寨子里人也都坐了过来，这大堂还真是寨子里用来吃饭的地儿。
　　老人小孩妇人孩子，今儿宰了一头羊，尽管他们是当土匪的，那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一人一碗羊汤吃了起来。
　　铁头还着人拿了坛酒就过来，铁头亲自给金元和杨顺倒了碗酒，“来，喝，喝，今儿高兴，多喝点。”
　　金元一闻那酒就烈得狠，他娘嫌他小甚少给给喝酒的，金元没喝过这边的酒，有点嘴馋端起来尝了尝，只抿了一口就辣得他脸都皱了起来，“好苦啊！”
　　小石头笑了起来，“别喝了，这酒我也喝不惯，咱吃菜。”
　　饭桌上众人边吃饭边说着闲话，得知杨天青在戍边打仗呢，铁头叹了口气，端起碗喝了一大口，他呢，如今却成了土匪，真的是造化弄人啊。
　　铁头不去想这些了，搂着杨顺的肩膀喝起了酒，再次见到故人他很是高兴，他和杨顺喝到了半夜才散去。
　　铁头得知杨顺他们的货被人家给抢了去，立马说道：“不用担心，等明儿让寨子里的兄弟打听打听，这一片的土匪我们都熟。”
　　花田村的众人一听高兴了起来，没想到因祸得福，他们丢的货还能在找过来！
　　一直到了后半夜众人才散开，花田村一行人十五六个人呢，住得地儿不够干脆把大堂的桌子给推到一块，抱了草垫子褥子过来睡觉，可比他们在荒郊野岭里睡觉强多了。
　　金元则早早被小石头拉着和他一道睡觉去了，两人有好多话要说。
　　第二天一早金元就跟着小石头起床了，山寨已经生火做饭了，小石头带着金元逛山寨，“我们这山寨叫驼铃山山寨，是这附近最大的山寨了，平日里和那些人井水不犯河水。”
　　金元也知道这井水不犯河水来得多不容易，这山寨的人只劫持富商，不轻易伤人性命，那肯定把周围的寨子给打服了才有如今的生活。
　　两人在山寨转的时候，几个小孩跟在两人屁股后面，金元扭头看他们一眼，他们就朝金元笑笑，金元想起骡车上还有一些点心呢，忙拿过来给小孩子分了分。
　　金元也看出来了，这么大个山寨一二百号人呢，看起来山寨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众人身上都没有不带补丁的，小孩子身上也有补丁，但都打理得很干净。
　　金元带的点心不够分，一群小孩就一人一半分了起来，捧着小口小口吃了起来，这种精贵的吃食他们这不常有，逢年过年才能吃上，吃起来很是珍惜。
　　小石头又给金元指了指外面，“那是我们山寨的地儿，地贫瘠收成也不好，一年只能收上一次春小麦。”
　　那块地儿是山寨的众人开垦出来的，乱石山上，很难长出庄稼，山寨众人就背了土上来，这才能种出来庄稼。
　　早上饭依旧是在大堂吃的，黄面窝窝头搭咸菜，在一人一碗菘菜汤。
　　等吃了饭铁头就着人打听是哪伙儿土匪抢了货，不到上午呢就有消息了，铁头带着两兄弟翻身上马，“我去给要回来去。”
　　杨顺也要跟着去，毕竟是他们的货，“铁头哥，我也一道去。”
　　铁头摆了摆手，“哎，我们驼岭山山寨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不用担心。”
　　铁头带着人出去了，花田村众人很是感激山寨的人帮忙，骡车上带的吃食还有粮食纷纷拿了出来。
　　人家这山寨也不容易，他们这么多人呢，怎么能吃白饭呢。
　　水生偷偷拉住杨顺说道：“顺子哥，我们商量了一下，人家帮了咱这么大的忙，等换了银子了，给山寨上留下一下。”
　　杨顺也是这么想的，“多谢了，好兄弟。”
　　水生哎了一声，“说什么见外的话呢，这次多亏了你和金元，要不然咱可真的完”
　　铁头速度很快，当了这些年土匪了是个人狠话不多的，只带着两个兄弟就是把货给要了过来。
　　只是扯了会皮，那边卖出去了两车的药材，早就给换成吃食了，对方不肯折给银子，铁头只好作罢。
　　五辆骡车，还有三车的货都给带了回来。
　　花田村众人欢呼不已，少两车货就少两车货了，能把牲口要回来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还有三车货儿呢。
　　眼瞅着越发临近过年了，杨顺不敢耽误，留下四个受伤严重些的，他带着商队出发了，再走两日到了目的地就能把药材给卖掉了，他们就能回家过年了。
　　铁头还派了寨子里的几个兄弟一道护送，杨顺很是感激，朝着铁头胸口给了一拳，“好兄弟，多谢了！”
　　有了驼岭山山寨的人护送，就不怕有不长眼的土匪过来截道了。
　　金元留在了山寨，小石头舍不得他走，好不容易见到了，才在这住了两天了，他哪里舍得金元走呀，拉着金元陪他在多住几日，等杨顺回来了，再接他一道回去。
　　金元给应了下来，他挺喜欢这的，每个人都很热情。
　　金元在寨子里就领着一帮子小孩玩，跟着人家一道去捡柴，还常常帮着灶房做饭，金元真切地发现，这山寨是真的穷啊！
　　这么多人要养，能吃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山寨的婶子不让金元帮忙做这些活儿，推着人让坐在小杌子上歇着，“哪里用得到你呀，你是客人，快坐下歇歇。”
　　“婶子，我真的会做饭的，我在家就常做饭的。”
　　那婶子手劲儿很大，金元要起身呢被人家一把给按了下去，“坐着烤火，烤火。”
　　小石头也过来了，怀里还抱着二当家家的小丫头，不到两岁的小丫头一看见金元就笑，“金元，你歇着就是了。”
　　妮妮一下来就朝着金元扑了过来，往金元怀里一窝，“金元哥哥～”
　　妮妮的娘这会儿正在灶房揉面呢，看见她闺女窝在人家怀里不肯出来乐了，“这小丫头，平日里都不肯让人抱的。”
　　金元一听更是乐了，下手捏人家的小鬏鬏，“妮妮，再喊一声。”
　　“金元哥哥～”
　　“哎！”
　　金元在家是最小的那个，现在有个小豆丁喊自己哥哥，可把他给高兴坏了。
　　等饭做好的之后金元帮着一道抬盆子箩筐，在山寨里冬日也没啥吃的，不是炖菘菜就是炖萝卜，窝头也是掺了高粱面的，但能让人吃饱。
　　刚开始灶房还单独给金元五人做白面馒头，还有炒鸡蛋，金元和花田村的小子们都不肯，把这些好吃食儿端了给小孩子吃去了。
　　金元抬着一大盆炖菘菜放到桌子上，一邦子不大的小孩乌泱泱就跑过来了，“吃饭了，吃饭了！”
　　这些年岁不大的小孩是从学堂过来的，别看他们住在山寨里，但每天还要识字习武，就算是当小土匪也得会拳脚功夫不是。
　　金元帮着一道打菜，有个小子看着金元直笑，“金元哥，小赵郎中说你也识字，还说你快考中秀才了！好厉害啊！”
　　其他几个小子也说道：“考秀才诶！那不是能当大官了！我长大了也想当大官！”
　　金元被夸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嗯！”
　　“金元哥，你也给我们上两节课不，我想听听。”
　　金元一口给应了下来，“好呀，我和小石头商量一下去。”
　　一帮子小孩笑了起来，山寨里十岁以下的小孩都得进学堂，无论丫头还是小子，拳脚功夫也得都学，丫头学会儿以后也不被人欺负。
　　教他们读书的是个年老的账房，这帮子小孩早就听腻味儿了，见金元说要教他们读书，一个个蹦了起来。
　　小石头也笑了，“你下午去试试，这些小孩子爱面子，你刚来不知道，皮实着呢，教不上两天熟了就要开始上房揭瓦了。”
　　金元乐了，住在山寨里又多了个教书的活计，干脆他上午教书，下午这些小孩跟着铁头学拳脚。
　　金元也跟着学，只是他没学过拳法，铁头在前面教，他跟着一群小豆丁在后面学，拳打得换七八扭得，连小丫头都比不上，四五个小丫头打起拳来有模有样的，可比金元强多了。
　　金元软绵绵的拳头打得惹得一群小孩笑了起来，有个调皮的小子朝着他说道：“小金先生，我们寨子里的猫伸爪子打人都比你强。”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铁头忍笑轻咳了一声，“不许说话，好好练你们的拳。”
　　金元被打趣地脸红，早知道他那会儿跟着杨天青学一点了。
　　金元在寨子里过得很是愉快，第五日的时候杨顺就带着商队回来了，卖药材的银子换成的皮货香料，比上次他买的便宜了不少，还是寨子里兄弟帮他给买的。
　　杨顺眉开眼笑了起来，虽然丢了两车货儿，但没事，丢了货的人家他给人家补上就行了，他虽然爱财又抠门，但确是个拎得清的。
　　杨顺咋咋呼呼进了寨子，“金元，金元，俺回来了！”
　　金元这会儿正带着一帮子小豆丁读书呢，听见动静就出来了，“顺子哥，回来了。”
　　金元身后跟着一串的小豆丁，杨顺因祸得福眉开眼笑了起来，招呼寨子里的小孩过来，“来来来，给你们买了吃食，都过来，都过来。”
　　一行人回来了很是热闹，后面两辆骡车装了满满两车的米面，还有一笼子活鸡，后面还有两个花田村的小子在门口赶着猪，那头大肥猪不肯进来。
　　寨子里的人赶紧过去帮忙，一时间那头大肥猪来回冲撞了起来，寨子捉猪热闹了起来。
　　铁头和二当家的也出来了，杨顺笑得一排牙都露了出来，“铁头哥，快过年了，我们也没啥好东西能送的，我和花田村的兄弟给你们备下了些年货，那头猪留到过年宰了吃！”
　　小孩一听那猪是过年吃的，瞬间跳着欢呼了起来，“吃肉啦，过年吃肉啦！”
　　

第89章 089
　　一头猪一笼鸡还有两车的粮食，怎么也得十来两银子，铁头怪杨顺太客气了，笑着擂了杨顺一拳，“你小子变了，咋不是铁公鸡了。”
　　杨顺哈哈笑了起来，“那是对外人，咱是自家人。”
　　晌午就杀鸡吃饭，金元和杨顺又在这住了两日就要回去了，路上还要卖货，众人还要买年货，再不走过年就赶不上了。
　　杨顺原是打算第二天就走的，他们这么人在这一日三顿粮食都不少吃，寨子里也过得不富裕，还能给人家省点。
　　铁头不愿意，硬是给留了两日。
　　临走前寨子的妇人帮忙烙了不少的饼子，还有咸菜也给装了两坛，山寨众人出来相送，铁头和小石头更是带了七八个年轻汉子要给护送出去这一片的乱石山，得四五天行程呢。
　　过了乱石山后面就安稳些了，快过年了，土匪越发猖獗了起来，有了铁头他们护送平安多了。
　　铁头和小石头送了五日终需分别，铁头拍了拍杨顺的肩膀，“走吧兄弟，下次再来了提前送信，我让寨子里的兄弟护送你们过了这片土匪窝。”
　　“好，铁头哥，那我们走了。”
　　金元也在和小石头道别，两人握着手依依不舍，小石头抹着眼泪，“杨顺说你四月份要考试了，考没考中给我们带个信。”
　　小石头知道金元要读书考功名，日后就不会跟着杨顺一道行商了，怕是很难再见到了。
　　金元也哭，“我走了。”
　　小石头点了点头，两人抱着哭成一团，金元擦了擦眼泪，“我真的走了，你放心，等我当了大官了一定给你们想出路，还有天青哥哥，他现在是百户了，说不定认识什么人，我给天青哥哥说。”
　　小石头哭着点头，“让杨顺给我带信。”
　　两人早就说好了，若不是杨顺送信就不让金元写，小石头说收到信了他就给烧掉，怕日后金元考中了功名被有心之人扒到，到时候单是和土匪勾结一项罪名就够金元除名的。
　　商队缓缓走了，小石头还在哭，想着以后可能见不到金元了，越发哭得厉害了，铁头给小石头擦了擦脸，粗糙的手指给小石头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别哭了，风大，哭得脸的皲了。”
　　等商队走远了，驼岭山护送的众人才骑着马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遇见热闹的县府就卖皮货香料，一路边走边卖，渐渐的车上还多了花田村众人要给家里人带的年货，有吃食有布匹还有给家里妹子买的绢花。
　　越是临近洛川县，一帮子小子脸上的笑越大，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花田村去。
　　金元也很高兴，终于快回家了，如今都腊月二十七了快得话明天就要到花田村了。
　　众人都急，骡车上面没了货了就赶得快，连夜里都不歇着了，一路跑着朝花田村而去。
　　白氏此时在家打络子呢，打了一会络子就起身去门口看看。
　　顺子说年前肯定能回来了，如今都腊月二十七了，怎么还没回来，别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氏每天都会去门口转上几圈，有时候还要去村口看看，有忧心不已。
　　不仅白氏和小翠经常去门口看看，村里其他人跟着杨顺一道出去的人家也急，说好了年前回来了，怎滴都到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别不是碰见什么事了。
　　还有外村的几户人家，这几日经常来白氏这打听打听消息，这人咋还不回来呢？
　　小翠撩起了堂帘，见她干娘又在门口张望呢，小翠也急呀，“干娘，外头冷，进屋吧。”
　　白氏应了一声这才回屋去了。
　　金元一行人也在往家赶呢，明儿就能到洛川县了，车上的皮毛香料早就卖了个干净，临近过年了，不少人家卖来送礼，他们的生意格外好。
　　快到洛川县了，杨顺又特意嘱咐了一遍，“千万不要说驼岭山的事，可以说路上碰见了土匪，我们英勇抵抗，这才保全了货物。”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顺子哥，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不会说驼岭的事的！”
　　这事可大可小，他们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而且若是日后朝廷剿匪，那通匪的罪名可不小。
　　杨顺已经把挣到的钱财给分好了，货没丢除了给自己两成的抽成，剩下的挣多少都是自己的，丢了货的人家，杨顺除了本钱还多给了好几两，跑这一趟也不亏。
　　等到腊月二十八下午，商队浩浩荡荡进了花田村，村里的孩童一看爹或者哥哥回来了，立马围过去大声叫嚷了起来，“回来了，回来了！”
　　白氏和小翠也听见了动静，两人慌忙出去，果真看见杨顺带着金元回来了！
　　两人快步迎了上去，大老远呢金元就喊了起来，“娘，小翠姐！我们回来了！”
　　杨顺也赶着骡车让骡子快点跑，“干娘，小翠姐，我们回来了！”
　　花田村热闹了起来，车上还带了不少土仪，小孩子围上来都给分上一些吃食儿。
　　杨顺和金元也回了家，先备了些礼把雇来的骡车给人家送了回去，杨顺这次虽然吃了苦头，但除了赔人家些银子也没少挣，他打算明年买上两匹马，就不用雇人家的牲口了。
　　白氏高兴得眼眶都红了，一手抓着金元一手抓着杨顺，“瘦了，可是受苦了。”
　　金元笑了起来，“娘，等我收拾好了和你说，我们这次还遇见了之前的好朋友呢。”
　　两人带了不少的年货，鸡鸭腊肉点心足够他们过个丰厚的年了。
　　小翠赶紧进灶房做饭去了，可算是回来了。
　　金元和杨顺的床铺白氏早就给晒好了，一有太阳就抱出去晒，生怕褥子潮了，就等着两人回来了。
　　金元提了一坛子酒还有半箩筐的礼，先和杨顺一道给吕秀才送礼去了，在那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饭桌上两人说着这次的事，白氏听金元说遇见土匪了可把她给吓坏了，“还好还好，老天保佑。”
　　“娘，天青哥哥写信回来了吗？”
　　“写了，写了，娘去给你拿。”
　　杨天青的信腊月中就寄回来了，和之前一样只捡好的说，给报了个平安说一切安好，他或许明年就能回来了。
　　金元拿着信欢呼了一声，“天青哥哥快回来了！”
　　白氏也笑了起来，“还有一件大喜事，你们猜猜？”
　　金元哦了一声，“啥，啥大喜事呀，你快说快说。”
　　白氏卖了个关子，“和你们先生有关，猜猜看。”
　　杨顺正啃着这大鸡腿呢，脱口而出道：“难不成吕秀才要成亲了？”
　　白氏笑着点了点头，金元哇哦了一声，“刚我和顺子哥送东西，他咋不说哩。”
　　“许是你们夫子害羞。”
　　毕竟吕秀才今年都三十有五了，头一遭成亲脸皮薄。
　　金元拽着他娘的袖子让多说些，“娘，你快说快说，谁哪家的姑娘呀？”
　　白氏戳了一下金元的脑袋，“是隔壁村的一个寡妇，哎，也是个苦命人，男人打仗没了，头两年送走了公婆，她婆婆希望她再嫁，说给了吕先生，没想到这次你们先生给应了下来。”
　　金元笑得像偷腥的小猫，他们先生虽然年岁大了些，但终归有个秀才的名号，在瓜州那种大地方可能人家瞧不上，到了花田村还真有不少人家稀罕。
　　他们刚搬过来没几日就有人家给吕秀才说亲，都是些些年轻姑娘，吓得吕秀才连连拒绝，若是他成亲早了都快能当人家姑娘的爹了，吕秀才放出话不成亲了，后来也就没有人上门说了。
　　吕秀才一个读书人脸皮薄，没好意思和白氏说他是嫌人家姑娘小，若是二十五六岁他倒是乐意的，就给耽误了下来。
　　前一阵有个媒人给吕秀才提亲，吕秀才听说是个年轻寡妇，这才答应去看看，约在了白氏院子里吃了饭，两人还真看对眼了。
　　杨顺笑了起来，“吕秀才这是老树开花呀，干娘，那未来师娘长得俊不俊呀？”
　　白氏戳了他一下，“莫要乱说。”
　　杨顺捂住了额头，这下好了，他干娘端水的功夫越发见深了，戳了金元一下，又戳了自己一下。
　　白氏接着说道：“是个挺爽利的妇人，白白胖胖的，一个人种着几亩地日子过得很好，是个有福相的，等三月天暖和了就成亲。”
　　金元想去见见他未来师娘，“娘，你说我偷偷瞧瞧可以吗？”
　　“你们先生明儿肯定回去给那边送东西，想去的话再拿点东西，明儿跟你们先生一道去。”
　　“好！”
　　吃了饭四人又围着火盆说话，金元舍不得去睡觉，直到眼皮打架了，被白氏催着才舍得睡觉去了。
　　杨顺睡到了日上三竿，金元心里惦记着事呢，听见动静就起来了，吃了饭才把呼呼睡的杨顺给拽了起来，“顺子，顺子哥，起来啊，起来啊！”
　　大冬天的，被窝里那么暖和，哪里舍得起来的，杨顺哎呦了一声，“我不去了，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不成，我一个人不好意思。”
　　昨儿两人就说好了，要一道去的，金元愣是把杨顺给拽了起来，白氏又给添了一匹枣红色的布，还有两封点心，当年礼给人家送过去。
　　金元一手抱着东西，一手拽着杨顺赶紧走了，生怕吕秀才提前走了。
　　还是金元了解吕秀才，他两来的时候吕秀才果真往背篓里拿东西，从昨天两人送过来的东西挑了一些出来，又另添了一匹茜红色素布，一看就是提前买好的。
　　金元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也不说自己想去，“先生，你这是要去哪呀，我娘让我给未来师娘送年礼。”
　　吕秀才原本想偷偷去的，哪知道被金元这个小精灵鬼给撞破了，吕秀才轻咳了一声，“那刚好一起吧。”
　　“好好好。”
　　金元笑得俏皮，幸亏他跑得快，要不然他夫子可就自己先偷偷跑过去了，今儿都腊月二十九了，明儿除夕了就。
　　杨顺打着哈欠跟着后面，背着手溜溜达达的。
　　三人一道去了隔壁村，刚进村子呢就有一道跑商队的小子打招呼，“顺子哥，金元，你两起这么早呀，大清早来我们这作甚呀？”
　　杨顺指了指吕秀才，“过来送年礼。”
　　“我还想着今儿给你送年礼呢，那我下午再去喽。”那小子回了一句。
　　杨顺带着他们挣了银子，货丢了还给补了，为人很是义气，不管比他大的还是小的，都喊他一声顺子哥。
　　杨顺摆了下手，“那多谢了。”
　　“客气，客气。”
　　只有杨顺自己知道他补给人家银子的时候心都在滴血的，为了落个好名声还要装作大度，乡下人穷苦，没了的那两车货是五家的，还有赊的药材，他不能让这五家大过年的没饭吃呀。
　　背地里杨顺心疼得眼泪都掉了，他的银子啊，他的银子啊！
　　惹得金元还偷笑了他两声，两人住在客栈的时候还在床上打了一通，当然肯定是小打小闹。
　　吕秀才被杨顺指了一下脸都红了，赶紧背着东西快步走了。
　　哪知道还没走两步呢，就有村里的妇人打了声招呼，“吕秀才，找玉杏呢。”
　　吕秀才随便应了两声，赶紧走了。
　　金元跟在一旁直乐，他们夫子的脸皮可真薄，瞧这大冬天的额头被人家问得都出汗了。
　　金元朝着杨顺挤眉弄眼，还拿胳膊撞了他一下，杨顺张嘴就喊了一声，“吕夫子，金元笑话你哩。”
　　金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没有，你别瞎说！”
　　吕秀才脸更红了，轻斥了一句，“快些走。”
　　等吕秀才扭过脸了，金元又偷笑了起来。
　　三人很快到了罗玉杏家，吕秀才轻咳了一声才走了进去，金元也转着脑袋看，只见不大的院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地上连片树叶都没有，灶房门口的水缸也是满的。
　　吕秀才站在院子了喊了人，“有，有人吗？”
　　罗玉杏正在屋子里做春袍呢，是给吕秀才做的，都已经快做好了，想着过年送给他，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撩起了堂帘，一看是吕秀才带着两个半大小子，手上还都拎着礼。
　　罗玉杏笑了一下，撩起堂帘往屋里请，“快进来，进来。”
　　金元嘴甜喊了一声，“师娘好，我是金元，这是我三哥杨顺。”
　　一句话逗得罗玉杏笑了起来，她知道吕秀才带着学生呢，带了好些年了都，关系很是亲厚。
　　

第90章 090
　　金元也在打量面前年轻妇人，穿着件朴素的苍黄色袄裙，生得面若圆盘，很是白净，果真跟他娘说得一样，很有福相。
　　金元跟着吕秀才进来了，吕秀才微微松了口气，还好金元两人跟过来了，要不然他们两人对面对的还挺为情呀。
　　罗玉杏笑着给三人端茶水，又端了两碟子点心上来，“听白姐姐说你们行商去了，上次去你家没见到你两，可真厉害，这么小的年岁就能做生意了。”
　　金元笑着说道：“是我顺子哥厉害，我就跟着看看。”
　　杨顺在旁边嗯嗯点头，他没吃早饭就被金元给拖了过来，这会儿肚子饿了，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金元捧着那匹枣红色的素布送了上来，“师娘，我娘给你挑了块布，你看看可还喜欢。”
　　罗玉杏笑着给接了过来，“喜欢，白姐姐向来眼光好。”
　　吕秀才有些局促地说道：“我，我也给你买了一匹。”
　　罗玉杏当然看见了，笑着说也喜欢，吕秀才脸又红了起来。
　　罗玉杏也给金元两人准备了礼物，打算过年去白家的时候送过去。
　　给小翠的是一朵时兴绢花，给杨顺的是一双羊皮帽子，给金元的是一支毛笔，就连杨天青都给准备的礼物。
　　金元得了礼物很是高兴，“谢谢师娘！”
　　金元一口一个师娘哄得罗玉杏很是高兴，“你这孩子。”
　　吕秀才越发觉得带着金元来挺好的，还能帮着自己一道说话。
　　吕秀才原本打算送了东西就回来的，金元二人也跟着呢，罗玉杏也没了那么多顾及，留了三人在家吃饭。
　　罗玉杏做饭手艺挺好，家里年货都已经备下了，拎了肉出来给整治了几道菜出来。
　　金元吃得偷偷打了个饱嗝，自从杨天青走了之后，家里多是他和小翠做饭，两人做饭手艺都不大好，今儿一只罗玉杏做得饭，金元一口就吃中了，好吃。
　　因为是未婚夫妇，吕秀才不便多待，吃了饭喝了茶就走了，吕秀才也是头一次吃罗玉杏做得饭，吃得合适满足，越发觉得这门媳妇儿说得好。
　　金元在家欢欢喜喜过了年，这几日也不用读书了，家里很是热闹，因着杨顺是管事的，一道跟着他走商队的人家都纷纷过来送上份年礼。
　　白氏还请了两个婶子帮忙，借口又把罗玉杏给请了过来了，吕秀才也过来了，整治了三桌子席面出来请杨顺那群小子吃饭。
　　这个年过得很是开心，夜里金元坐在油灯下给杨天青写信，说了他跟着一道行商的事，又说遇见了铁头和小石头很是高兴。
　　一同寄过去还有根毛笔，金元知道杨天青肯定能发现他藏的东西，信上面有些话不能说，他就给藏在了毛笔里。
　　过完年之后金元接着用功读书，他四月份要考府试，等天暖和一点了，杨顺收了药材又跑商队去了，金元也给铁头小石头捎了信过去，白氏也给准备了一些耐放的糕点，山寨里面有小孩子。
　　杨顺盘算着时间走的，回来的时候能赶上吕秀才成亲，下次再走一趟回来刚好金元要府试。
　　杨顺买了马，带着一帮子人出去了，他这趟走得很是顺利，提前让两人去驼岭山带了信，一到有土匪的地方，驼岭山的人就过来护送，一路平平安安的。
　　卖完货杨顺依旧给山寨买粮食酒肉这些，虽然他和铁头小石头是兄弟，但若是白用人家的话难免会有怨言，为了长久的生意，杨顺舍得花这个钱，他可是个精明的商人。
　　远在西北的杨天青也收到了金元的信，听金元说行商遇见了铁头和小石头，又说吕秀才三月要成亲了，杨天青也露出一丝笑意。
　　随后又看见信里的暗示，杨天青把毛笔头给拽了下来，里面果然藏着一个纸条，金元言简意赅地说了铁头和小石头现在当土匪的事，若是杨天青以后能帮上的忙最好。
　　杨天青看完就那封信连同纸条给烧了，现在他们打得胡族退到了河月山外，又杀了他们的左王，胡族人心不稳，现在有意求和，杨天青想他说不定今年就能回家了。
　　他现在是个百户，若是能升成千户的话，说不定能帮上铁头他们的忙。
　　等杨天青收到信的时候杨顺都已经回去了，吕秀才三月初十成亲呢，全家人都过去帮忙布置。
　　花田村的人也都早早过去帮忙去了，借桌椅板凳的，赶车骡车出去采买的，还有妇人坐在院子里洗菜择菜的，很是热闹。
　　吕秀才被人簇拥着接新娘去了，没一会儿就给接回来了，众人起哄着让两人磕头，吕秀才斯文人，被起哄得面色通红。
　　金元也跟着起哄，“先生，快磕头呀，快呀。”
　　热闹了一天众人才散去，罗玉杏带了不少的嫁妆过来，她虽然是个乡下寡妇但很是勤快能干，这些年手上也攒下了几两银子。
　　夜里罗玉杏问吕秀才办席面的银钱哪来的，吕秀才不好意思地说是白家娘子给送过来的。
　　罗玉杏拍了下吕秀才的手，“白姐姐是个好人，日后等咱有银子了一定要加倍还回去才是。”
　　吕秀才羞得满面通红，“娘子说得是。”
　　罗玉杏嫁到吕家之后常常找白氏一道说话做活计，知道他们还要卖豆腐，每日一早起来就过来帮忙磨豆子。
　　白氏赶紧给拦下了，“妹子，这是作甚。”
　　罗玉杏说道：“多谢姐姐照顾我家了，一点小活儿而已，姐姐待我们的恩情是如何也还不上的。”
　　“妹子这是说得哪里话，我家四个孩子都是吕秀才教出来的呢。”
　　尽管白氏这么说，罗玉杏没事的时候还是过来帮忙做一些活儿，又一面鼓励吕秀才发奋读书，小两口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吕秀才感动得偷偷掉眼泪，他吕秀才何德何能碰上这么好的女子。
　　杨顺原本打算在金元府试的时候在跑一趟呢，白氏怕他吃不消，年轻的时候不惜身体，老了可要受罪了。
　　杨顺给应了下来，拿着手上的银钱去洛川县赁了间铺子，后面带着院子，足够他们一家人住了。
　　杨顺想着赁个带院子的铺子两全其美，若是金元今年考中秀才了，那就能入县学了，到时候一家人就搬过来住，他想得很好，觉得金元今年一定能考中秀才。
　　到了四月全家送金元来洛川县府试，杨顺赁的院子也收拾好了，四人提前几日就住过来了。
　　金元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敞亮的青砖房，院子里还种着花草铺着地砖，“顺子哥，这院子肯定很贵吧。”
　　杨顺得意地摆手，“还成还成。”
　　杨顺虽然抠门但爱享受，想着与其租个便宜的，不如添些银子赁个好的，住着也舒服。
　　杨顺嬉笑着说道：“之前老是指望你们谁富裕了让我当少爷，到头来还得俺自己挣钱。”
　　说完众人都笑了起来，杨顺也没想到他有经商的才能，简直是鱼如得水。
　　没两天就到了府试的时候，三人送了金元进了贡院，金元又准备了一年，提起笔的时候觉得这次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第二场第三场顺利考过了，只等七月份过了院试就是中了秀才了。
　　杨顺最是高兴了，搂着金元的肩膀直晃，“好金元，好金元，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你可得用功读书啊，我还指望你罩着我呢！”
　　杨顺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若日后金元真做了官了，他借点名声罩着，他都能生意好做不少！
　　金元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我～要～～写信～～告诉天青哥哥～～～”
　　杨顺实在是太高兴了，喊了铺子里的伙计去叫了吕秀才两口子，当天在聚福楼叫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杨顺现在春风得意，有了铁头罩着他，他行商平安多了，只盼着那银子啊多往自己口袋里掉。
　　杨顺今年十六了，正是相看的年纪，之前因着长相不出众生怕自己娶不上媳妇儿，现在他有钱了不急了。
　　周围几个村子都知道他杨顺有钱了，长相反而成了次要的了，金元过了府试之后一家人就又回到了花田村住。
　　不断有媒婆过来给杨顺提亲，家里很是热闹，金元干脆跑吕秀才家读书去了，吕秀才对金元寄予厚望，“若是今年考中了，两年后我们一道去州府赶考。”
　　逗得罗玉杏直乐，“你还是夫子呢，别让学生给超了去，日后可还怎么教学生呀。”
　　白家，白氏正在和媒人说话呢，他们一回来不少媒人过来给杨顺说亲，杨顺现在得意地很，在洛川县都赁了大宅院了！
　　媒人嘴上不停说着姑娘的好，杨顺觉得自己有钱了，什么样儿的姑娘找不到呀，他想找个好看的又想找个知书达理的。
　　他想得到美，乱糟糟好几年了，能识字的姑娘怎么也是有家底的，哪里能看上杨顺的。
　　杨顺可不管，媒人给他说，他就给回绝了，“上面还有大哥二姐没成亲呢，我一个老三急什么呀。”
　　媒人一听这话直拍大腿，“好说，好说，只要白家娘子你点头，老大的媳妇儿也好找，小翠姑娘更不用说了，哪有嫁不出去的姑娘呀。”
　　杨顺没想到一句话捅了马蜂窝了，这媒人还真愿意给杨天青和小翠说亲，一个人恨不得说上三门亲事。
　　媒人围着白氏说话，“娘子，只要你点头，你家别说上三个人的，金元的婚事也能给先订了，虽然年岁小了些了，等个两三年正正好的年纪。”
　　金元在吕秀才家用功读书呢，啊切啊切连打了两个喷嚏，罗玉杏听见了过来瞧瞧他，“金元，可是风吹着你了。”
　　说着把大敞的窗子给关上了半扇。
　　金元摇头，“没有，肯定是谁背地里说我坏话。”
　　罗玉杏笑了，又给他换了热茶端了点心过来，扭头就又去找金元他娘串门去了。
　　她知道这几日白家上门的媒人多，没想到这么多，只见院子里一下子坐了三个媒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恨不得吵起来。
　　这个说老大的婚事包在她身上，那个说二姐的婚事包在她身上，还有个说连大带小把四人的婚事给包圆了。
　　罗玉杏听得噗嗤笑了一声，“白姐姐，你这可真热闹。”
　　白氏赶紧招呼人坐下，“玉杏妹子来了，快坐。”
　　白氏被这几个媒人吵得头疼，之前家里虽然有点子积蓄，但她备上三份聘礼一份嫁妆，捉襟见肘的腾挪不开，现在好了，不用愁了，就是吵得她有点头疼。
　　罗玉杏拉着白氏的手坐了下来，“白姐姐，不是给顺子说亲的，怎滴我听着还有老大他三的事呀。”
　　一个媒人说道：“罗娘子，你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不就这么个事。”
　　罗玉杏笑了，“顺子，这么多姑娘你就没个愿意的？”
　　杨顺忙摇头，“婶子，我这几年要忙着做生意呢，哪有功夫成亲呀，我想多挣些银子。”
　　杨顺耍滑头，想要好的不直说，不想落个赖名声。
　　小翠也忙说道：“干娘，我也不急，顺子做生意，我要给他管铺子的。”
　　两人早就商量好了，一个跑出去行商，一个在家看铺面做账房收药材，小翠觉得现在生活好得很，也不敢和白氏说不想成亲的念头。
　　罗玉杏打着圆场，“婶子们，现在孩子忙着挣银子是好事，等过个一两年再来说亲也不迟哩。”
　　罗玉杏帮着白氏把媒人给打发走了，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了，白氏松了一口气，“妹子，得亏你来了。”
　　罗玉杏打趣杨顺，“顺子，你想找个啥样，给婶子说说，婶子帮你找。”
　　杨顺转了转眼珠子说道：“我就想找个好看又识字的。”
　　罗玉杏托着下巴说道：“这还真不好找哩，乡下姑娘哪有几个识字的。”
　　白氏这才知道杨顺想找啥样的，“不急，那咱先不相看了。”
　　小翠朝着杨顺挤眉弄眼，朝着他偷偷说道：“好你个杨顺，原是打这个主意，难怪不急了呢。”
　　想得倒是挺美的。
　　

