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夫郎》作者:五朵云   简介:   林久久亲娘早逝,亲事也被后娘带来的继姐抢了,他还被家里嫁去了原先同继姐定过亲的云家,且嫁的还是云家不受宠的幺子云深。   所有人都觉得林久这辈子算是完了,再也别想在继母面前扬眉吐气了。   婚后,林久久果真不被婆家待见,且连身为云家亲子的云深也是过得苦哈哈,所幸新婚的相公并不是愚孝之人,林久久也未破罐子破摔,两人谋算着分了家,彼此疼惜着开始了自己的小日子......   内容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甜文 正剧 日常   主角视角:林久久 云深 配角:很多人   一句话简介:农家夫夫的山间日常   立意:让细碎的幸福积少成多 第1章   六月的天,便是头顶没有烈日也能热的人汗流浃背,今日还是个艳阳天,更是热得不行。   林久久出门之后,往后山看了一眼,便顶着此起彼伏的蝉鸣钻进了一片包谷地里。   他今日不打算上山,准备就在地里找菌子,昨晚下了雨,就连今早都还有些小雨,中午又出太阳,这样的天气正好就是成片出现的伞塔菌最喜欢的天气。   林久久是个小哥儿,家里所在的小河村离着镇上有十几里路,那镇子每逢一三七赶集,明日正好逢七,他想着若是运气好捡菌子,明日正好拿去镇上卖。   六月的包谷地里倒是遮阳,苞谷杆子叶子都还青翠繁茂,但包谷地能遮阳,也能折磨人。   那带着细细绒毛的包谷叶,总能无孔不入的打在你的脸上手上,正好杨花的包谷须也能洒落满身的粉尘,在包谷地里穿行的人便是再小心,不出半个时辰,身上就会又湿又黏,没比站在烈日下好多少。   林久久不停在包谷地里穿行,几乎将他记忆里的菌子窝都找遍了,可依旧是毫无所获,正当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却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人在偷瓜。   那偷瓜的小贼是村里的王麻子,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林久久不想惹麻烦干脆跑开了,可他没想到麻烦还是找上门了,他刚跑出玉米地,正准备松口气,却听见杨家地里传来了杨家嫂子骂人的声音。   “活该!”初时林久久还挺高兴,以为王麻子被抓了个正着,乐呵呵准备回去,可没一会儿身后却有了骂声,且他听着好像还是在骂他,他一回头还真是杨家大嫂追在他身后,嘴里还在大喊,“站住,你个偷瓜贼!”   林久久想着方才情形,立马就明白了,一定是杨大嫂发现瓜被偷了,王麻子却诬陷他,她才追来了。   林久久没有偷瓜自然不怕,他干脆停了步子,直接等着杨大嫂追上来,没等杨大嫂开口就主动说道:“我方才确实到过你家地里,但我没偷你家的瓜,偷你家瓜的是王麻子。”   林久久出门的时候带了镰刀和背篓,因着出门毫无收获,他背篓里是空的,不等他把话说完,杨大嫂已经拉了他的背篓往里看,便是看见他背篓里没有东西,杨大嫂却是依然对着林久久不依不饶。   她就着拉林久久背篓的手,直接把人往前一推,林久久走惯了山路脚下很稳,倒是没有被她推到,但只是几步踉跄也足够让林久久心头恼火了,待到站稳直接回头准备和人争辩,却不料那杨大嫂无赖的话来的更快!   “哼!我看你不止多了根手指,这心眼子也挺多啊,怕是知道我要追来,偷着把瓜扔了吧?”杨家大嫂话间还在到处看,一看就是认定了瓜就是他偷的。   林久久不止是个小哥儿,还是个左手天生六根指头的小哥儿,因着这个他自小没少被村人嫌弃。   眼下,他被人冤枉,心里又恼火又委屈,但他没想到这人骂了人还不打算放过他,直接闹到了他家里去。   “小兔崽子,还敢顶嘴!我打死你!”   “就是她冤枉我了!”   “你给我闭嘴!看来这亲事换的对,你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哥儿配不上人李家的儿子!果然,还是要让你大姐嫁过去才行,不然林家的脸都要让你丢光了!”   “阿爹,你在说什么,什么换亲?”   林久久是个可以嫁人孕子的哥儿,他三岁那年,家里还在同村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原本这门亲事也算是门当户对,可与林家定亲的李家后来发达了,不止在村子里购置了不少田地,还在镇上有了铺子,这门亲事一下子就变成了林家高攀。   先头那两年,林家两口子一直担心李家会上门退亲,可他们没有等到李家退亲,倒是等来了李家夫妻亲自登门,两夫妻亲口同人保证两家亲事绝无更改,待到两个孩子到了适婚年纪,李家一定上门迎人。   这些年,李家信守承诺,两家亲事确实是没有更改,但如今成亲的人却要变了。   林久久六岁那年,他娘出了意外,亲娘去世不到一年后娘就进门了,且后娘不止带了一个女儿进门,还在短短半年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也是后娘给他生的这个弟弟,成了他婚事的变数。   