第91章 091
　　杨顺怕人又上门说亲，收了药材赶紧又去卖货去了，县府的生药铺子也开了，杨顺找了村子里两个懂药材的老手帮自己收药材炮制药材，这样比直接收上来的便宜一些。
　　杨顺出去跑生意去了，小翠就白日去生药铺子管账，等关门了就回家里住。
　　小翠性子爽利，刚开没多久的生药铺子给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到了七月金元要考院试，杨顺也回来了，全家一起还有吕秀才两口子送金元进贡院。
　　金元心情很是不错，笑得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因为听说朝廷要和胡族议和了，那杨天青就快回来了。
　　杨顺围着金元团团转，一会儿给他陈陈袍子，一会儿给他理理领子，看起来比自己进贡院都紧张呢。
　　嘴上还嘟嘟囔囔地说道：“金元，金小元，你这次可一定考中秀才呀。”
　　小翠把他给扯开了，“哎呀，你可别让金元紧张了，没事金元，快进去吧。”
　　“知道的小翠姐，我进去了。”
　　金元不紧张，就是高兴，因为杨天青可能快回来了。
　　小翠送了金元进贡院，一扭头就看见一个讨厌的人，她都忘了，孔令仪也要来参加院试，脸上的笑容立马下去了。
　　孔令仪还想和小翠打声招呼，“小翠。”
　　不喊还好，这一喊众人都看了过来，杨顺可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一看见孔令仪就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了起来。
　　“呦呦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孔大读书人吗，啧啧啧，还瞧不上我家呢，还不是和我家金元一道进的贡院，到时候我家金元考中了秀才，你没考中，那可就招笑话喽。”
　　杨顺嘴里皮利落，什么脏的臭的张嘴就来，骂得那姓孔的抬不起头，匆忙赶紧走了。
　　杨顺呸了一声，“狗东西，瞧他那怂样，肯定考不中。”
　　一行人先回到生药铺子落脚，只等着金元出了贡院放了榜。
　　杨顺比金元都急，这两日有人喊他出去吃酒也不去了，铺子也不管了，就只等着放榜了。
　　等到放榜那日，金元还没起呢就被杨顺给拖了起来，“别睡了，该放榜了今儿。”
　　金元考了院试难得清闲几日睡个懒觉，被杨顺拖起来的时候人都还是迷糊呢，出了房门一看日头还没个影儿呢。
　　“顺子哥，还早呢，我在回去睡会。”
　　“哪里早了，赶紧的，吃了饭咱就去贡院看看去。”
　　杨顺把人都叫了起来，喊了铺子里的小学徒去街上买了早食，那小学徒是个机灵的，还特意买了几块定胜糕。
　　杨顺没见过问了一句，小学徒说是定胜糕，一定能考中！
　　杨顺一听这话高兴得不行，抠门鬼的他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铜板给人家，“我们金元要是考中了，到时候还给。”
　　高兴得小学徒连连说一定能考中的。
　　金元吃饭的时候都在打哈欠的，“你就不能多给人家两个。”
　　“你要是考中了，我一个人再给五个，啊不，十个！”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顺这现在有两个炮制药材的老师傅还有两个小学徒，给得工钱稍微比其他家高一些，还管吃住。
　　杨顺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多余的铜板是一个都不想往外花，但也知道要笼住人心，铺子里商队的小子都盛他的情，觉得他是个好东家。
　　只有杨顺知道其实他背地里挺肉疼的，但他也知道若是小钱花不到位，那日后可是他是要花大钱的，那他还是选择花小钱吧。
　　吃了饭众人就等放榜去了，没想到还有好多人比他们还早呢，白氏和小翠就等在了外面，杨顺拽着金元往里挤，“让让，让让，让我们进去。”
　　“哎你这人怎么不懂先来后到啊。”
　　杨顺才不管呢，压根不搭理人家，拽着金元就往里挤，没事，不就是说上两句就能换个好位置，这帮子读书人没他脸皮厚，还能动手打他不成。
　　杨顺很是激动拽很金元说道：“肯定能考中的，肯定能考中的。”
　　扭头一看金元脸红得跟红苹果似的，杨顺故意逗他玩，“金元你热呀，瞧你脸红的。”
　　金元没好气地撞了他一下，“我心里热，成了吧。”
　　说完又偷摸和杨顺说了一句，“还是你厉害。”
　　杨顺得意，“那是。”
　　斯文人干不过他这厚脸皮的。
　　两人站在前面朝着贡院门口看，等人家放榜的时候两人齐齐伸着脖子看，后面的人也躁动了起来，争着往前挤。
　　杨顺哎呦了一声，“挤什么呀，挤什么呀。”
　　丝毫不想刚自己也是这么挤前面的，榜一贴上去金元就快速看了起来，杨顺也瞅见了，“中了，中了！”
　　拉着金元又往外跑，人还没出来呢杨顺就咋呼了起来，“干娘，中了中了！”
　　金元也很是高兴，杨天青和铁头他们知道的话一定很高兴。
　　杨顺挤得脚上的鞋都被人家给踩掉了，忙把地上的鞋子给捡了起来，白氏和小翠就在外面呢，早就听见杨顺喊中了，两人脸上都带着喜色。
　　金元也出来了，朝着他娘跑了过来，“娘，考中了！”
　　杨顺笑得更傻，仿佛已经看见金元做了大官他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好日子！
　　杨顺正高兴呢，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忘了看那姓孔的了！”
　　说完拎着自己一只鞋子又挤了进去，等他出来的时候变成了手上拎着两只鞋子。
　　小翠看见他这样直笑，“你又挤进去作甚。”
　　杨顺一手拎着一只鞋跑过来了，“哎呦呦哎呦呦，大喜大喜啊，双喜临门啊！”
　　小翠乐得不行，“还有哪一喜呀。”
　　“那姓孔的没考中！”
　　小翠更乐了，“呦，那确实是一喜。”
　　去年孔令仪院试还没过呢，那孔婆子就瞧不上人，一口一个她儿子是秀才，孔令仪没考中，她家金元考中了，孔婆子小心眼不知道多生气呢。
　　孔婆子听说白家在县府开了生药铺子，那会就诲得肠子都要青了，早知道白家会富裕起来，那会肯定要那乡下丫头进门了啊！
　　金元也很高兴，“我回去给天青哥哥还有铁头哥他们写信去！”
　　一行人准备回铺子里庆贺了，没走两步迎面就撞上了过来看榜的孔令仪，杨顺翻着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没考中哦～”
　　杨顺的表情实在欠揍，瘪着个嘴挤眉弄眼，怕孔令仪没听清，还特意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没-考-中哦，孔大秀才～”
　　“你！”孔令仪气得面色胀红，看杨顺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就知道他说得是真的。
　　要是自己考中了，杨顺怕是气得早就跳脚了，孔令仪没了看榜的心思，恨不得拿袖子掩面，快步朝家走了过去。
　　金元也得意得扬起下巴，虽然嘲笑人家没考中秀才不大好，但看杨顺狠狠踩了孔令仪的脸，心里很是舒爽是怎么回事。
　　金元偷摸扯了下杨顺，朝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干得好。”
　　杨顺更是恨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一把揽住金元的肩膀，“好兄弟，你可真给哥争气，走，咱今儿吃好吃的！哥，请客！”
　　能让杨顺说出来请客这句，那可是下了血本了，金元也不客气，“我想吃聚福楼的八宝鸭！”
　　“成成成，别说什么八宝鸭了，就是九宝鸭十宝鸭咱也吃得。”
　　杨顺一句话逗得众人笑了起来，杨顺这人爱显摆，回了铺子先遣了小学徒去买了两挂十来丈的鞭炮，又给了铺子里老师傅和学徒割了肉买了酒，让今儿好好吃上一顿。
　　红艳艳的鞭炮从屋檐长长地垂在地上，金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顺子哥，这也太夸张了点，就是考中个秀才。”
　　杨顺哎了一声，“什么叫就是考中个秀才，那可是秀才啊，以后咱家也是书香门第了！”
　　杨顺之前瞧不起秀才，觉得不就是个秀才，人家都说穷秀才穷秀才，那会儿住在瓜州还没读书的时候，见吕秀才穷得饭都吃不上，媳妇儿也娶不上，更是瞧不上秀才。
　　等到了他自己考得时候才知道，什么啊！这秀才也忒难考了些了，算他狗眼看人低。
　　一个秀才竟然要考三次九场！他家金元今年也才十四，简直是太厉害了！
　　杨顺站在门口伸着头朝远处看，“吕秀才咋还没过来，应该没放榜的时候就把人给接过来的。”
　　杨顺一从贡院回来就让另一个位小学徒去乡下接吕秀才两口子了，这天大的喜事，怎么能少了授业恩师呢。
　　白氏和小翠还特意去后院换了鲜亮的衣裳出来，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气，小翠拉住金元的手，“真给阿姐争气。”
　　吕秀才两口子也很快就过来了，杨顺哎呦了一声快步上前扶人，“哎呦，您老可算是来了，可比那新娘都难请。”
　　金元也搬了凳子过来，“师父，师娘。”
　　吕秀才两口子应了一声，罗玉杏下来先戳了下杨顺的额头，“你小子，就会油嘴滑舌，瞧你那高兴样，我看呀你也用用功，这两年说不准也能考中个秀才哩。”
　　杨顺哎呦了一声，“师娘嘞，您可饶了我吧，我一看那密密麻麻的字，我腿肚子都是疼的。”
　　众人被杨顺逗得都笑了起来，个人有个才，这小子没有读书的天分，倒是有经商的天分。
　　罗玉杏又挟着金元过来了，“白姐姐，我今儿听见喜鹊叫，就知道金元一定能考中，我头一阵还和老吕说呢，你这个当师父的过个两年就要和徒弟一起赶考呢。”
　　人都到齐了，两挂红艳艳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了起来，门口铺上了一层红纸，邻里邻居都过来凑热闹，听说是考中秀才了，纷纷过来说声恭喜。
　　杨顺拱着手说同喜同喜，比他那天铺子开张都高兴，不知道得还以为是他考中了秀才呢。
　　金元被一众妇人围着，“哎呦，多大了，我家妹子年龄可你刚刚好。”
　　“婶子给你说个，保管是个漂亮的小娘子……”
　　众人东一句西一句围着金元说了起来，这么小的年岁就考中了秀才，模样生得也俊俏，金元跟个香饽饽似的被围在中间。
　　金元笑得脸都酸了，手一伸指向杨顺，“我三哥还没着落呢，我不急不急。”
　　杨顺虽然生得不咋好，但架不住人家开了个不小的生药铺子，单是做事的就有五个人，这还不算他的商队呢。
　　金元一句话，杨顺也被围了起来。
　　杨顺嘴角抽抽，拽着金元从人群中拽了出去，小哥俩跑得飞快，金元笑了起来，眉眼灵动活泼，青色的衣角随风扬起，少年意气风发。
　　杨顺也笑得高兴，回头大声喊了一句，“干娘！我们先去聚福楼了！”
　　两人一口气跑了老远出去，杨顺这才丢开了手，翻着白眼捅咕了一下金元，“小白眼狼，我还想着拽你出去呢，你倒好，把那群大娘婶子往我这边引！”
　　金元跑得面色通红，也拿胳膊捅咕杨顺，“你不是着急嘛，先给你相看呀。”
　　杨顺背着手鼻孔朝天，“今时不同往日，俺已经不是当年的泥腿子了，俺要找个漂亮又温柔的娘子。”
　　两人边走边说道，并肩朝着聚福楼走去。
　　生药铺子这边热热闹闹的，孔家可就没有这么高兴了，一大早起来孔婆子就开始烧香拜佛，保佑她儿子这次一定高中！
　　去年因为孔令仪的婚事，她家被一条巷子的人笑话得抬不起头，一个媳妇儿还不够，还想贪心娶两个，现在好了，一个也没落到。
　　孔婆子又仗着家里有个读书人时常看不起人，在巷子里人缘并不好，常常把她儿子日后肯定做大官挂在嘴里。
　　现在闹得她出门被人家笑话，连登门提亲的人都没了，这么刻薄的人家，谁家愿意把姑娘给嫁进来呀。
　　孔婆子性子强势，人家笑话她，她就说她儿子今年要考中秀才了，到时候谁巴结谁还不一定呢。
　　孔令仪出去看榜去了，孔婆子就站在门口张望，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不远处的婆子坐在门口纳鞋底，看见孔婆子就故意问了句，“令仪他娘，你家秀才老爷还没回来呢？”
　　气得孔婆子直翻白眼，“好饭不怕晚。”
　　

第92章 092
　　人家嘴也是个厉害的，谁让孔婆子看不起人，“哎呀，就怕你这饭煮过了，可别糊锅了。”
　　孔婆子张嘴就要骂人，就看见孔令仪疾步过来了，孔婆子大老远就问道：“可中了？”
　　孔婆子嗓门大，左邻右舍纷纷探出头，这孔令仪考中秀才没，若真考中了秀才，那孔婆子恨不得这条巷子都改了名呢。
　　孔令仪一看巷子里每家门口都伸出了脑袋，有的人家更是伸出了七八个脑袋，顿时羞得后背都出了汗，忙拿袖子掩面小跑回了家。
　　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没考中，众人笑了起来，刻薄一些的立马说道：“哎呦，孔婆子，快回家整治酒菜去吧，你家大秀才回来了。”
　　孔婆子一看她儿子这副样子，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她追进了院子，拉着孔令仪的袖子不死心地问道：“可考中了，可考中了？”
　　孔令仪一把甩开了人，“娘，你就别问了！”
　　孔婆子又拽住了人，“那白家的小子可考中了？你快说啊！”
　　“考中了。”孔令仪低声说了一句。
　　孔婆子一听金元竟然考中了秀才，人家可比他儿子还小上几岁呢，本来听说白家开了间铺子就诲得肠子青了，现在听说金元又考中了秀才，更是诲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娘啊！”
　　孔家门口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啧，孔令仪没考中秀才，孔婆子竟然气晕了过去。
　　金元考中秀才之后就立马给杨天青写了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又备了不少的肉干还有白氏新做的两身衣裳让人给捎带了过去。
　　杨顺在家休息了一阵又出去跑商队去了，金元众人送了杨顺出门，杨顺摆了下手，“都回去吧，等我回来，金元好好读书，哥还等着你当大官呢。”
　　金元入了县学，一家人都搬到了县府，杨顺怕铺子那的后院人多吵闹，在吵着金元读书了，又另外给租了一个僻静小院让三人住，就盼着金元这棵大树早点长成了，他好靠着乘凉呢。
　　金元还舍不得杨顺呢，见杨顺又贫嘴就捅咕了他一下，“快走吧你，路上小心，别忘了给小石头他们带信。”
　　“知道了，知道了。”
　　杨顺带着装满药材的商队走了，他这次没给金元他们说，他这趟打算走远一些，去最远的平州，杨天青就在那呢，他要去那贩药材，那地儿刚稳定下来，正是缺药材的时候。
　　而且说不定还能见到杨天青呢，他没和金元他们说，怕金元和白氏知道担心他。
　　杨顺走后，小翠和白氏管着铺子收药卖药，金元去县学读书，三人各自干着自己的活儿。
　　杨顺一走，家里都安静了一些，金元虽然爱说话，但杨顺一走也没人和他斗嘴了，倒是又开始想人了。
　　金元在学堂里很是混得开，年岁小长得好，嘴巴又甜，很快和人家打成了一片。
　　一下了学金元就拎着他的书匣子跑了，同窗喊他，“金元，今儿要去吃酒呢，你跑那么快做甚！”
　　“我不去，我要回家了！”
　　金元跑得身上的红色宁绸袍衣角都飘了起来，自从全家都搬到县府之后，杨顺大手一挥买了好几匹绸子，以前在村里要低调一些，现在有钱了不得吃好的穿好的。
　　金元年岁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小时候就喜欢满山遍野地跑着玩。
　　若不是念着他大哥在打仗，三哥挣钱，阿姐又看着铺子，全家就数他清闲了，他可不能跑出去玩。
　　金元有时候想若是他小时候家里没出事的话，那他现在肯定考不中秀才，跟着一帮子狐朋狗友斗鸡走马玩得不亦乐乎，就是个富贵，啊不，富而不贵的闲散小少爷。
　　金元对小时候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只知道他爹高高壮壮的，他喜欢骑着他爹骑大马，剩下的记忆就被杨天青和杨顺给占满了。
　　金元不见得有多爱读书，但他脑子聪明呀，虽然贪玩不大爱读书，那他就想个法子偷懒去，一下了学就噔噔噔朝着生药铺子跑去。
　　人还没到呢清脆的声音就先响了起来，“小翠姐，我回来啦！”
　　金元风风火火进了铺子，小翠从柜台后面抬起了头，“回来了。”
　　小翠正坐在那拨着算盘算账呢，月底了账得对一下，欠的账要给人家结了，没收回的账要给要回来，这两天正是忙的时候。
　　金元一回来就先把书匣子给扔到了桌子上，然后跑到后面帮老师傅炮制药材去了，这就是金元偷懒不读书的法子，既然不读书，那就帮着家里干活。
　　要是他跑出去和同窗玩的话，心里有点不得劲，他也要帮着家里干活挣铜板！
　　铺子里的老师傅很喜欢金元，聪明又机灵，教过的草药一遍就记住了。
　　药材的炮制关系着药性，铺子里的老师傅都是有着几十年的手艺，杨顺一个月就给开上五两银子。
　　这手艺都是自小学会的，也是从学徒做起，学个十来年才算是出师，当学徒哪有不苦的，孝敬着师父求着人家教手艺。
　　铺子里的两个小学徒是杨顺从花田村带出来的，家里都是做采药人的，也都是自小识得药材的，就这老师傅还瞧不上呢。
　　金元嘴甜倒是很会讨人欢喜，在一旁帮着老师傅做事，小嘴嘚吧嘚吧地说着趣事或者给三个老师说他看得杂书。
　　金元一跑到后院，一个老师傅就笑着喊他，“金元回来了，快快快，昨儿你讲的三江口曹操折兵还没讲完呢，勾了我一夜，抓心挠肝的。”
　　“来了，来了，别急，我给师傅泡杯茶喝喝。”
　　金元先去泡了壶茶出来，让三位老师傅喝点茶水歇歇手，又喊了两个小学徒过来帮忙搭手帮着干活，金元轻咳一声开始讲起了书。
　　小少年声音清脆，讲起书来昂扬顿挫，三位老师傅边喝茶边伸着耳朵听金元讲书，小学徒则在一旁边做活边听着。
　　老师傅还不忘指点一下，“小五，剩下这些大黄用黄酒拌炒了。”
　　老师傅边听金元讲史边教小徒弟做事，“这大黄炮制的法子不同用处也不同，生大黄清热泻火，酒大黄活血化瘀，熟大黄用于淤血经闭……”（注）
　　小学徒听得不停地点头，金元也帮着一道炮制酒大黄，还不忘夸上老师傅两句，“张师傅你可真厉害，记得这么清楚！”
　　金元恨不得张出八张嘴，一张嘴给老师傅讲史，一张嘴还得夸老师傅技艺精湛，另一张嘴还得帮着小学徒说好话，真真是忙得团团转，幸亏他脑子灵光，要不然早就给弄混了。
　　三位老师傅喝了会儿茶又忙活了起来，有金元过来还有个讲史的，这活计儿做得有意思多了。
　　三位老师傅还曾因争金元当徒弟争得面红耳赤，说要是金元过来当学徒，一定倾囊相授。
　　奈何金元不爱这些东西，摇着头给拒绝了，他就是有些小聪明，这炮制药材可不是那么好学的，他还是读书吧，三位老师傅只好作罢。
　　想学得不教，不想学得上赶着着，铺子里两个小学徒的，都是杨顺从花田村挑出来的机灵小子，老师傅嫌笨，不好好教。
　　两个小学徒也聪明，人家不教，那还不会学嘛，机灵一点总是能学到的。
　　杨顺可是把这两个小学徒当铺子里管事培养的，日后可是要当师傅的，学不会可怎么成，金元就过来时常过来帮忙做活。
　　老师傅喜欢教金元，两个小学徒跟着一道听，倒是比之前哑巴着学，学得快了不少。
　　两个小学徒也很喜欢金元，因为只要金元过来哄得师傅高兴了，他们学得也容易些，那可是一个月五两银子的老师傅，都够乡下一家三口吃上一年了。
　　等他们学会了，日后娶妻生子安家置业还难吗？
　　金元一直帮着做活儿到天快黑才收了手，讲了半天的史了嘴巴都干了，三位老师傅还意犹未尽呢，金元也学会了怎么炮制酒大黄。
　　虽然他对这些不大感兴趣，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炮制药材还挺好玩的。
　　金元拍了拍起了身，“师傅们，我要回家吃饭啦，明儿我在过来玩。”
　　金元说完就跑了，老师傅正听得高兴呢，结果金元跟个泥鳅似的早跑了，三位老师傅笑了起来，“这小子。”
　　铺子里，小翠也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看见金元出来给他手里塞了一块冬瓜糖，“又讲这么久呀。”
　　金元眨了下眼睛，“没办法，老师傅们就喜欢听这些。”
　　把人哄高兴了，为铺子里做事人家也尽心，还乐意带学徒了，他又不用读书有个玩得地，简直是一箭三雕啊！
　　两人相伴回家去了，白氏已经做好了饭食，“回来了，快吃饭了。”
　　金元的小日子过得很是舒心，他心里嘟囔着要是不用读书就好了，他就吃吃喝喝玩玩，金元这么一想赶紧摇脑袋，他怎么能这么不争气啊！
　　杨顺的商队也走了老远了，他们人多马壮，遇见一些小毛贼在他们这讨不到什么便宜，反倒被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的，导致人家一看见商队上挂着姓杨的旗子就缩回了脑袋。
　　等到了不太平的地儿就有驼岭山的兄弟接应，那些土匪更是不敢招惹，杨顺的生意做得很是平安。
　　离驼岭山不远的地有个小镇，杨顺让商队在那落脚，他则带着两车的东西去驼岭山，不管是过来还是离开，杨顺总是会给驼岭山带上两辆东西。
　　多是粮食瓜果这些，还有布匹和小孩玩意，从来没有空着手过来的，杨顺也知道，要是没有驼岭山护着他，他做生意也不能这么太平着挣钱。
　　不管是有兄弟在这，还是因为他挣到银子了，总少不了驼岭山的东西，一听说杨顺要来了，提前几日山寨的小孩就开始盼着了，简直比过年的时候都高兴呢，因为杨顺来每次都会带好吃的。
　　山寨自从有了杨顺接济，日子比之前好过了不少，若不是知道这里是个土匪山寨，外人头一次来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小村子呢。
　　山寨的人三日前就去接应商队去了，那说明杨顺又快过来了，小孩子没事就喜欢爬到木头搭成的瞭望塔上朝远处看，看看杨顺什么时候过来。
　　远远地，一个小孩就看见有小黑点朝这边移动，小孩子兴奋地叫嚷了起来，“顺子叔来了，顺子叔来了！”
　　小孩子乌泱泱朝着寨子门口跑去，在地里做活的男人妇人也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儿，没一会儿杨顺就带着两辆骡车过来了。
　　依旧是铁头和小石头过来迎接，小孩子早就跑了老远过去接人去了，还有的小子爬上了骡车。
　　铁头把人给迎进了院子，“来了。”
　　小石头忙着问道：“金元怎么样，可考中了？”
　　杨顺笑得开怀，“你看我这表情也知道他考中了。”
　　说着从胸口掏出厚厚的信，“那。”
　　金元每次都会写上厚厚的信，不是一次写的，是有什么趣事了就提笔写上一张，等杨顺走的时候就厚厚攒了一摞，给杨天青的信每次也是厚厚一摞。
　　小石头听说金元考中了秀才很是高兴，迫不及待拆开了信封，“金元今年还会过来吗？”
　　现在都八月份了，再不来的话今年一年就要过去了。
　　杨顺笑着说道：“你问他呀，我秋日还要过来呢，到时候天也凉快了，说不定他就过来呢。”
　　“好。”小石头一口给应了下来，那他写信问问金元下次来不来。
　　杨顺一来寨子更加热闹了起来，听说这两月寨子里还有两个小孩子降生，杨顺毫不吝啬地给了人家一两银子。
　　寨子里的男人都是给他护送过商队的，对人家的家人可不能抠门了。
　　夜里杨顺就住在山寨一夜，第二日在出发，铁头听说杨顺这次走得远要去平州府，铁头就让二当家的窦准多带几个兄弟护送。
　　夜里小石头趴在床上看着金元的信，金元的信写得很有趣，逗得小石头嗤嗤笑了起来，他要是能一起生活在洛川县就好了，那样他就能和金元日日见面了，他就去当着小郎中。
　　铁头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小石头趴在床上翘着脚一脸傻笑，身旁铺了好多张信。
　　铁头脱了衣服上了床，“就这么高兴。”
　　小石头笑得开怀，“高兴，哎，小心点，别压着我的信了。”
　　铁头啧了一声，把里侧的信给收了起来，然后把人揽着趴在怀里，不由分说低头就亲。
　　

第93章 093
　　小石头正看信看得开心呢，这会儿不大乐意和铁头亲，下手给他推开了，“我的信还没看完呢。”
　　“明儿再看，高兴的事总不能一天高兴完了。”
　　铁头搂着人不放手，下巴的胡茬刺得小石头脸红了一片，小石头被他闹得没法，只好赶紧把信给收了起来，省得一会儿给弄脏了。
　　小石头早上起来腿都软的，简直是头牲口，自从开了荤就没了个节制，小石头软着腿起来送杨顺离开了。
　　小石头和铁头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小石头性子腼腆，小时候村子里的小子会欺负他，铁头就挥着拳头把人全给打趴下。
　　后来又一道出来逃荒，小石头对铁头的感情早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偷偷变了味儿。
　　小石头今年十六，又自小跟着他爷爷学医，知道得比铁头那个愣头青知道得多多了。
　　小石头暗戳戳不知道勾搭了铁头多少次，奈何铁头是个不懂的，小石头就壮着胆子给铁头灌了些酒，把人往床上带。
　　哪知道铁头那小子是个有贼心的，小石头勾搭他，他夜里睡觉就暗骂自己是畜生，怎么对自己的兄弟生了这种心思。
　　被小石头往床上一引就上了勾，头一次就折腾地小石头往床下爬，小石头欲哭无泪，这才知道原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铁头这小子都是装的！
　　从那以后两人就睡在了一个屋。
　　小石头送杨顺的时候，杨顺眼尖瞅见了小石头脖子上红了两块，凑过去盯着人家看，“小石头，你脖子咋了。”
　　小石头面色通红，支支吾吾地说道：“被，被毒虫咬了。”
　　杨顺一听说道：“现在才八月，山寨毒虫多，我叫你们山寨的小子一道跟我过去，给你带些驱虫的草药。”
　　旁边山寨的兄弟听他们大当家这么说也都偷笑了起来，两人的事山寨里都知道，山寨的人说要给二人办婚事，小石头觉得不好意思，就说等日后再说。
　　杨顺就是做要药材生意的，不就是驱虫的草药，他那有的是。
　　小石头羞得额头都出了汗，铁头则一脸坏笑地应和道：“多谢顺子兄弟了。”
　　铁头果真遣了个小子跟杨顺去镇上取药材了去了，等杨顺骑上马走了几步，回头看小石头正掐铁头的腰呢。
　　杨顺啧了一声，铁头真够惯着小石头，若是金元掐自己一下，他肯定会给掐回去，不过金元要是掐他哥的话，他哥肯定只会说上一句别闹，啧。
　　若是他要掐他哥一下的，他哥肯定拎着扫把揍自己，啧，同人不同命，杨顺摇着脑袋走了。
　　因着这次走得远，窦准带着七八个山寨的兄弟一路护送，都乔装成商人混在商队里。
　　越往边上去土匪越多，再加上平州府刚稳定下来，药材卖得也贵，好在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平州府。
　　杨顺到了平州府边处理药材边打听军队的消息，这边可比他们在洛川县消息灵通多了，杨顺很快打听了出来，还真让他给打听到了。
　　杨顺知道杨天青在哪支队伍里，一得到信息立马寻了过去。
　　杨天青所在的骁骑营刚好前几日撤回到了平州府边上，杨天青带着人千里奔袭杀到了胡族的老巢，还斩杀了一名胡族大将，胡族气势远不如以前了，还往后撤了不少。
　　朝廷要和胡族议和了，杨天青他们也就回到了平州府郊外修整。
　　杨顺带着商队一路哼哧哼哧寻了过来，大老远还没走近呢就被人家当细作给围了起来，杨顺忙大声喊，“我找人，我找人，我不是细作，我找杨天青的！”
　　任由杨顺怎么喊人家都不听，领头的让把一行人都给捆了，“俺们抓住的细作可没有一个说自己是细作的，呸，休想骗老子！”
　　一行人就这么被捆到了营地里，杨顺也不怕，总归都是自己人，总不能把自己脑袋给砍了，他不过就是过来找个人。
　　杨顺嘴上一直喊着是找杨天青的，那人不信，“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儿，会是杨千户的兄弟？”
　　气得杨顺差点吐血，“不一个娘，不一个娘，这总成了吧！”
　　领头的把人给放到外面喂蚊子，水生还转着脑袋看呢，“顺子哥，这就是当兵的呀，看着好生威风啊！”
　　杨顺呸了一声，“威风个屁，老子都要被蚊子给咬死了！”
　　等杨天青从平州府回来的时候，杨顺已经被咬得一头包了，抓他们的人找杨天青邀功，“杨千户，俺们抓了几个细作，非说是你兄弟，你瞧瞧去？”
　　杨天青愣了一瞬，头一反应是金元，金元的信他收到了，按理说金元不会跑这么远。
　　“去瞧瞧去。”
　　那人赶紧领着杨天青去看人去了，杨天青屡次立功，又是童指挥使面前的红人，今年才十八就是正五品的千户了。
　　若不是杨天青升迁太快，童指挥使都想给杨天青请封成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了。
　　杨天青来的时候，杨顺正坐在草窝里嗷嗷骂人呢，杨天青差点没认出来，实在是被咬得嘴巴肿了眼皮子也肿了，要不是杨顺的声音熟悉他都没认出来。
　　“顺子？”
　　杨顺抬头，“叫老子作甚！”
　　杨顺对上了那幽深的眼睛，愣了一瞬，只见面前的男子生得高大威猛，面色晒得有些黑，穿着件银色铠甲，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很是威风。
　　快三年没见到杨天青了，杨顺一见到杨天青鼻头一酸，他哥真的是长成了他想象中他长的样子，他分明该长成这样的呀，怎么就不是呀！
　　杨顺激动地赶紧站了起来，“哥，哥！救我，救我啊！”
　　杨顺和人家栓成一团呢，一站起来又被扯了个屁股墩，“杨天青，赶紧给俺放开，快咬死俺了！”
　　刚领头那人还想邀功拍马屁呢，哪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杨千户，这人真是你兄弟？”
　　杨天青已经蹲下来给杨顺解开绳子了，杨顺被咬得不轻，站起来头一件事就是跳起来踹人家，“我都说我是杨天青他弟了，亲的！”
　　那人被踹了一下给杨顺出了口气，又躲开满脸堆笑给杨顺道歉，“哎呀，误会误会一场，你看这给闹的。”
　　杨顺还想跳起来踹人家呢，被杨天青一把拽着衣领给拽了回来了，人家好歹是个领头的，哪能这么落人家面子，“你先回去，这事做得没错。”
　　那人这才走了，还不忘说道：“兄弟对不住，对不住，我给你拿坛子酒压压惊，压压惊。”
　　杨顺甩着脖子把杨天青的手给甩开了，“嘿，杨天青，我被人家欺负了诶，被人欺负了，你还不帮着我，还帮着人家说话？”
　　“你怎么来了？”
　　杨顺满脸的不服气，奈何脸都肿了，杨天青愣是看出来了，杨顺哼了一声，“要是金元来找你，你肯定早就高兴得跳八丈高了，我来了，你就这，就这？”
　　“骁骑营岂是乱闯的，你还有理了？”
　　杨顺撇了下嘴，“来看你的总成了吧。”
　　杨顺带了二三十号人闯了进来，杨天青看着头疼，带着人又折返回到平州府落脚，再折腾回去天都黑了。
　　杨顺躺在床上直哎呦，“咬死老子了！”
　　杨天青早就扔了药给他抹了，杨顺还直喊疼，他那没理还搅上三分的性子，杨天青哪里不知道的。
　　水生早就安排好了兄弟，又给杨天青兄弟二人叫了酒菜上来，杨顺这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又叫了窦准过来喝酒。
　　“来来来，杨天青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驼岭山上的兄弟，这次跟着一道护送药材过来的。”
　　杨顺嬉笑着给二人倒了酒，“来来来，喝。”
　　窦准没想到杨天青竟然是个千户，忙站起来给敬酒，“见过杨千户。”
　　杨天青给喝了个干净，“多谢了。”
　　虽然金元只头一次送毛笔告诉过自己驼岭山的事，他也知道，若不是人家帮忙，家里的生意也做不了这么好。
　　三人坐在一起说闲话，窦准性子豪爽，虽然是头一次见杨天青，但他听大当家说话，他们都是自小长大的兄弟。
　　窦准也没掖着藏着，他来着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打探一下消息。
　　“听说朝廷要剿匪了，想问一下杨千户，这事是真的假的？”
　　这可是关系到全寨子人的身家性命问题，窦准可不敢马虎，他们听说了，朝廷要和胡族议和了，议和之后岂不是就要挪出手收拾他们了。
　　别管驼岭山的兄弟是抢的好人坏人，做土匪那都是犯了杀头的罪。
　　杨天青身在骁骑营，消息比外人知道的更清楚，“真的。”
　　窦准吓得脸都白了，他不怕死，他怕他妻儿死呀，他的妞妞今年还不到三岁啊！
　　窦准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早知道是这样我还多此一问，当初做土匪的时候就料到早晚有今日，只是，哎，那会在战乱中做了土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可怜我的妞妞呀。”
　　杨顺今儿见到杨天青蛮高兴的，听说朝廷要剿匪了，杨顺想起驼岭山的兄弟也不由红了眼眶，“哥，真的没了法子了？”
　　杨天青今儿去平州府就是为了见童指挥使，朝廷议和之后势必会剿匪，到时候就用到他们了，朝廷还没下调令呢，杨天青就先找童指挥使筹谋了。
　　若朝廷征调人，他愿意带着骁骑营的兄弟去剿匪，而且献策招安为主，绞杀为辅，毕竟朝廷初定国库空虚，朝廷哪来的那么银钱养兵的。
　　“我会自请剿匪，日后定会招安驼岭山。”
　　“啥？”
　　杨顺想起驼岭山山寨的人眼泪都要出来了，杨天青一句话他眼泪又给憋了回去。
　　“哥，你说得是真的，铁头小石头他们真会没事？”
　　杨天青点了下头，把他和童指挥使今儿商议的事给说了出来，等到朝廷和胡族议和，那会儿大家伙都忙着论功行赏呢，谁会去抢这剿匪的苦差事啊！
　　童指挥使劝杨天青跟着他，他家在京城那边有人，等战事结束了他就要回京城了，到时候带上杨天青一道，何必去吃那个苦头呢。
　　杨天青只说百姓不得安居，是他们的责任，请童指挥使帮自己，若是朝廷下令剿匪的话，推他去这事。
　　杨天青一番话把童指挥使给感动得热泪盈眶，直说还是年轻人有抱负，和杨天青说倒时先请封他为副指挥佥事，大西北剿匪的事他会尽力举荐杨天青。
　　窦准刚吓得脸都白了，老天留给了他一线生机，听杨天青这么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杨千户为我们筹谋，窦某死不足惜，日后只求能保下驼岭山妇孺老小，窦某就知足了。”
　　窦准一个八尺大汉跪在地上直磕头，杨天青把人给扶了起来，“这事回去后只告诉铁头就行，暂时未定，不必过多人知道。”
　　“窦某记得了。”
　　窦准得知山寨还有一线生机，端起酒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只求朝廷日后能把这剿匪的差事给了杨天青，他们才能活下来。
　　乱世之中，他们也不是诚心落草为寇，也都是被逼的。
　　窦准喝得大醉，杨顺扶着人给送了回去。
　　夜里杨顺睡床，杨天青睡塌上，杨顺叭叭地和杨天青说着家里的事，杨天青时不时嗯上一声。
　　其实这些金元都和杨天青说过，金元写信喜欢絮叨一些小事，仿佛跟他站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说话一样。
　　尽管杨顺说得事他大部分都是知道的，但杨天青就是喜欢听，金元永远都是那么鲜活灵动，快三年没见了，也不知道那小崽子现在长高了多少。
　　了不得了，现在都已经是个小秀才了。
　　杨天青想到这不由嘴角勾起，金元那活泼好动的性格竟然是个小秀才，在他印象中，当秀才的读书人大抵应该像吕秀才那样，金元若是变成吕秀才那样的小呆瓜可就不好了。
　　不过金元每次给他写信的时候都是叨叨叨说上一些他觉得有趣的事，大到家里开了铺子，小到邻居家的猪下了几只崽儿他都知道。
　　想来应该性子应该是没变的，他还是喜欢金元活泼的样子，要是读书读成了个小呆瓜可就不好了。
　　