他这个弟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在年仅十岁的年纪考上了童生,而林久久的未婚夫婿李家儿子李恒都十八了,于功名一路却毫无建树,李家花费良多,李恒却只是识得比旁人多的字罢了。   林久久去年时候就知道后娘打算了,她想让继姐嫁去李家,可李家没有同意,但今年不一样了。   今年,他弟弟林长耀考上了童生,那可是十岁的童生啊,便是称一声天才也不为过,而他的继姐林香香才是林长耀的亲姐姐,李家如今是动摇了?   “阿爹,你们想换亲,李家也同意?”林久久问出口的话,他爹没回答,倒是一边的林香香把话接了过去,“怎么不同意?”   林香香这话说的骄傲又得意,林久久抬头两人眼神正好撞在一起,林香香又狠狠瞪了林久久一眼便别开了头,瞧着还有些生气的样子。   林久久方才在包谷地里穿行,不止脸上被包谷叶子刮出了几道痕迹,头上脸上还沾了好些包谷须和花粉,整个人看着十分狼狈。   但,便是他一身狼狈,那张带着几道红红划痕的脸仍旧漂亮得紧,林香香看了就觉得讨厌。   林香香样貌和她已经去世的阿爹十分相似,五官倒还过得去,只是脸型十分奇怪,不是姑娘家常见的可爱圆脸或是精致鹅蛋脸,一张脸方方正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偷吃弟弟的砚台卡在了嘴里。   后娘见女儿这般,立马知道女儿心事,直接给了一边的林久久一个眼刀,又使力将人狠狠推了一下才大声说道:“我和你爹商量好了,云家也是不错的人家,既然香香要嫁去李家,那么就便宜你了,让你嫁到云家好了,你嫁过去也不会缺衣少食,不比嫁去李家差多少,至于家里和李家的亲事你就不必惦记了。”   “既然云家那么好,你们又何苦要换亲。”林久久方才挨了打,心里还是有些畏惧,出口的话并不大声,可他爹还是听见了,如此又把他爹惹毛了!“你这个晦气东西,这个样子有人家要你就不错了,就连嫁到云家也是便宜你了!”   “他阿爹说的是啊,老二啊,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和李家的亲事虽是早年定下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不会以为如今的李家你还配得上吧?”林久久的后娘叫张春花,她这会儿别提多得意了,一脸的笑藏都藏不住,她身边的林香香也是嘴角都要到耳际了。   这母女两个话说得好听!可林久久又不傻,他自然知道他是填坑的。   林香香和云家儿子的亲事也是早年定下,他们悔婚云家定然不肯,和云家的亲事他分明是去填坑,却被这母女说成了占便宜。   心头知道这一家三口的打算,可林久久这会儿没空计较这些,他没去搭理那两母子,他只对着他爹说道:“我和李家可是有婚约的,便是换亲也不能说换就换。”   “如何不能?人李家就是不要你了,人李家如今要娶的是我的女儿香香,我也是看你年纪不小了,为你着想才准备将你嫁去云家,你运气倒是好,一副晦气身子还能嫁到云家,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或许这话早就在张春花的嘴边了,她快速的说完便看着一边的女儿笑了起来。   林久久其实早就知道家里的打算,他方才嘴硬也不过是要明着问他爹一句,把所有事情问清楚。   “阿爹,这亲事岂能说换就换?便是李家真的违背承诺悔婚换人,云家也愿意好好的媳妇儿变成夫郎?”林久久后娘嫁到家里也有些年头了,他们和云家偶有往来,林香香的那个未婚夫婿他是一点不喜欢,李家他可以不嫁,但云家也是万万不能嫁的!   他这几句话问得急,还皱了眉头,一看就是十分不满,他爹见他神色,以为他想扒着李家不放,又想起李家的要求,立时露出一脸羞恼之相,伸手指着人骂道:“你那什么语气?我是你爹不是你儿子,还轮不到你来训我!”   林父发了脾气,林香香赶紧帮着解释,“哪里悔婚了啊?姻缘这事原本就是结两姓之好,我也是阿爹的女儿,如今换了我嫁去李家,你去云家,不管李家也好我们家也罢都不算悔婚,不过是换亲罢了,我们和李家还是亲家,和云家也是,和先头并无区别啊。”   林香香这话一说,林父也好张春花也罢都呵呵笑了起来,特别林父甚至对着林香香比了个大拇指,直夸她聪慧懂事。“你大姐说得对,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咱们又没有悔婚,不过是换个人嫁过去罢了。”   “就是,用不着你来瞎操心!我家香香嫁去李家,李恒那孩子和我们长耀就是真的一家人了,等到我们长耀考上秀才自然会提携他这个姐夫,他们家可是赚大发了!至于云家......他家日子不算差,不算亏了你。”张春花说到李家态度的时候倒是干脆,到了说道云家却停了下来,且面上还带了些幸灾乐祸的笑。   张春花脸上的笑是什么意思林久久不知道,但林香香立马把话头接了过去给他解了惑。   “和我定亲的是云家的长子,可云家嫌弃你,不乐意娶个晦气的六指夫郎回家,所以云家说了,你过门可以,但他家的老大不要你,你只能嫁给老二。”   晦气的六指夫郎.....林久久在林香香说话之时已经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左手,可他这动作也只是一瞬,待到林香香话落他双手也放开了。   