第94章 094
　　对面床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弱了下来，杨天青也裹着被子睡了，战事马上要结束了，他也快回家了。
　　杨顺再睁眼的时候屋里就剩他一个人了，杨顺打了个哈欠，看见软榻上的褥子放得整整齐齐的，若不是看见了那床褥子，他险些以为昨天看见他哥是做梦呢。
　　杨顺还没下床呢，门就被推开了，杨天青拎了个竹篓进来，只见里面放了土仪。
　　最上面的一张是白狐皮，上面一丝杂毛都没有，油光水亮的格外漂亮。
　　杨顺是个识货得，嚯了一声忙过来了，“哥，哪来的这样狐狸皮呀，这带到咱那咋的不得个二三十两银子。”
　　“我猎的，给金元。”
　　杨顺撇了下嘴，“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就单想着金元，天天金元长金元短的。”
　　杨天青抬了下下巴，“里面的土仪你随便挑。”
　　杨顺嗐了一声直摇头，“我都来这了，有多少土仪什么的我自己买不得的。”
　　啧啧啧，偏心眼，就单想着金元。
　　杨顺在这待不了多久，他这趟出来没和家里说要来平州府，这次商队走得着实有些太远了，在不回去干娘他们就要担心了。
　　杨顺在平州府待了一日就打算回去了，他在这买了不少的原石，杨顺很是满意，这趟可没白跑，平州府盛产玉石籽料。
　　他不大懂这些，管他呢，越是不知道价儿的东西那些有钱人越稀罕，回去能翻个十倍儿的价都不止。
　　杨顺这一趟满载而归，只是这一趟一走都快两月了，白氏和金元他们忧心不已，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别是出什么事了。
　　等杨顺满载而归回来的时候，白氏和小翠正在打理铺子，听见杨顺的声音忙出来了，白氏拉着人瞅了一圈见身上没伤才松了口气，“你这孩子，这次怎么去那么久啊！”
　　杨顺嘿嘿笑了一声，“我去平州府了，还见到俺哥了。”
　　惹得白氏捶了他一顿，这熊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给说一声！
　　杨顺嬉笑着来回躲，“哎呦，干娘，你可打疼我了，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白氏听说杨顺说打疼了忙住了手，戳了下杨顺的额头，“你这孩子也是个主意大的。”
　　小翠在旁边抱着胳膊，“干娘，该打，狠狠地打，谁让他不跟咱说实话的。”
　　白氏可舍不得打孩子，雷声大雨点小，这次杨顺跑得太远了，又心疼孩子一路辛劳，忙让回家歇歇，又让小五去学堂叫金元晌午回家吃饭。
　　白氏知道自己做饭手艺不大好，就叫了桌酒菜回来，金元一得到消息就在学堂坐不住了，一下了学就一路跑了回来，“杨顺，顺子哥！”
　　杨顺看见金元啧了一声，怎么家里如今富裕起来了，他这一回来就换上了绸缎袍子，看看人家金元，唇红齿白的小少爷，他怎么就穿上龙袍不像太子呢。
　　金元咋咋呼呼跑进了屋，他一回来家里更加热闹了，“顺子哥，你去哪了，这次去那么久！”
　　杨顺把那张雪狐皮给拿了出来，“那，给你的。”
　　金元哇了一声，“这么大方，竟然给我带了这么好的一张皮毛。”
　　“杨天青给你的，他打的。”杨顺没好气地说道。
　　雪狐可不好打，杨天青也能给金元弄到一张，杨顺都有些酸溜溜的了。
　　金元眼睛睁大，“天青哥哥！怎么让你给带回来了！”
　　杨顺给他说了去平州府的事，金元没想到杨顺这次竟然跑那么远，而且还见到了杨天青，“早知道我也跟着你去了。”
　　杨顺亲亲热热地揽住金元的肩膀，“平州府你就别想了，咱娘要知道了，能把咱两的腿给打折了，不过呢，驼岭山能去，小石头问你今年还去不去了。”
　　“想去！”
　　金元不大爱和书院的那些同窗玩，每天下了学就跑到生药铺子边干活边玩，难得能出去一次，他岂有不去的道理，而且他也想小石头他们了。
　　杨顺这趟捎回来了两封信，一封杨天青的，一封小石头的，金元迫不及待给打开了。
　　看着看着眉眼间都是笑意，天青哥哥说他快回来了，小石头说请他去山寨吃羊肉。
　　杨顺又偷摸告诉金元，山寨日后可能会被朝廷招安，金元欢呼一声摇着杨顺，“真的吗，真的吗？”
　　“嘘，小点声。”
　　金元赶紧噤声，又朝着院子喊了一声，“娘，下次我要和顺子哥一道行商去，我要去看我的朋友！”
　　“行。”白氏笑着给应了下来。
　　那条路杨顺已经跑熟了，而且还有驼岭山的人接应，白氏哪还有不放心的，孩子读书辛苦，她知道金元是个活泼爱动的，刚好出去玩一趟。
　　金元今天别提多高兴了，驼岭山的事他也一直担心，大家心里都知道等到朝廷腾出手了，剿匪肯定是剿的，就像一把大刀时时刻刻悬在驼岭山众人的头上。
　　金元也知道，大家都刻意不提这个事，开开心心的过一天是一天，金元得知驼岭山还有一线生机，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金元高兴的夜里都睡不着觉，和杨顺说着悄悄话，让他说说平州府那边怎么样。
　　杨顺一路风餐露宿的，虽然银子挣得多，但也辛苦呀，杨顺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挣银子了，别人的银子落入他的口袋，他心里舒爽得狠。
　　杨顺被金元缠得脑袋瓜，他都快困死了，金元还叽叽喳喳和他说话，杨顺拉了下被子盖住了脑袋，“金元，闭嘴。”
　　“不说拉倒。”金元这才老实睡觉了。
　　杨顺这几日在家和白氏小翠商量了一下，要开一间杂货铺子，他走的时候带的是药材，回来的时候带的是各地的土仪，有的地方皮毛好，有的地方香料好，有的地方布匹好……
　　干脆在生药铺子不远处再开上一家杂货铺子，白氏觉得挺好的，立马就着手操办了起来。
　　这趟金元要跟着一道去跑商队，趁着秋日不算太冷，杨顺在家没几日就装了生药铺子的药材准备走了，等到天冷的时候他们就能回来了。
　　到了冬日他就不去了，让水生领着商队走一趟就行了，他这趟回来带了不少的玉石籽料，他打算冬天折腾一下这些籽料。
　　金元第二次跟着杨顺出去，坐在马车上很是高兴，他独自赶着一辆拉药材的马车，转着脑袋来回看。
　　和上次不同，上次天寒地冻的，有时候碰上落雪了还得下来推车，现在正值秋日，越往西北走秋意越浓，金灿灿一片煞是好看。
　　越离驼岭山越近，金元越高兴，离那还有五六日路程呢就碰上了山寨里的兄弟，小石头看见商队赶紧骑着马过来了，“金元，金元！”
　　金元也看见了来人，站在车辕上挥手，“小石头，小石头！”
　　小石头早就收到信，这几日商队就要来了，他迫不及待要见金元，催着铁头早早出来接人了。
　　小石头一见到金元就从马上跳了下来，缰绳往旁边的铁头手里一扔，就挤着和金元一道赶马车。
　　金元很是高兴，“怎么跑这么远呀。”
　　“想早点出来接你。”
　　两人坐在一块边走边说话，金元说洛川县的事，小石头说山寨的事，小石头是个话不多，也被金元带的说得停不下来。
　　等到了山寨，小石头扯着金元要住在他屋里，金元哪有不乐意的，两人住在一块夜里还能说说话。
　　小石头是高兴了，铁头不高兴了，背着没人的时候拉着小石头不让走，金元推开窗子伸出脑袋，“小石头，快来呀，看看我给你带的话本子。”
　　小石头慌慌张张要扒开了胳膊上的手，“我来了，来了。”
　　铁头拉着不松手，“让金元住你旁边那屋。”
　　“不成，不成，快松开。”
　　小石头又急又羞，不就是几天不睡一张床，金元才能住几日呀，这男人就不乐意自己睡了，小石头板下了脸，“快松开，我要生气了。”
　　铁头这才松开了手，小石头赶紧跑屋里去了，不知道为啥，总觉得让金元瞅见了有点带坏小孩子的感觉。
　　金元在屋里正翘着脚看话本呢，“小石头快来，快来，我特意给你带的，最近在洛川县那边可流行了。”
　　小石头也挤了过来，两人挨着脑袋看了起来，金元哎了一声，“刚铁头哥干啥呢，咋拉着你不让走呀，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小石头面皮有些发烫，“没，没有。”
　　金元翻了个身，“也是哦，铁头哥从小护着你，怎么会欺负你呢。”
　　小石头支支吾吾嗯了一声。
　　金元很是喜欢山寨，杨顺要出去卖药材，他能在山寨这住好几天呢，金元又在山寨当起了夫子。
　　金元考中秀才的事整个山寨都知道，小孩子围着金元团团转，“小金夫子，你可是我长这么大见到的头一个秀才！”
　　“小金夫子，秀才是不是特别厉害，能当大官？”
　　一群小孩子星星眼地围着金元，你一句我一句，夸得金元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跟着不住点头，“嗯，厉害！”
　　杨天青来的时候就看见金元穿着件青色素布衣袍，被一群小孩围在中间，白皙的小脸上都是得意地笑。
　　他走的时候快入冬了，他再见到金元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小少爷长高了不少，脸也不似之前肉乎乎的，跟个抽条拔高的小竹子似的。
　　只是那眉眼间的狡黠灵动没有变，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儿。
　　“金元。”
　　“哎！”
　　金元下意识抬头看去，金元愣住了，眨了下眼生怕自己看差了，杨天青朝他笑了一下，“金元。”
　　金元猛得站起来了，“天青哥哥！”
　　金元一个箭步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扑了过来，“天青哥哥！真的是你啊！”
　　少年的劲儿可真大，这一下撞过来跟个小牛犊似的，好在杨天青在军营常年习武，金元冲过来的时候稳稳地把人给接住了。
　　金元挂在杨天青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又哭又笑，“天青哥哥，你怎么来了。”
　　一群小孩子好奇地看着杨天青，没见过，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和小金夫子认识，那是好人。
　　几个大一些小子嗤嗤笑着起哄，“小金夫子不害臊，那么大了还让人抱哩。”
　　“就是，就是，我都七岁了，我娘早就不抱我了。”
　　金元被一群小孩说得脸红，赶紧从杨天青身上滑了下来，瞪着含泪地杏眼训人，“都回去写大字去，快点去！”
　　这带着眼泪的样子着实没有一点威慑力，小孩子嬉笑着跑开了。
　　金元有些不好意思，他习惯了，小时候杨天青不是背着他就是抱着他，金元擦了擦眼泪，“天青哥哥，你怎么来了。”
　　“杨顺提前和我写信了。”
　　上次杨顺去平州府的时候就说了，金元这次可能要去驼岭山，驼岭山离平州府不算太远，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的话七八日就到了。
　　杨天青那时就动了去驼岭山的心思，他三年没见到金元了，又怕自己到时候抽不出空，就没让杨顺和金元说，怕金元没见到自己会失望。
　　杨天青住在了小石头旁边的空屋子里，夜里铁头小石头还带了窦准过来，再加上杨顺，几人坐在一块吃酒。
　　多年的好友再次见到，铁头很是激动，一碗一碗地给杨天青倒酒，“天青哥，喝酒喝酒。”
　　几人坐在一块边吃酒边说着闲话，杨天青习惯性地照顾着身旁的金元，给他夹菜挑鱼刺，金元在一旁只管吃就行了。
　　两人都没觉得有啥，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小石头却偷摸看了两人好几眼，瞧着好像不是。
　　也是杨天青自小就护金元护得厉害，比待顺子这个亲兄弟都好呢。
　　金元也喝了一点酒，这地儿的酒烈，杨天青让他尝尝味儿就成了，怕他喝多了酒耽误读书。
　　铁头爽利地说道：“那怕啥，山寨里还有一些葡萄酒，我去拎过来大家都尝尝味儿。”
　　“葡萄酒，没喝过，小石头你喝过没？”金元一听就觉得这酒肯定好喝。
　　小石头摇头，他也没喝过，那是稀罕东西，头一阵山寨的兄弟打劫过来的，要拿下去换银子，今儿山寨来了贵客，铁头才舍得开一坛子尝尝味儿。
　　

第95章 095
　　铁头很快就拎着坛子回来了，敲开上面的泥封，一股清香的葡萄味儿飘了出来，金元馋得咽了咽口水，这会儿可没有葡萄吃，没想到葡萄还能酿成酒呢。
　　“来来来，大家都尝尝，这可是稀罕货。”
　　铁头一人给倒了一碗，金元迫不及待就尝了口，甜甜的带着点涩味儿，“好喝！”
　　窦准一口下去喝了半碗，他嗐了一声，“这酒不够烈，还是咱这烧刀子喝着够味儿，不喝了不喝了，给小金兄弟和小赵郎中喝，咱四个还是喝这烧刀子。”
　　杨顺觉得挺好喝的，听说胡族人擅酿葡萄酒，若是以后能带回来他不得赚得盘满砵满的，杨顺喝完又把碗伸了过来，“金元再给我来碗。”
　　金元又给他倒了一碗，“你少喝点，明儿还起来卖货呢。”
　　“放心好了，还有水生呢。”
　　金元和小石头对着把剩下的小半坛给喝了个干净，喝起来甜丝丝的，等喝完了才发现这酒还挺醉人的，金元不常喝酒，等酒喝完了，人也坐在一旁傻笑了起来。
　　小石头也没好哪去，脑袋一歪栽到了铁头的怀里，惹得窦准哈哈哈笑了起来，“小赵郎中的酒量不成呀，还不如小金兄弟呢。”
　　杨天青扭头一看身旁的金元，眼神早就直愣愣的了，看见自己瞅他呢，冲着自己直笑。
　　杨顺哈哈哈笑得肚子疼，“金元，你喝醉了酒咋跟个傻子似的哈哈哈。”
　　杨天青站起来要把人带走，他一站起来金元也跟着站起来，杨天青把给人给扶住了，“我先送金元回屋。”
　　金元喝多了乖乖地也不闹腾，亦步亦趋地跟着杨天青回屋去了，杨天青笑着问他，“喝多了没？”
　　“没，嘿嘿。”
　　只知道傻乐了，还说没喝多呢。
　　杨天青打了水给金元擦脸擦手，又帮人脱了袍子，“睡觉吧。”
　　金元伸出手，“天青哥哥，抱抱。”
　　“不抱了，你都这么大了，过两年都要娶媳妇儿了，不害臊。”
　　金元有些失望，又盯着杨天青看，“你不是我天青哥哥，不要你了！”
　　他天青哥哥怎么变了样子了，天青哥哥没有这么高，也没有这么黑，还不抱他，肯定不是他天青哥哥！
　　杨天青笑了一下帮他掖了掖被子，“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等杨天青回来的时候，饭桌上就剩他们四人了，小石头也被送屋睡觉去了，四人这才开始说起来剿匪的事。
　　这会儿朝廷和胡族的事已经商量地差不多了，胡族要向大昭朝称臣纳贡，另外又送了一名王子入京，胡族直提了一个请求，要求互市。
　　杨顺喝了酒正迷糊着呢，一听到‘互市’两字猛得抬头，不大的眼睛里都是精光，“互市好呀！”
　　杨顺拉着杨天青让他多说点互市的事，铁头给他扒拉开了，“顺子，现在不是你挣银子的时候，山寨的事还没解决呢。”
　　“哦，对对对，还是先说山寨的事。”
　　杨天青接着说道：“朝廷现在有意征调军队剿匪，只是还没定下来，童指挥使已经往上递折子了，看上面的意思了。”
　　童指挥使举荐了杨天青剿匪，这是个苦差事，西北战事已定，大家都急着论功行赏呢，谁去做这苦差事呀，而且还是自己主动揽的，这差事八成能落到他身上。
　　虽然杨天青不敢打包票，但有希望在铁头还是很高兴，驼岭山几百号人呢，他一个大当家的，不能护住众人还有什么脸面苟活着。
　　四人喝到了后半夜才散场，杨天青和金元睡一屋，像小时候一样两人依旧一张床，金元已经睡得四仰八叉的，杨天青给他挪到了里面自己也躺了下去。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杨天青起夜，听见隔壁传来男子的喘息声，杨天青愣了一瞬，那是小石头的屋子，隐约能听见小石头骂人的声音，另一个人也是个男子。
　　杨天青有些尴尬，扭头又回了屋。
　　回屋之后他就睡不着了，心里有什么东西渐渐破土而出，小石头好像有了心上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杨天青彻底睡不着了，旁边的金元倒是睡得香甜，没一会儿就翻了过来，腿要翘到了杨天青的身上。
　　杨天青愣了一瞬，又下手把金元往里面推了推。
　　天快亮了，杨天青习惯了早起，现在睡是睡不着了，等到天灰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来打起了拳法。
　　没一会儿隔壁屋子也开了门，杨天青抬头看去，和正拢衣裳的铁头四目相对，铁头挠着脑袋尴尬笑了两声，“天青哥，起得早呀。”
　　杨天青嗯了一声，“习惯了。”
　　铁头赶紧把自己的衣裳给穿好，杨天青眼尖瞅见了，那铁头的肩膀头上落了好几道红印，杨天青也扭过了脸，淡定地打着自己的拳法。
　　杨天青在山寨又住了一天就要走了，金元拉着他舍不得他走，“天青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快了，今年或许可以回家过年。”
　　金元一听欢呼了起来，“那你今年一定要回来呀，我娘可想你了。”
　　杨天青捏了下金元的脸颊，“知道了，等我回来。”
　　杨天青翻身上马，他怕自己再不走的话，他真的舍不得走了。
　　金元朝着杨天青的背影挥了挥手，他舍不得杨天青走，两人自小一块长大，可以说他娘抱他的时候都没杨天青多。
　　杨天青刚走那一阵，金元夜里都睡不着觉的，过了小半月才习惯了杨天青没在身旁。
　　杨天青回头看了一眼，见金元还站在山寨门口呢，杨天青揉搓了下手指，小家伙长大了，金元小时候脸圆圆的，现在长大了，脸颊上的肉不似小时候那么多了。
　　金元在山寨住了七八日，日日跟着山寨的孩子跑着玩，等到杨顺卖完了药材接了他一道回家去了。
　　小石头和铁头送了五日的路程才折返回去，金元和小石头告别，“我明年还来呢，到时候我给你带洛川县最时兴的话本子！”
　　“好。”
　　小石头没有和金元说，他们这当土匪的，哪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到明年呢，朝廷剿匪的大刀悬而未落，小石头一想起这事就忧心不已。
　　金元和杨顺回来的时候，洛川县头一场雪已经落下，金元走的时候穿的单袍子，回来的时候就穿上袄子。
　　两人不在这一阵，白氏和小翠新开了杂货铺子，家里现在有两间铺子了，单是杨顺攒下来的积蓄也有个几百两。
　　金元回来之后接着上学堂，杨顺则在杂货铺子里捣鼓他上次带回来的原石籽料，杨顺是个脑袋转得快的，认识的人又多，三教九流没有他不认识的。
　　弄回来一堆原石籽料，邀了不少人拍籽料，便宜的几两银子，最贵的也不过百两，看中哪块买哪块，都看中了那就谁出价儿高谁要。
　　杨顺又不傻，那会儿在平州府买籽料的时候那可是花了高价请人挑的，里面能不能开出上等玉石那就看他们的运气了，要是这么多籽料开不出来一个，那他不得被人家给锤死啊。
　　杨顺这边籽料生意做得红红火火，金元在学堂也没闲着，秉持着该读书读书，该玩玩的理念，书读得倒也不差。
　　金元正歪着脑袋读书呢，同窗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听说了吗，西北战事结束了！”
　　金元唰得站了起来，“真的结束了吗？”
　　“可不，听说胡族的质子都来了京师了，那可是朝廷钦定的胡族王，人家都舍得给送过来。”
　　学堂里热闹了起来，一副有辱荣焉的自豪，金元也很高兴，战事结束了，杨天青要回来了！
　　金元书也不读了，撒欢朝铺子跑去，他娘果真在铺子里呢，“娘，天青哥哥要回来了！”
　　白氏听说战事结束了也很是高兴，还好还好，孩子总算是能回来了。
　　当初朝廷在洛川县征兵，不少人都去了大西北戍边，听说战事结束了，家家户户都盼着自己的爹或者丈夫归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人家等来了戍边的人，有的人家只等来了朝廷发的抚恤金，花田村那边回来的人只有一半。
　　杨顺的商队大部分都是花田村和附近几个村子的年轻小子，杨顺也知道这事，今年冬日商队就跑了一趟大西北，杨顺咬了咬牙，谁家没了人了，一家又给送去了十两银子。
　　金元感动得眼泪汪汪的，“顺子哥，你真好。”
　　杨顺也跟着擦眼泪，“我辛苦挣得银子啊，一下子没了快一百两。”
　　除了压着的货，全家挣的银子也不过五百两，这一下子就没了快一百两，杨顺心疼得直掉眼泪。
　　“别夸了，我的银子啊，我的亲亲小宝贝啊！”
　　杨顺越想越心疼，快十七的大小子了，蹲在地上嗷嗷哭了起来。
　　“我其实才没有那么大方，那些人夸了俺几句，那可是俺花了真金白银的，我就是个自私鬼铁公鸡，你不知道我多心疼。”
　　金元也知道杨顺的性子，这次一下子出了那么多银子，他不心疼才怪呢。
　　金元也蹲下来安慰他，“顺子哥，你就是个君子，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强多了。”
　　杨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才不是君子，我就是个小人，我要当小人，我挣的银子谁都不给！”
　　“不不不，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就是个君子，大君子！”
　　没两日花田村和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进县府赶集，有妇人带着小孩过来给杨顺送了自己晒的枣子，有老汉挑了柴担子给送了柴，还有人家给送了自家种的萝卜菘菜……
　　他们住的院子里放了不少村里人送的东西，杨顺都要出来接待一番，心疼得要死，还要表面上装作大度，白氏帮衬着安慰一番，走的时候还给人家送了花糕点心这些。
　　杨顺看着一院子不值钱的东西又想哭了，他可是花了银子的啊！
　　谁让都是给他干活的兄弟呢，花了就花了吧。
　　白氏知道这几日杨顺心疼银子哭得嗷嗷叫，安慰杨顺说就当给自己积福了，全家一道齐心，银子日后还会挣过来的。
　　杨顺吸了吸鼻子，“干娘，你忘了，我可是个抠门鬼，这银子，怎么就怎么就出俺这出了呢！”
　　白氏拍了拍杨顺的手，“好孩子。”
　　杨顺这次大出血了，更加起劲儿折腾他的籽料，反正来买他籽料的都是有钱人，不坑白不坑，买不到好的那是他们运气太差，他的籽料里也能开出宝贝的好吧。
　　临近过年的时候金元就喜欢站在铺子门口看人，他早就在信里和杨天青说了，他家两间铺子都在六合街上，到了街上一问准能打听到。
　　“杨天青怎么还不回来呀。”
　　杨顺站在后面拨算盘呢，一手翻账本，一手拨着算盘打得都出了残影了，他现在高兴着呢，从平州府拉了两车的籽料，这一下子给他挣了三百多两！
　　“哎，金元，别瞅了，该回来就回来了，你急什么呀，战事都结束了，有啥可担心的。”
　　“剿匪也有危险的好吧，又不是所有土匪都跟铁头哥他们一样和善。”
　　“得了得了，都是一些虾兵蟹将的，还能打过朝廷的骁骑营不成。”
　　杨天青早就来信了，他升为了从四品的副指挥佥事，主理西北的剿匪事宜，让家中勿挂念。
　　眼瞅着没几日就要过年了，今年能不着急吗，那会儿在山寨的时候杨天青说了，他今年可能能回来过年，虽然只是可能，金元还是盼着他能回来。
　　金元在杂货铺子门口正等人呢，一个年轻小子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就过来了，“杨顺，杨顺，人呢，你给老子出来！”
　　杨顺哎呦一声忙往柜子下面钻，来人瞅了一圈没瞅见人呢，“杨顺那忘八蛋呢，给老子出来！”
　　“你们是谁，来闹事的？”金元随手拿起一旁的扫把，要是敢来他家闹事，他一扫把就抽过去！
　　“呦，你就是杨顺的弟弟吧，到不像是亲生的，比那南风馆里的小倌倌都好看呢，兄弟们，要不要去亲香亲香？”
　　说完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还有人想拉扯金元，金元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南风馆，但听着不像是什么好看，金元一扫把打在那人手上，疼得那人嗷得叫了一声。
　　

第96章 096
　　金元也不是吃素的，他可是跟着驼岭山的兄弟们学了些拳脚功夫的。
　　“找不着杨顺，这把这小子给拉走，我就不信杨顺不出来！”
　　杨顺赶紧从后面钻出来了，“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哎呦，这不是李大少爷，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这了。”
　　“我呸！”李大少拿着石头就朝杨顺砸了过去，杨顺一个弯腰给躲了过去，杨顺笑着说道：“李大少爷，这大冬日天的，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杨顺，这就是你二十两卖我的破石头，你自己瞅瞅里面是什么鬼东西，那就是块破石头，你敢要老子二十两银子！”
　　金元这才弄清这人为什么来，原来是买了杨顺的籽料，结果没开出什么好东西。
　　杨顺虽然有几分心虚，但开籽料就是这样，他也不能保证每个都能开出货不是。
　　李大少闹着让杨顺赔他二十两银子，杨顺自然不肯，“买定离手，这事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李大少一听更气了，他家只是个小富之家，二十两银子呢，被他爹知道了能打断他的腿！
　　“兄弟们，给我砸，都给老子砸了！”
　　“你们敢！”金元拿着扫帚不让人家上前，这铺子可是他家辛苦经营起来的，谁敢砸他家的铺子。
　　“我就敢了，你又如何。”
　　金元哼了一声，“你真当我家无权无势的，告诉你们吧，我家大哥可是副指挥佥事，你们要是敢动我家试试。”
　　李大少爷抱着胳膊笑了起来，“他说他家有个副指挥佥事，哈哈哈，笑死个人了，你家要能出个当官的，老子还是这洛川县的县令老爷呢！”
　　杨顺一听也是，他家现在可是有后台的，就算是李大少爷告到县衙，这事他也不占理，赌石不就是这样，一刀穷一刀富，怪不得他。
　　杨顺挺直了腰板，“告诉你们吧，我大哥杨天青，现在可是西北剿匪的副指挥佥事，你敢动一个试试，我家金元还是个秀才哩，日后也要做大官，你们惹得起吗？惹得起吗？”
　　几人一时摸不住两人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李大少爷因为二十两银子开了个破石头出来，他咽不下这口气，“老子才不信呢，给老子砸！”
　　“我看谁敢砸。”
　　金元抬头看去，只见门外站在个身形高大的人，金元眼睛一亮，“天青哥哥！”
　　杨天青穿着常服，身后还跟着两个排军，杨顺更是一喜，“哥，哥，你回来了，你快看看，你弟弟被人家给欺负了！”
　　李大少爷一看这杨顺家竟然真的有个当官的啊！
　　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也不敢找杨顺麻烦了，灰溜溜地走了。
　　“天青哥哥！”
　　杨天青嘴角勾起，“我回来了。”
　　杨天青揉了下金元的脑袋，金元嘿嘿笑了起来，随后又问起杨顺，“怎么回事？”
　　杨顺给说了他卖籽料的事，杨天青微微皱眉，“少干这些事，老老实实卖你的药材。”
　　杨顺不敢顶嘴，老实给答应了下来，“知道了。”
　　金元拉着杨天青坐了下来，又忙着给杨天青倒茶水，“天青哥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的呢。”
　　“回来。”
　　他都答应金元了，那一定要回来的，现在他主持着剿匪的事，虽然招安为主，但遇见穷凶极恶的，杨天青直接下令就地斩杀，一时间名声大噪，都知道那姓杨的副指挥佥事不是个好招惹的。
　　金元坐在杨天青对面看着他喝茶水，脸上的笑都没下去过，“天青哥哥，小石头他们怎么样了，可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
　　金元一喜，“那我明年还要去驼岭山找小石头玩。”
　　“等过了年铁头他们就不在驼铃山了，他们要迁到平州府戍边了。”
　　虽然是招安，但也要将功折过，驼岭山众人要去平州府戍边，那边头几年打仗死了不少的人，刚好把招安的人迁过去，给田地，去那边安家落户。
　　金元啊了一声，“那，那岂不是很辛苦。”
　　杨天青给说了迁到平州府的事，金元一听还给分地呢，就跟普通农户没什么两样，平日里种田，战时打仗，为了休养生息，朝廷新推屯田制。
　　金元这才放心了下来，胡族那边称臣，估摸着几十年都能相安无事，铁头他们在那也能安稳度日。
　　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来了，金元拉着杨天青要去生药铺子，“娘和小翠都在那呢，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高兴！”
　　杨顺也跟着去了，金元牵着杨天青的袖子拽着人一路小跑，“娘，娘，天青哥哥回来了！”
　　白氏和小翠正在生药铺子理账呢，到年底了，账都要给理出来，常年合作的农户要把银子给人家结了，还要给铺子里的伙计、商队的伙计备年礼，白氏和小翠忙得团团转。
　　白氏听见金元的声音就忙从铺子里出来了，看见金元后面跟个高高壮壮的男子，剑眉星目，鼻子高挺，比在家的时候黑了一些，不是杨天青还是谁呀。
　　白氏看见三年多没回过家的孩子，鼻子一酸，“回来了。”
　　“干娘，我回来了。”
　　白氏擦了擦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翠也看着杨天青直笑，“你变了，比之前更高更壮了，也生得更俊俏了。”
　　杨顺大手一挥，“走，咱去聚福楼吃饭去！哥，你还没去过聚福楼吧，现在现在有钱了，什么馆子咱下不得，走！”
　　杨天青夸了他一句，“做得很好。”
　　他不在这三年多，家里日子过得很好，虽然比不得金元小时候日子过得富裕，但日子过得也不差，这其中杨顺占了不少的功劳。
　　杨顺难得被杨天青夸上一句，高兴得晕晕乎乎的，“那是，那是。”
　　一家人热热闹闹去了聚福楼吃饭，金元叭叭叭和杨天青说着聚福楼什么菜好吃，恨不得所有好东西都让他尝尝。
　　打仗那么辛苦，哪能吃到什么好的呀，金元觉得杨天青虽然更高了，但觉得他有点瘦，还是多吃点。
　　杨顺也在一旁充老爷，“点，随便点，咱家现在有钱了！”
　　金元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坐在杨天青身旁一个劲儿帮他夹菜，“天青哥哥，快吃，他家的八宝鸭最好吃了。”
　　白氏也给杨天青夹菜，孩子在外面吃苦了，能回来已实属不易。
　　杨天青碗里堆了不少的菜，杨天青甚至觉得有点像做梦，他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时常想起他在家的日子，一家人日子过得算不得富裕，但也衣食无忧。
　　若不是朝廷征兵，他或许靠着卖豆腐种田安稳渡过一生。
　　还有金元，若不是他去了趟驼岭山……
　　等转年金元都十六了，明年刚好赶上秋闱，不管金元能不能考中举子，他都打算带着金元去京城。
　　杨天青耳边又响起金元叽叽喳喳的声音，杨天青心里胀胀的，金元一边和杨天青说话，一边给杨天青夹菜，就算杨天青胃口大也一小心吃撑了。
　　吃了饭一家人就回了家，白氏抱了新做的褥子出来，她打算把床给铺到东屋的另一张床上。
　　之前金元和杨天青睡一张床，白氏怕两人长大了再睡一张床有些挤。
　　杨天青看见了说道：“干娘，不用麻烦，把褥子放金元床上就行了，我在家住了不了几日，剿匪的事还没结束。”
　　金元也说道：“娘，我和天青哥哥睡一张床，我想和他说话。”
　　白氏笑着给应承了下来，“成成成，那就抱床被子过来就成了。”
　　金元自小就跟杨天青睡一张床睡习惯了，他又是个喜欢说话的，想拉着杨天青给他讲讲打仗的事。
　　夜里，一家人坐在堂屋围着炭火盆子说话，杨天青不爱说话，都是金元问什么他说什么，一家人听得津津有味的，说到了二半夜才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金元已经洗好脚缩到了被窝里，他拍了拍床，“天青哥哥快上来，外面冷。”
　　杨顺啧了一声，“也没见你给我暖床的，算了算了，俺有俺的汤婆子。”
　　杨顺耍了句贫嘴，抱着汤婆子也躺被窝去了。
　　杨天青坐在床边洗了脚才上了床，金元笑得眼睛弯弯的，还特意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让了位子，“天青哥哥快躺进来暖和暖和。”
　　杨天青看了眼金元，白生生的小脸露在外面，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杨天青轻咳一声躺了进去，被窝已经被少年给暖热了。
　　金元侧着身和杨天青说道：“天青哥哥，小石头他们什么时候走呀，我想过去看看，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过了年就要走了。”
　　“那我跟天青哥哥一道，等日后他去平州府我再想见他们就难了。”
　　“好。”
　　少年说话的时候温热的鼻息扑在自己脖颈间，杨天青一动都不敢动，直挺挺地躺着看房梁，金元又和杨天青说起了洛川县的趣事，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自从杨天青回来，金元可算是撒欢玩了起来，反正学堂已经休年假了，他书也不读了，日日拉着杨天青在洛川县逛了起来，每次空着手出去，回来的时候就大包小包的。
　　因为他想和杨天青一道去驼岭山，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给买了下来，还有最时兴的话本子，小石头喜欢看，买，买，都给买下来。
　　家里现在不缺银钱，金元一个月有一两的零花钱，还有杨天青每次回来捎带回来的银钱，还特意留一些给金元，金元的小金库里现在足足有十来两银子呢。
　　白氏听说金元要给驼岭山的伙伴买东西呢，特意又给了他几两银子，让他不要只想着吃的玩的，给买上一些棉布棉花，到时候到了平州府了都能用上。
　　金元一想也是，还是他娘想的周到，金元又买了不少穿的用的，自己买开心了，等过了年初三就打算出门去了。
　　这会儿铺子还没开呢，家里也没什么事，索性一家人都出去了，刚开始是让杨顺一道去送铁头他们，小翠说她没去过那边也想去，后来索性一家人都去了。
　　这次不是去行商，一路上可舒服多了。
　　杨天青金元杨顺三人一辆马车，白氏和小翠一辆马车，马车上都铺着厚厚的羊毛垫子，还笼着取暖的小火炉子，马车上很是暖和。
　　后面还跟着三辆拉货的马车，是白氏金元他们给驼岭山送的东西，等到了平州府吃的穿的都要买，马车上带了不少平日里用的东西。
　　这是金元第三次去驼岭山，一路上都很是兴奋，而且这次还是杨天青和他一块去，他更是高兴了。
　　金元靠在引枕上翻着书，杨天青则坐在他身旁给他端茶倒水，虽然是在马车上，但小日子也过得格外舒适。
　　惹得一旁的杨顺直翻白眼，“哥呀，他是十六不是六岁，你怎么还这么惯着呢，等他日后娶媳妇儿了，难不成让他媳妇儿也这么伺候他？”
　　金元听杨顺说这话咯咯笑了起来，还得意地朝杨顺抬了抬下巴，“天青哥哥乐意。”
　　杨顺哼了一声，“得了得了，就是那少爷命。”
　　杨天青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金元喜欢的栗子糕给他拿到了手边，杨天青觉得杨顺碍眼，那会儿就该多弄个马车过来，让杨顺一个人乘一辆。
　　金元被伺候地舒舒服服的，杨天青知道他在看的都是正经书，更是什么活儿都舍不得他干，就差把饭喂到他嘴边了。
　　白氏都有些看不下去，觉得杨天青也太惯着金元了，都那么大的人了，哪有这么使唤人的，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给说出口。
　　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人都高兴，她还是不说了。
　　杨天青一路剿匪，往西北走的时候安稳了不少，这个时候谁也不想触杨天青那个煞神的霉头，没做啥坏事的心里不怕，只等着招安就是了，做了坏事就怕了，生怕那大刀落在自己脖子上。
　　等众人到驼岭山的时候已经过了年了，驼岭山的众人过了最热闹的一个年，小石头听守门的兄弟说杨顺兄弟来了，小石头还以为杨顺这会儿来行商呢，忙出门迎接去了。
　　等到了门口才知道，这次不仅金元杨顺他们来了，还有他没见过的金元娘和小翠，小石头知道他们，金元都和他说过。
　　