原来,他们也不算是换亲,因为林香香原本要嫁的人是云家的长子云远,而他要嫁的人是云家的次子。   他记得,那人叫云深。 第2章   林久久左手的六指还有个说法,据说这是上辈子做多了偷鸡摸狗的事,这辈子才会在手上多个手指头,这样的人被人叫做讨债鬼,因为要还上辈子的债,家里留不住钱财。   林久久因着多出的那根手指,自出生就不被家里人待见,自小也没少被旁人议论,他不怨他爹偏心,不怨李家悔婚,可旁的事情,他要计较。   林家屋子是个典型的农家小院,院子中间有着三间正房,两边是灶房和茅房,林久久扔了背上的背篓和手里的镰刀,几步过去了院门口,对着屋檐下的一家三口说道:“我的亲事你们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反对也是无用,但我是我,林香香是林香香,林香香和云家的亲事与我无关。   你们若是想要我嫁去云家,想让林香香和李家婚事顺利,那就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林父大概是没想到,家里老二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赶紧问了条件,一旁的张春花母女两个也是一脸紧张的盯着人,生怕林久久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   林久久的要求很简单,一点也不过分,但他没想到他一开口,那母女竟然齐齐开口反驳他,最先开口的便是张春花。“你在放什么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什么你娘的东西,那是林家的东西!”   林久久的第一个要求便是,他出嫁的时候,他娘所有的嫁妆都要给他,张春花一边骂人一边摸了一把头上的东西,她今日头上别着的那根银簪,恰好就是林母的陪嫁。   林久久既然提了他娘的东西,自然不会因为被骂几句放弃,他没去看脸热心虚的张春花,只默默在心里说道,“既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你男人做了死鬼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跟着去死?”   可心里的话他不能说出来,只能看着他爹,让他爹给个回答。   林父从儿子提要求那一刻,就开始盘算发妻带到林家的东西还值多少银钱,心里有了数目之后他脸色好了不少,反正发妻那些陪嫁也没剩下多少了,给就给吧,也不值几个钱。   林父没管张春花的叫嚣,直接答应了儿子的要求。   “你是你娘唯一的孩子,她的东西做你的陪嫁倒是没人能反对,这事儿我应了,你说吧,你还有个要求是什么。”林父这话虽是答应儿子的要求,可眼神一直是落在张春花身上的,眼神示意她闭嘴。   母亲生前的东西到手,林久久心头欢喜,赶紧提了自己的第二个要求。   “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不能算作家里给的陪嫁,你们还得给我准备十两银子的嫁妆。”林久久在心里盘算着他娘的东西,想着柜子箱子的大件都有了,值钱的首饰也有了,嫁妆也就不用再去置办什么,再有压箱底的十两银子,到了婆家之后他自然能把日子过好。   他原本以为这事儿很简单,可那边的一家三口一听他提到银子一个个的都炸了,噼里啪啦开始反对起来。   “十两银子的陪嫁?你以为你是谁?”林香香首先忍不住的开口,她娘不断点头应和,甚至伸手指着林久久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你知道十两银子是多少钱吗就敢开口,一文钱你都别想给老娘带走!”   “你娘和你大姐说得对,老二,你胃口也太大了!”林父黑了脸,态度显然和身边的母女两个一样,林久久也不怕,他早知道他们不会干脆同意的。   “不给我也没事,左右你们女儿还没有嫁去李家,我和李恒的亲事可是打小定下,我手里还有李家的信物和他李恒的庚帖。”林久久说到这里就准备出门了,但他身子钻出去之前,还回头看了张春花一眼。   林久久这一眼表情还奇奇怪怪的,直把张春花看的发毛,等到张春花忍不住要去对他动手,他却看向了林香香,语气很是同情的说道:“香香姐你别怪你娘啊,她虽然天天骂你杂种,但你到底是她女儿啊,连抢人姻缘这种会遭天打雷劈的事也肯替你做,想来也是疼你的。”   林久久原本就站在院门口,话落飞快的跑了,被他说的愣住的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早跑的没影了,只能听见从林家传出的一阵阵骂声。   “林大有!你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张春花没能追上林久久,只能冲着林父发脾气,林香香这会儿在院子里干着急,一家三口俱是没想到林久久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突然这么难缠了,顿时只能大眼瞪小眼。   一阵沉默之后,张春花先开口了。“银子给就给吧,但这银子不能白给,得让他答应在出嫁之后闭上他的狗嘴,和云家的亲事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   张春花说这话的时候整张脸都在抽搐,显然是太过心疼那十两银子,但她这话说了之后,一边的林香香面色终于是好多了,她终于能嫁去李家了,以后便样样都比林久久强了,再也不会被他压一头了!   张春花松口了,林父也是舒了一口气,夫妻两个互看一眼之后一起垮了脸,又开始闷不吭声起来,但心里都在对着林久久破口大骂。   说来林家这夫妻两个自然是舍不得银子,他们不得已准备拿银子出来,那是因为两口子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先头同李家商量换亲之事,李家确实是同意了,但李恒同意娶他们女儿过门是有条件的,他还要在成婚后纳林久久过门,他们家要两个一起娶。   林家这夫妻两个的小儿子林长耀在今年考上了童生,每月的花销又增加了不少,家里已经供养不起了,林家族亲日子也都不宽裕,自然也拿不出几文钱来。   两口子为了让儿子安心念书,将来考上秀才举人,甚至走上官途,这才打上了李家的主意,想着以李家的家底,应该足以供养儿子读书的花销,因此李家提的要求他们根本拒绝不了。   张春花虽然疼儿子,但也疼女儿,她知道李家娶女儿过门只是想攀儿子的关系,李家儿子喜欢的人到底还是家里那个小畜生。   她不想女儿嫁去李家受苦,更不想林久久嫁去李家享福,更不想同云家悔婚让云家来闹事,便偷偷去了云家商议,准备一文钱聘礼不要,直接将林久久嫁去云家。   如今夫妻两个最惦记的事儿,便是悄无声息将人林久久嫁去云家,这事儿可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   林久久跑出门之后,胸口还在怦怦跳,他也不是一直这么嘴硬不怕惹事,只是以往他只敢在心里顶嘴,如今再也不用害怕后娘,终于能把往日偷偷在心里说的话说出来了。   “嘿嘿。”第一次想到什么说什么的痛快肆意,让林久久畅快不已,虽说心底还是有些害怕,但脸上的笑却一点掩饰不住,直到进了他大伯家的院子,他还在嘿嘿笑。   林久久和他大伯家里关系不错,他娘生前和她大伯娘处得好,后娘进门之后对他不好,大伯娘便对后娘看不顺眼,加之林家兄弟两个原本也有矛盾,两家关系便越发的疏远了,他跑来他大伯家里,他家里人是不会找来的。   如今正是六月天,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便是农家人也要在屋里躲躲懒避过中午的烈日,大多时候都是趁着早上下午天气凉快的时候下地干活儿去。   大伯家里今日赶工干活儿,早饭便迟了,都午时末了,才吃上饭。   林久久刚进屋,他大伯对他招了下手,他过去坐下,他大伯娘随后起身再回来的时候,他面前多了碗疙瘩汤。   “你这孩子,你一个小哥儿怎么不知道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你看看这头这脸,你不打扮就算了,至少得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啊。”大伯娘将汤碗放下,还忍着脾气给人理了下头发,还捡了一撮包谷须扔掉,大伯这个时候倒是没空关心林久久的头发,他朝着隔壁院子努了下嘴,同人问道:“这是又怎么了?”   林久久家里离着他大伯家里不远,方才的动静大伯家里自然能听见。大伯问话之后,大伯娘还有林久久两个堂哥一起看向他,他先抓了块蒸南瓜到手里才慢慢悠悠把家里的事说了。   “你糊涂啊!十两银子算什么?李家可是你娘给你定下的亲事,只要你嫁过去了就有过不完的好日子,你怎么能答应啊!”大伯知道林久久和李家的亲事不成了,气得手里的筷子都放下了,一张脸也黑了,他身边的妻子和两个儿子面色都不好看。   林久久知道大伯他们肯定会生气,他赶紧安抚道:“这也不是那两口子就能决定的事,关键是李家也答应了,我便是再闹也只能是我自己没脸,还不如要些好处来的实在。”   “话虽是如此,可这不是欺负人吗!”   “大伯娘,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吗,哪能求公平,我现在就是想求你们件事,我想让你们帮我打听一下云家的老二,看看他为人如何,我......”   “不用打听了,那孩子我知道,我俩一起在县里干过活儿,他除了命不好不招父母待见,就没有不好了,是个踏实肯干的好孩子。”   “哦。”不招父母待见......踏实肯干......林久久默默在心里想着他大伯对那人的评价,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之后身边人的劝说他便一句话没有听进去。   他现在只想办成两件事,拿到他娘的嫁妆和十两银子的陪嫁,然后安安稳稳嫁到云家去。 第3章   林久久在听了他大伯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饭后直接往村子里去了,他去拿回当年和李家交换的信物。   