第97章 097
　　金元高兴得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小石头！”
　　“金元，你怎么来了！”
　　两人激动地抱在一起，金元高兴得不行，“听说你们过完年就要去平州府了，我们来送送你。”
　　山寨里的人不认识杨天青，只知道他们这次能平安多亏了金元他们的帮忙，一时间纷纷围了上来感谢。
　　金元都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是我。”
　　众人被簇拥着进了山寨，进来一看有的人家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说是去戍边，但给田呀，和普通农户差不多，战事刚结束，哪有那么快再打起来的。
　　铁头和杨天青并肩走在一起，若不是不方便透漏杨天青的身份，铁头都想给杨天青磕上几个响头了，这可是全山寨的救命恩人！
　　山寨杀鸡宰羊又热闹了起来，白氏和小翠被妇人拉着说闲话，白氏也满脸笑意，这地儿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土匪窝，就跟乱石山上的普通村庄似的。
　　山寨里的人热情又大方，白氏差点招架不住，这可比他们在家过年热闹多了。
　　晚上众人都坐在大堂吃饭，后日众人就要走了，小石头在山寨住了七八年了很是不舍，搂着金元喝酒，又哭又笑的，一直闹到二半夜才散去。
　　金元喝得也有些迷糊了，山寨的酒太烈了，他喝了两口就醉了，白氏打了热水给他擦脸，金元哼哼唧唧地要睡觉。
　　杨天青进屋给接过了手，“干娘，你先去睡吧，我来就行了。”
　　“好，你两也早点睡。”
　　白氏这才回屋去了，杨天青拧了汗巾给金元细细擦脸，金元迷迷糊糊睁开呀，“天青哥哥呀。”
　　“嗯。”
　　“天青哥哥，真好，小，小石头他们要，要走了。”
　　“嗯。”
　　金元说着说着又哇哇哭了起来，“我，我舍不得他们。”
　　杨天青把人给扶了起来，搂在怀里拍着后背哄他，“以后可以去平州府找他。”
　　杨天青有些失笑，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哭起来哇哇叫，金元小时候哭得时候嗓门就大，跟个小哨子似的，现在长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
　　金元喝了酒哭得停不下来，杨天青耐心地哄着他，金元这才不哭了，“我以后，以后找小石头。”
　　“嗯，睡吧。”
　　今天山寨热闹一天了，金元都要玩疯了，没一会儿就窝在杨天青怀里睡着了。
　　杨天青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杨天青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的人，没忍住捏了下金元的脸，他手指粗糙，捏了好几下，把金元白皙的小脸给捏得红红的。
　　小石头他们还是走了，拿着朝廷给的文书去平州府戍边去了。
　　金元红着眼睛和小石头告别，杨顺哎了一声，“别哭了，以后我肯定常去平州府的，你写信就是了。”
　　金元这才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哦。”
　　因为他们要和胡族互市，选的地儿就在平州府，杨顺是个精明的商人，胡族那边盛产羊绒地毯和葡萄酒，他早就盘算好了等一开市他就跑过来。
　　在回去的时候杨天青就没和他们一道了，杨天青剿匪的活儿还没干活，估计还得个把月才能回家去。
　　金元坐在马车上和杨天青挥手，“天青哥哥，早点回家呀！”
　　“好。”
　　阳光下少年笑容明媚，杨天青送了马车离开，今年再剿匪就好做多了，不少人没等杨天青带兵过来呢，就主动过来投诚，听说还给分地呢，谁没事干要过脑袋挂在裤腰上的活儿呀。
　　从驼岭山回去的时候天也没那么冷了，杨顺也没闲着，回来的马车上又拉了不少的货儿，虽然这趟是过来探亲的，但回去的时候总不能空着车吧，该赚的时候还得赚。
　　金元坐在车辕上晒太阳，暖洋洋的太阳晒得他微微眯着眼睛，跟个慵懒的小猫似的。
　　马车正走着呢，碰见前面有几个人坐在树边喝水，看见有人过来了有个黑瘦的汉子拦了上来，“能捎我们一程吗，我们的马车坏了。”
　　金元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呀，杨顺听见动静也从马车上伸出脑袋，“让开，再不走老子不客气了。”
　　杨顺可不带怕的，他们带了五六个汉子护卫呢，对面也不过三个人和一辆坏了轮子的破车，他们怕什么呀。
　　见他们不肯帮忙，那人才走开了，坐在地上的人笑了起来，“一只耳，怎么样，人家不愿意帮你吧。”
　　“闭嘴吧你！”
　　杨顺让人赶着马车赶紧走了，他们还带着女眷呢，管他们是什么人呢，不管就是不管，往前就是一个叫阳平的县府，他们今儿要在那落脚。
　　马车从三人面前经过的时候，三个人盯着金元看了几眼，等人都走远了才收回了目光。
　　那叫一只耳的啧了一声，“可真是个好货儿，这不得卖个百十两银子的。”
　　其他两人也觉得眼馋，“生得可真好，要是能拐出来就好了。”
　　一只耳还真动了这个心思，让其中一个人偷偷跟了上去。
　　等金元他们走远了，一只耳才把路边的马车上的帘子给撩开了，“运气真差，都给老子下来自己走！”
　　帘子撩开，只见里面捆着个几个年岁不一的小子丫头，看见一只耳过来吓得直哭。
　　一只耳一巴掌打了过去，“都闭嘴，一会儿入城的时候谁敢哭就把谁的嘴给缝上！”
　　一只耳这名字都叫了很多年了，他都快忘了自己原名叫旺儿，之前抢了金元的金项圈当了银子，没几日呢就在赌场被人盯着做了局给骗了个干净。
　　后来结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就做起了拐子，一本万利的生意，只要把人家的小孩拐到手就成了。
　　西北这块刚结束战事不久，还有些乱，小孩子好拐，几人就趁乱拐人家的小孩子。
　　刚原想拦着金元他们的商队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占，若是人少的话就杀人越货，可惜，对面的护卫太多，三人这才不得不放弃了到嘴的肥羊。
　　金元一行人入城的时候天都块黑了，杨顺找了个之前住过的客栈落脚，等明天天亮了再接着赶路。
　　他们身后跟着个人偷摸伸头看，知道金元他们住的地方之后就回他们老巢去了。
　　一只耳他们也带着拐回来的小孩入了城，他们在犄角旮旯有个院子，这次一共拐了四个小孩，两个丫头两个小子，怎么也能卖个三四十两银子。
　　刚出去的人回来了，“在来客居住着呢，带了三车的货，我们是偷货还是偷人。”
　　一只耳呸了一声，“蝎子，你咋这么没眼力劲儿，那三车的货儿我看都没那个小少爷值钱。”
　　“我见还有位夫人和个丫头，那丫头我看长得也不错，野性，我看不少老爷喜欢吃这口。”
　　一只耳是个贪心的，那个丫头没看见长啥样，但那个小少爷他见到了，若是能给拐过来岂不是赚得盆满钵满的。
　　那叫蝎子地问道：“只是该怎么把人给拐带出来，人家住在客栈一只不出来也不是个办法。”
　　一只耳转着脑袋，“我就不信这人能一直在屋里不出来，走，先去客栈看看去。”
　　一只耳这些年没少拐小孩诱骗良家妇女，还没有他弄不到手的人，那小少爷样貌那么好，一把就能给掐出水了，绝对能卖出个好价钱。
　　三人把关着小孩的屋子锁好就出门去了，来了客栈要了间下房就混了进去，一只耳在后院转了转，那库房里放着那一行人的货，这些货跟那小少爷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一只耳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把人给拐带出来，他就不信这人总有落单的时候。
　　金元几人还不知道他们被人盯上了，一行人收拾好了东西就下来吃饭去了，金元下楼梯的时候对面一个男人端着茶碰到了他身上。
　　金元哎呦了一声，对面那人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金元抖了抖他的袍子，“娘，你们先下去吧，我回屋换件衣裳。”
　　“那快些回去，别冻到了。”
　　“哎。”
　　赶了一天路了，众人都有些饿了，现在都到了客栈了，人来人往，又楼上楼下的，一行人就下先去点菜去了。
　　杨顺还朝着金元摆了摆手，“那你快点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
　　金元拎着他湿掉的袍角进屋去了。
　　一只耳眼冒精光，总算是把人给分开了，机会这不就来了！
　　等菜都上了桌了金元还没有下来，杨顺都要饿死了，他也懒得上去了，在下面就喊了起来，“金元，金元，快点下来吃饭！”
　　杨顺叫了两声没人理他，杨顺啧了一声，“不就是换个衣裳，又不是大姑娘还要涂脂抹粉的，怎么这么慢。”
　　小翠笑着踢了一脚杨顺，“去你的，瞎说什么。”
　　“得嘞，得嘞，我上去瞧瞧去。”
　　杨顺上楼叫人去了，拐过楼梯口就看见他和金元住的房间门敞开着，杨顺常年跑商队的，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快步进了一屋子，进来一看除了床上打开的包袱，哪里还有金元的影子啊！
　　“金元，金元！”
　　杨顺喊了几声也没听见有人应他，在楼下的白氏她们也都听见杨顺的声音的，白氏心里一紧忙上了二楼，“顺子，怎么了！”
　　“干娘，金元不见了！”
　　白氏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刚人还好好的呢，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白氏忙跑下了楼，“金元不见了，快四处找找去！”
　　他们这趟带了六名护卫出来，都是花田村的村民，一听说金元不见了立马起身寻人去了。
　　杨顺下了楼直接拽着掌柜的衣领子，“你们这是黑店，说，人给我弄哪去了！”
　　掌柜的连连摆手，“冤枉啊，杨掌柜住我们这有个三五次了，怎滴我们这就成了黑店了！”
　　杨顺勒着掌柜的衣领子说道：“人是在你们这丢的，还不赶紧让你们的人去找，若是找不到人了，老子告到县衙去！”
　　“哎哎哎。”掌柜的连声应了下来，赶紧让客栈的伙计帮着一道去找找。
　　有个小伙计说道：“掌柜的，刚咱家后门停了辆马车，小的赶了一下嫌他碍路，这会儿在去看已经没有了。”
　　白氏忙问道：“什么样的马车！”
　　“就一辆蓝毛青布马车，有些破旧。”
　　白氏赶紧让人去找马车，八成是让人给掳了去。
　　杨顺也急得团团转，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没了，他哥要是知道了，非揭了他的皮不可！
　　杨顺想起今儿碰见的事，先是半路碰见有人拦车，金元又被人给泼了水，“干娘，这事和白日里碰见的那三人脱不了干系的，爷爷的腿的，我就说刚那人怎么那么眼熟！”
　　这会儿天都黑了，想找人谈何容易，白氏冷静了下来，“城门已经关了，人肯定还在城了，去找县太爷！”
　　杨顺还没见过县太爷这么大的官呢，也不知道他哥的名号好使不好使，如今也没了法子，他们人手不够，只能扯他哥的大旗了。
　　“我也去！”
　　小翠跟杨顺一道报官去了，现在天都黑了，县太爷早就歇息去了，两人朝着大门砰砰就是一顿敲。
　　守门的差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猖狂的，拎着刀就要动手，“大胆！”
　　“我们是杨副指挥佥事的家眷，途径阳平县，家人被歹人所掳，求大人帮忙通传一声。”小翠报了家门，只是不知道杨天青的名号好使不好使。
　　差役有些不耐烦，“什么杨副指挥佥事……”
　　话还没说完呢就反应了过来，“可是剿匪那个杨副指挥佥事？”
　　杨顺一看有戏，忙说道：“是是是，还不快点进去通传，若是我弟出了事有你们好看！”
　　杨顺一行人还没出大西北呢，杨天青剿匪的名声在西北谁不知道的，差役赶紧去后院禀报去了。
　　县太爷这会儿都换了常服正吃饭呢，听差役这么一说吓得筷子都掉地上，“真的是？”
　　“大人我看不像假的，谁敢冒名杨副指挥佥事的家眷呀，也不怕县衙的板子落在身上？”
　　阳平县的县令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政绩平平无奇，只等着做满了这三年回家养老呢。
　　杨天青主办剿匪事宜，听说滚落在地的脑袋都不知道斩了多少颗。
　　

第98章 098
　　朝廷说是招安，按理说你把人往平州府一送就得了，杨天青不一样，送之前先查一遍，作恶一方的脑袋给你砍下来，真真就是个煞神，偏偏他的家眷在他们阳平县丢了，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呢！
　　“快快快，叫人，叫人赶紧找！”
　　县令赶紧亲自迎了出来，忙问道丢的什么人，什么时候丢的长什么样。
　　杨顺一一给说了，一听说丢的是杨副指挥佥事的弟弟，县令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那煞神到了他们阳平县，到时候奏折上多添个一两笔，他的乌纱帽还没有就两说呢！
　　小翠比杨顺冷静多了，“县太爷，人肯定还在城呢，我记得那三人长什么样，找人把画像话出来也好找一些。”
　　“是是是，姑娘说得对。”
　　县衙瞬间热闹了起来，捕头差役巡防纷纷出来寻人去了，一条街一条街的找，把阳平县给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出来人了。
　　金元醒来的时候人在马车上，他捆了手脚，金元看了一圈，旁边还坐着两个中年男子，穿得邋遢。
　　一回生二回熟，金元小时候被绑过一回，再次被绑反而淡定了不少。
　　“你们是什么人，绑我做什么？”
　　一只耳提着油灯正细细打量着金元呢，“呦，这小少爷竟然不哭也不闹。”
　　金元也在看对面的人，只觉得对面的人有几分眼熟，仿佛在哪见过。
　　金元动了动手脚，“你们把我送回去吧，我家有钱，让我娘来赎我。”
　　“赎你，多少银子。”另一个人问道。
　　“你们要多少。”
　　金元暗中松了口气，看样子不像土匪，倒像是拐子，不伤自己性命就好，那就是为了钱财了。
　　那人说道：“三百两？”
　　金元点了点头，“行，成交。”
　　一只耳很少见到被拐了不哭不闹了，甚是好奇地问道：“你不害怕？”
　　金元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害怕，各位大叔，我自小没吃过苦，只要把我送回去，银子我娘肯定会给的。”
　　三人没想到这小少爷这么值钱，原本是想拐了给卖了的，既然有人愿意赎那最好，一只耳和蝎子互相看了一眼，肚子里弯弯绕立马心知肚明。
　　两头吃呀！
　　等到时候把银子拿到手了，在把这小少爷给卖了，岂不是能赚上两份银子啊，这生意做得划算。
　　金元怕被这些人瞧出破绽了，装作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金元心里默默叹气，他不过是过来送送小石头，回来自己就被人给掳了，还好不是土匪是拐子，他是真怕撕票啊！
　　小命在就好，只要这伙人联系他娘了，他娘肯定能把他给救出来。
　　三人带着金元回了老巢，进了屋子一只耳就把头上的帽子给摘了下来，金元这才发现那叫一只耳的真的只有一只耳朵。
　　金元猛得想起来了，难怪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呢！
　　他那会儿小记得不太清了，他在田庄的时候有个贴身照顾的小厮叫旺儿，听说被杨天青咬掉了一只耳朵，被他爹打发去做粗活儿去。
　　旺儿还抢走了自己的金项圈，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能在这碰见他。
　　一只耳推了金元进了一间屋子，里面还有四个被拐过来的小孩，年岁都不大，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缩在墙角里。
　　金元手脚被捆着呢，他一蹦一跳过去了，“你们也是被拐过来的？”
　　一个胆子大的小丫头嗯了一声，“哥哥，你也是被他们抓住的吗？”
　　金元嗯了一声坐了过去，“别怕，我娘还有我哥哥姐姐他们都可厉害了，到时候救我的时候肯定把你们一道给救出来的。”
　　金元没有多怕，他小时候被拐过，还跟杨顺掉到过乞丐窝里，现在知道人家求财，他反倒不怕了。
　　坐在角落里反倒安慰几个小家伙不要怕，金元挺起胸膛，他现在可是个大哥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金元干脆和几个小孩说起了话。
　　“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啦，家住在哪里呀？”
　　“我叫王小花，我，我今年五岁了，哥哥，我想我娘了。”
　　金元想揉一下人家脑袋，发现自己手还被绑着呢，“哎，那小孩，你帮哥哥把手上的绳子给解了。”
　　“对对对就是你，过来帮哥哥把手上的绳子给解了。”
　　金元叫了个大点的小男孩，那小子看起来有些怕生，过了一会儿才挪过来帮金元把绳子解开了。
　　金元揉了揉手腕骂了一句，“天杀的狗旺儿，啊呸，天杀的旺儿，给老子绑这么紧。”
　　金元自己把脚上的绳子给解开了，总算是能动动手脚了。
　　“小黑蛋，你叫啥呀，怎么给拐过来的？”
　　刚给他解开绳子的小子有点黑，金元干脆叫人家小黑蛋，那小子吸了吸鼻子，“俺想吃糖，就跟着他走了……”
　　金元嘴角抽抽，这小子可真好骗。
　　反正这会儿闲着也没事，金元一一给问了四个小孩子姓甚名谁，还好拐的时间不长，个个都记得自己是哪家的，那就好办多了，等他出去了让人把这些小崽子都给送回家去。
　　几个小孩一路被旺儿恐吓，一天好几遍问他们叫啥住哪，要是说对了就打，就怕小孩还记得自己住哪，日日问，等时间长了小孩子就忘记了。
　　还好金元问得早，那个年岁最小的说起来她是哪的都开始打磕巴了，金元一一给记下了，等他出去了就把几个小的给送回去。
　　金元性子活泼，没一会儿就把几个小孩给哄得露出了笑脸，金元还会讲故事，什么小兔子小狐狸信口拈来，几个小孩也不害怕了。
　　金元张开了胳膊，“来，谁到哥哥怀里暖暖。”
　　最小的那个小丫头先挪了过来，团成一团窝在了金元怀里，天冷，他们出了一堆稻草什么都没有，另一个小丫头也挤了过来，金元大手一挥一下子揽住两个。
　　另外两个也挤了过来，一左一右靠在金元身上，金元有些想笑，痒痒的。
　　金元接着给四个小孩讲故事，没一会儿怀里两个小丫头就打起了哈欠，金元学着小时候杨天青哄自己的样子拍着小孩子的后背，讲着讲着自己也犯起了困。
　　也不知道杨顺能不能找到自己，真的是冤家路窄，这么多年了还能在碰到旺儿。
　　金元也闭上眼准备睡觉，他被四个小孩子挤在中间，倒也不冷，就有压得他胳膊有些发麻。
　　金元刚想睡着，一阵开门的锁链声把他惊醒，木门随即被打开，几个小孩也都惊醒了，是那个外号叫蝎子的，他一进来吓得几个小孩纷纷往金元后面躲。
　　金元也揽着人看向来人，蝎子一把揪起了金元，“起来，起来，下地窖去！还有你们四个都跟上！”
　　金元出了门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搜院子的声音，还有火光闪动，金元一喜，心里想着可能是他娘他们搬过来的救兵。
　　金元被蝎子推着进了地窖，随后四个小孩也被旺儿给推了进来，蝎子在地窖里面没出来，拿刀挟在金元的脖子上，“不准说话，要不然你试试老子的刀利不利！”
　　旺儿也怕这些人是来找他们绑的少年的，要不然也太巧了些，他们刚绑了人过来，这边衙门就开始挨家挨户搜人了。
　　旺儿忙戴上了帽子，背也佝偻下几分，等人家敲他们门的时候等了一会儿才开门，“差爷什么事呀，这大半夜的。”
　　“不管你的事，进去搜。”
　　后面跟着的衙役进去就是一通翻找，见没找到人就出来了，接着又去找下一家，旺儿听了一耳，是找一个十五六的少年，旺儿心里一紧，就是找他们绑来的那个少年的！
　　不就是半路遇见的一个少年，竟然还和衙门扯上关系了，旺儿瞬间觉得烫手。
　　等这条街的衙役都走远了，旺儿才打开了地窖让人出来了，旺儿一把扯过金元，“说，你是谁，怎么会有衙门的人找你！”
　　金元瑟缩了一下，“我，我叫杨元，我家有钱，有钱，肯定是我娘给衙门使银子了。”
　　旺儿又盘问了一番，金元只说他家是洛川县的药材生，这趟是去探亲路过阳平县，哪知道他被掳了，他娘肯定担心，他家可就他一根独苗苗呀。
　　旺儿这才信了几分，这小子生得细皮嫩肉的，被自己恐吓两句吓得都要哭了，真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富贵小少爷。
　　蝎子问道：“一只耳，怎么办，这小子家里有钱能使鬼推磨，别惹上麻烦了。”
　　旺儿什么事没干过呀，“不就是富家少爷，当初那知州家的小姐也不是没拐过，怕甚，明儿天一亮就把人带到乡下，给他家要银子。”
　　蝎子觉得有道理，今天是应付过去了，等到了天亮把人送出去到时候谁还能找到他呀。
　　旺儿扯了金元过来，“给你家写信，告诉他们给老子准备五百两银子，放在城中西市送水车上，老子到时候自己取。”
　　金元不住地点头，“好好好，我给我娘写，给我娘写。”
　　只要这些人愿意拿银子就行，他娘肯定会找回来的，就怕这些人直接把他给卖了，到时候再找他可就难了。
　　金元按照旺儿说得写了信，金元想多写点字，奈何旺儿虽然不识字但他识数，让金元按照他说的写，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
　　金元夜里被掳过来的，连他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只知道其中一个人是曾经金家的家仆，两人还结过怨，若是知道他是金元怕没啥好果子吃。
　　旺儿把纸条给收了起来，又把金元几人给赶到了屋子锁着，只等着天亮了把人给送出去。
　　白氏在客栈焦急地等着，杨顺和小翠跟着人家一道挨家挨户寻找，一直找到天灰蒙蒙亮了都没一点线索。
　　杨顺和小翠都回来了，白氏一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没找到人，白氏心里一紧，“快开城门了，到时候怕更难找了。”
　　白氏镇定下来，想还有什么法子能把人找到。
　　杨顺也急，“干娘，肯定有法子，金元机灵着的，肯定会想法子联系我们的，实在不行找我哥过来！”
　　到时候掘地三尺，他就不信找不到人。
　　白氏摇了下头，“不可，怎可私用骁骑营。”
　　人丢了找衙门那是应该的事，就算是大张旗鼓一些也没什么事，用到骁骑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日后被人家参上一本，杨天青可就麻烦了。
　　衙门的人还在找，县令也急呀，杨天青早晚会到他们阳平县剿匪，人家弟弟在他这丢了，他这可怎么交代呀，急得县令团团转。
　　等到天亮金元就单独被藏在马车的暗格里送出了城，到了蝎子的家里藏着，旺儿那边去送信拿银子，蝎子这边找卖主，希望尽快给脱手出去。
　　好在到了乡下金元还能动动，被人关在屋里还给送了水和吃食，只等着他娘把他给救出来。
　　白氏正在客栈急得焦头烂额呢，一个小孩子给她送了信就跑了，白氏打开信一看反倒更加镇定了，“顺子，小翠，取钱！”
　　杨顺和小翠也看到了纸条，是金元的笔迹，上面要五百两银子，他们出门在外也没带这么多银子，杨顺把他们所有的现银都给拿了出来，还差一百多两，剩下的都找衙门借。
　　白氏亲自拎着银子过去送了，小翠和杨顺则带着衙役远远等在一旁。
　　路过送水的车子，白氏按照指示偷偷给放到了车后面，送水的车一路经过热闹的集市，等杨顺再看的时候包裹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见一个穿灰色短打的人拎着包裹跑了。
　　“快追！”
　　那人专捡小巷子跑，很快就看不见人了，身后跟着的衙役紧追不舍，白氏也跑得一头的汗。
　　她早就料到人没有那么容易好抓，她先问了县太爷班房里可养了猎犬，得知县衙里面有专门养了寻东西的猎犬，白氏当即把包裹银子的布用香料给浸泡，到时候跟着猎犬找人。
　　来拿银子的是另一个拐子，蝎子在乡下看着金元呢，旺儿在老巢里等着拿银子，那拐子见甩掉人了抱着包裹就跑了回来。
　　旺儿在院子里等得焦急，听见敲门声就赶紧开了门，“没人发现你吧。”
　　

第99章 099
　　“放心好了，你忘了老子之前可是干小偷的，不过是拿一包银子，这有什么难的，五百两，这可是整整五百两！”
　　“先出城去。”旺儿头一反应就是跑，生怕被追了上来。
　　那个拐子拉住旺儿，“屋里那几个小的怎么办？”
　　“饿不死，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等风声过了我们在回来。”
　　这可是五百两，屋里那四个小孩子才值多少银子，都卖了都不一定能凑够一百两，先去乡下躲躲，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
　　旺儿背着银子拉着房门就要出去，刚拉开院门就看见巷口跑过来衙役，旺儿气得破口大骂，“没用的废物！人被你给引来了！”
　　“怎么可能是我啊！”
　　那拐子对自己偷盗的手艺相当自然，觉得怎么可能是他引过来的。
　　杨顺已经看见了人露头，“就是他！”
　　衙役松开了牵着的狗，大黄狗冲着飞奔了过去，旺儿还想爬墙走呢，被大黄狗咬着腿给拽了下来。
　　杨顺一行人也跑到了院子里，“金元，金元，你哥来救你来了！”
　　杨顺看见有个锁着的屋子，哐哐两下把人家的门给踹开了，进来一看除了角落里缩着的四个小崽子，哪里有金元的身影啊！
　　“金元，金元！”
　　大一点的小丫头说道：“哥哥被人带走了。”
　　杨顺嘿了一声从屋子里出来了，“小翠姐，屋里还有四个小孩，你瞅着点，我来收拾这狗东西！”
　　杨顺撸起袖子就打了起来，一脚一脚往地上两个拐子身上踹，“人呢，老子问你人呢！”
　　旺儿嘴硬不肯认，“什么人呀，误会误会啊！”
　　“误会你爷爷的头！”
　　杨顺跳起来踩人家，踩着旺儿疼得满地打滚，还是另一个拐子被打得受不住了，说昨儿绑的少年被他们送乡下去了。
　　“兄弟们，多谢了，等找到俺家金元，定有重谢！”
　　杨顺领着人就要往乡下赶，小翠也领着小孩出来，让衙役帮着先给送回去，她也跟着一道去寻金元去了。
　　白氏在客栈等着呢，见衙役送了四个小孩过来，说晚了一步人已经送走了，但肯定能找到。
　　白氏这才放下了心，知道人在哪就好，又喊了小二给几个小孩拿饭吃，白氏问他们见过金元没有。
　　小黑蛋拿着包子直往嘴里塞，“见过见过，哥哥说要送我们回家呢。”
　　杨顺和小翠已经朝着乡下而去，二话不说上去就踹门，蝎子正躺在屋里呢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给按在了地上。
　　“金元，金元！”
　　金元这会儿正坐在床边晃着脚呢，听见杨顺的声音赶紧应了一声，“我在这呢，在这呢！”
　　杨顺踹开了门，“可算是找到你了，吓死老子了你知道吗！”
　　金元笑了一下，“这次挺快的。”
　　杨顺捶了他一下，“还笑呢你，你说你咋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这都能被人给拐了去。”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嘛。”
　　小翠也跑了进来，拉着金元看了一圈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可哪里疼？”
　　“没有，就是肚子饿了，小翠姐姐，你带吃的没，我快饿死了，昨儿就没吃饭。”
　　杨顺戳了他一下，“还想着吃呢，干娘都要急死了，走，先回客栈去。”
　　金元一出了屋子就看见一群衙役围着地上的三个人，金元连连拱手道谢，“多谢各位了，多谢。”
　　金元朝前走了一步，杨顺拉住了他，“离那么近做啥，这烂东西在咬你一口。”
　　金元朝旺儿抬了抬下巴，“顺子哥，你不认识他了？”
　　“谁，他？”杨顺指了一下，“我怎么会认识他呀？”
　　“你再瞅瞅。”金元随后开口，“旺儿。”
　　旺儿下意识抬了头，好多年了都没有人叫他这个名字了，他险些都不记得自己叫啥了，自从他少了只耳朵，人家都叫他一只耳。
　　“旺儿？”杨顺反应了一会儿，“是他啊！”
　　杨顺当然记得旺儿，小时候经常带着金元来杏花村玩，那耀武扬威的样子可羡慕坏他了，他那会儿就想他要是能给金家当个小管事就好了。
　　杨顺哎呦了一声，“没想到是你呀，不是，金元，这不是你家曾经的仆从，你报上你金小少爷的名号，他还能不把你送回来？”
　　“别说了，我刚进你家那天，这狗东西抢了我的金项圈，天青哥哥还咬掉过他一只耳朵，他怕他知道我是金元，能弄死我。”
　　杨顺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呢！
　　一听旺儿抢过金元的金项圈，那可是金项圈啊，一想起来他小时候吃过的苦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是那会儿有了那个金项圈，他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好呢！
　　杨顺原本和旺儿无冤无仇的，但旺儿抢了金元的金项圈，一想起自己小时候吃过的苦头，气得跳起来又很踹了好几脚旺儿，“让你抢东西，让你抢东西！”
　　一旁有人劝道：“杨三少爷，别把人给打死了，小少爷受惊了，我先送你们回去。”
　　旺儿也没想到这次掳回来的少年竟然是他曾经的东家，他恶狠狠地盯着金元，“原来是你呀，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早知道今日，当初老子就该一下摔死你了！”
　　金元冷笑了一声，“你都没死呢，我怎么会死呢。”
　　金元随后跟着衙役上了车，又撩起帘子和差役说道：“大哥，好好审审，若是能找到被拐的孩子也算是做好事了。”
　　“小少爷放心好了，我们县太爷最是嫉恶如仇了。”
　　金元坐在马车上饿得肚子咕咕叫，杨顺和小翠也没带什么吃的，只能催着马车快点回城，“小翠姐，你们怎么找过来的，对了，还有老巢里的四个孩子呢，我们先去那，把人弄出来。”
　　小翠给金元理了理头发，“放心好了，孩子已经都接出来了，多亏了干娘聪明，把包银子的包裹给浸了香料，这才找到了你。”
　　金元笑得露出小虎牙，“还是娘聪明，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找到我的。”
　　杨顺拍了拍胸口，“还好干娘聪明，要是你真丢了，杨天青能把我的腿给打折了，你真是吓死老子了。”
　　金元笑着搂住了杨顺的肩膀，“顺子哥，这次多谢你了，还有小翠姐，辛苦了，辛苦了。”
　　小翠担心了一夜，现在人找到了总算是放心了，“可得看紧你了。”
　　一行人回了客栈，一到了地儿金元就跳了下来，“娘，我回来了！”
　　白氏正在看着几个小孩子吃饭呢，听见金元的声音赶紧站了起来，看见人好好回来了，拉过来人搂在怀里，“可算是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
　　几个正吃饭的小家伙也纷纷喊了声哥哥，金元朝他们笑了一下，“吃饭吃饭，哥哥也饿了。”
　　听说金元饿了，白氏赶紧放开了人，拧了手帕给金元擦手，“先吃饭，等一会儿在上去收拾。”
　　“哎。”
　　金元实在是太饿了，拿着包子端着粥就吃了起来。
　　县太爷听说人回来了，把金元一行人给请了过来，他有心讨好杨天青，还好人找到了，他也快被给吓死了。
　　县太爷笑的和蔼，和白氏说道：“夫人，你看这抓到的拐子怎么办？”
　　白氏给行了礼，“这次多亏了大人帮忙，那些人该怎么办，大人按律法就行。”
　　金元也说道：“大人别忘了审审他们都拐了谁家的孩子，能救一个是一个。”
　　“当然当然。”县太爷连声给应了下来。
　　金元几人又在阳平日住了一日，四个孩子都安排了衙役送回家去，白氏又备了头猪，五只鸡，五坛金华酒给衙门送了过去，要不是人家帮着出力了，金元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回来。
　　办好事情之后一行人接着朝洛川县而去，有了这一遭众人警惕多了，就算是到了县城落脚也必须得两个人，好在后面无事，一路平安到了洛川县。
　　金元依旧每日去书院读书，今年就要秋闱了，他要和吕秀才一道去州府赶考，没几个月了，他要抓紧读书了。
　　杨天青那边也很快剿匪来到了阳平县，带着骁骑营就驻扎在城外，县令带了酒肉过来求见，杨天青正忙着呢，让人回了等空了亲自去县衙拜访。
　　县令一想不对呀，他那会儿诚惶诚恐地把人救出来了，那煞神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那人不是杨副指挥佥事的弟弟，难不成懵他的？
　　县太爷搓了搓手，“劳烦在去禀告一声，就说有些关于杨副指挥佥事弟弟的事，下官想去请示一二。”
　　杨天青挑了下眉，“我弟弟？让他进来一下。”
　　杨天青想着金元他们回去的时候确实路过阳平县，难道在这有什么事，他现在来回跑也没个固定的地方，金元给自己写信都不知道往哪送的。
　　县太爷进了营帐一脸谄媚，“下官想请示一下大人，就那拐子现在还在大牢压着呢，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杨天青这才知道金元路过阳平县的时候差点被拐子给拐走了！
　　杨天青亲自去了牢里一趟，县太爷说那拐了金元的人叫旺儿，小少爷还认识呢，杨天青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就然还能碰见旺儿。
　　县太爷陪着杨天青一道去牢里，路上一直说他多么的辛劳，按照犯人的口供又救济出了二三十名小孩妇人。
　　旺儿一看见杨天青就破口大骂，现在他终于知道金元那小兔崽子怎么那么大的本事，原来是杨天青那小兔崽子出息了啊！
　　旺儿坐在地上骂了起来，“原来是你呀，杨狗剩儿，如今你也人模狗样了起来了，想当初你也不过是金家的一个下贱奴仆，现在也坐了那高堂上的大人了。”
　　县令在一旁听得不由缩了缩脖子，不是，他只是想过来邀功，不是想把自己小命给赔进去啊！
　　他只是个九品芝麻大小的官，他还有一年的任期，他只想平安回乡养老啊！
　　哪知道一不小心听到了人家的辛密事啊，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啊！
　　杨天青只是过来审了一下旺儿，他有的是法子让人老实下来，另外两个拐子倒是老老实实给交代了。
　　杨天青眼底卷起一丝黑暗，差一点金元就又被拐走了，他现在恨不得把人给栓在腰带上。
　　县令在一旁直擦汗，“杨副指挥佥事，这人要怎么处理？”
　　“大人按律即可。”
　　县令连连给应了下来，“下官知道了，知道了。”
　　按照律法卖良人为奴婢者，处以绞刑，这三名拐子这些人不知道拐了多少小孩妇人，县令依法把人给推到了菜市口。
　　杨天青在剿匪的时候手段狠了不少，遇见拼死抵抗的，他也不在客气，边剿边招安，等到七月份的时候西北几个州府都太平了不少。
　　等杨天青回来的时候金元正一手挥着扇子，一手翻着书呢，热得他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杨天青随手把扇子给接了过来，吓了金元一跳，金元抬头一看不是他哥还是谁啊，金元一喜站起来就往杨天青身上挂，“天青哥哥，你回来了！”
　　“回来了。”杨天青把人往上托了托，“瘦了。”
　　金元笑得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天太热了，胃口不好。”
　　金元看见杨天青回来了抑制不住地高兴，“天青哥哥，你去铺子见娘和顺子哥他们了吗？他们都在铺子里忙活呢，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高兴。”
　　杨天青也轻笑了一声，“想吃什么？”
　　“想吃凉凉的。”
　　“行，我去做饭。”
　　杨天青把身上的人给放了下来，金元拉着他不让走，“天青哥哥，这么热的天做什么饭呀，我们去找娘，去外面吃。”
　　“没事。”
　　杨天青觉得金元瘦了一下，虽然是正抽条的小少爷，但脸上不似几年前肉乎乎的了。
　　“那我去给你烧火！”
　　金元想粘着杨天青，想和他说话，杨天青哪里肯的，“你帮我洗菜可好？”
　　“好！”
　　这会儿日头西斜，等一会儿白氏他们就要从铺子里回来了，白氏和小翠打理铺子，杨顺就往平州府跑着做生意，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好，杂货铺子边上又另赁了隔壁一间给打通了。
　　