李家发达之后在镇上置办了宅院,但李家长辈大多时候还是住在村子里,镇上的宅子一直都是在镇上念书的李恒自个儿住着。   李家如今是村子里的大地主,家里的房屋已不是早年间摸样,现在的李家不仅修了宽敞的院子,还建了高大的院墙,他家的院子可不是说进就进,敲响院门之后,还得等着门房去屋子里通报,人主人家同意见你,你才能进得去。   林久久和李恒的亲事是他幼时就定下的,以往他去李家的时候,李家的长工会直接引他进去,可这回却让他先等着。   李家长工这态度,林久久心里门清,他和李恒的事,李家上下应该都知道了。   林久久也不失望,他和李恒也算是一起长大,李恒为人他也清楚,他其实并不喜欢脑袋空空却好高骛远的李恒,总觉得过日子还是得找个勤快踏实的人才能安稳。   “林哥儿,进来吧。”长工一声轻唤唤回了林久久的神志,他轻轻摇了摇头,开始在心里斟酌着一会儿要说的话。   李家夫妻两个这些年对他算是不错,常会用他的名义送东西去家里,也是靠着这门亲事,他这些年在家里才不至于太过艰难。   林久久心里想着事情,眨眼到了李家堂屋,他正准备喊人却发现堂屋里没人,正回头去看身后的长工,耳边就传来了李母的声音。   “久哥儿,你来的正好,我原本也正有事要和你商量。”李母今年不过三十六七,身材圆润,整个人都是一副和善样子,一张圆圆胖胖的脸在笑起来的时候更显亲和。   林久久闻声对着人点了下头喊了人,之后刚抬脚进了堂屋就被李母拉到了身边坐下,还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木盒,示意他打开看看。   林久久看着手里的木盒,发现那是一个首饰盒子,他一打开果不出其料,木盒里是一套银饰,从手镯到簪子再到耳饰一应俱全。   林久久从接过木盒到打开,李母一直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李母原以为他会欣喜,可她没想到林久久脸上只有惊讶,就连惊讶都只是一瞬,之后他很快就木盒合上还了回去。   “婶子,我今天来是找你要两样东西的。”林久久不想和李家人起争执,但也不愿意和他们演温情戏码,他冲人礼貌一笑,一点没有迟疑的开口:“我和恒哥亲事不成了,当年两家交换的信物也该还我,至于恒哥的东西我转交给香香姐就是了。”   林久久这话一说,一边的李母立马的红了眼睛,几瞬之后甚至哭了起来,甚至还和林久久再次说起当年两家亲事是怎么定下,他们家是欠了林久久亲娘天大人情的,是真心想要林久久做李家的夫郎,好生替林母照顾他。   可话到最后,李母语气却是一转,直接说了儿子读书多么不容易,家里多么希望他能出息,家里改娶林香香也是不得已。   “久久啊,你是个好孩子,我们恒儿也喜欢你,虽说你是嫁过来做妾,可你过门之后家里绝不会亏待你,万事都不会让你低你大姐半头,而且在婶子心里你才是我家恒儿的正室夫郎,你......”   “等等!等等!”林久久都听糊涂了,什么妾室?什么正室夫郎?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李家想干嘛?“什么妾室?”   林久久满脸的疑惑,李母自己也有了一瞬的疑惑,今日林久久上门要信物,她便以为林家把事情都和他说了,却原来他不知道他们姐弟要一起嫁到李家的事?   李母虽不知道林家人在搞什么,但她还是再次将手里的木盒往林久久手里塞,还一副承诺语气诚恳开口:“久哥儿,这是婶子的陪嫁,婶子送给你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你那后娘性子我是知道的,现在给你你也保不住,婶子替你收着,等你过门就给你,到时候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李母说到这里,更是主动提起了林久久想要的东西。   “久哥儿,你糊涂了,有当年的婚书和信物在,你便也能算作我们恒儿的正室,便是你大姐有个体面的仪式,只要咱们不去官府过明路,你俩谁是妻谁是妾就是我们李家说了算。   等到将来恒儿出息了,不管对里对外咱们一定说清你的身份,你才是我们李家的正夫郎,如今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吧,就当是为了李家也是为了恒儿。”李母这番话越说越激动,说道后来甚至带了满脸的笑。   林久久就在她身边,此刻还是青天白日,他不止将李母这一番话听得真切,也将她面上神情看的清楚。   他以往一直觉得李家婶婶长得白白胖胖,像是一团棉花让人想要靠在她身上歇息,可如今也不知怎的,只觉李家这婆娘肥头大耳一身肥膘,怎么看怎么惹人嫌弃。   “婶子,香香姐她娘也很疼她,恒哥前程重要,我觉得你还是先把我的东西还我吧。”林久久这会儿脑子里有些乱,他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办,只觉得他娘还有他大伯同他说过的话就和笑话似的。   他们都说做人做事都要讲良心,人活一世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可他从没有想过,有的人是没有良心的,阿娘他们同他说过的话对那些人没用。   