第100章 100
　　杨顺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挣铜板，西北那边一互市，他头一个就带着货过去了，家里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金元搬了小兀子坐在树荫下，边择菜边和杨天青说话，“天青哥哥，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等你秋闱之后，我要调去京城了。”
　　金元啊了一声，刚还高兴着呢，一听杨天青还要走呢，嘴角又耷拉了下来，“还要走啊。”
　　杨天青见金元不开心了，也不在逗他了，“到时候你和我一块，我荫封了个国子监的名额，你去。”
　　金元一听他也要跟着去京城，立马又高兴了起来，“好！”
　　金元又叽叽喳喳说了起来，杨天青在灶房烧火做饭，金元跟在一旁忙前忙后地端菜端水，看起来比杨天青还忙上几分呢。
　　杨天青失笑一声，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等白氏回家的时候，还没走进来呢就闻见了饭香味儿，白氏笑着和小翠说道：“难不成是金元做饭了，闻着味儿比之前好了不少。”
　　白氏三人一道进了门，金元正端着菜往桌子上端呢，四方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娘，小翠姐，顺子哥，你们回来啦！”
　　杨顺呦了一声，“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呀，金小元你还给你哥我弄了这么些个菜。”
　　杨顺听见灶房传来锅铲的声音，不对呀，金元不是在外面呢，谁在灶房炒菜呢，杨顺伸头一看，只见灶台前站着个身形高大的人，不是他大哥还是谁啊！
　　“哥！你回来了！干娘，是我哥回来了！”
　　“天青回来了！”白氏赶紧进了灶房，说着就要接手过来，“你这孩子，这大热天的，一回来就做饭。”
　　“干娘没事，好几年没怎么做过饭了，也不知道手艺怎么样了。”
　　白氏在一旁帮着烧火，又喊了金元去外面打些紫苏饮子回来了，白氏拿了罐子给金元，“快点去，让给里面加点冰。”
　　“哎！知道的娘。”
　　金元笑得灿烂，白氏也笑了起来，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这孩子，你大哥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这么热的天还让人做饭。”
　　“我才没有呢，是天青哥哥要做的。”
　　金元抱着罐子赶紧跑了，省得他娘说他。
　　杨天青也热的额头上都是汗，“干娘，灶房热，我一个人就成了，您帮我把葡萄给洗一下。”
　　“你这孩子。”
　　几个孩子中，白氏觉得自己最对不住杨天青，总是那么懂事的让人心疼，那会儿小小年岁就帮着自己养家，
　　杨天青哪里肯让白氏帮他烧火的，大夏天的，往灶台旁一站就一身的汗，他现在打着金元的主意，生怕日后丈母娘不同意。
　　等金元拎着冒着冷气的饮子回来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摆好了菜，杨顺正在揪着葡萄吃，白氏端着菜，小翠正在盛饭，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风吹过院中的葡萄架，影子映在地上微微晃动。
　　金元也不由笑了起来，快步走进了院子，“娘，天青哥哥呢！”
　　白氏笑着把罐子给接了过来，“在屋里冲澡呢。”
　　杨顺噗地吐掉了嘴里的葡萄皮，“还得是咱金小元面子大呀，咱也跟着沾光了。”
　　金元得意地扬起脑袋，“那是。”
　　杨天青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件干爽的短打，白氏招呼他坐下，“天青，快点过来吃饭。”
　　金元笑着给他拉了自己身旁的凳子，“天青哥哥，吃饭了，快快快，先喝碗紫苏饮子凉快凉快。”
　　小院热闹了起来，一家人终于又聚在了一起，白氏看着杨天青又高兴又心疼。
　　杨天青十六那年就离家了，那会儿还是个半大小子，现在再回来已经是个大小伙儿了，个头高了，脸上的棱角也比小时候分明了。
　　杨天青做的都是金元喜欢吃的菜，他最喜欢的酱焖鱼、糖醋小排骨，还给做了夏日消暑的红油凉粉，一桌子七八个菜，都是金元喜欢吃的。
　　金元边吃还不忘给杨天青夹菜，“天青哥哥，你做饭的手艺更好了。”
　　金元喜欢吃挂着点甜口的东西，他不挑食，小时候逃荒的时候过过苦日子，虽然他不说，杨天青也知道他的口味。
　　杨天青在一旁给他挑着鱼刺，“慢点吃。”
　　“太好吃了。”
　　夏日本来就胃口不好，金元又日日忙着读书，人也跟着消瘦了几分。
　　金元好久没有吃这么多饭了，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晚间暑气渐渐消散了几分，金元靠在竹椅上纳凉，白氏摆了瓜果点心，又煮了清茶出来，一家人都坐在院子里说闲话纳凉。
　　杨天青就坐在金元身旁，手上拿着蒲扇扇着风，金元舒服地微微眯着眼睛。
　　杨顺啧了一声，“哥，金元都多大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你就惯他吧。”
　　金元伸脚踹杨顺，“你也别闲着，给我剥个葡萄。”
　　“干娘，你看金元！”杨顺扭头就朝白氏告状，白氏敲了下金元，“你这孩子，哪有这么使唤你大哥的，刚回来也不让歇歇。”
　　“哪有呀。”
　　金元得意地翘尾巴，杨天青回来他格外高兴，又活泼了起来。
　　院子里有说有笑，听杨天青说他被调到了京城，打算带金元一道过去读书，想让大家一块去。
　　杨顺头一个反应了过来，眼中都闪着挣银子的渴望，“好事啊，那把我家的铺子给开到京城！”
　　那可是天子脚下，什么样的货儿没有呀，杨顺没有对换地儿的惶恐不安，反而觉得是扩大他生意的好机会！
　　白氏也同意了下来，“好，我们一家人在一块。”
　　朝廷的调令很快就下来了，杨天青因为在西北战事立功，又剿匪有功，升任了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入北军五营，负责京城防卫，等秋日就要去京城赴任了。
　　杨天青回来了，金元最是高兴了，杨天青时常过来接他下学，夜里陪着他读书，还日日给他做好吃的，金元觉得读书都没有那么辛苦了。
　　县令得知后登门拜访，县令登门的时候杨天青正一手拎着菜刀杀鸡呢，那鸡刚放了血，杨天青还没扔盆里呢，县令就带着人过来拜访了。
　　县令看着这一幕眼前一黑，后面跟的衙役说要拜访杨指挥佥事，杨天青点了下头，“我就是，何事？”
　　县令以为面前的男人是家中的仆从，没想到竟然是杨天青本人，谁家正四品的官亲自下手杀鸡啊！
　　县令说听说杨天青在家呢，特意过来拜访一番，杨天青把鸡给丢到了盆子里，洗了洗手给倒了茶水，县令忙给接了过来。
　　杨天青只让他该干啥干啥，意思就是别打扰他过日子，他这会儿忙着给金元做饭呢，一会儿金元就要从学堂回来了，
　　县令满口应了下来，杨天青懒得应付他，等人喝完茶水就把人给请出去了。
　　金元现在下学头一件事就是往家跑，他哥会给他做好吃的！
　　金元回来的时候杨顺比他还早一步呢，正坐在院子里吃着用冰败过的果子，“呦，金小元回来了。”
　　金元也拖过小杌子坐了下来，“给我留点，都让你给吃完了。”
　　杨顺吃着吃着摸了摸肚子，“哎，我的腰都圆了一圈，金元，你的脸也圆了，瞧瞧，杨天青给你养的，啧啧啧，白里透红的，咱哥真是养猪的一把好手。”
　　金元掐了一把杨顺，“胡说什么呢你，你才是猪呢！”
　　杨顺哎呦了一声，“好你个金小元，仗着杨天青回来了有人给你撑腰了，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你再说？”金元踹了他一脚，“你还说呢，你今儿咋回来这么早，娘和小翠姐还没回来呢，你就先跑回来了。”
　　杨顺嘿嘿笑了一声，“我就不能偷会懒。”
　　铺子里的事都是白氏和小翠在打理，杨顺跑商队回来就懒得打理铺子，结交上一些狐朋狗友潇洒起来了。
　　现在杨天青回来了，家里的饭食好吃起来了，杨顺也不在外面鬼混了，一道吃饭的点早早就回来了。
　　杨顺揉着自己的肚子直叹气，“我还没寻到媳妇儿呢，可别吃得太胖了遭媳妇儿嫌弃。”
　　金元咯咯笑了起来，“你那跟仙女似的媳妇儿我看难找。”
　　杨顺瞪眼，“谁说的，老子肯定能找的。”
　　两人在院子里逗了几句嘴，金元又跑灶房偷偷捏菜吃去了，今儿杨天青做了豆豉蒸鸡，已经斩好放一边了，金元捏了块塞嘴里尝尝味儿，好吃～
　　还不忘拿了一块往杨天青嘴里塞，“天青哥哥，吃。”
　　少年的微凉的手指碰到自己的嘴唇，杨天青愣了一下，轻咳了一下，“去把桌子搬出来去。”
　　“哎！”
　　金元一溜烟跑去搬桌子去了，夏日他们喜欢在院子里吃饭，凉快。
　　自从杨天青回来了，金元小日子过得越发舒心了起来，就连杨顺私下里嘀咕，说杨天青比人家贴心小厮都尽心呢。
　　白天做饭洗衣，夜里金元读书的时候他还在一旁打扇，啧啧啧，简直把金元宠得要上天了。
　　白氏也委婉地提醒过金元，让他别老使唤人，金元睁着迷茫的大眼睛，“我没有啊。”
　　他哪里使唤杨天青了，他之前也是这样的啊。
　　白氏扶额，算了，快要秋闱了，她也不说那么多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没两日就有媒人找到了白氏，白家现在四个孩子，大的二十，小的也十六了，一家四个孩子没有一个成亲的。
　　前两日县太爷大张旗鼓来了他们小巷子，有好事的邻居偷偷听了两耳，原以为白家犯啥事了，但听县太爷恭恭敬敬的，一口一个下官，猜着杨天青肯定是做了大官了。
　　白家的四个孩子个个优秀，老大长得好又有做了官，虽然不知道做得什么官；老二是个丫头，识文断字做事朗利，打理铺子的一把好手；老三虽然样貌差了点，但是铺子的东家，有钱啊；最小的老四年纪轻轻就是个秀才。
　　不少人羡慕白氏会养孩子，家里四个孩子个个都有出息，之前家里就没少过媒人提亲，那会儿家里三个没有一个急的，白氏就推脱老大还没成亲呢。
　　现在家里老大回来了，那些媒人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头一个先和杨天青提亲，东家姑娘，西家小姐，杨天青这样的样貌好姑娘很好找。
　　白氏也觉得杨天青年岁不小了，乡下早的十七八就成亲了，杨天青二十了，正是成亲的时候，而且他不成亲，小翠也不成亲，小翠只比杨天青小上两个月，可愁死她了。
　　白氏得了空就先找杨天青说和，“天青呀，媒人说了布庄李家的姑娘，今年十八了，那姑娘干娘见过，聪明漂亮，你要不要相看相看。”
　　杨天青早就想好了借口，“干娘，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只是人家年岁有些小，等过两年就把人给娶进门。”
　　白氏一听大喜，“真的，哪家的姑娘？”
　　杨天青难得心虚几分，“干娘别问了。”
　　白氏一脸的喜气，“好好好，那到时候干娘给你备聘礼。”
　　白氏见杨天青这边不用她操心了，就去问小翠去了，这二十岁的姑娘可不小了。
　　白氏拍着小翠的手说道：“小翠，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和娘说，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那姓孔的，哎。”
　　小翠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呸呸呸好几口直觉得晦气，“干娘，好好的，你说什么话呀，难不成你嫌了我不成？”
　　白氏赶紧拉着人说道：“干娘怎么会嫌了你，干娘就是……”
　　小翠甩了下油亮亮的辫子，“那干娘日后别说这话了，我忙着挣银子呢，什么男欢女爱的，我不稀罕，就咱家现在这条件，我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的，我去受那个罪做什么。”
　　“好好好，干娘听你的，听你的，日后让金元护着你。”
　　小翠高兴了起来，“这可是干娘你说的。”
　　白氏还是有些愁，她自然舍不得姑娘嫁出去吃苦，现在老二不想嫁，老三是一心想找个既漂亮又温柔又知书达理的，愁呀。
　　还好，金元还小，等过两年大一些了，可千万别给自己整什么幺蛾子。
　　白氏想了一圈她的四个孩子，还是杨天青最让她省心了，不用她操心，心上人也有了，只等两年把人给娶进门就成了。
　　等金元下学回来就知道了杨天青有了心上人了，金元哎呦了一声很是好奇，蹭在杨天青身旁，“天青哥哥，我听小翠姐说你有心上人了，哪家姑娘呀，我瞧瞧？”
　　杨天青微微低下眼眸盯着快挤到自己怀里的狡黠的少年，“不说。”
　　

第101章 101
　　金元嗐了一声，“天青哥哥，这就是你不够义气了，那这样吧，你说那姑娘长啥样，我给你参谋参谋，那可是我未来大嫂诶。”
　　杨天青嘴角勾起，“身形修长，眼睛有点圆，白生生的，笑起来很是淘气，喜欢说话，聪明机灵。”
　　金元拖长声音唔了一声，“天青哥哥，原来你喜欢的是个小话痨呀，哈哈哈。”
　　“是，他话有点多，不过我喜欢听他说话。”
　　金元眨着溜圆的眼睛问道：“那我未来嫂嫂有多高呀。”
　　杨天青比了一下，“这。”
　　刚好是金元是那么高，金元呀了一声，“我未来嫂嫂这么高呀，小翠姐说她年岁不大，那再等上两年岂不是更高了，我那未来嫂嫂会不会太高了些了？”
　　“不会，我就喜欢他那样。”
　　‘喜欢’二字脱口而出，杨天青心里胀胀的。
　　金元却有些犯了愁，“我未来嫂嫂的个子也忒高了些了，不过不怕，谁要是说她的话，我帮她出气！”
　　“好。”
　　金元又缠着杨天青说说他未来嫂子是怎么认识的，哪里的人呀，杨天青闭口不谈，金元拉着他又是撒娇又是说好话，整个人恨不得钻到杨天青怀里。
　　杨天青被他蹭的喉结微微滚动，和小时候一样，惯是个会磨人的。
　　金元最后也没问出来什么，哼了一声扭头走了，“不说拉倒，早晚有一天我那嫂嫂会进门的，到时候我去问她。”
　　“好。”
　　又落了两场雨，天渐渐凉快了下来，吕秀才进城买东西的时候带来个好消息，他媳妇儿有身孕了。
　　白氏很是高兴，拿了不少的鸡蛋让吕秀才带回家去。
　　“先生，你到时候安心赶考，把妹子送到我家来，我帮你照顾着。”
　　吕秀才很是感激白氏，眼瞅着就要去州府赶考去了，把他媳妇儿一个人放家里他也不放心，白氏主动开了口，吕秀才很是感激。
　　金元听说了他师娘有孕了也很高兴，“等他长大了我带着他玩。”
　　家里早就商量好了，金元去州府赶考的时候，杨天青杨顺和小翠都去，白氏在家打理铺子，刚好把罗玉杏接过来两人做个伴。
　　越是临近秋闱金元越睡不着，虽然杨天青说了要带他入国子监，但三年又三年，金元还是期望这次能考中，这样他就不用再多吃三年苦头了。
　　金元翻来覆去睡不着，杨天青和他睡一张床也睡不着了，把人拉过来拍着后背哄他睡觉，金元有些脸红，小声嘀咕，“天青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睡吧，明日带你出去玩。”
　　“好！”
　　金元一口给答应了下来，他正是爱玩的年纪，这些年压着本性老老实实地读书，苦也没少吃，他可不想再吃上三年，啊，考举子一点都不好考啊！
　　杨天青哄着金元睡觉，金元果真不闹腾了，没一会儿就不来回翻了，杨天青偷偷把人给揽了过来，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
　　杨天青信守承诺，第二日就带着就带着金元去乡下打猎去了，杨顺知道了也要去，杨天青不太想带着他，杨顺不依，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非要黏上去。
　　金元也不紧张了，杨天青带着他玩了几日，去郊外打猎，去瓦子里看杂耍，去碧波池泛舟……
　　等金元坐在马车上的时候，他已经不紧张了，舒舒服服地靠在引枕上翻着书。
　　杨天青可不放心金元一个人去赶考，生怕一个看不住人又被拐了去。
　　杨顺和小翠这趟是跟着去玩的，离县府有个七八日的路程，一路上走得慢，等到了时候还有好几日才开考呢。
　　吕秀才这几日一直和金元说着秋闱的事，他娘子说得可真准，他这当夫子的真就和学生一道入了考场。
　　在州府住了几日，一大早众人起床送考，金元的东西都是白氏给准备的，单是吃食就给准备了不少，他一份，吕秀才一份。
　　金元笑着和杨天青挥手，“天青哥哥，我一定好好考的。”
　　杨天青朝他点了下头，金元扭过头就偷偷吐了下舌头，希望这次考过啊，他真的一点苦头都不想吃了啊！
　　三场九天，每次金元出来的时候杨天青也不问他考得怎么样，他对金元要求很低，就算是考不中，日后做个富贵小少爷他也是养得起的。
　　这话他没和金元说，孩子读书学习总是好的，每次金元一出来，杨天青就带着吃好的，金元乐呵呵地，想着考不中大不了多吃几年苦，他年岁还小着呢。
　　九天下来，金元也累得够呛，考完出来的时候人都憔悴了几分，看见杨天青了有气无力招了下手，杨天青把人给扶住了，金元往杨天青身上一挂，“天青哥哥，懒得走了。”
　　杨顺呦呦了两声，“就这么娇贵哩。”
　　金元趴在杨天青背上舒舒服服地偷懒，“天青哥哥，明年让杨顺接着考秀才，一年考不中就两年，两年考不中就三年，考中秀才了让他考举子，使劲考。”
　　“好。”杨天青应了一声。
　　这可把杨顺吓得够呛，也不敢耍贫嘴了，“咱家光宗耀祖的重任还是你来挑吧。”
　　他可不想吃这个苦头，他日日招猫逗狗的好不快活，如今过上好日子了，他多想不开啊，夜里不睡觉拿着本书在那读，他才不要呢。
　　杨天青背着人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吕秀才也出来了，吕秀才也累得够呛，他如今都三十有七了，苦读那么多年可不就位了出人头地嘛。
　　吕秀才这次看起来考得不错，出来脸上都挂着笑呢，只是不知道他的小弟子考得怎么样，这刚考完，他又不好问，怕考得差了自己再一问，那岂不是让金元更是伤心了。
　　考完一行人索性住在州府等着放榜，金元蔫了两日又精神了起来，考完之后书也不读了，用他的话来说，就算是没考中，那不得让他歇两天啊。
　　杨顺又是个会玩的，金元不用读书了，可不敞开了跟杨顺一道玩，现在天也不热了，州府又热闹，金元日日跟着杨顺跑着玩，有时候天黑了都没回来。
　　杨天青黑了脸，等金元再回来的时候把人给揪了过来，“以后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金元有点不大乐意，他今天跟着杨顺一道去瓦子看人家说书去了，当然还有胡族的姑娘跳舞，好看～
　　金元甩甩了脑袋企图把后脖颈那只大手给甩掉，“天青哥哥，我虚岁都十七了，在乡下都娶妻生子了，不是小孩子了哦，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把自己给弄丢的。”
　　杨天青额角微跳，这秋闱一结束孩子就跟出了栏的野马似的，每天疯玩疯跑的，“不听话白天也不能出去，还有杨顺，少带金元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
　　杨顺缩了缩脖子，他都是大人了好吧，他哪里带金元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那些喝花酒他地他可不敢带金元过去，要是他哥知道了能把他的腿给打折了！
　　杨顺去过那地，和那些狐朋狗友听小曲，但他也就只敢去听个小曲，他干娘管得严，怕他干娘揍自己。
　　见杨天青不让自己出去玩了，金元哪里乐意的，拉着杨天青的胳膊撒娇，“天青哥哥，我一定早点回来，早点回来。”
　　“明日我和你一道出去。”
　　“不，不用了吧，我和顺子哥出去玩就行了，天青哥哥，你忙你忙。”
　　金元不乐意和杨天青一道出去玩，因为和杨天青这不让他去那不让他去，他还怎么玩呀。
　　金元怕杨天青真要看着他，拉着杨顺赶紧进屋去了，杨顺还抱怨了两句，“都怪你，要不是你跟着我，我能也要天天那么早回来？”
　　“你再说，我就告诉天青哥哥你今天跑去玩蟋蟀。”
　　没两日金元又拎回家一只蓝靛頦，会学蛐蛐叫学纺织娘叫，金元很是喜欢，杨顺干脆花了一两银子给他买了下来，说送给他玩的，以后别忘了他的好。
　　金元高兴地连连点头，就这么拎了只鸟回家。
　　杨天青看得额角直跳，金元正逗着鸟玩的开心呢，一看杨天青脸色不对，赶紧讨好地把鸟笼拎了过来，“天青哥哥你看，它叫得可好听了。”
　　“若是这次没有考中，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都给锁柜子里。”
　　金元小声嘟囔，“那，那要是考中了呢。”
　　等到了放榜那日，金元一大早就起来了，心里默念着一定要考中一定要考中。
　　吕秀才这次也早早收拾好起来，他安慰金元说道：“这次有希望，听说这次要取头一百二十五名，上次只取了头一百名。”
　　大昭打了这些年仗了，死的死伤的伤，新皇登基还没几年了，急着笼络天下人才，每个州府的秋闱名额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吕秀才年轻那会儿，举子可不好考，就算是考中了举子后面又过了殿试，那都不一定有官做的，要等朝廷调令，有空缺的官职了才会让走马上任。
　　现在不一样了，朝廷急着用人，就算是只考中了举子那也能去一方做个县令。
　　杨天青见金元紧张地发带都没束好，又重新给他束了发，“吃了饭再去。”
　　“我吃不下。”
　　金元这会比笼子里那只蓝靛頦都站不住脚，饭也没怎么吃就催着要去看放榜，这可是关系着他未来三年要不要吃苦啊，他能不急嘛！
　　有人比他们来的还早呢，杨顺依旧是打头阵死命往里挤，小翠不方便和一群男子挤，就站在马车上远远地看。
　　等放了榜了，前面更是拥挤了起来，金元被挤得站不住脚，还是杨天青护着他才没让他被挤出来，金元知道自己的水平，但也苦读三年了，考不中总觉得难过的。
　　他干脆从后面往前看，扫了两眼愣住了，随后蹦着往杨天青身上挂，“我中了，我中了！”
　　虽然名次不高，但千真万确是中了的！
　　金元实在是太高兴了，他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总算是不用扔出去了，高兴得他跳了起来，一不小心脑袋瓜撞到了杨天青的下巴，金元捂着脑袋哎呦了一声，杨天青也被他撞得嘶了一声。
　　金元捂着脑袋瓜傻笑了起来，“还有吕夫子呢，我看看，我看看。”
　　金元又伸着脑袋看，在中间看见了吕秀才的名字，吕为芳，不是他夫子的名字还能是谁！
　　“中了，中了！”
　　人实在太多了，杨天青护着人出来了，小翠还伸着头看呢，一看金元一脸的喜气，她也笑了起来，“是不是中了？”
　　“中了，我和夫子都中了！”
　　杨顺也从里面挤了出来，他挤着衣裳都乱了起来，“哎呦，我家金元可真争气啊！”
　　小翠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我弟可真厉害！”
　　金元被夸得晕晕乎乎的，他真的考中了！
　　吕为芳也出来了，举着袖子直抹眼泪，“中了，中了，这秀才的名头总算是摘下来了。”
　　小翠扶着他过来了，“夫子，好事啊，哭甚。”
　　金元也拉着杨天青赶紧提要求，“天青哥哥，你可不可以给我买一匹马，我想骑马，要像闪电一样大的那种。”
　　杨天青有一匹战马，是他在草原上猎到的野马，很是高大威风，金元特别稀罕，但那马脾气不好，除了杨天青谁都不让碰，也就杨天青牵着马的时候他能往上坐坐，金元可羡慕了。
　　杨天青笑着给答应了下来，“好，但明年还有殿试呢，回去之后不许疯玩了。”
　　金元连连点头，“好好好，那天青哥哥你给我弄一匹威风的大马，给我当奖励。”
　　旁边有人听说这边有人中了举子了，听那意思是一个小少爷和一个年岁大一些的读书人，过来就下手拉人，“我家员外请您去喝酒。”
　　还好杨天青手快把金元给护住了，拉着人上了马车，吕秀才也被人家拉住了，他早就听说过人家榜下捉婿，无奈赶紧说：“我成亲了，成亲了。”
　　人家这才放了手，一行人赶紧回去东西回洛川县报喜去了。
　　金元上了马车还一头雾水，“他拉我吃饭作甚，我又不认识他。”
　　吕为芳笑着摇头，“那是人家家里有小姐，想和你结亲呢。”
　　金元啊了一声，忙摇头，“我不急不急，我上头三个哥哥姐姐还没成亲呢，我急什么呢。”
　　杨天青赞同地嗯了一声，揉了下金元的脑袋，“回去就给你买一匹好马。”
　　

第102章 102
　　回去的路上众人都喜气洋洋，特别是杨顺看着金元嘶嘶哈哈地，恨不得把人搂过来嘬上两口。
　　金元嫌弃地往杨天青那挪了挪，“天青哥哥，你看顺子哥。”
　　那眼神恨不得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杨天青踹了杨顺一脚，“看一边去。”
　　杨顺也不生气，这金元以后可是他家的金娃娃，“金元呀，没想到咱家光宗耀祖的重任落到你头上，好好干，没银子了给哥说，哥给你。”
　　家里出了个当文官的，杨顺高兴得不行，虽然杨天青是个四品的武官，但大昭自建朝以来就重文轻武。
　　读书人啊，有点家学渊源的就说自己是书香名门，泥腿子出身的，那也能标榜自己是清流人家。
　　他家金元考中了举子了啊，现在去做官那最小就得是个县令，明年若是过了殿试那更不一样了！
　　到时候一文一武为他保驾护航，他杨顺属螃蟹地横着走，看谁敢挡了他发财之道。
　　银子金子，银子金子，都到我家来，从四面八方来！
　　杨顺一想到这就傻乐了起来，嘴角的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金元哎了一声，“天青哥哥，杨顺傻了！你看他！”
　　杨天青把金元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离他远点，省得传给你。”
　　金元看见杨顺流口水的傻样笑得不行，笑得前俯后仰地倒在了杨天青怀里，杨天青把人给揽住了，省得一会儿滑到了地板上。
　　杨天青嘴角勾起，胳膊横在少年的腰间。
　　杨顺擦了把口水，从自己腰间解下来荷包，“金元诶，咱以后也算是那官宦人家了，出门别小气了，咱该花花，没银子了哥给你去挣，特别是做官，咱可不能小气了，得给上司送礼，咱好升官。”
　　金元更是笑得停不下来，“天青哥哥，他让我行贿。”
　　“别听他的。”
　　杨顺嗐了一声，“什么叫行贿呀，你们这就不懂了，得了得了，倒时有你懂的时候，金小元，以后好好做官，三哥跟着你也捞着点好处哈。”
　　金元满口给答应了下来，“行行行，顺子哥，快把你的荷包给我呀。”
　　杨顺是个铁公鸡，能不多花一个铜板的地儿绝不多花，这次难得大方的把荷包都给解了下来，杨顺忍痛给递了过去，杨天青见他磨磨唧唧的，一把给拿了过来，随后就塞给了金元。
　　金元手上一沉，“还不少呢。”
　　杨顺脸上带着心疼的笑，“虽然咱家有钱，那，那也省着点花哈。”
　　金元嗯嗯点头，打开荷包一看里面好几个银锞子，差不多有个七八两呢，金元更高兴了，朝着杨顺露出两颗小虎牙，“顺子哥，谢谢你哈。”
　　杨天青揽着金元坐好，“我有银子。”
　　金元也点头，“我还是花顺子哥的吧，天青哥哥你的银子留着娶媳妇儿，以后留给你媳妇儿花。”
　　杨天青嗯了一声，“好。”
　　杨顺听得痛心疾首，“金小元！怎滴他的银子就要娶媳妇儿用，我就不用娶媳妇儿了！不给了，把老子的银子还回来！”
　　金元举着荷包不肯给他，两人在马车上闹成一团，一路都是欢声笑语。
　　马车晃悠悠回了洛川县，白氏和罗玉杏算着几人回来的日子呢，放了榜了这两日就该回来了。
　　白氏在生药铺子打理生意，罗玉杏拿着箩筐坐在一旁缝着小孩子的衣裳。
　　罗玉杏笑着说道：“白姐姐，今儿一早起来我就看见喜鹊落在了咱家院子里，必定有喜事临门，我看两个总得考中一个。”
　　白氏也说道：“快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马车就停在了铺子门口，金元头一个从上面跳了下来，“娘，娘！”
　　白氏手下的算盘珠子都拨错了，忙从后面出来了，“金元回来了！”
　　金元跟个欢快的小鸟似的进了铺子，“娘，我考中了，考中了！”
　　罗玉杏也一喜，考中一个也成啊。
　　吕为芳也从后面的马车下来了，罗玉杏把人给迎了进来，看着吕为芳脸上带着笑，她不确定地问道：“中了？”
　　“嗯。”
　　罗玉杏大喜，“双喜临门啊！”
　　杨顺赶紧打发小学徒买鞭炮去了，要买最大最长的，衙门报喜的官差前后脚也来了，生药铺子门口挤满了人，白氏忙得团团转，怕人太多冲撞到了罗玉杏，让她去后面躲躲。
　　前面的一应事务她来应酬，给官差的喜钱都是给双份的，杨顺更是得意，他这会儿都没忘了做生意，“大家以后都来我家铺子啊，药材杂货一应俱全！”
　　金元也高兴，总算是快熬出头了，等他明年中了进士，他就可是放开了玩了！
　　白家更热闹了起来，过来送礼的，媒人上门提亲的，这白家可是有四个孩子没有嫁娶呢，各有各的好，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呀。
　　白氏忙得团团转，金元一听还有给他提亲的呢，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想伸着耳朵听听又不好意听，杨天青脸黑了，拉过来人说道：“你现在还小，把心思放在读书上，等过了明年再说。”
　　“好吧。”金元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杨天青轻咳一声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好看的！”
　　“就单好看的？”
　　金元想了想，“还要贴心的。”
　　杨天青嗯了一声，“知道了。”
　　金元抬头看杨天青，他个知道什么了，难不成他哥要亲自给自己找个好的！
　　家里媒人不断，杨天青烦不胜烦，索性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早日进京，把金元送到国子监也好收收心思。
　　白氏哪有不同意的，让杨天青带着金元三人先走，她打理好这边生意了再过去。
　　小翠一想说道：“干娘，我和你在洛川县，咱两一道走。”
　　杨顺是要过去跑生意的，他打算先在京城寻摸寻摸，然后开家铺子，依旧是做他的生药和杂货生意。
　　要做生药生意就离不开洛川县，洛川县这边药材多，以后还是得两地往返的，杨顺觉得他干娘说得对，“干娘，那等我们在那站着脚了就过来接你们。”
　　“好。”
　　最后一道走的只有金元和杨顺，白氏和小翠暂时留在洛川县打理家中的生意。
　　金元头一次去京城很是激动，一路上边走边玩到了京城，看着巍峨的城墙，金元哇了一声，“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热闹的地儿。”
　　杨顺也两眼放光，仿佛看见遍地黄金，“金小元，你等着哥给你挣银子花！”
　　宽阔的御道两旁都是两层高的铺面，街边各种小摊依次摆开，瓷器首饰布匹帽子成衣……
　　杨顺感慨一声，“难怪人人都说这京师繁华之地。”
　　三人先在客栈落了脚，第二天就找了房牙子帮他们赁院子，金元要入国子监，找的地儿要尽量离国子监近一些。
　　又想着日后他们人多，就找了个不远不近的，赶马车过去小半个时辰，二进的小院，日后大家也都住得开，一个月就要十五两的银子。
　　杨顺直咂舌，“可真贵啊！”
　　杨天青先送了金元入国子监，他也去了北军五大营，顶头上司依旧是在西北的童指挥使，现在升任了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
　　三人各自忙碌了起来，金元还没来得及感受京城的繁华呢，就被杨天青给扔到了国子监。
　　用杨天青的话来说，他秋闱考中了个尾巴，险些又要重来三年，明年就要春闱了，让他好好学，明年争取考过了进士。
　　金元还没玩够呢，就这么依依不舍被杨天青给丢了国子监。
　　京城繁华之地，能入国子监的更是家里都是有官职的，什么侍郎尚书的，还有国公家的小世子，他一个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家的在国子监里面都是不起眼的。
　　金元头一日入国子监穿着她娘给他新做的青色锦缎袍子，腰间挂着一块白玉佩，刚来头一日就被一个小胖子嘲笑他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金元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还弄不清情况呢，不要给天青哥哥惹麻烦了。
　　金元换了国子监的青襟正式入了学，端端正正坐着听夫子讲学。
　　金元模样生得好，往那一坐跟个迎风招展的小嫩竹似的，不少人偷偷看了过来，今儿来的是谁家的小公子呀。
　　就一上午的功夫大家都知道了，今天新来的同窗家是武将，还是个只有四品的指挥佥事，小官。
　　有人看不起金元是个刚来的，特别是那个喊他土包子的小胖子，是正四品礼部侍郎家的，平日里喜欢欺负人，但能进国子监的哪家不是当官的，他一个礼部侍郎家的都不够看的。
　　那些高门大户他不敢招惹，就专门欺负比他家官职低的。
　　金元坐在自己位子上没招惹他，那小胖子跑了过来，“哎，你是从哪来的，听说你哥是个武将？”
　　金元不理他，他哥是个武将怎么了，他哥厉害着呢。
　　小胖子不依不挠地问，金元被问烦了，“我哥可是在西北立过战功的，一刀就能把你的脑袋给砍下来。”
　　小胖子哼了一声，“那又如何，也不过是个莽夫。”
　　金元觉得自己拳头有些痒痒，好想打人啊！
　　坐在他前面的同窗扭过头和他说，“别理他，他就是闲得没事干。”
　　那人朝他笑了一下，“我叫向书朗，以后我们可以一道玩。”
　　金元朝人家笑了笑，“好。”
　　金元性子活泼，很快就认识了新朋友，晌午吃饭的时候就和人家一道吃饭去了，国子监的伙食不错，金元看得两眼放光，都是好吃的，不愧是国子监！
　　金元和向书朗坐一块，吃饭的时候也不挑，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一旁的向书朗看他胃口这么好也跟着多吃了一碗饭。
　　金元没两天呢就在国子监混熟了，小胖子刚开始喜欢叫金元小土包子，后来就不敢这么叫他了，金元的朋友实在是太多了，就连国公府的小世子都邀请金元一道去打马球。
　　金元会骑马但不会打马球，满心欢喜给应了下来。
　　下了学就缠着杨天青让他教自己打马球，金元的马还没有买回来，杨天青说过两日就到了，是头极为漂亮的小白马。
　　金元就想骑闪电过过瘾，杨天青也惯着他，揽着金元上了马教他打马球，金元一下子就爱上了，催促着杨天青骑快一些。
　　等他从马上下来的时候鼻头都出了汗，兴奋地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是能骑着闪电去打马球就好了，他们肯定羡慕！”
　　可惜了追风不让他骑，杨天青带着他，他还能骑骑，外人是碰都不能碰一下的，敢伸手一准要咬人的。
　　杨顺也听说了金元休沐的时候要打马球，特意给他从铺子里拿了件胡服，最近京城流行这么穿，特别是胡服袖子窄适合骑马。
　　金元被杨顺给收拾得跟个富贵窝里的小少爷似的，穿着件闪红锦缎胡服，腰间束着革带，脚上蹬着小羊皮靴子，头发让侍女给变成小辫上面坠着漂亮的猫眼石。
　　金元对着镜子转圈，好看。
　　杨顺最近在捣鼓他的铺子，先赁了家铺面做生药铺子，又在不远处做香料衣服首饰铺子，杨顺比金元都积极呢，围着金元团团转，恨不得把铺子里的好东西都给挂他身上，就是为了让他的铺子好出名。
　　打马球诶，到时候那些公子贵女到处都是，看见金元穿的用的，他的铺子不就出名了，杨顺为了附庸风雅，他那家香料首饰铺子起名叫如意楼。
　　金元一身叮呤咣啷从屋里跑出来了，不仅头上挂了猫眼石，腰间的革带上还挂了香囊匕首，叮呤咣啷挂了一串，杨顺还嫌不够呢，恨不得给金元全身都挂满了。
　　“天青哥哥，你看他！”
　　金元朝着杨天青扑了过去，杨天青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少年像一只漂亮的蝴蝶扑了过来，杨天青稳稳把人给接住了。
　　杨顺给金元身上挂得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金元一动都叮铃乱响的。
　　杨顺手上还拿着宝石珠子想往金元脖子上挂呢，“好金元，最后一条，最后一条。”
　　金元躲在了杨天青身后，“不要，不要戴了！”
　　

第103章 103
　　“好金元，把这条项链给挂上，贵着呢，这可是你哥我辛辛苦苦从胡族那弄出来的。”
　　杨顺想趁着这个机会给他如意楼扬扬名，他原本以为在遍地黄金的京城好做生意呢，哪知道他做的人家也做，杨顺从洛川县拉了不少从胡族那边弄过来的香料宝石什么的。
　　他脑袋瓜灵光，想着既然是打马球，干嘛不穿人家胡族的衣裳，再给挂上他们铺子的东西，总能帮他招揽过来一两个大主顾不是。
　　金元不肯在戴了，“不要。”
　　杨天青轻笑一声，“好了，就这样了。”
　　杨天青和杨顺送了金元上马车，杨顺伸着脖子嘱咐道：“别忘了和他们说你的身上的东西都是在如意楼买的哈！”
　　“知道了，知道了。”
　　国公府家今天打马球呢，不少贵女也纷纷前来，金元一下来就引得不少人看了过来，倒是没见过这么穿的。
　　大昭的衣服讲究飘逸，贵族穿得都是宽袖，衣裳还要长长地拖在地上，骑马的时候就不方便了，要使用攀膊把袖子给束起来。
　　金元这一身胡服倒是利落又好看，别有一番风情。
　　金元今儿骑的是一匹枣红色马，杨天青给他挑的，性子很是温和，金元觉得跑得比不过追风，他还是更喜欢追风。
　　金元一来同窗纷纷围了上来，他家虽然不是官职高的，但金元特别受欢迎，被众人给围在中间说起了话。
　　“金元，你这身衣裳倒是别致。”
　　“这头上是啥呀？”还有人揪了下他的小辫子。
　　金元大大方方给人家看，说是他哥哥在如意楼给他置办的行头。
　　一众公子哥哇了一声，“难怪呢，你哥哥在西北打过仗，你别说这胡服倒是很适合骑马。”
　　金元得意仰头，“嗯，我哥哥也这么说的！”
　　金元跟国公府的小世子一队，他头一次打马球打得不是很好，骑着马哒哒哒满场的跑，玩得很是高兴。
　　坐在锦帐下的贵女纷纷朝马场看去，那一身红衣的小公子倒是没见过，生得格外的俊俏。
　　“郡主，那是谁家的小公子呀，怎么之前没有见过。”一个贵女问道。
　　被问道的女子微微眯眼，“不知道，只知道叫金元。”
　　赵圆姝盯着马球场的少年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能见到故人，赵圆姝，亲爹平顺王，争皇位的时候丢了脑袋，她也四处流亡。
　　用了自己丫鬟的名字柳穗，曾在逃亡的路上遇见了金元四人，不过是推了个乡野女子下骡车，白家把她赶出家门。
　　她后来又嫁给了一个员外做小妾，不过她把那两口子都给杀了，后来昭烈帝或许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点，毕竟他杀了不少自己的亲兄弟，就招了流落在外的皇室宗亲。
　　赵圆姝被封为了安平郡主，只是想到曾经她在瓜州的日子不由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都过去了，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而且她还是挺喜欢金元的。
　　赵圆姝不知道金元怎么会到国公府家的宴会，看样子和国公家的小世子还很熟，啧，倒是小看他们了，竟然从泥腿子混到了国公家。
　　金元今天玩得很开心，腰间挂的香囊都被人家给抢走了，金元赶紧护住了他腰间的匕首，那刀鞘上可是镶了宝石的，贵着呢，可不能让人给抢走了。
　　金元正揽着他的好兄弟笑得开心，一个宫装侍女走了过来，“金少爷，我家郡主有请。”
　　一众少年开始起哄，“呦呦呦，金元，你这是入了哪个郡主的眼呀。”
　　今天单来的郡主都有五六位，众人纷纷起哄，说金元得了郡主的青眼了。
　　金元也一头雾水，他不认识什么郡主呀。
　　金元跟着侍女来到了一处锦帐旁，只见玫瑰圈椅上坐着个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金元没敢盯着人家看，只看见那郡主穿得极为富贵。
　　金元给行了礼，“见过郡主。”
　　“金元，好久不见。”
　　金元这才抬起头，这才看清面前的女子的模样，“柳穗姐姐？”
　　“大胆！”旁边的侍女呵斥了一声。
　　赵圆姝摆了摆手，“无妨。”
　　赵圆姝让侍女给金元搬了椅子，又笑着问他，“多年不见，没想到我们还有相见的一天，金元，这些年你还可好。”
　　金元对眼前这什么郡主满心提防，这女人心狠手辣，当初年岁不大的时候就敢杀人卷了钱财逃跑。
　　金元只是点了下头，“挺好的，多谢郡主挂念。”
　　赵圆姝笑了一声，“你不必如此提防着我，前程往事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不过当日还是要谢谢你们带我去了瓜州。”
　　赵圆姝又问道：“杨天青他们怎么样了，你怎么和世子他们认识的？”
　　金元也没瞒着，就算是他不说，这安平郡主自己也能查出来，“天青哥哥在京城做指挥佥事，我入了国子监。”
　　赵圆姝哦了一声，“没想到你们还有这造化。”
　　赵圆姝和金元说了几句话，让人送他走的时候又赏了金元两个和合如意的小金锞子，还让他有空了到安平郡主府玩。
　　金元表面给应承了下来，他可不敢去什么安平郡主府，他怕柳穗背地里给他下刀子。
　　没想到柳穗竟然是个郡主，皇亲国戚，当初隐姓埋名的时候倒是能忍，跟着一道做粗活，为了富贵转头又给人家做了小妾，后来又杀了人跑了，金元怕自己知道的太多被灭口。
　　金元也没了玩乐的心思，和好友一道吃了些饭就回去了。
　　下了马车就一路朝着花厅跑去，“天青哥哥，天青哥哥！”
　　杨天青正在和杨顺吃饭呢，杨顺看见金元回来了一喜，“金元，有人问你衣裳在哪买的没？”
　　“天青哥哥不好了，你猜我今天在国公府见到谁了！”
　　杨顺夹了筷子菜接着吃，“能见到谁呀，咱家在京城还有熟人不成，那刚好，还能帮我疏通疏通关系。”
　　“是柳穗，我见到柳穗了！”
　　杨顺啊了一声，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那个女人啊，她跑到国公府做什么，难不成给人家做侍女？”
　　“没有，她是郡主，郡主！”
　　杨顺被吓得直打嗝，“她，她不会报复我们吧。”
　　金元也拉着杨天青的袖子，“天青哥哥，她会不会给我们使绊子呀。”
　　“不会，她不敢。”
　　杨天青也没想到柳穗竟然是个郡主，但没什么关系，她不敢朝他们下手。
　　这事杨天青也知道，当今圣上的皇位怎么来的他自己最清楚，许是人老了心肠也跟着软了起来，之前的兄弟侄子都杀得差不多了，封了一些流落在外的侄女做郡主。
　　金元听杨天青这么说才放下了心，“那就好。”
　　杨顺也啧了一声，“那女人可真够狠的，堂堂一个郡主竟然狠下心给人家当小妾，真是个狠人。”
　　金元依旧每日去国子监读书，一连多日风平浪静，金元也就没把柳穗放在心上，不关他的事，他还是认真读书吧。
　　杨顺的生意也好了起来，没想到金元去了一场马球会，没两日他铺子的生意就好了起来，他从胡族带回来的香料和宝石卖得格外好，还有不少公子贵女在他这做胡服的。
　　一时间杨顺忙得团团转，笑得脸都要烂了，他就说他杨顺是个做生意的天才！
　　等过年的时候他们回洛川县一趟，到时候把他干娘他们都给接回来。
　　金元在国子监也过得风生水起的，结识了不少朋友，但杨天青管他管得严，天黑之后必须回家，不许跟着人家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金元暗中反抗了两下，被杨天青提溜回来挑灯夜读，还把他的鸡零狗碎的玩意给收了起来，金元再也不敢不听话了。
　　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回了洛川县过年，听说金元要回家了，他的朋友纷纷给他送了年礼，就连赵圆姝都给他送了些御用点心，金元都给放在了京城的宅子里，让管家给他看着。
　　来了京城之后，宅子里添了管家女使，金元不愁吃不愁穿，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洛川县那边一切也都安排妥当，水生成了生药铺子的大掌柜，京城的铺子的药材都从洛川县运过来。
　　一家人过了年收拾妥当就入了京，一道去的还有吕为芳两口子，罗玉杏月份有些大了，怕吕为芳春闱的时候，罗玉杏无人照顾，干脆跟着一道早早去了京城。
　　转眼脱去厚厚的袄子，轻薄的春衫穿上身，金元和吕为芳一道进了贡院，金元虽然还是个尾巴，但那也是考中了进士。
　　吕为芳名次比他高了不少，两人一同殿试，金元站在后面啥都看不清。
　　国子监的同窗没想到金元竟然早早就考中了举子，今年又考中了进士，要知道国子监的学生可以不用参加科举，朝廷每年会选头几名入仕，金元人家竟然早早就考中了举子！
　　拜孔庙入宫宴，一直忙到五月份才总算消停下来。
　　罗玉杏四月生下一子取名吕君泽，金元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孩，没事的时候就趴在摇篮旁看人家。
　　吕为芳入翰林院任从八品的典籍，金元也被选做了庶吉士，虽然没有品级，但他也很是高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富贵的闲散人。
　　金元现在无事一身轻，时常找他的朋友一起游玩，惹得向书朗几人很是羡慕，“金元呀，你是读书读出头了，我们还要辛苦读书呢。”
　　金元嘿嘿一下，“我在翰林院等你们。”
　　金元如今入了翰林院胆子也大了起来，经常骑着杨天青送他的小白马来回跑着玩，国公府的小世子嫌弃金元就会玩些小孩子的东西，拽着人去喝花酒去了。
　　金元怕他被他娘和杨天青打断腿，说什么都不肯去，小世子拉着他不松手，“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怕什么，走走走，哥哥带你长长见识。”
　　金元也好奇，半推半就进了花楼，一群姑娘拥了上来，吓得金元一个劲儿地躲，小世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金元坐在绣凳上来回动，看着漂亮姐姐跳舞唱小曲，原来这就是喝花酒呢，难怪他娘不许杨顺来这种地方呢。
　　坐在金元身旁的姑娘一个劲儿地逗金元，拿着酒哄金元喝，金元尝着好喝不知不觉喝了好几盅。
　　杨天青下了值没看见金元回来，天黑了都没等到人，杨天青骑着马亲自找人去了，很快就看见了金元那匹扎眼的白马，就知道他和那国公府的小世子又出去了。
　　那小世子为人放荡不羁，杨天青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人在哪了，忍着怒气进了楼，就看见金元左右都坐着漂亮姑娘，杨天青黑着脸过去了，“金元。”
　　金元吓得一个机灵，赶紧站了起来，“天，天青哥哥，我就是来，来吃饭。”
　　一旁的小世子也被吓得不敢吭声，他早就听金元说他有个极严厉的大哥，今天一见才知道金元为啥那么乖乖回家，不怒自威，从战场下来的人一身煞气，他也不敢招惹啊。
　　杨天青揪着人给揪了回来，“回家。”
　　金元暗中朝着小世子招手，救我，救我啊！
　　小世子默默低头喝酒假装没看见，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杨天青肺都要气炸了，他怕耽误金元读书，忍着让人慢慢长大，这小兔崽子竟然敢跑去给他喝花酒，自己就是太惯着他了。
　　杨天青一路扯着金元去了后门，金元被他拽得踉踉跄跄的，“天青哥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千万别告诉我娘啊！”
　　杨天青把人推到了隐蔽的角落，掐着金元的脸蛋问他，“金元，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金元不敢吱声了，“我，我就是好奇，过来，过来看看……”
　　声音越来越小，生怕杨天青揍他一顿。
　　几乎被自己揽入怀中的少年，嘴巴被自己捏得嘟了起来，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就是不敢看他，杨天青被蛊惑了几分，微微低头，几乎要亲了上去。
　　金元也被吓到了，杨天青要做什么！
　　他的一只手按在杨天青的胸口上，他能感受到杨天青乱跳的心脏，金元跟被烫手了一样赶紧给缩了回来。
　　杨天青嗤笑一声，“就这胆子还敢喝花酒，嗯？”
　　

第104章 104
　　金元唔唔了两声，想把脸颊上的手给甩开了，杨天青不放，低声道：“小石头和铁头快要成亲了，他还没告诉你吧，等杨顺去平州府的时候，我们备一份礼过去。”
　　金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小石头和铁头？成亲？两个男的怎么成亲啊！
　　杨天青怕吓到金元了，原本想慢慢等他习惯呢，那知道这胆大包大的小东西竟然敢去喝花酒！
　　杨天青松了手，随后牵住了金元的手，“走，回家吃饭，干娘还在等着呢。”
　　金元大脑到现在都没转过来，被杨天青拉着手从后面出去了，两人刚出了后门就有几个中年汉子围了过来，“少爷，要坐轿子吗？”
　　杨天青拉着金元就走，他的马还栓在巷口呢。
　　有人追了上来问道：“小少爷，要乘轿子吗？”
　　有个年轻小伙推开了那人，“走开，走开，谁要坐你那脏兮兮的轿子呀，小少爷坐我家的轿子吧，我家轿子又新又干净。”
　　那人倒在了地上，金元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被杨天青拉着直愣愣朝前走去，金元都这会儿大脑都快成浆糊了，快走到巷子口了才反应过来，“放开我，放开我！”
　　金元甩开杨天青的手往回跑去，杨天青脸黑得都能拧出墨汁了，怎么，花酒还没喝够？
　　“金元！”
　　杨天青在后面叫了一声，金元没理他朝前快步跑去，随手把地上的人扶了起来，那人止不住地道谢，“多谢，多谢小少爷了，俺们身上脏，别弄脏了少爷您的衣裳。”
　　“奎三叔，是我呀！”
　　那人抬眼看了看金元，半天都没认出来，金元又说了一遍，“奎三叔，是我啊，金元，金元，你不记得了。”
　　奎三抖着手不敢相信，“金，金元，是你啊！”
　　金元朝着远处大喊，“天青哥哥，快过来啊，是奎三叔！”
　　奎三举着脏兮兮的袖子擦眼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再见到二人，金元走的时候不到七岁，记忆中的小豆丁渐渐和眼前明媚的少年重合了起来。
　　杨天青也走了过来，只见眼前的人头发有些花白，小十年没见了，再见到奎三他老了不少。
　　金元拉着奎三不放手，“奎三叔，你怎么在这呀，走，跟我回家去！”
　　奎三举着袖子擦眼泪，“哎哎哎。”
　　和他搭伙的轿夫叫住了他，“老奎，你这是去哪啊，咱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金元朝着人家摇头，“不做了，不做了，我奎三叔以后都不做这苦力活了，走，咱回家！”
　　杨天青和金元的马都栓在巷子口那，金元拉着奎三，“奎三叔，你会骑马吗？”
　　奎三有些不好意思，“许是忘记了。”
　　看着光鲜亮丽的少年，在看看自己一身遭污，奎三自惭形秽，他年轻的时候贪图享乐，老了老了无妻无子，跟人搭伙做轿夫，他今年都四十多了，等老了谁还要他做轿夫啊。
　　金元朝他笑了下，“没事，你骑我的小白，我给你牵着马，天青哥哥马烈，不好骑。”
　　杨天青接过了缰绳，“我来吧，金元，你去骑我的马。”
　　“哎！”
　　金元骑上了杨天青的大马，奎三骑另一匹，杨天青左右牵着两匹马回家去了。
　　金元今儿回来太晚，白氏他们都已经吃过饭了，见金元迟迟不回来，白氏就着了小厮跑门口看看。
　　小厮看见杨大人亲自牵着马回来了，一匹上坐着他家小公子，一匹上坐着个穿破袄的汉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让杨大人亲自牵着马回来了。
　　小厮赶紧过去接过了缰绳，“小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夫人都等急了。”
　　金元翻身下马，这会儿也忘了尴尬了，嘿嘿朝着杨天青傻笑了两声，“天青哥哥，你能不能给和我娘说，求你了，求你了。”
　　杨天青撩起眼皮觑了他一眼，“下次还敢？”
　　金元忙摇头，“不敢了，不敢了，真的，真的！”
　　杨天青冷哼一声没有说话，金元又傻笑了两声，知道杨天青这是放过他了。
　　奎三还站在一旁呢，看着漂亮的朱漆大门有些局促，下手陈了陈自己的破袄子，“金元，啊不，金小少爷，我，我还是走吧。”
　　金元一把拉住了奎三，“奎三叔，你说啥呢，什么金少爷银少爷，您也太见外了些了，你再说这些话我可要生气了，走进屋去。”
　　金元拉着人进了院子，又一阵风似的边跑边喊，“顺子哥，顺子哥，你快出来啊，你瞧瞧谁来了！”
　　杨顺这会儿正坐在花厅翘着脚等人呢，好他个金小元，今儿回来这么晚，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杨顺放下手上的茶盏，“呦，回来了。”
　　杨顺撩起堂帘就出来了，只见金元风风火火就跑进来了，“好你个金小元，当了官了胆子也大起来了，都敢不回家了，老实交代，去哪去了？”
　　杨顺猜金元八成是去什么平日里去不得的地儿，还贱兮兮地拿胳膊肘捅咕了一下金元，朝着他挤眉弄眼的，他朝着金元吸了吸鼻子，一股脂粉味儿飘入鼻尖。
　　“好啊金元，我都闻见了，我要告诉干娘去！”
　　杨顺谈生意经常去这些地方，但他也不敢乱来，他自小生活在村子里，大家都一夫一妻的，杨顺怕他日后娶了个漂亮媳妇儿遭人家嫌弃，再一个就是抠门，不舍得花银子。
　　金元赶紧捂他的嘴，“不许说！要不我让天青哥哥教训你。”
　　杨顺呜呜了两声，金元这才松开了手，“快看，我带了谁回来。”
　　奎三跟着杨天青进了院子，奎三看着这么漂亮的院子很是局促不安，院中烛光有些昏暗，杨顺没看清来人，“金元，你这是把哪家乞……”
　　金元立马赏了杨顺一胳膊肘，“是奎三叔呀，你眼神真差，年纪轻轻就老眼昏花！”
　　“奎三叔？”
　　杨顺立马就想起来了，他们在杏花村那一阵日子过得艰难，奎三在县府做帮闲，高价买他们的鹌子，还教了他们做豆腐的手艺，他们逃荒路上没银子的时候，靠着卖豆腐日子过得也不差。
　　杨顺哎呦了一声，上前就给扶住了，“奎三叔啊，这些年您老可还好？当初多亏了您了，我们三还有个糊口的手艺。”
　　金元打起堂帘，杨顺殷勤地扶着人进了花厅，和寒冷的外面比起来，屋子里燃着炭火，一进来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了。
　　金元朝着小厮吩咐，“喜子，去吩咐灶房给做一碗面，用大海碗，肉要多多地放，再把我娘和小翠姐喊过来，就说家里来贵客了！”
　　“哎！”小厮应了一声，小跑着干活去了。
　　杨顺围着奎三给端了热茶，金元给捧了点心过来，“奎三叔，你先吃点。”
　　“奎三叔，你咋来京城了，一别多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呢，可真是缘分呀。”杨顺再见到故人也很是高兴。
　　奎三老了，曾经他是个意气风发的帮闲，拢着一帮人给他做事，大酒大肉，坏事他做过，好事他也做过，没想到老了老了落得个难以糊口的下场。
　　奎三给说了这些年的遭遇，他那会儿帮着找到了金元，没几日他罩着他的场子就被衙门给砸了，大家都知道奎三得罪了人了，再也没有找他做帮闲了，手下拢着的人也都散了。
　　平日里奎三没少往外散银子，手下的人谁有个难处了一张嘴他定是要给的，等他失了势了，人家翻脸不认人了。
　　奎三在河清县府过不下去，收拾东西扭头就走了，他有的是力气，出去给人家做杂活儿扛大包，日子也过得下去，后来渐渐老了，没人用他了，头几年世道又乱，他一路就流落到了京城。
　　奎三这几年上了年岁了过得艰难，有时候挣不到铜板就要饿肚子，想起自己这辈子可能作孽多了，看见路边有个老乞丐就舍了两个铜板过去。
　　他舍了铜板扭头就走，那老乞丐叫住了他说他这个人有晚福，过两年就能遇见贵人了，后半生衣食无忧安享晚年。
　　奎三不信，嗤笑了一声，只当老乞丐得了自己的铜板在说好话，扭头就走了。
　　没想到真让那老乞丐给说中了，奎三一时间感慨万千。
　　在河清县的时候，他手下的人他也没少帮，自己落魄了翻脸不认人，他不过是对金元三个小孩子发了善心，没想到倒是自己福报。
　　白氏和小翠也很快过来了，金元拉着他娘说道：“娘，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奎三叔。”
　　白氏一惊忙上前行了礼，“当日多亏了先生仗义出手了。”
　　白氏知道，当初金元小时候被人陷害落到了拐子手上，是个叫奎三的帮闲找人给救了出来，要不然她怎么能再见到她儿子呢。
　　奎三赶紧站了起来忙说举手之劳。
　　灶房很快端了碗热腾腾的面过来，奎三顿顿糙饭干粮的，吃上口带汤热饭心里感动不已。
　　金元就在他对面坐着，笑着说道：“奎三叔，你就在这安心住着。”
　　白氏也说道已经收拾好了客房了，让奎三一定住下，奎三给应了下来。
　　奎三吃了饭就休息去了，白氏是个心细的人，让小厮给抬了洗澡水过去，又拿了给杨天青新作的袄子让人送了过去。
　　这一通忙活，白氏哪还有空问金元今儿跑哪去了，金元逃过一劫赶紧溜屋里去了。
　　金元和杨天青一间屋子，现在大了两人虽然不睡一张床了，但还是一个屋子，两人睡西耳房，东耳房就用做书房。
　　金元溜进了屋子，杨天青随后也跟了上来，金元一看见杨天青就缩了下脖子，讨好地朝着杨天青笑了笑，“天青哥哥，我，我错了。”
　　金元说完就甩了鞋子往床上爬，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金元企图把自己用被子埋起来，安慰自己今儿说不定是在做梦，睡醒了就好了。
　　杨天青下手把人给揪了出来，金元扑棱了两下，“我要睡觉了，我要睡觉了！”
　　“洗澡去。”
　　一身的脂粉味儿。
　　金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抱着自己的胸口，“你，你！”
　　杨天青差点笑出声，很好，除了扑棱两下没哭没闹，看来有戏，杨天青松开了手，“我去书房。”
　　杨天青把人放了就走了，金元长舒了一口气，之前两人一个屋他洗澡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害臊，现在总觉得怪怪的。
　　小厮很快把水给拎了过来，金元赶紧洗洗又缩到了被子里。
　　杨天青就在隔壁呢，正拿着本书在看，听见隔壁的水声轻笑了一声，还是有些被他给吓到了，洗个澡跟打仗似的。
　　等他回来的时候金元已经把自己给团成了个团，杨天青也吹了蜡烛休息了。
　　金元压根就睡不着，把自己给捂得脸都红了，小石头和铁头要成亲了，难怪他那次和小石头住一个屋的时候，铁头拉着人说悄悄话呢，原是是嫌自己抢了他的人了！
　　不是，男人和男人也能成亲啊？
　　不成，他明天就换个地儿住，和杨顺住一个屋子里，要不然他睡不着，金元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得还格外沉。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神采奕奕的，打了个哈欠就穿衣起来了，只是看见在院子里练武的杨天青顿了下脚步，贴着墙一溜烟跑了。
　　杨天青放下了手上的剑，怎么看见自己跟耗子看见猫似的。
　　金元跑着找奎三去了，“奎三叔，奎三叔，吃饭了！”
　　奎三正在扫院子呢，金元哎呀了一声把扫把给抢了过来，“奎三叔，家里有人做这些，走，吃饭去。”
　　“我，我住着不好意思。”
　　白氏也过来请人了，“奎大哥，吃饭了，以后你在这安心住着，若是觉得无事，那就铺子里转转，顺子开了两家铺子呢。”
　　奎三满口给应了下来，“好好好。”
　　几人坐在花厅吃了饭，杨天青照旧送金元去翰林院，金元哪里肯的，牵着自己的小白马就要跑，杨天青赶着追风追了上去。
　　金元闷着头骑马去当值，杨天青就跟在他身旁，等到了翰林院门口了金元才说道：“你以后别送我了。”
　　“为什么。”
　　金元在心里嘟囔了句还能为什么呀，“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跟上学堂似的天天送。”
　　杨天青脸上闪过失落，“你长大了，我在西北三年……”
　　金元哎呀了一声，“送送送，行了吧。”
　　金元把马交给了门房，跑着进了院子，杨天青嘴角勾起，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好骗，杨天青心情不错地骑着马去了五大营。
　　

第105章 105
　　金元这几天都防杨天青跟防贼似的，他刚和他娘说要换个屋子住，杨天青立马就叹气，说他长大了要和他生分了。
　　白氏还以为两人闹矛盾了，要知道两人自小就形影不离的，这会儿突然说要换个屋子住。
　　金元只得说不换了不换了，自己一说这事杨天青就面露愁苦，搞得自己跟个负心汉似的，金元有苦说不出，再也不提换个屋子的事了。
　　“金元，你在躲着我。”
　　这几日不仅一回了房就睡觉，休沐的时候还经常往外跑，前两日更是提出想分房睡，杨天青原想给金元时间适应适应，结果人恨不得跑了。
　　金元正在书房处理公事呢，杨天青突然从他后面冒了出来吓了他一跳，金元赶紧站了起来，脑袋又磕在了杨天青的下巴上。
　　金元嘶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脑袋瓜，“你咋没音儿呀，吓死我了。”
　　杨天青盯着金元的眼睛，“你在躲着我。”
　　金元有些心虚，“没有，没有，最近翰林院有些忙，有些忙。”
　　金元眼神又开始闪躲，杨天青还不了解金元嘛，人都是他给带大的，这样子一看就是在撒谎。
　　“我的事还没做完，你先，先去睡。”
　　杨天青步步逼近，金元人都靠在了书案上，想躲都躲不开。
　　两人离得太近，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杨天青微微低头，“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不缠着你了，我上折子去戍边。”
　　“不要！”
　　杨天青好不容易才回来，金元哪里舍得让人在去戍边的。
　　杨天青微微低头，金元有些发抖，“你，你敢。”
　　杨天青贴了上去，轻轻碰了一下就抬起了头，金元脸色爆红，大冬天的愣是出了一层薄汗。
　　“金元。”
　　“干，干嘛……”
　　“我们试试。”
　　杨天青想在亲一下，金元哇了一声把人给推开了，手忙脚乱往卧房跑，鞋子一甩就躲被窝里去了。
　　杨天青也跟了上去，还把自己的被子给抱了过来，金元把人往外踹，“下去，下去。”
　　“天冷，我帮你暖被窝。”
　　金元使劲瞪杨天青，不是，之前杨天青脸皮好像没这么厚啊！
　　杨天青愣是睡在了金元的床上，两人刚来京城的时候就分了床，这还没几个月呢就睡在了一起。
　　金元见把人赶不走，又拉着被子把自己给缩了回去。
　　只是脸红得快要滴血，杨天青竟然亲他了！虽然他没啥感觉，太快了，他压根就没感觉到！
　　不是，不是，他在想什么啊！
　　金元睡觉不老实，睡着睡着就来回翻滚，杨天青微微撩开点被子，人就自己滚了进来，杨天青把人揽在怀里嘴角勾起。
　　等金元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窝在杨天青怀里睡得正舒服着呢！
　　吓得他猛得坐了起来，脑袋瓜又撞在了杨天青的下巴上，杨天青也被他给撞醒了。
　　“你干嘛睡我被窝里！”
　　杨天青揉了揉下巴，“你自己看看，这是我的被子。”
　　金元一看还真是，但他理不直气也壮，“还不是非要跑我床上，占了我的地方，要不然我怎么会睡到你被窝里！”
　　杨天青好脾气地道歉，“我的错，那罚我今天给你暖床。”
　　金元气呼呼下了床，“谁要你暖被窝呀！”
　　“金元，金元！”杨顺咋咋呼呼跑了过来，嘭得就推开了门，“金元，下雪了，快出来看雪了！”
　　金元这会儿正心虚着呢，杨顺突然就闯了进来，吓了他一跳，他袄子还没穿好呢，杨天青还靠在他的床上呢！
　　杨顺挑了下眉，“你两咋睡一张床。”
　　杨天青淡定起身，“金元怕冷。”
　　杨顺直撇嘴，“现在家里又不是买不起炭火，你屋里不是点了炭火，还怕冷，娇气。”
　　“要你管。”
　　金元顶了句嘴就出去了，见外面果然开始落雪了，金元喜欢看下雪，嘴角刚扬起又耷拉了下来，愁死他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上午杨顺就让灶房买了半头羊回来了，今天刚好休沐呢，杨天青亲自下厨煮了一锅羊汤出来，金元还是更喜欢吃杨天青做得饭，喝了两碗羊汤，下午就说要会友，披着斗篷就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金元手上就多了两本书，鬼鬼祟祟藏在斗篷下面拿了进来。
　　杨天青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去了，金元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这可是他好不容易买回来的，那书铺子的伙计一点都不机灵，自己说了半天才给自己拿出来。
　　中间还给自己拿错了，他要的是男子和男子的！
　　害得他差点抬不起头，还好他他斗篷上的狐裘风毛出得好，大半张脸都被挡住了，要不然多丢人啊！
　　金元偷偷看了起来，两个同窗的男子互生好感，然后在一起了，牵牵手亲亲嘴，金元哦了一声，原来男子和男子就这么回事呀，他好像懂了。
　　金元很快就看完了一本，怕被杨天青给发现了就给塞到了枕头下面，还有一本呢，等他空了在看。
　　杨天青索性赖在了金元床上，刚开始还一人一个被窝，只是每天起来两人又抱在一块。
　　金元有些气恼，觉得都是杨天青害得他心怦怦乱跳！
　　这日在次醒来的时候他依旧在杨天青怀里，你别说，大冬天的窝杨天青怀里睡觉还挺舒服的，夜里还有人暖被窝了，他的脚丫子凉凉的，能贴到杨天青的小腿上。
　　反正杨天青脾气好也不会生气。
　　金元是个随心的人，觉得反正两人都躺一个被窝了，有啥可别扭的，不就是牵牵手吃吃嘴。
　　金元乐得享受，今儿头一天休年假，金元心情极好地朝杨天青下巴上亲了一口，“起来了。”
　　啧，难怪人人都想娶媳妇儿呢，杨天青会做饭会挣钱还会给自己暖被窝，关键是听自己的，除了是个男的，哪哪都好，俊俏又贤惠，完美～
　　自从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这还是金元头一次亲自己，杨天青难得有些发蒙，不知道金元怎么突然转过来弯了。
　　虽然只是亲了下他的下巴，杨天青心中的欢喜充盈着他的胸口，“金元。”
　　“干嘛。”
　　金元今天心情不错，亲了一口自己媳妇儿欢欢喜喜准备起床了。
　　杨天青一把把人给拉了过来，金元啊了一声跌到了杨天青身上，杨天青不在客气亲了上去，先浅尝辄止，金元觉得有点舒服晕晕乎乎了起来。
　　等到杨天青翘开他的唇齿的时候，金元觉得有点不对劲，半边身子都麻了起来，一股奇异的舒服从身上划过。
　　金元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杨天青才把人给放开了，金元喘了两口气，嘴巴红红的，眼泪汪汪的。
　　杨天青被巨大的惊喜裹挟着，亲自下手帮金元给穿好了衣裳，金元手脚都是软的，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杨天青等金元出去了他才起来，不过是亲一下自己就差点忍不住。
　　金元起来先去溜了大黄，又去喂了他的蓝靛頦，等到吃饭的时候才脑袋瓜清醒了过来。
　　临近年关一家人都忙了起来，杨天青要去安排人巡街，白氏几人要忙着清账，就连奎三也跟着赶马车去了，一吃了早饭家里就剩金元一人了。
　　金元索性拿起红纸写起了对子，国公府的小世子遣人喊他出去玩呢，金元都不想去了，说自己忙着呢。
　　杨天青下了差就给金元带了他最喜欢的六合居的桂花栗粉糕，金元正在写对子呢，家里的门多，他玩玩写写，都写到杨天青下了差了还没写完。
　　杨天青一回来就掩了房门，抱着人亲了两口，金元嫌他烦，“我正写着对子呢。”
　　“歇歇，我给你买了点心。”
　　金元这才放下了笔，坐在椅子上跟个大爷似的翘起了腿，“咳，那个，咱两现在就先这样，别告诉我娘，先偷偷的。”
　　杨天青嘴角勾起，“好。”
　　金元微微挑了下眉，竟然这么听话，那他以后岂不是想出去玩多久就玩多久啊！
　　金元挺直了腰板，“要等小翠姐或者顺子哥嫁娶了再说咱两的事，省得我娘知道了伤心。”
　　金元都想好了，他和杨天青在一块是生不出孩子了，等到小翠姐或者杨顺成亲了，那他娘不就高兴了，兴许就不数落他了。
　　杨天青没想到金元想这么多，他也担心他干娘不愿意，毕竟金家就剩这么一根独苗苗了，要是他干娘不同意的话，那他就跪下来，跪到他干娘同意为止。
　　杨天青听得心里软成一片，“好，都听你的。”
　　金元抬了抬下巴，“那就先从杨顺开始，赶紧给他找个。”
　　小翠姐是个姑娘他们不好插手，杨顺可以啊，让杨天青赶紧给杨顺找个，到时候也好说他两的事不是。
　　杨天青笑了，“好，过了年就遣媒人给他相看。”
　　杨顺正在铺子里盘账呢，这几个月在京城他的生意做得很是不错，正高兴着呢连打了两个喷嚏，杨顺吸了吸鼻子，“哪个在背后蛐蛐老子。”
　　白氏还以为杨顺被风吹到了呢，“顺子，过来喝杯热茶。”
　　“哎，来了干娘。”
　　今年是全家头一年在京城过年，单是节礼都备了不少，全是白氏和小翠一起操办的。
　　金元的同僚好友，还有杨天青的同僚，杨顺那边客人，还有小石头他们的年礼，白氏备了满满一车老早就跟着商队一道送过去了。
　　因为小石头他们在平州府呢，离互市的地方又近，在那边采买东西的事情干脆交给了铁头他们做，杨顺也省心了，都是自己人。
　　小石头那边的年礼好送，多是一些吃的穿的用的，杨天青和金元同僚们的礼就不好准备了，这里不比洛川县是个小地方，怎么送，送多少都是有礼数的。
　　白氏还特意请教了常来铺子里买东西的官家娘子，这才给打理了个清楚。
　　等到了腊月二十八，各家的年礼都送好了，可把白氏给累得不轻。
　　下午的时候安平郡主府送来了年礼，白氏也知道了柳穗原来是郡主，既然人家给送了节礼了，白氏也给回过去了一份。
　　连她都听说了，要和亲了，这门亲事八成要落到柳穗的头上，白氏轻叹了口气。
　　金元从外面跑了进来，“娘，大过年的，你怎么了？”
　　白氏笑了一声，又看着家里一溜四个孩子直摇头，“没事，娘就是看着你们四个，怎么都没有一个不急的，谁娶进来一个不都是帮娘的忙吗？”
　　金元心虚了几分，朝他娘笑了一下不敢说话，他现在是有媳妇儿了，就怕他娘到时候不认。
　　杨天青轻咳一声说道：“杨顺明年会成亲。”
　　白氏一喜，“真的假的，哪家的姑娘？还有天青，你不是早就有心上人了，到时候干娘一道给你提亲去。”
　　杨顺诶了一声，“不是，我咋不知道我明年会成亲呢？”
　　今儿都腊月二十八了，没两天就明年了，他咋不知道他要成亲了呢！
　　杨天青觑了一眼杨顺，“过了年你就给我相看去。”
　　杨天青急着呢，总不能他和金元先挑破了，他怕他干娘受不了，用杨顺缓一下就好多了。
　　杨顺不肯，“俺不去，你们找的俺都不喜欢。”
　　“不喜欢就多相看，相看到你满意为止。”
　　白氏也劝道：“你哥说得对，别老是往铺子里钻，该相看相看。”
　　杨顺还想说什么，被杨天青撇了一眼老实了下来，不是，他哥不是从来都是把金元放第一位，怎么有功夫关心他成亲不成亲啊。
　　难不成他哥发现了，他才是他亲弟弟？
　　今年过年格外的热闹，白氏一家还有奎三，还有吕为芳一家三口，众人一道过年。
　　吃了饭笼着炭火盆子说闲话，奎三现在帮着家里赶马车，他干得格外起劲，白氏每个月给他月例银子，和金元他们四人的一样。
　　奎三不觉得自己是个吃白饭的了，过年的时候话都多了起来，他走南闯北见识多，给众人讲着他知道的奇闻轶事，金元听得眼睛都不眨的。
　　白氏和罗玉杏则带着吕小泽玩，白氏格外稀罕小孩，吕小泽还不到一岁，生得滚圆可爱，躺在软榻上来回翻，逗得白氏笑了起来。
　　白氏愁啊，家里四个孩子最大的二十有一，小的也十七了，就是没有一个成亲的，她能不急嘛。
　　金元偷偷拿胳膊捅咕杨天青，“你看咱娘。”
　　杨天青轻笑一声，“可惜你生不出来。”
　　金元下手掐杨天青，“胡说什么呢你。”
　　金元以为亲亲嘴就能生小孩，但两个男的怎么亲也生不出来呀。
　　杨天青站了起来，“干娘，金元有些困了，他们先回房睡觉去了。”
　　“哎，去吧，去吧。”
　　金元正听奎三讲故事听得起劲呢，就被杨天青给拉了起来，带着人出了花厅，金元哎哎了两声，“我啥时候困了。”
　　“不早了，回房睡觉。”
　　金元还不知道他，哼哼唧唧说道：“你不就是想回屋亲我。”
　　