林久久的话好像突然打破了李母的美好幻想,她愣了一瞬,又眼带深意的看了林久久一眼,之后长长叹了口气,径直起身往屋子里去了,等到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和一个巴掌大的首饰盒子。   林久久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赶紧便走,没耽搁一刻。   他知道李母之所以这么干脆,应该是误以为他来拿回婚书是他爹指使的,她害怕张春花心生芥蒂不肯让林长耀和她儿子亲近,不想儿子婚事被破坏,所以只能把东西还他了。   林久久在李家的时候还挺淡定,不管听李母说了什么都是一副镇定样子,可他刚出了李家,双耳就像是被塞了棉花听不到任何动静了,他整个人都只能听见脑子里的声音。   他心里激动!他万万没想到家里和李家的亲事竟然是这样?李家盘算的竟然是让他过去做妾,且家里好像还应了?   这......这......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李家要让他和林香香一起嫁过去才肯同意亲事,张春花不想他一起嫁过去让她女儿日子不好过,如此便是老天爷眷顾啊!   他原来还只敢要十两银子就算了,如今十两银子可不能打发他,起码得给二十两!不!起码得给三十两!否则,就等着他给他们宝贝女儿添堵吧!   “三十两啊,能买不少田地了嘿嘿~”   ......   “什么?三十两?你在做什么美梦啊?你怎么不去抢啊!”   林久久一点没有耽搁,从李家离开之后,把手里东西放到靠谱的地方就赶紧回家要钱了,他已经想好了,往后他是没有娘家可依的,所以要钱比什么都要紧!   “你们自己思量吧,我老实和你们说,婚书我已经藏起来了,你们若是不答应给我银子,我就拿着婚书去李恒的私塾,甚至去衙门,我不止要嫁去李家,还要做正夫郎,到时候你们女儿是要放弃嫁到李家,还是甘心为妾啊。”   林久久已经完全豁出去了,他本来也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性子,往日里不和亲爹后娘顶嘴,只是为了自己好过一点,但即便是他已经埋头装鹌鹑,什么都顺着他们了,他也没少被打骂!   既然当鹌鹑也是被打被骂,那他干嘛还要又受气又受打,他现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也不管了。   林久久知道,他这话一说绝对会被打,果然!他爹抓着棒子就朝他挥了过来,他被一根手腕粗的棒子打在膀子上,瞬间觉得一长条肉和熟了似的,他爹对他是下了死手。   用力忍着痛,林久久没有哭出来,只是强硬说道:“你有本事就把我打死,你打死了我,大伯会去衙门告你和李家,说你们为了让女儿霸占我的亲事,直接将我打死!到时候便是律法治不了你,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你!我看你儿子还怎么读书!”   “你这小畜生!”林父手里的棒子再次的高高扬起,可这回他没能落下去。   因为他发现儿子面上再也没了往日惧怕,甚至直接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通红的眼里一点害怕都没有,只有鱼死网破的坚定。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父有些怕了,事情若是闹到了,对家里确实是没有一丝好处。   看着卸了精气神,就连手里棒子都扔了的阿爹,林久久再次强调了他的要求。“我要我娘所有的嫁妆和三十两银子。”   “你娘的嫁妆可以给你,三十两银子没有,最多十五两!”林父泄气之后,连眼睛也不再看向林久久,但反驳的话语倒是坚定,确实是不想拿银子。   “三十两,一文钱也不能少。”林久久也不遑多让,语气更加坚定,这回也不等林父再反驳,张春花开口了。“你个小兔崽子,你......”   张春花每听一次银子肉就疼一次,她想着干脆同往常一样直接把人打服算了,她也准备动手了,不料她的巴掌还没落下去,手腕已经被抓住,接着头上的簪子被人拔掉,瞬间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一般!   张春花瞪大了双眼,显然还没有从眼前情景里回神,她不敢相信往日里窝窝囊囊的小哥儿竟然敢同她动手!她气得她用力拽了自己头发两下就要朝林久久扑过去,但已经学会还手的林久久岂会坐以待毙?   只见林久久直接高高抬起的一条腿,一脚直接踢在了张春花的肚子上,让她直接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小畜生!你敢打我娘!”   “我不止敢打你娘,我还敢让你想嫁的李恒,还有你想依仗的林长耀都读不成书!”直接白了林香香一眼,林久久直接指着大门口对着对那一家三口说道:“你们继续闹,把村人招过来,到时候李家的事云家的事,咱们让满村的人都知道好了。”   林久久知道,这一家三口根本不敢把他和云家的婚事张扬出去,不然李家不会同意。   林长耀虽然出息,可是李家有钱,再去找别的关系也可以让儿子去好的私塾,李家选择林家一大半原因应该是原本和家里就有婚约,两家又是同村有诸多便利。   “你们选吧,是干脆的给我三十两子,往后从李家身上捞回来,还是让我一起嫁去李家让你们女儿过苦日子,甚至让我去那两人私塾里闹,彻底坏了他们名声,大家都落不到好。” 第4章   林久久生在九月,再过三个月就十七了,他幼时性子活泼好动像个小汉子,后娘进门之后性子慢慢变得沉闷,但不管是幼时活泼的小娃娃,还是后来沉闷的小哥儿,他都不是个泼辣难缠的人。   今日,他这一番做派着实是惊了一家子人,他们都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做出威胁父母的事。   林父一副红眉毛绿眼睛的样子,仿佛要吃人,张春花嘴里‘小杂种’‘下贱人’的骂个不停,至于林香香则是开始做好人劝起了林久久,告诉他别以为嫁人了就万事大吉了,在婆家的日子想要好过,还得靠娘家。   林香香的话林久久哪里会不知道,只是他又不是傻子,这个家靠不靠得住,他能不知道吗?   “话我已经和你们说清楚了,你们自己选吧,实在不行我嫁去李家也行,做小也无所谓,李家婶婶喜欢我,李恒心思你们也明白,到时候,你们还能让你们儿子管到人家李家屋子里去?”林久久断定那母女两不可能让他嫁到李家,他也没有猜错。   知道林久久是铁了心之后,张春花恨声说道:“家里现在没钱了,这三十两等你婚后慢慢给你。”   “随便你们,反正出嫁前我拿不到三十两银子,你们便是把我打晕了送去云家,我也会把事情闹大,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林家闹了一场,到了如今林久久依然毫不妥协,林父也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哥儿是铁了心了,于是只能应了。“你......你等李家来下聘之后再说吧!”   “还有一事要办。”林久久观察他爹脸色,感觉他爹是真的愿意拿银子出来了,便赶紧提了另外一件他惦记的事。“香香姐要嫁的是云家老大,我要嫁的是老二,这也不算换亲,云家还需补了婚书才行,至于聘礼怕是没有,但无所谓了。   你们把婚书补了,再把三十两银子给我,我便把当年李家给娘的东西交还给你们,到时候香香姐就能如愿嫁去李家,我也能如你们的愿嫁去云家了。”   先前,李家婶婶说的话也算是给林久久提了醒,这女子也好哥儿也罢,出嫁都是大事,若是不按照规矩来,到时候别人倒打一耙说是于礼法不合,不是他家媳妇儿夫郎只是个妾室,那可就冤枉了!   林家和云家的事,不只是林久久担心惦记之事,更是张春花母女的心事,这事儿他们倒是答应的干脆。如此,一家子闹了一场,也算各自得偿所愿,这两门亲事算是终于解决好了。   和李家的亲事,林家两口子害怕迟则生变,隔日就去李家商量了婚期,日子就定在八月初九。   林久久嫁去云家的事儿,不能让李家知道,因此林久久不能先出门,可林久久在家里一天便是多一天的变数,因此林家两口子和云家商议的婚期也是八月初九。   成亲的日子既然定下了,且日子也不远了,李家自然将早就准备好的聘礼送到了云家。   李家下聘这日,林家热闹的不行,到林家看热闹的人一水儿的都在恭喜林久久,可恭喜的话出口才知道,李家改娶林家女儿了,不是先头定下的林家哥儿。   “哎呀,都是虽说都是林家的孩子,可人李家还是觉得我家香香更好,更适合做他家媳妇儿,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张春花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虽说那六十两聘礼得分出去一半,可两家结亲才是要紧的,那李家不缺银子,等到她女儿嫁过去,还愁没有银子花吗。   今日来林家看热闹的都是一个村子的,李恒和林久久的亲事大家也都知道,如今李家竟然要改娶林家女儿,众人惊讶的同时也只能呵呵干笑两声。   这啊也怪不得李家,谁让林哥儿他娘死的早,没能给他生个出息的弟弟呢,人李家肯定会选对儿子有利的媳妇儿啊。   林家今日热闹的不行,但这份热闹林久久是没分见证了。   他爹和后娘害怕他又闹事,打发他去秧田里看水了,六月天正是稻谷杨花的时候,稻田里可不能缺水,不然到了秋收之后这谷子可都是瘪谷,收成要大打折扣的。   林久久以前,从不敢忤逆他爹,家里的活儿任比牛马还干得多,可谓是任劳任怨,一年里也难得都休息两日。   如今,他和家里也算是撕破了脸皮,他的亲事也近了,他其实什么活儿都不想干了,可他自小在村里长大,一直在田地里讨食,爱惜粮食已经成了本能,便是心里再不乐意,还是去到自家稻田里,把水看顾好了。   完成了后娘交代的事,想着下午还得去割老草铺猪圈,他干脆将田埂上的长出来的荒草都除了,顺便的割了一背篓的铺圈草,这才往一边的一条小溪那里去了。   林久久到溪边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有了汗水流下,好在这条小溪旁边还有片小树林,有了树身遮挡烈日,再有水边清风环绕周身,一会儿就凉快下来了。   农家人到了农忙季,不论男女哥儿都要下田地干活儿,村子里没有女子哥儿腿脚不能给人看的规矩,林久久刚坐下就把鞋脱了。   