第106章 106
　　现在还早着呢，京城过年格外热闹，不少大户人家扎了烟火架子放烟花呢，谁这会儿睡觉呀。
　　杨天青拉着人回了屋，抱着人亲了起来，金元动了动腿觉得不好意思，杨天青轻笑一声，“我帮你。”
　　金元不让，等杨天青收了手，金元的魂都不知道在哪飘着呢，书上不是这样说的啊。
　　杨天青出去打水去了，给人收拾干净揽在怀里温存。
　　“等过了十五就找媒人过来。”
　　金元嗤嗤笑出了声，“你怎么就这么急。”
　　“嗯，急。”
　　一夜好眠，金元最近喜欢缠磨着杨天青，没人的时候就喜欢亲亲他，天一黑就拉着人睡觉，也不和他那些朋友玩了，最近老实得很。
　　杨天青没想到金元这么黏糊，亲昵地时候喊金元小色鬼，惹得金元捶了他一顿，要杨天青回他床上睡去，杨天青哄了半天才把人给哄好。
　　杨天青也不是次次都依着他，怕他年岁轻伤了身子，金元哼哼唧唧不乐意。
　　别说金元急了，杨天青更急，天天亲亲抱抱摸摸就是吃不到嘴里。
　　一过了十五就找了官媒上门，还一下子找了三个，无比想快点给杨顺给他找个看得入眼的。
　　杨天青银子给得丰厚，喜得媒人眉开眼笑的，满口给应了下来，“杨大人，您放心好了，这京城就贵女多，咱家虽然根基不深，那也是官宦人家，好找好找。”
　　另一个媒人说道：“杨大人，听说你们兄妹四人呢，不如我们三一人分上一个，也省得打架了不少。”
　　杨天青银子给得丰厚，要是成了还有重谢，媒人都想做成了这门亲。
　　杨天青脸一黑，“只管先给杨顺给说成了再说其他。”
　　“成成成。”三个媒人满口给应了下来。
　　按理说杨家的要求不算高，要样貌好知书达理的，京城什么不多就贵女多，好找得很，难就难在是给杨顺找到，若是换了杨天青或者金元那就好找了。
　　杨顺是个商人，样貌又生得平平无奇，还不是个官身，媒人犯了难了，按照这三少爷的要求得是个官宦或者富家女娘才成，不好找啊，不好找啊。
　　不过官媒就是官媒，没两日就有了音讯，让杨顺上门相看去，杨顺不大乐意去，杨天青一个眼神过去他就老实了。
　　杨顺不服气地嘟囔，“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还怕砸手里不成，这么急着给我寻媳妇儿，你咋不急你自己啊。”
　　杨天青冷笑一声，“我有。”
　　都说长兄如父，杨顺还以为杨天青良心发现了呢，反抗了两下心里又甜滋滋地高兴了起来，你看，他哥急了，他哥还是关心他的。
　　杨顺备了礼，白氏带着他一道相看去了。
　　姑娘确实漂亮又有才情，就是瞧不上杨顺，觉得杨顺生得不好，又不是个官身，杨顺看了几个也看不上人家。
　　他日日看得不是白氏就是杨天青金元几人，一般人早就入不了他的眼，还觉得人家姑娘不够漂亮。
　　气得白氏想打他，“人家姑娘怎么就不漂亮了？”
　　杨顺只敢小声嘟囔，“还没金元长得好看呢。”
　　白氏跟着着急，杨天青见杨顺见了好几个了没有一个能成的，他也急，恨不得杨顺明日就能成亲了。
　　杨顺今日又想看了一个，两人没看上眼，杨顺一回来就找杨天青报告去了，杨天青给他下的死命令，怎么不成了非得给说个清楚不成。
　　见门开着呢，杨顺抬脚就进去了，“哥，呃呃呃！”
　　金元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杨天青给推开了，从书案上跳下来整了整自己衣裳。
　　杨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抖着手指说道：“你，你们……你们在干嘛！”
　　光天化日，两人抱在一起吃嘴子！
　　杨天青嫌杨顺扰了他的好事，还贴心地给金元理了理衣裳，“什么事。”
　　“就，就，今天的也没看对眼。”
　　杨天青皱眉，“怎么又没看对呀，你眼光就那么高。”
　　“啊，不是，人家也没看中我好吧！不对，现在是说我的事吗，你两怎么回事啊！”
　　金元被抓包，早就羞得耳朵都红了。
　　杨天青比他淡定多了，“就这么回事。”
　　杨顺经常在温柔乡谈生意，他能不知道男人和男人的事，他只是没想到他哥和金元混在了一起！
　　难怪他哥不急呢，原来早就把媳妇儿给拐屋里了啊！
　　“不是，你都有媳妇儿，你干嘛管我有没有媳妇儿啊！”
　　他一过了年腿都要跑断了，他干娘带着他来回相看，单送出去的锦缎布匹都不知道多少匹，不说有没有看上他的，他心疼他的布匹啊！
　　金元嘿嘿笑了一声，“你先成亲了好。”
　　杨顺这才反应了过来，嗷得叫了一声，“好啊，杨天青，杨狗剩儿！我说你怎么急着给我相看呢，原来是拿我做筏子呢，我还当你良心发现了呢！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啊！”
　　他说杨天青急什么呢，之前也没见他急，快过年那会儿说让自己相看，一过了年就找了三官媒上门！
　　原来是为了哄他干娘开心啊，好他个杨狗剩儿，黑心眼的！
　　杨天青被杨顺喊得直皱眉，“闭嘴，明儿接着相看去，什么时候相看好了，什么时候再上桌吃饭。”
　　“什么！你还想不让我上桌吃饭，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干娘去！”
　　“你敢。”
　　两个字让杨顺不敢嗷嗷叫了，杨顺就怂杨天青，可能是小时候打架的时候从来没打赢过杨天青。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杨顺都是呆滞的，金元被杨顺给撞见了，现在吃饭都不好意思抬头的，杨天青则淡定地给金元夹菜。
　　杨顺眼珠子提溜乱转，一会儿看看金元，一会儿又偷偷看杨天青，还时不时地觑上两眼他干娘。
　　连白氏都察觉到了今天饭桌上有些怪异，平日里金元是个爱说话的，恨不得翰林院今儿吃了啥都给说得一清二楚，在和杨顺斗上两句嘴，一向都很是热闹。
　　白氏轻咳一声，“顺子，怎么了？”
　　杨顺吓了一跳，“没事，没事，干娘你吃饭，吃饭。”
　　杨天青看了一眼杨顺，“老实吃你的饭。”
　　“哦。”
　　白氏以为是今儿杨顺相看没相看中，惹杨天青不高兴呢，在旁劝了句，“天青，那相看的事急不得，慢慢来就是了。”
　　“知道了干娘。”
　　杨天青顺手把挑好刺的鱼肉放在了金元碗里，“好好吃饭。”
　　“哦哦。”金元赶紧抬起了头，还朝着杨顺笑了一下。
　　杨顺都要被噎死了，不是，他可是好好的，是你两！背地里吃嘴子！
　　他还得帮两人保守秘密，杨狗剩儿还能心安理得坐在这吃饭！
　　简直是气死他了，这事不用想肯定是杨天青的主意，金元可没那么多弯弯绕，他跟杨天青一道过日子十来年了，他还能不知道杨天青，装得老实稳重，芯里却是个黑的！
　　他说杨天青怎么急着给他相看，原来是嫌他挡了两人的路了，还以为他真良心发现为自己好呢，原来是想拿自己哄干娘开心！
　　杨顺脸上的表情来回变，杨天青觑了他一眼，“有病就去治。”
　　杨顺嘿嘿笑了一声，“大哥，你不是给金元弄了匹好马，俺也想要。”
　　“等你啥时候成亲了再说。”
　　杨顺自觉拿住了杨天青把柄，现在可是杨狗剩儿求他，杨顺都敢顶嘴了，“反正我不急。”
　　金元在桌子下面踹了一脚杨顺，杨顺哎呦了一声，“金元，你作甚踢我呀。”
　　白氏也看了过来，“金元，好好吃你的饭。”
　　“哦。”
　　杨顺想通之后就愉悦了起来，现在可算是让他拿住两人的把柄了，他敢骑在杨天青的脖子上看他能把自己怎么样！
　　吃了饭金元就拽着杨顺跑他屋去了，“你不许给我娘说这事。”
　　杨顺背着手在金元屋子了转，这屋子里都是杨天青给搜罗来的好东西，杨顺看中了一个玉石笔洗，顺手就给塞到了袖子了。
　　金元哎了一声，“给我放下，给我放下！”
　　杨顺揣着不肯给，“金小元，现在可是你求着我办事，连这个好处都不肯给？”
　　金元肉疼，那可是他最喜欢的笔洗！
　　只能摆了下手，“拿走吧，拿走吧，你可别乱说话。”
　　杨顺嘿了一声心情舒畅，想当年都是他杨顺地位最低，现在好了，连他杨天青都得排自己后面，杨顺得意地恨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
　　杨顺又在金元屋子里转了起来，还想顺走点好东西，金元护着不肯给了，杨顺直说金元是个小气鬼。
　　杨天青没一会儿也回来了，看见杨顺和金元两人拽着个小金瓶子。
　　“给我，给我。”
　　“不给，不给。”
　　杨天青一看就知道杨顺那兔崽子这是趁火打劫呢，“松手。”
　　杨顺怂杨天青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一听见杨天青声音立马松了手，金元赶紧把自己的小金瓶给塞到了袖子里，“天青哥哥，杨顺抢我东西！”
　　杨顺刚心虚两分，如今可是两人求着自己，立马又挺直了腰板，“那又如何？”
　　“皮痒痒了不成。”
　　杨顺赶紧溜了溜了，还不忘回头放狠话，“杨狗剩儿，你个黑心肝的，你给俺等着！”
　　金元也松了一口气，“天青哥哥，顺子哥不会给捅到娘那吧。”
　　“他不敢。”
　　他还不知道杨顺，无非是觉得拿住自己的把柄了嘚瑟两天罢了。
　　杨顺还真不敢，每次他过来戏弄金元的时候，金元就找杨天青告状，被杨天青收拾了两回就老实了。
　　杨天青让媒人快点给杨顺寻人家，若是今年上半年能成亲就更好了。
　　杨顺被杨天青安排地团团转，还要忙铺子里的事，每天累得跟狗似的，找金元哭嚎他再也不敢，让他哥放过他吧。
　　金元乐了，“不是，你相看了那么多一个都没看中的？”
　　杨顺直撇嘴，“总有一两样不称心的，要么样貌不好，要么脾性不好，要么人家瞧不上咱。”
　　金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咱不急。”
　　金元反正不急，每天去翰林院当当差，和他的朋友打双陆骑马，晚上了和杨天青亲亲嘴，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杨顺哼了一声，“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什么饱汉饿汉的，你可别瞎说。”金元安慰道：“别急，总有一个能看中你的。”
　　杨顺不服气地嘿了一声，“什么叫看中我的啊，我杨顺也生得平头整脸的好吧。”
　　两人在一块又斗起了嘴，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
　　杨顺愁呀，怎么就没有瞧得上他的啊，金元天天和杨天青搂搂抱抱的，看得他眼疼！
　　杨顺这日又和白氏一道去茶楼相看，对面坐着个圆脸的姑娘，和她一道来的娘喋喋不休说着话。
　　“我家闺女自小是个没吃过苦的，祖上还出过翰林呢。”
　　杨顺看着楼下一副懒懒的样子，一朝天子一朝臣，别说祖上出过翰林了，他家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虽然金元现在是个庶吉士，那日后升升可不就是翰林了。
　　“等我家姑娘进了门了，那中馈得我家姑娘管着。”
　　杨顺默默想着，虽然家中的钱财七成都是他的，但他还想管着呢，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挣的。
　　杨顺眼睛亮了一下，楼下的胭脂小摊前一个身着葱绿裙的女子正在挑东西，身旁还跟着个小丫头。
　　那姑娘笑着和身旁的小丫头说话，杨顺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他觉得他找到他想找得人了，连旁边人说啥他都没听见。
　　杨顺正看着楼下的姑娘呢，两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凑了上去，那姑娘变了脸色带着她的小丫鬟就要走，两人拦着调笑了起来。
　　杨顺随即站了起来，啥也没说闷头就下去了。
　　相看姑娘的娘亲诶诶了两声，“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啊！”
　　白氏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下去看看。”
　　“也忒没规矩了些，看不起谁呢，我家姑娘还瞧不上你们。”
　　说完就拉着自己姑娘走了，白氏不住地道歉把人给送了出去。
　　

第107章 107
　　她下来的时候杨顺正和人家争吵呢，身后还护着个姑娘，前面有两个没正形的公子哥。
　　“让开，老子让你让开，就你这怂样还过来演什么英雄救美啊！”
　　杨顺拦着不肯，“呸，老子就不让你能怎么着啊！”
　　三人说着说着就动起了手，杨顺也是个会打架的，哪疼往哪招呼，一个人踹趴下去了两个，他脸上也挨了一拳。
　　那姑娘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白氏忙过来把人护住了，“姑娘没事，没事。”
　　云秀珠摇了摇头，“没事。”
　　那两人躺在地上直哎呦，“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给老子等着！”
　　“等着就等着，老子还怕你不成！”
　　杨顺气得不行，下手也不轻，谁让这两人调戏姑娘的！
　　云秀珠很是感激杨顺，“多谢这位公子了。”
　　说着从小丫鬟的手中拿个一个荷包，杨顺还没反应过来呢手就先接过来了，云秀珠说让杨顺去医馆看看，若是那人来纠缠他的话，她家愿意出银子。
　　云秀珠说完就带着小丫鬟走了，杨顺还直愣愣地看着人家呢。
　　白氏拉过杨顺给他擦脸，杨顺这才笑了一声，“干娘，我好像一见钟情了。”
　　“你这孩子，走去铺子里看看去，脸都肿了。”
　　白氏带着杨顺去了自家的生药铺子，里面的师傅虽然不是郎中但也懂药理，给杨顺拿了点药油涂着，杨顺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拿着那个装了些碎银子的荷包傻笑了起来。
　　白氏看得直摇头，杨顺拉过白氏的袖子，“干娘，求你了，你帮我打听打听那是哪家的姑娘，我要上门提亲。”
　　白氏给应了下来，那姑娘生得秀丽，容貌不是一顶一的出众，但身上的气质柔和，让人忍不住亲近。
　　她打算先去打听打听，她家门第不高，若是对方门第太高了，怕人家看不中她家，缘分的事她也说不准。
　　相看的时候也不知没见过生得好的，杨顺也没看中，没想到是想找个娴静温和的呀。
　　杨天青下了差就去翰林院接金元，金元穿着件青色的官袍从里面出来，一看见杨天青就先笑了起来，“杨天青，你来了！”
　　杨天青嗯了一声，牵着金元的小白马让他上去，后面出来的同僚笑了一声，“小金大人，你家里人又来接你了。”
　　被人家调笑了一句金元也不害羞，理直气壮地坐在马上，“那是。”
　　随后两人骑着马回家去了，一回来就看见杨顺坐在花厅一脸傻笑，金元哎呦了一声，“你脸咋了，肿成这样还笑呢。”
　　杨顺宝贝地摸着手上的荷包，“哥，我找着我喜欢的人了。”
　　金元啊了一声，“你今儿相看好了？”
　　“没，我今日见了了我心仪的姑娘。”
　　金元坐在杨顺身旁一脸兴味儿，“不是你今儿相看的姑娘，那你说说怎么又哪来的心仪的姑娘。”
　　杨顺傻笑了两声给说了一遍，想起人家的模样罕见地脸红了起来。
　　“我让干娘帮我打听了，我想快快把人娶进门。”
　　金元摇了下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杨顺瞪眼，“谁说的。”
　　白氏第二天就托人打听了，还真打听到了，云家的姑娘，亲爹做过正四品的礼部侍郎，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一朝天子一朝臣，亲爹得罪了皇帝被撸了下来。
　　这门第不低，清贵人家，又是家中独女，白氏有些犹豫，还是告诉了杨顺，希望杨顺不要报太大的希望。
　　杨顺急啊，“干娘，您遣媒人过去，若是云小姐愿意的话，我杨顺的钱财都给人家。”
　　杨顺这些年做生意也攒下了不少的银钱，他爱银子，现在见了云家小姐，别说银子了，要他的老命都给。
　　杨顺亲自买了彩缎布匹珠翠首饰让白氏帮他提亲去了，杨顺坐在家里急得团团转，生怕人家看不上他。
　　白氏去云家提亲去了，说明来意，云家父母倒是开明，没有看不上商贾人家，又听说如今家中大哥是指挥佥事，幼弟入了翰林院，门第倒也算得上相当。
　　云家老两口和闺女说去了，云秀珠正在屋中绣花呢，她家日子过得清苦，她和她娘还要做些绣品补贴家用。
　　云秀珠听说是那日帮自己的男子过来提亲了，白秀珠想了一下给拒绝了，“娘，那，那人相貌生得不咋好。”
　　云娘子也没说什么了，既然自己闺女没看中，另外择婿就是了，出来就委婉拒绝了白氏。
　　白氏要把东西给留下来，云家两口不肯，只留下了些点心，剩下的都让白氏给带走了。
　　杨顺一看见他干娘又带着东西回来了，顿时愁眉苦脸了起来，丧着脸回屋去了。
　　金元回来的时候就觉得家中气氛不对，今天他娘要去云家提亲呢，看这样子八成是不成了。
　　“娘，顺子哥，还没从铺子里回来？”
　　白氏摇了摇头，“这次是真伤心了，在屋里呢。”
　　小翠也端了百合粥过来，“金元，去瞧瞧老三，一下午了都没从屋子里出来。”
　　家里金元和杨顺关系最好了，金元接过百合粥朝杨顺屋子里走去，他很少见杨顺伤心难过，之前就是嗷嗷哭也是因为心疼他的银子。
　　金元进来的时候杨顺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眼睛盯着床帷都不带眨的，金元心想这次是真伤心了，之前杨顺难过的时候就嗷嗷哭，现在也不哭了，可见是真伤到心了。
　　“顺子哥，起来喝点粥，小翠姐亲自给你煮的。”
　　“不喝。”
　　“顺子哥，不成咱再接着相看。”
　　一听这话杨顺瞬间坐了起来，“不成，我就喜欢她，要是让你换了杨天青你干不干？”
　　“那当然不能。”
　　“我也是！”
　　金元没见过云家小姐，听他娘说那云家小姐生得好脾性也好，虽然家中落魄了，但哪里愁嫁的，媒人估摸着都要把门槛给踩破了。
　　金元劝道：“你既然喜欢人家那就去追呀，现在趟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像什么样子，不过是拒绝你一次，也太让人看不起了。”
　　杨顺立马接过了粥，端着碗给喝了个干净，“你说得对，我杨顺是个没脸没皮的，还怕人家拒绝不成，走，吃饭去！”
　　杨顺从床上爬起来了，拉着金元吃饭去了，见杨顺暂时没事了，金元松了口气。
　　晚上回房的时候金元窝在杨天青怀里翻着书，看累了就抬头亲亲杨天青的下巴，杨天青被他撩拨地浑身燥热，“金元。”
　　金元故意使坏，“干嘛，别扰了我读书。”
　　“不早了，睡觉。”
　　“还早着呢。”
　　杨天青天天搂着人看得见吃不着，偏生金元又是个娇气的，哄不高兴了扭头就把自己给踹下床。
　　杨天青把书给抽了出去，搂着人亲了起来，金元连红扑扑的，第二天起来一看自己腿都是红的！
　　金元今天不想骑马了，奎三一看很是高兴地套了马，“金元，今儿送你。”
　　奎三在府中很是清闲，平日里做得最多的就是帮白氏赶马送她去铺子里，回来就没事了，喜欢和看门的小厮说说闲话，有时候拎上一坛子酒找人玩叶子牌去了，日子过得很是清闲。
　　今儿难得金元要乘马车去当差，奎三二话不多套马去了，欢欢喜喜送人出门去了。
　　杨天青依旧骑着高头大马跟在一旁，金元撩起帘子瞪他，“今儿不用你送了，你快去你的五大营去。”
　　杨天青今日心情颇好，“无事，还早，先送你去翰林院。”
　　金元气得落下了帘子，昨日杨天青磨得他腿根疼！
　　金元一到了地儿就跳下了马车，他和杨天青日日在白氏眼皮子下面偷偷摸摸的，白氏也没有发现，她最近忙着铺子的事还要操心杨顺的事，哪有功夫注意金元的异常呀。
　　杨顺今日又带了东西去云家拜访去了，云娘子一看这杨顺的样貌确实平常，难怪她家姑娘瞧不上呢。
　　杨顺这次带了一本难寻的孤本，云老爷这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收藏书籍，杨顺花高价给买了一本过来。
　　云老爷很是喜爱，又觉得东西太贵重不肯收，杨顺立马圆滑地说道：“叔，既然你喜欢那就留给您临摹就是了，等您用完了再送给我不迟。”
　　杨顺很会说话，哄得云老爷很是高兴。
　　云老爷得了杨顺的孤本也不好赶他出门了，杨顺每次借着找云老爷切磋，愣是每次都进来了。
　　云秀珠在后面绣手帕呢，小丫鬟去前面奉了茶就嗤嗤笑着回来了，“小姐，那杨顺又来了，在前面和老爷赏什么花瓶呢，说是什么古董。”
　　云秀珠做着手上的活计也没停，“他爱来就来吧。”
　　反正也没烦她，她爹看起来倒是很喜欢杨顺。
　　前面云老爷听杨顺说他哥在西北打过仗，云老爷很是佩服，“不知你家大哥可曾婚配？”
　　杨顺嘴角抽抽，“我大哥有心上人了。”
　　何止有心上人了，两人早就滚到一个被窝了！
　　云老爷有些可惜，听杨顺那话，他那哥哥是个青年才俊。
　　杨顺不仅变着法地讨云老爷欢心，每次来的时候还不忘给云家的小丫头带着吃食，小丫头给收了下来，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从小丫鬟那杨顺知道云家还卖绣品补贴家用，杨顺每次都使人给买了过来，他屋里放了不少云家小姐绣的帕子荷包。
　　事关人家小姐的清誉，就算是卖绣品对外也只说是丫鬟绣的，杨顺买了不少过来，小丫鬟卖了绣品回来还和云娘子说呢，最近她家绣品卖得格外好。
　　云秀珠今年十八了，经常有人上门提亲，云娘子也留意相看着，希望给女儿找个好人家。
　　杨顺急呀，生怕云秀珠看上哪家了，听说今儿要提亲的也是一户读书人，家里虽然清贫了些，但已经中了举子了。
　　杨顺着急忙慌就赶了过去，就看见媒人带着人在那喝茶呢，杨顺看那人生得很是白皙，暗中喊了人家一声小白脸。
　　杨顺撩起袍子噗通跪在了地上，“云老叔，小侄虽然样貌差了些，但我家也小有家财，小侄愿意入赘！”
　　一石激起千层浪，云家两口子都愣住了，今儿过来相看的人家两人都很是满意，等考中了进士了，这以后可就是官家娘子了。
　　那男子说道：“这位仁兄莫要胡闹。”
　　云家就这么一个闺女，杨顺这话一出两人都犹豫了。
　　杨顺不怕什么没脸皮，大声说道：“我没有胡闹，我愿意带着俺所有的财产入赘云家，俺有京城两间铺面，都是买过来的，还有洛川县两间铺面，另外有银钱万余两，算不得多，全给俺当嫁妆了！”
　　气得那人脸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甩着袖子走了。
　　云老爷一听入赘就开始犹豫了，虽然他也觉得杨顺样貌差了些，但觉得可以给他闺女找个英俊的呀。
　　又听杨顺说要带着银钱入赘，可见是真心的，一时间看杨顺都顺眼了几分。
　　云老爷轻咳了一声，“这事还得看我闺女的意思。”
　　杨顺昂着头说道：“叔尽管去问，俺知道，您就是要找上门的肯定能找到，但我杨顺愿意带着所有身家过来。”
　　寻常男子有几个愿意入赘的，要想找样貌好的男子入赘那就难找了，而且就算是找到了也还是穷书生，他杨顺可是带了丰厚的嫁妆的，甩人家好几条街！
　　云娘子去后院找她闺女去了，云秀珠听说了愣了一瞬，她拖着不嫁就是因为她爹娘，怕寻到不好的人家，到时候她爹娘无人奉养。
　　她成了别家妇，哪有那么自由说回来就回来，她家又清贫，若是那人不肯接济她爹娘可如何是好。
　　云秀珠停下了手上的绣活儿，“他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闺女，千金难买真心，那杨顺肯将所有身家带过来，可见是真心实意求娶你，你好好想想，若是实在看不上，那咱接着找个更好的。”
　　“娘，就他了。”
　　“啊？”云娘子愣了一下，“闺女，你要不在想想。”
　　云秀珠认真说道：“娘，你也知道我为何这些年了为何拖着不嫁，嫁出去了难免受制于人，若是入赘也怕找到心术不正的，这样一比杨顺倒是挺好的。”
　　

第108章 108
　　听自己闺女这么说，云娘子擦了擦眼泪，“都怪爹娘没本事拖累了你。”
　　“娘，你说什么呢，那杨顺我也打听过了，听说他对手下的人挺厚道，之前在洛川县的时候还给了村中人抚恤金，他家比我们有钱，就算是入赘占便宜的是我家，也不怕欺负我们老弱。”
　　云秀珠想得开，她自幼跟着她爹饱读诗书，幼时又随着她爹辗转任地，见识过山河，怎么甘心宥于后宅之中。
　　若按门第杨顺是比不过她家，但人家有个武将的哥哥，还有个翰林院的弟弟，也就是根基薄弱了些，真论起来倒是比她家还强上几分。
　　她家那些盯着家产的亲戚虎视眈眈，就盼着她嫁出去好把这宅院弄到手，现在那杨顺的哥哥是指挥佥事，看谁还敢欺负她家。
　　“娘，您去和爹说我应下这么亲事了，择吉日就上门提亲。”
　　云娘子出去了，就连云老爷也没想到闺女轻易松了口，云老爷转告了云秀珠的意思，杨顺激动地脸红，“爹！娘！你们可要快快来上门提亲，我这就，这就回家盘点俺的嫁妆去！”
　　杨顺跑着回家去了，出人家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给绊倒了，云娘子哎呦一声想下手扶他，杨顺尴尬一下赶紧跑了。
　　一路坐着马车催着马夫快些回家，马车还没停稳呢就跳下去了，“快去喊我娘还有大爷小爷他们回来！就说我杨顺要成亲了！”
　　小厮又忙去喊人去了，杨顺一回了家就到处拖自己的家当，家里的生意他占五成，他干娘小翠各两成，家中中馈一成。
　　杨顺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这些年也攒下来了小万两的家当。
　　金元正在翰林院修书呢，听小厮说什么三爷要成亲了，让回去呢，金元很是惊讶，告了假就回去了。
　　金元回来地快，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杨顺指挥这小厮丫鬟盘东西呢，杨顺那些宝贝都给拖到了院子里。
　　“顺子哥，你这是干啥，要去下聘？”
　　杨顺高兴得飘飘然，“什么下聘呀，老子赚大发了这次，这是我的嫁妆，嫁妆，还不用给人家下聘了，可不就赚了！”
　　金元有些懵，杨顺傻了不成，他在说什么。
　　白氏和杨天青也都前后脚进来了，杨顺高兴得说话颠三倒四，几人这才明白了过来，云家那边松口了，但是要入赘，杨顺要把他的所有家当都当嫁妆一道给陪嫁过去。
　　金元拍了下杨顺的肩膀，“兄弟，不愧是你。”
　　杨顺一脸自豪，“那是。”
　　杨顺又拉过白氏，“干娘，云家这几日就要来下聘了，劳您快快准备。”
　　白氏笑了起来，“好好好。”
　　夜里金元和杨天青说悄悄话，“天青哥哥，有时候挺佩服顺子哥的，脸皮值几个钱呀，结果一样就成了。”
　　杨天青轻笑一声，“他还觉得赚了呢，有了漂亮媳妇儿不说，人家还得给他下聘礼。”
　　别说，还是杨天青了解杨顺，杨顺真觉得自己赚了，脸皮值几个钱呀，外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他两头赚啊！
　　“天青哥哥，你说到时候我们怎么跟娘说呀，我怕她生气。”
　　“别怕，到时候我和娘说。”
　　“那娘要是打人的时候，你记着跑哈。”
　　“行。”
　　没两日云家果真过来下聘了，云夫人亲自带着官媒上门，抬了十六抬聘礼过来，可以说给足了面子。
　　云家虽然落魄了，但家底还在，就这么一个闺女很是重视。
　　门口不少人伸着脖子看，“这是给白家二小姐下聘呢？”
　　“那不是云老爷家吗？他家不是只有个小姐，难不成是入赘，白家三个儿子呢，这是要赘哪个呀？”
　　左邻右舍纷纷出来看热闹，一看原来是老三要入赘给人家家。
　　这日全家都在呢，杨顺难得穿着身红袍子很是喜庆，他甚少穿这么艳的颜色，觉得他穿衬得自己不好看，还是金元生得白穿红的好看。
　　杨顺笑得一副不值钱样儿，改口就喊了娘，云娘子刚开始觉得杨顺样貌不是很周正，人也油滑，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觉得人心好就成。
　　两家坐一块商量着成亲的日子，订在了六月十五日，杨顺在旁边嘟囔觉得有些久，恨不得给订在下个月。
　　惹得云娘子掩着嘴笑了起来，“秀珠的嫁衣还没绣呢，急不得急不得。”
　　杨顺一听他娘子的嫁衣还没绣呢，忙说不急不急。
　　云家下完聘礼就走了，金元笑着逗杨顺，“瞧你那不值钱样儿。”
　　杨顺捅咕了一下金元，“我急，还不是杨天青和你，你两不比我急。”
　　金元有些脸红，“胡说什么呢你。”
　　白氏送了云家的人出门，回来就听见杨顺那句话，“顺子，你刚说啥？”
　　杨顺忙说道：“没说啥没说啥，我和金元闹着玩呢。”
　　现在离六月就剩三个月，杨顺拿着银子在京郊买了百十来亩地，弄了个小田庄，其余零散的东西白氏和小翠帮他操持着置办。
　　杨顺夜里敲了金元的房门，杨天青正和金元腻歪着呢，不大高兴地开了门，“什么事。”
　　杨顺顺着门缝就溜了进来，看见金元脸红红的就知道两人在干啥呢，“呦呦呦，金小元，你可悠着点，别**娘发现了。”
　　金元嘴硬，“才不会呢。”
　　杨天青也懒得招待杨顺，“二半夜的，什么事，快说。”
　　杨顺指了指外面的月亮，“什么二半夜的，这会儿鸡都没睡呢，你两也忒早了些了。”
　　见杨天青想他给赶出去，杨顺忙说道：“哥，我想把云家旁边的院子给买下来。”
　　金元也坐了过来，“买院子做什么，你和云姐姐成亲了，自然住在云姐姐家，作甚还买院子啊。”
　　杨顺觑了他一眼，“还能为什么呀，你看看咱家，小翠姐是不想嫁人，你两又搞在了一块，现在就剩我一个生孩子，日后你你你还有我和我媳妇儿，都得靠我孩子养老，你说呢。”
　　金元感动地眼泪汪汪，一把拉住杨顺的袖子，“顺子哥，还是你好。”
　　杨顺嫌弃地把袖子给抽了回来，“鬼上身了你，好好说话不成，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杨天青认真想了一下，他们现在租的院子，离云家有点距离，他娘肯定想抱孩子，格外喜欢吕小泽，每次吕小泽过来很是稀罕。
　　“可以，那院子我们买。”
　　杨天青靠着俸禄也攒了几百两银子，虽然不够买院子，他打算去宝华寺贷一些银钱出来，到时候他和金元把院子买下来。
　　杨顺说道：“那哪够的，这是京城一所院子贵得厉害，幸亏云家住得偏一些，院子咱还能买得起。”
　　金元也说道：“我也有银子，我和天青哥哥买，不能用你的银子，那可是你要当嫁妆用的。”
　　杨天青和金元商议了一番，最后两人凑了七百两银子，剩下地找宝华寺借了两千两，买下了云家旁边的二进小院，足够他们住了。
　　白氏问了两人，在这赁院子住得好好为何要搬云家隔壁，金元只说舍不得杨顺，一家人住得近一点好。
　　白氏也没有多想，一想也是，住得近了以后热闹。
　　一家人收拾家当搬了过去，离得近了，杨顺就常托小翠去隔壁云家看云秀珠，送一些珠翠头面亦或一些市井小玩意什么的。
　　靠着小翠，杨顺有时候还能一道过去喝个茶什么的，金元也跟着一道去过，见过云家小姐，真是个聪慧漂亮的姐姐，难怪杨顺急得不行。
　　自从搬到这边，两家关系越发亲厚了起来，时常相互送些东西。
　　云秀珠很是喜欢金元这个小叔子，常拿他当小孩看，还给他做了身衣裳，惹得杨顺打翻了醋坛子，杨顺两天都没搭理金元。
　　云秀珠知道哭笑不得，又给杨顺送了荷包，杨顺这才高兴了起来，日日给挂在身上炫耀，金元说他幼稚。
　　现在杨顺的事解决了，金元也高兴，只等着杨顺成亲后，他就告诉他娘他和杨天青的事，希望他娘下手轻一点，他怕疼。
　　金元休沐的时候就在家就在院子里种菜，袖子给挽得高高的，他娘还有杨顺几人都在铺子里呢，家里现在就他和杨天青。
　　金元种了一片小青菜还有葫芦茄子这些，杨天青也穿着短褐在一旁帮着翻地打田垄，金元种好了的菜，举起袖子擦了擦汗。
　　又过来黏黏糊糊和杨天青玩，拽着杨天青的衣襟踮起脚尖让杨天青亲他，“快点，干活累了，快亲我一口。”
　　杨天青故意逗金元，就是不肯低头亲他，金元拽着他非要亲，不给亲还凶巴巴地说杨天青不听他话了。
　　“反了天了，别忘了你可是我家的奴仆，竟然敢不听你家少爷我的话了，好大的胆子啊你！”
　　金元正玩的开心呢，就听见旁边东西碎裂的声音，金元扭头一看吓得恨不得窜出去，他娘什么时候回来了！
　　“娘……”
　　金元吓得咽了咽口水，完了，他娘看起来想把他的腿给打断！
　　“金元，你给我过来。”
　　金元瞅了瞅他娘，又瞅了瞅杨天青，一步一步挪了过去，杨天青握住了金元的手，“干娘，都是我的错。”
　　“闭嘴，没问你。”
　　完了，他娘真的真的生气了！
　　白氏一把扯过金元往她屋里带，金元朝着杨天青使眼色，救我啊！
　　杨天青自然不会让金元一个人去，紧跟着就过去了，白氏气不打一处来，见杨天青要进来随手就把门给关上了，“你外面等着。”
　　杨天青只得站在了外面，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屋子里金元被吓得战战兢兢的，他娘要是棒打鸳鸯怎么办啊！他不想和杨天青分开啊！
　　“娘……”
　　白氏气得胸口起伏了两下，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压压火气，茶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金元立马跪了下去，“娘，我和杨天青是真心的！”
　　白氏气得不行，“娘让你读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谁教的你仗势欺人！”
　　“啊？”
　　仗势欺人，我吗？我欺负谁了？
　　金元一脸迷茫，他娘在说什么啊？
　　白氏戳了他两下，金元捂着额头唔了一声，“娘，我啥时候仗势欺人了。”
　　“还不承认，我站在花园外面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敢狡辩！”
　　杨天青那么老实一孩子，被金元训得头都抬不起来，还一口一个说人家是她家的奴仆！
　　金元真的是被惯坏了，白氏气得抬手就要打人，“明日，娘就带你赁个院子另外住，你不许欺负天青！”
　　“我没欺负他啊。”
　　冤枉啊，他啥时候欺负过杨天青啊，都是杨天青欺负他好吧！
　　杨天青跪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见他干娘要带金元走，杨天青顾不得什么了，推开门就跪在了一旁，“干娘，我是真心喜欢金元的。”
　　金元不住得点头，“娘，你看，我哪里欺负他了，他那么大的块头，就算是打架我也打不过他啊。”
　　白氏气得头蒙，人都被他训得头都不敢抬，还说没欺负人！
　　白氏擦了擦眼泪要把杨天青扶了起来，“好孩子，干娘为你做主，明日干娘就遣媒人上门给你说亲。”
　　杨天青不肯起来，“干娘，我是真心喜欢金元，这辈子非他不娶，若干娘不同意，我宁愿一辈子不成亲。”
　　金元感动得眼泪汪汪，还是他天青哥哥靠谱。
　　白氏有些不相信，觉得是金元被养得太过骄纵，这才敢无法无天。
　　“金元，今天就搬到娘院子里住。”
　　金元不乐意，看他娘的脸色不对只好小声哦了一声给答应了下来。
　　杨顺和小翠从铺子里回来就觉得家里有些不对劲，吃饭的时候金元都是挨着杨天青坐的，今儿倒是稀罕，两人竟然分开坐了。
　　杨顺来回瞅了瞅两人，和自己身旁的金元小声嘀咕，“金小元，你两的事不会败露了吧。”
　　金元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不能和杨天青住一个屋子了，饭都觉得不好吃了。
　　杨顺被呛得咳了两声，大声嚷嚷了起来，“不是，你两真被发现了！”
　　小翠看了过来，“什么被发现了？”
　　自从杨顺知道了两人的秘密，他也不能和其他人说，他憋都要憋死了，这次可不关他的事，是干娘自己发现的。
　　“金元和杨天青两人的事啊！”
　　总算是可以说出来了，杨顺心里都舒畅了起来！
　　

第109章 109
　　白氏放下了手上的筷子，“顺子，这事你也知道？”
　　完了，杨顺心虚地嘿嘿笑了两声，“我，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我打算告诉干娘来着，真的！”
　　小翠还在迷茫中呢，几人在说什么呀，奎三看了看两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奎三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小翠还在那问呢。
　　吃了饭金元就被提溜到白氏院子里，小翠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呢，金元不是和杨天青睡一个屋，怎么今儿搬这边住了。
　　小翠进了金元的屋子想问问他怎么了，杨顺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溜了过来，坐下来就先哈哈笑了起来，“不是，金元，你两怎么被发现的。”
　　金元踹了杨顺一脚，“你还笑呢，再笑让天青哥哥揍你了。”
　　金元一想起来这事就脸红，要不是他在花园缠着杨天青要亲，他娘也发现不了，金元要脸，自然是不肯说的。
　　杨顺好一顿笑，小翠这才反应过来，金元和杨天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小翠也笑了起来，“又不是啥大事，没事，干娘过两天就不生气了。”
　　几人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一道过来的，小翠觉得没啥，一想甚至觉得两人还挺配。
　　金元拉住小翠的袖子，“小翠姐姐，你帮我和娘说说，求你了。”
　　“放心好了，这事包在阿姐身上。”
　　金元头一次自己睡一个屋，之前不是和杨顺睡一个屋就是和杨天青睡一个屋，自己睡反而睡不着了，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地滚。
　　小翠也回自己屋去了，她和白氏一间屋子，两人一人一间耳房，小翠提着裙子去找她干娘去了，“哎呀，干娘又不是什么大事，又何必生气呢。”
　　白氏正愁没人说呢，拉着小翠坐在床边就说了起来，小翠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两人是这么被发现的了。
　　小翠听得笑了起来，“干娘，天青哥肯定是自愿的啊，他要是不愿意就金元那小身板能强迫他不成，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金元被天青哥宠的，还怕他以后日子过得不好不成？”
　　白氏擦了擦眼泪，“若是天青愿意，这是也没得说，金元本来就是他照养过来的，若不是他，金元怕是小时候就……我就怕金元他欺负人。”
　　小翠拿起手帕给白氏擦了擦眼泪，“干娘，你想太多了，两人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金元老实在他娘的院子里睡了三晚，睡得眼底都起了乌青，白氏看见了也不说话，臭小子也太无法无天了，合该吃点教训。
　　白氏这两天也想通了，让两人顺其自然算了，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难怪那会儿两人非要把院子买在云家隔壁不成，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啊！
　　小翠这两天也常邀云秀珠过来，云秀珠也知道啥事了，安慰白氏说道两家离这么近，以后看孩子也方便。
　　第四天的时候杨天青就偷偷溜到了金元屋子里，金元正泛着困呢，被子就被人给掀开了，吓了他一跳，一看是杨天青过来一乐，“你咋过来了。”
　　“想你了。”
　　金元掀起被子让人进来，“天青哥哥，快上来，你不在我都睡不着。”
　　杨天青一躺好，金元就贴了过来，找了个舒服地姿势把自己窝了进去，杨天青心疼金元这几日没睡好，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后面哄他睡觉。
　　金元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天青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别说话，睡觉。”
　　金元很快就睡了过来，两人就这么偷偷摸摸住在了一起，金元又支棱了起来，老老实实也不跟他那些朋友出去玩了，下了差就回家，高高兴兴的，面色也红扑扑的。
　　白氏疑心两人肯定又混在了一起，白氏这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站在屋门口，杨天青偷摸开门出来的时候，刚好和白氏撞了个正着。
　　杨天青尴尬地喊了声干娘，白氏摆了摆手，“得了得了，今天让金元回自己屋睡。”
　　“多谢干娘了。”
　　两人在屋外说了两句话，金元这会儿正呼呼睡得香呢。
　　白氏直摇头，两人天天偷偷摸摸的，自己倒像是那不讲理的恶婆婆，白氏头疼，之前还操心家中孩子的姻缘，现在好了，一个都不用她操心了。
　　闺女是不嫁，两个儿子在一块，一个儿子入赘去了，她家可算是清净了。
　　等下了差看见自己东西又跑到原来的屋子里，金元一喜，“娘，我能回去睡了？”
　　“去吧，去吧，看见你就头疼，以后不许欺负天青，听见了没有。”
　　金元拍着胸脯保证，“娘，放心好了，我自己媳妇儿，我还能欺负他不成。”
　　金元欢欢喜喜搬了过去，搂着杨天青好一顿亲昵，第二天他就不高兴了，屁股疼，不是，书上没说这些啊！
　　金元老老实实让奎三赶着马车送他去当差，第三天的时候就想搬去他娘院子里住了，杨天青哪里肯的，哄了半天才算把人给哄好的。
　　休沐的时候金元躺在床上犯懒，随手把自己枕心里的书给掏了出来，他都快忘了，翻看一看脸都红了，都怪他那会儿书没看全，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和杨天青亲了！
　　简直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起来，原来他才是那个媳妇儿啊！
　　临近六月的时候家里忙碌了起来，杨顺要成亲了，家里忙成一团，杨顺乐得脸上的笑怎么都落不下，可算是要成亲了。
　　六月十五，杨顺入赘到了云家，他那些狐朋狗友都来了，刚开始私下里还笑话杨顺入赘呢，杨顺也知道，腰杆挺得直溜溜的，“你们要知道我媳妇儿的美貌，你们也会嫉妒的！”
　　杨顺欢欢喜喜入赘到了云家，成亲之后杨顺别说他那些狐朋狗友叫他了，一没事就往家跑，惹得云秀珠嫌他也忒粘人了些。
　　两家中间就隔了一道墙，干脆给开了道门，往来也方便不少。
　　杨顺虽然抠，但对自己媳妇儿很是大方，带过来的银钱都让云秀珠保管着，云秀珠也是识理的人，两人干脆给白氏喊娘，帮着一道操持两家的生意和家事。
　　没两年云秀珠就生了对龙凤胎，两家都很是欢喜，杨顺抱着更是不撒手，小子起名云元宝，姑娘取名云珍珠。
　　白氏很是欢喜，日日都要过去看看。
　　云家有些乱七八糟的亲戚，过来闹事想霸占他们的家产，都是杨天青帮着给处理了，云秀珠很是感激。
　　两年过去金元眉目更加张扬，喜欢和国公府的小世子去郊外骑马，升任翰林院侍书，常常去国子监跟着大学士一道去讲学，日子过得很是潇洒。
　　金元出去和朋友跑完马就回来了，热得脑门上都是汗，一下了马就往家跑，“小元宝，小珍珠！”
　　院子里云秀珠正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学走路呢，看见金元来了笑得牙花都露了出来，云珍珠跌跌撞撞过来，金元张开手给接了过来，“小珍珠！”
　　云珍珠咯咯笑了起来，张开小手搂住了金元的脖子，云元宝也非要挤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金元的腿，哼哼哧哧要往他身上爬。
　　金元一手一个给抱了起来，小孩子都稀罕长得好的人，除了自己亲娘最稀罕的就是金元了，每次一看见金元来了就争着要抱。
　　云珍珠是个霸道的，看见金元把哥哥也给抱起来了，伸着小手就打云元宝，云元宝哼哼唧唧就要哭，也挥着小手打自己妹妹。
　　杨顺也从铺子里回来了，一回来就看见两个小家伙打架呢，杨顺哎呦了一声把云元宝给抱了过来，“你一个小子哭甚，怎么这么没出息。”
　　把云元宝赶走了，云珍珠高兴了，抱着金元的脖子，小脑袋往人家身上一靠惹得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两家人多，就两个小家伙都抢着抱。
　　杨天青下了差也回来了，云珍珠一看见杨天青就往金元怀里躲，金元笑了起来，“天青哥哥，你吓着珍珠了。”
　　杨天青下手捏了一下云珍珠的小脸蛋，“小丫头装的。”
　　云珍珠胆子大着呢，就是为了让金元多抱抱她。
　　家里多了两个小家伙日子更热闹了起来，转眼两个小家伙都会满地跑了，两个孩子都挑着好得长，杨顺格外欣慰，还好长得像他娘，漂亮。
　　云珍珠长得像云秀珠，但性子却和杨顺一模一样，抓阄的时候一手抓算盘一手抓金元宝不撒手，大一点就爱拽人家头上的金钗子。
　　全家都宠着，小丫头年岁不大就有了好几根金钗好几对金手镯，平日里手上脚上都要戴上金镯子，脖子上还要带着金项圈，真是个富贵的小丫头。
　　云元宝身为哥哥性子就腼腆了一些，抓阄的时候单单就抓去了金元放上去的官印，把杨顺高兴得不行，以后一个当官，一个继承他的老本行。
　　等两人在大一点了，杨天青教二人习武，金元和云老爷教读书，日子更是过得鸡飞狗跳。
　　杨顺都快愁死了，特别是两人会了点拳脚功夫之后，云珍珠可以说是上房揭瓦，爬上爬下的，一点都没有小丫头的文静。
　　杨顺把挂在柿子树上的云珍珠给摘了下来，“珍珠呀，咱不能跟小子似的，以后谁敢娶你咱不是。”
　　元珍珠叉腰哼了一声，“为什么我不能娶隔壁的云澈哥哥，娘就娶了你呀，还有小翠姑姑，她有钱还不用嫁人！”
　　杨顺一听也是，乐得不行，“好丫头，说得对。”
　　元元宝就文静了不少，喜欢陪着他爷爷下棋，还爱跟着金元一道写字，比其他家小子安静了不少。
　　杨顺看得直摇头，“这小子怎么还没有你小时候调皮呢，金元，你说两人投胎的时候是不是钻错了。”
　　金元给了杨顺一巴掌，“胡说什么呢你。”
　　在云元宝云珍珠三岁的时候，小翠也生了个小丫头，外人都不知道小丫头的爹是谁，小翠除了告诉白氏其他都没有说，取名叫何小宝，家里添了个孩子更是热闹了。
　　几个孩子一大家里更是没个安宁，云珍珠带着云元宝何小宝两人到处跑，家里的花草都给霍霍一遍。
　　云珍珠大清早就起来了，拽上云元宝一道去找何小宝去了，何小宝在屋里睡得正香呢，云珍珠把人给弄了起来，“小宝，小宝，快点起床我们找金元小叔叔玩去啦！”
　　何小宝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听见姐姐喊她出去玩呢，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了，“出去玩～”
　　元珍珠又朝外面喊了起来，“小翠姑姑，小宝醒啦！”
　　小翠和白氏都在院子里浇花呢，听见元珍珠喊了一声小翠就过来了，小翠笑着把人给抱了起来，“小宝醒了。”
　　“娘，找小叔玩～”
　　小翠拿过来衣裳给小宝穿上了，把人给放在了地上，“去和姐姐玩去吧，一会儿喊你大伯小叔过来吃饭。”
　　“好～”
　　元珍珠牵着何小宝的手走了，屁股后面还跟着个不情不愿的云元宝，三人一道来到了小院子里，院子里杨天青正拿着一把大刀耍呢，元珍珠三个小的看得哇了一声，“大伯伯好厉害！”
　　杨天青收了刀，“起这么早。”
　　“我们来找小叔玩～”
　　云珍珠牵着人就熟门熟路进来了，金元正抱着被子睡得香呢，昨天杨天青折腾得太晚了，他困得要死。
　　三个小的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金元看，云珍珠吸溜了一下口水，“等我长大了，要娶小叔做媳妇儿！”
　　云元宝打了一下他妹妹，“胡说，大伯知道你要抢小叔肯定打你屁股。”
　　云珍珠不服气地说道：“那我以后找个和小叔一样漂亮的媳妇儿！”
　　何小宝眨着迷茫的大眼睛什么事媳妇儿呀，能不能吃呀。
　　三人说话的声音吵醒了金元，金元一睁开眼就看见三个毛绒绒的小脑袋趴在床边，吓得他啊了一声，裹着被子往里躲了一下，“杨狗剩儿，谁让你放他三进来的！”
　　三小只眼神懵懂地看着金元，云珍珠问道：“小叔，你胳膊怎么红了？”
　　金元脸红了起来，“被蚊子咬的，咬的。”
　　云珍珠哦了一声，“那我找娘要线香，给小叔用。”
　　“不用了，不用了，小叔这有。”
　　杨天青也进来了，一把把最小的何小宝给捞了起来，“小宝今天起这么早呀。”
　　何小宝嗤嗤笑了两声，“大，大伯伯。”
　　金元瞪了杨天青好几眼，杨狗剩儿故意逗自己的！
　　杨天青笑了一生，“元宝，珍珠，走，先去院子里玩，等你小叔叔起床了就找你们玩。”
　　“好吧。”
　　元珍珠拽着杨天青的衣角出来了，等屋里没了人了金元才起来，他的腰啊，杨天青个没节制的，啃得自己一身的印子！
　　今儿休沐，春光又好，一家人索性出城郊踏春去了，白氏小翠和云娘子他们坐在席子上煮茶，杨天青杨顺还有云老爷在下棋说闲话，三个小的围着金元团团转，屁股后面还跟着来回跑的大黄。
　　金元被三个小的追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黄咬住了金元的袍角，云珍珠咯咯笑着扑到了金元身上，“抓住小叔叔了！”
　　金元被扑到了草地上，扑簌簌的杏花落了他一身，笑得脸都红了。
　　云元宝和何小宝也都扑到金元身上，金元哎呦了两声，“小叔叔要被你们压死了，快起开起开！”
　　三人一狗拱着金元闹着不能起身，金元笑得把自己给团成一团，“杨天青，救命啊，快来啊！”
　　杨天青嘴角勾起，迈着大步过来了，一手一个把云珍珠云元宝给给提溜了起来，“不许欺负小叔叔。”
　　何小宝还傻笑着在金元身上咕蛹呢，跟个小狗似的啃了金元一脸口水，金元笑得停不下来。
　　这会儿总算是能坐起来了，笑着挠着何小宝的咯吱窝，何小宝嗤嗤笑了起来，见不能扑金元了扭着小屁股找她娘去了。
　　小翠拿起帕子给何小宝擦了擦汗，“就喜欢往你小叔叔身上爬。”
　　金元被三个小的缠得脱不了身，“天青哥哥，咱骑马去！快走！”
　　杨天青吹了声口哨，追风跑了过来，金元先爬了上去，杨天青把两个小的一放也骑了上去，云珍珠追着两人跑了起来，“小叔叔，我也要骑马！”
　　杨顺啧了一声，这两人又不知道要跑哪腻歪去呢，“闺女过来，爹给你吃好吃的。”
　　云元宝一听跑得可云珍珠都快，一头扎过来要吃得去了，杨顺笑了起来，“得了，爹这贪吃的毛病落到你身上去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白氏朝远处喊了一声，“金元，你两别跑太远了！”
　　金元朝他娘挥了下手，“知道的娘！”
　　【正文完】
　　

第110章 番外一
　　一行人背着行李走在林间小路，也不知道这山叫什么名字，连绵不绝望不到头。
　　现在动乱不堪，不是收赋税就是抓壮丁，白氏索性带着四人躲到了山林子里。
　　几人从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上来的，每个人身上都背着行李，吃的穿的用的，带了不少上去。
　　金元身后也背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是轻一点的袄子这些，个头不高的金元背着个大包裹像个小乌龟似的。
　　金元拽着杨天青的衣角沿着小路走，还好现在是春日天暖和了起来，金元走了一会儿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
　　金元也不吭声，跟着杨天青哼哧哼哧往前走，杨天青看了他一眼，“要不要抱？”
　　金元摇了摇脑袋，头上的小鬏鬏随着他摇得乱晃了起来，“不累，我还能走！”
　　杨顺擦了擦汗一屁股坐了下来，“干娘都快晌午头，走不动了，咱歇会儿在走吧。”
　　“成，都坐下来歇歇，等过了晌午头咱再走。”
　　几人纷纷把身上的东西给放了下来，走了这么久了实在渴得不行，小翠拎了罐子出来，“干娘，我去打些水去。”
　　“带着大黄一块去，别走远了。”白氏叮嘱了一句。
　　“知道的干娘，我都听见水声了，等我回来了。”
　　小翠叫了声大黄，大黄跟着就上去了，小翠打水去了，几人坐在树下乘凉，金元小脑袋一歪靠在了杨天青身上，杨天青帮他擦了下汗，“下午背着你走。”
　　“不要，我还能走！”
　　金元才不让背呢，他都七岁了，是个大孩子了。
　　杨顺坐在地上给自己扇风，“干娘，咱得走多远啊。”
　　“再往上走走吧，明日就能挑地方住下来了。”
　　他们才走了一上午的功夫，山脚下的人经常进山砍柴采药的，得在往里面走走。
　　小翠没一会儿也回来了，抱了一大罐子水回来，“那有条小溪，里面的水凉凉的，都喝点水。”
　　金元也喝了，喝了半碗凉丝丝的水舒服地摊在杨天青身上。
　　众人生火做了饭，等凉快一些了就接着走，第二天快晌午的时候找了个临水又平坦的地儿安顿了下来。
　　不远处有条小溪，还有一小块山体伸了出来，刚好可以把屋子建在岩壁下面，这样既安全又能遮风挡雨。
　　山林子里凉快了不少，原本几人是穿着单衣来的，这会儿又纷纷穿上了夹袄。
　　金元跑着来回看，“娘，这个地方好！”
　　小翠也说道：“那还有个小瀑布，咱接水也方便了，下面那个小水潭说不定还有鱼呢，我还可以捕鱼！”
　　这地儿很是幽静，除了水声鸟叫声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了，到时候比外面乱糟糟的强上不少。
　　几人就在这落了脚，铺上草席和褥子凑活了一夜，第二天就开始建房子，就建在崖壁下面，这样能把屋子当住一边。
　　不远处就有一片竹林，杨天青从背篓里拿出砍刀，几人一道砍竹子去了，杨天青和杨顺砍竹子，白氏带着金元小翠去找找有韧性的野草去了，好拧成草绳搭建屋子。
　　找到草之后白氏和小翠把草给割下来，金元抱着往崖壁那跑，一趟一趟的，哒哒哒来回跑，“天青哥哥，我来了！”
　　杨天青正拖着竹子往这边走，金元把草往地上一扔，扭头又帮杨天青拽竹子去了，虽然他人小，但有眼力劲儿，撸起袖子来回跑着帮忙。
　　杨顺也拖着个竹子下来了，砍了几根竹子热得他一头的汗，“金元，金元！金小元，你咋不过来帮我啊！”
　　“来了，来了！”
　　金元跟个团子似的跑过去了，他屁股后面还跟着大黄，他往那跑，大黄就跟着往哪跑，金元跟拔萝卜似的哼哧哼哧帮杨顺拽竹子，憋得小脸都红了。
　　大黄站在他后面急着团团转，汪汪叫了两声，又拿脑袋拱金元的屁股，金元哎呀了一声朝后伸脚想把大黄给挤一边去，“大黄，大黄，你别捣乱啊！”
　　大黄汪汪了两声不肯走，想帮忙又没地下嘴，在金元屁股后面来回转，金元拽着竹子退着往后走，踩到了大黄的爪子哎呀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大黄的脑袋上，大黄被他坐得唧唧叫了起来。
　　金元赶紧从大黄身上爬了起来，“大黄，都说不让你围着我转了。”
　　金元拍了拍大黄的狗头安慰他。
　　杨顺哈哈哈笑得停不下来，笑得手软也没了劲儿，竹子都掉在了地上，他捂着肚子笑了起来，“金元哈哈哈，金元你也太笨了哈哈哈。”
　　金元戳了戳大黄的屁股，“大黄，去咬他，咬他。”
　　大黄叫了一声朝着杨顺扑了过去，伸出舌头给杨顺洗了个脸，这下轮到金元笑了，叉腰得意地看杨顺笑话。
　　杨顺躺在地上打滚，“干娘，救命啊，救命啊！”
　　不等白氏过来呢，大黄就机灵地跑金元身边去了，金元搂着大黄的脖子夸他，“好大黄，真厉害！”
　　杨顺从地上爬了起来，呸呸呸朝外吐口水，“脏死了，脏死了。”
　　说着就朝小溪旁跑着洗脸去了，金元捂住了大黄的耳朵，“不听，不听，他瞎说的，大黄才不脏呢。”
　　大黄汪汪叫了两声表示认同。
　　杨天青放下竹子也走了过来，捏了下金元的后脖颈，“调皮。”
　　金元脖子一凉下意识夹住了杨天青的手，又朝着杨天青笑了起来，“天青哥哥，我帮你干活。”
　　“别拖竹子了，去烧点茶水。”
　　“哎！”
　　金元跑着拿着瓦罐打水去了，这下不来回跑着添乱了，乖乖在石头垒成的灶上坐上了瓦罐，又扒拉了一些枯树枝，拿些火石敲了起来，没一会儿枯树叶就冒起了白烟。
　　金元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呼呼呼吹了起来，大口吸气在吹出去，金元吸了一大口白烟把自己呛得咳了起来，他呸呸了两头，又撅着屁股吹了起来。
　　杨顺手贱，看见金元吹火呢，跑过来朝着金元的屁股打了一下，金元大嗓门喊了起来，“天青哥哥，天青哥哥！”
　　杨天青瞅见了，拎起地上的竹条就要揍杨顺，杨顺嗷得一声跑了，“干娘，杨狗剩儿打我啊！”
　　干个活儿都是金元和杨顺斗嘴的声音，空旷的小山谷因为搬过来一家人热闹了起来。
　　全家伐了两天竹子总算是差不多够了，草绳也搓了不少出来，明日就能开始搭房子了。
　　五个人杨顺和小翠都是自小干农活长大的，白氏不大会弄这些，都是杨天青说干啥大家就干啥。
　　日光照不到小山谷的时候杨天青就支了锅准备煮饭了，金元跟着小翠去不远处捡了柴回来，金元抱着给扔到了杨天青身旁，大黄也叼了一根木柴扔了过来。
　　石板上放着一条腊肉，白氏在一旁剥着竹笋，金元看着那条腊肉眼睛放光，“天青哥哥，今儿吃炒肉啊。”
　　杨天青嗯了一声，“炒个笋子腊肉。”
　　他们带的吃食不算多，但也齐全，要省着点吃，他们住得离村庄远，下去一趟带吃食不容易，等把竹屋盖起来了就要开出来一片荒地种菜种庄稼，也省得经常下去换吃食了。
　　金元乖乖蹲了下来还不忘帮着给灶膛下添柴火，他们用石头块垒了两个灶台，一个蒸着米饭，一个放着口小铁锅炒菜。
　　杨天青熟练地炒了腊肉，香得金元直咽口水，切好的笋子一道放在锅里，就连杨顺都盯着锅看，“我今天要吃两碗米饭！”
　　小翠也拿了她的鱼叉出来，找了根合适的木头把鱼叉给套了上去，“金元，走跟姐姐叉条鱼去，今儿煮个鱼汤。”
　　“哎！”
　　金元又跟着小翠跑小水潭旁叉鱼去了，这两日一直忙着砍竹子，明天就不用砍了，就没有那么累了。
　　金元不会叉鱼，跑过来就是凑个热闹，小翠已经挽了裤腿站在浅水边了，那条小水潭里的鱼不少呢，就是机灵得很，让你看得见摸不着。
　　金元昨儿就下手捞了，还没摸到呢，那鱼就甩着尾巴跑一边去了。
　　小翠自幼和水打交道，还没有她捞不到的鱼，小翠举起鱼叉静静站在水边，金元也紧张地端在岸上，连呼吸都轻了起来，生怕把鱼给吓跑了。
　　小翠瞅准机会把鱼叉掷了出去，一条鱼扑棱起了水花，金元哇得一声站了起来，“小翠姐姐，小翠姐姐，叉中了，叉中了！”
　　小翠把鱼叉给拿了过来，上面的鱼还甩着尾巴扑棱呢，小翠随手给扔到了岸上，“金元，别让它给跑了。”
　　“哎，知道的！”
　　小翠站在水边又逮了两条鱼，他们吃两条，剩下一条煮给大黄吃。
　　鱼捉好小翠从腰间摸出匕首利落地给收拾了干净，拎着鱼过来了，“天青哥，弄个鱼汤。”
　　杨天青给接过了手，炒好竹笋腊肉之后又炖了个鱼汤。
　　这两日因为忙着砍竹子呢，饭食也吃得简单了些，活一干完得了空杨天青就做了好吃的。
　　几个人围着一块大石头吃饭，金元端着碗扒饭，碗里放着油汪汪的笋子腊肉，吃得小嘴都油乎乎的。
　　“天青哥哥，还要！”
　　杨天青又给他盛了点米饭，鱼汤也给舀了一勺子泡饭，金元又吃了半碗，吃得肚子溜圆才收了手，鱼汤好喝！
　　

第111章 番外二
　　夜里睡觉的时候下面铺上草席上，上面放上褥子，金元三人睡一块，白氏和小翠睡一块。
　　躺在半遮的崖壁下面能看见天上的星星，金元躺在褥子上翘着脚看星星，“天青哥哥，今天星星可真多啊。”
　　山林的夜很是寂静，能听见鸟扑棱翅膀的声音还有虫子的叫声，旁边烧着火堆驱散春日微微的寒意。
　　杨天青给他盖了下被子，“老实睡觉，别乱翻。”
　　“知道的，天青哥哥。”
　　金元嘴上这么说，翘着脚自己玩了一会儿就翻了个身，旁边的杨顺哎呦了一声，“金元，你腿踢到我了！”
　　“胡说，我才没踢到你到，你这是污蔑，污蔑！”
　　两人说着说着又踢了起来，你蹬我一下，我蹬你一下，金元打不过杨顺，翻了个身跑外面去了，“天青哥哥，杨顺坏死了，我不和他玩了！”
　　杨天青躺在了中间，两人总算是消停下来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日头升起来了金元才撅着屁股从褥子上爬了起来，杨天青天一亮就起来了，生了火正在煮饭呢。
　　白氏和小翠起来也捡柴去了，就剩金元和杨顺呼呼睡呢，金元坐在褥子喊了声天青哥哥，扭头又去扯杨顺的被子，杨顺哎呦了一声，“金元，你烦死了！”
　　“起来吃饭了！”
　　金元偷偷招呼了大黄过来，大黄一个跳跃扑到了杨顺身上，杨顺被压得嗷得一声，“金元，你给老子等着！”
　　大清早的林子间很是寂静，金元一醒就热闹了起来，叽叽喳喳都是他的声音。
　　吃了饭几人摸索着一道搭屋子，杨天青也是头一次搭屋子，琢磨着试着挖地基先把竹子给下下去，白氏几人砍着竹子弄成合适的大小，金元在一旁帮着递东西。
　　好在几人摸索了一阵总算是找着点诀窍了，竹子两头砍出来口子，这样可以镶嵌在一起，然后用草绳固定起来，要是想弯竹子那就用火给烤一下，竹子很容易就能弯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上午做活儿慢了一些，到了下午就快了不少，几人各自干着手上的活儿，速度到也快了起来。
　　好在盖房子这几日都没有下雨，几人忙活了好几日总算日搭出来了三间竹屋，白氏和小翠一间，金元三人一间，还有一间当灶房放杂物。
　　晚上金元就躺在了舒服的竹床上，下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在铺上草席子和褥子，带着股青草的香味儿，躺在上面软软的。
　　金元高兴地在上面打了个滚，竹床发出吱呀声，杨顺听见动静支棱起了脑袋，“金元，你敢扰了老子睡觉，老子跟你没完。”
　　金元扭头就告状，“天青哥哥，你看杨顺！”
　　杨顺朝着金元做鬼脸，“小告状精！”
　　“我乐意略略略～”
　　几人在山林间安顿了下来，剩下的活儿就不急了，反正也没啥事了，慢慢做就是了，几人又伐了些竹子围了院墙，院子也给平整了一下，竹屋上面又搭了一层树叶子，这样下雨就不怕漏雨了。
　　杨天青又劈了些竹子把水引到院子里，金元拖着劈好的竹子给拖了过来，“天青哥哥！”
　　大嗓门喊上一声树枝上的鸟儿都被惊飞了，杨天青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放那就行。”
　　“哎！”
　　这会儿院子里就只有金元和杨顺，白氏和小翠带着大黄出去摘野菜去了，顺便看看哪块地儿平整一些，也好种些庄稼。
　　杨顺也拖着个半截竹子，“金元，过来帮我抬一下，咱两扛着走。”
　　“来了！”
　　杨顺嫌一个人拖着太累了，引水的地儿得往上走，拖着不好走，干脆使唤金元和他一道扛着走。
　　杨顺挑了前面一头扛着往前走，金元抬了后面一头，两人扛着长长的竹竿往上走，金元在后面累得脸都红了，杨顺是轻松了，还朝金元喊道：“金元，你别乱晃啊，快点走啊。”
　　“你也别乱动啊！”
　　杨天青在接竹子呢，扭头一看杨顺那个缺德得让金元扛下头，“杨顺，你皮又痒痒了不是。”
　　“天青哥哥，快来呀，要，要站不住了。”
　　杨天青看见金元又摇晃了，跳下来给扶了一把，他拎着竹竿给放在了地上，抬手朝着杨顺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再偷懒试试。”
　　杨顺噘嘴，“偏心眼。”
　　金元也跑了上来，“天青哥哥，抬着走得快。”
　　“你去院子里玩去，没事，剩一点了。”
　　“好吧，那我回家晒褥子去。”
　　金元又欢快地跑了下来，杨天青没一会儿也把泉水给引到了院子里，落在了院子里又流到了外面，用得时候直接接就行了，省得他们来回跑着提水了。
　　金元觉得好玩，站在一旁一会儿一伸手玩，杨天青提溜着人去一边去了，“受了凉你就不玩了。”
　　白氏和小翠也拎着篮子回来了，小翠看起来很是高兴，“这山林子能吃的东西可真不少，看，我和干娘找了不少的野蕨菜，晒干一些咱冬天的时候还能吃。”
　　两人摘了不少的野菜回来，现在正值春日，山林间有不少野菜能吃。
　　金元自从来了林子可算是撒了欢了，经常带着大黄在附近转悠，白氏不许他走远了，怕林子间有野兽。
　　金元嗯嗯点头，“知道的娘！”
　　没几日附近就被他给转了个遍，要是想去远一点的地儿他就缠着杨天青和他一道去。
　　杨天青不太明白这林子不都长一个样儿，有啥可玩呢。
　　金元不觉得，每次出去玩得可欢实了，每次回来手上都没空过，不是野菜就是野花，有时候还能摘上几朵蘑菇回来。
　　等到天凉快了一些儿，金元又扛着他的小锄头出来了，杨天青手上也拿着农具跟在一旁，他们挑了一块平整些的地儿，打算开荒种些庄稼。
　　金元大步走在前面，还不忘朝后面催促，“天青哥哥，快点呀。”
　　白氏几人也都跟在后面，都没金元一个跑得快。
　　到了地儿杨天青打着了火石烧野草，金元扶着他的小锄头准备帮忙，他们早就圈好地了，一圈都已经除好了草，把那一片给烧了就行了。
　　金元看着烧起来的野草唔了一声，还拿着他的小锄头杵了两下，杨天青把人给揪一边去了，“烧了衣裳，小心干娘揍你。”
　　金元被杨天青看着这才没有玩火了，杨顺去一旁逮蚂蚱去了，翠绿的蚂蚱藏在草丛间，偷摸过去就能逮住一只，捉到了就往余火里一扔，没一会儿就能闻见一股焦香的味道。
　　杨顺拿起来在金元眼前晃，“吃不吃，可香了。”
　　金元摇头不肯吃，“我才不吃呢。”
　　杨顺见金元不吃吹了吹灰儿丢到了自己嘴里，“干巴巴的，挺香的。”
　　金元不盯着火瞅了，又跑去和杨顺一道抓蚂蚱去了，抓住了就烤熟，金元不吃，都塞到了大黄嘴里。
　　等到野草烧得差不多了，几人把余火都给踩灭，明日一早就能过来翻地了。
　　天快黑了，金元又扛着他的小锄头回家去了。
　　那片荒地开得不大，大约有三亩多地，种粮食的话足够他们自己吃了，全家人扛着农具下地去了。
　　金元头上顶着个小草帽，抡着他的小锄头哼哧哼哧翻了起来，别看他们地儿不多，翻起来也得个好几日，金元翻了一会儿才翻了一小片，倒是把自己给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看杨天青，拿着铁锹早就撅出来一大片了，天青哥哥可真厉害。
　　荒地翻上来都是草根和小碎石，杨天青喊金元回家拿篮子过来，金元懒得动喊大黄回家给他叼篮子去了，大黄拔腿就跑回家去了。
　　金元力气小，干一会儿就干不动了，杨天青让他帮着把草根给捡出来，要不然一下雨还会长，金元又满地跑着捡草根去了。
　　杨顺也想干轻便的活儿，干着干着锄头一扔就和金元捡草根去了。
　　杨天青刚开始没说他，杨顺一会儿说回去提水，一会儿又说回家拿些干粮，杨天青冷笑着把锄头塞到他手上，“干活去。”
　　杨顺捡不成草根了，老老实实又翻地去了。
　　几人干干歇歇，没几日就把那片荒地个收拾了出来，杨顺累得躺在地上嗷嗷叫，说以后再也不种地了，他要做个地主老爷！
　　金元也弄得一身的泥，小脸上都脏了，每天回去都被杨天青拎着去洗澡。
　　地里种了小麦，苞谷还有一些豆子，另外一片种了些青菜，他们来的时候白氏买了不少的菜种带了上来，以后就不用愁菜吃了。
　　种上了地儿最高兴的就数杨顺了，总算是不用天天干活了，累死他了，经常拖个竹床在院子里悠闲地翘着脚晒太阳。
　　金元跟着杨天青下地转悠去了，他们种的庄稼都已经露头了，金元看着很是欢喜。
　　两人回来的时候杨顺翻了个身，“哥，俺想吃肉。”
　　住在山林子了好是好，就是缺肉吃，小翠姐会捞鱼，但也不能天天吃鱼啊，他早就吃腻了。
　　住在瓜州的时候虽然乱了些，但买肉方便啊，家里的腊肉剩得不多了，杨顺又想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