他双脚跑到清凉的河水里,正踢打着河水,就听见不远处的稻田那里有些动静,他抬头一看,原是几个村子里的孩子在田埂上捉田鸡,他放心之后,脸上也有了笑。   六月天是农家孩子零嘴最少的时候,这个时节桃李吃没了,苹果梨还没成熟,唯一正当季的杏子他们小河村又只有几户人家有,没零嘴吃的孩子,开始打起了田间那些小东西的主意来。   林久久自己也没少去捉田鸡烤了吃,他为了这小东西还做了个小布包,时不时的偷点盐放到小布包里,馋肉的时候去田里捉了田鸡偷摸烤了吃了再回去。   “以后再也不用偷盐巴了。”伸手摸摸藏在腰间的小布袋,林久久还顺手捏了捏,里面还有好些盐巴呢,也不知道对面那些小鬼头有没有带盐,这烤田鸡若是没有盐那可就没滋味儿了。   “喂,罗老幺,你们捉了田鸡是带回去还是直接烤了吃啊?”林久久的一声喊,让他的盐派上了作用,他也能有几只田鸡吃到嘴里。   田埂上的田鸡大多个头都小,一口就能塞两只,但个头小的田鸡,那肉更为细嫩鲜美,若是能掌握好火候,骨头都能直接嚼了吞下去。   有活水流的地方总会伴着几缕清风,便是夏日炎热,有溪水作伴清风作陪,这暑气就消减了大半,再有鲜美的田鸡吃到嘴里,头顶的烈日和耳边的蝉鸣都好似成了佐料,只会增添嘴里东西的美味。   林久久吃了属于自己的最后一只田鸡之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的位置,判断出如今大概的时辰之后,嘴一撇叹了口气,如今时辰还早,他去屋后的草堆上睡一觉好了,等到了酉时再回去。   他若是回去早了,家里说不定还有人,如今,不管是真切的关心还有虚假的安慰,亦或是嘲笑讥讽,他都有些不想应付。   林久久这会儿在村前的稻田边,他回家路上会经过一个小山坡,恰好那小山坡上有一片地果藤,他原本也没想去找地果吃,可经过的时候,正好看见就在不远处干活儿的杨家大嫂,想到自己几天前被冤枉的事,他立马拐弯往去找地果了。   地果是一种长在地上的小果子,小的只和花生米一般大小,大的也能有核桃那么大,地果色泽红润味道香甜,不管什么年纪的人都喜欢。   这片地果长在一片旱地旁边,临近的便是杨家的地,地边的南瓜藤爬到了空地上,甚至蔓延到了地果藤里。   林久久一边细心找地果,一边盯着离着自己不远的一个南瓜看,期间和他一起烤田鸡的几个孩子也去翻找了一阵,但就他呆的时间最长,他在一片小小的地果藤里扒拉了小半个时辰,等到衣兜鼓鼓装了不少地果之后,这才收工回家。   林久久经过村口一片竹林之时,终于听到了身后的喊声和骂声,他赶紧加快了脚步,可他背着东西,身后的人空着手,一会儿功夫他还是被抓住了。   杨家大嫂抓着他背上的背篓不放,大声的又喊又叫,试图叫来更多村人。   林久久用力挣扎着,就是不让人翻看他背篓里的东西,杨家大嫂一看他这样,就更加的来劲儿了,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人来给她做主。   他们如今就在村口,离着村里近,且村人都爱看热闹,听见村口有动静来的人还挺多,一会儿功夫就围了十几个人。   前几日林久久和杨家的事儿,村子里不少人都知道,那事儿可以说是没有定论,可今日的事儿算是有铁证了!   “我就在包谷地里干活儿,这贼小子应该是没瞧见我,接着扒拉地果的功夫,顺手就把我的瓜偷走了!”   “你怎么能冤枉人啊!你那天就冤枉我了,还害得我被我阿爹打了一顿,今日你又冤枉我,你是看我没有亲娘,亲爹也不疼爱,所以觉得我好欺负是吧?”林久久看来人不少,瞧着像是有些害怕,甚至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他提到他娘,好些人觉得他也可怜,便准备让杨家大嫂算了,想着林久久一个小哥儿,若是真的当众把瓜搜出来了,坐实了他小贼的名头,这让他以后怎么做人啊。   村人可怜林久久可杨家大嫂不可怜他,她现在心里更有底了,“呸,这么大的人了,干了不要脸的事不但不知道羞耻,竟然还把死去的阿娘拿出来博同情,你娘有你这样的哥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我看啊,你娘就是被你给克死的,你个倒霉催的!”   “你给我拿来!等老娘搜出了瓜,就去找你爹说清楚!”杨大嫂激动地拽过了林久久背上的背篓,开始飞快的扒拉他背篓里的草,一会儿的功夫背篓便见底,地上也撒了一地的草,可她要找的东西也是没影。   “怎么会没有?怎么可能没有?”杨家大嫂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去过那里的人明明没几个啊,而且就这个小哥儿呆的时间最长,一看就是故意去偷瓜的啊!   这会儿傻掉的人不止杨家大嫂,还有同样认定了林久久偷瓜的几个村人,但那些人什么反应不重要,重要的是林久久这会儿哭了。   “叔叔婶婶们要给我做主啊,那日我亲眼看见王麻子偷瓜,杨家大嫂却认定是我偷的,今日我只是在他家地边找了些地果,她又冤枉我偷瓜,我没有爹娘疼就能被人随意的冤枉欺负是吧。”   林久久眼泪不停流,说出口的话更是可怜,加之他被换亲的事也传出来了,他如今处境就更是让人同情了。   林久久说了杨家嫂子是因为他没有亲娘,亲爹也不疼他所以才欺负他,有了这个名头,村里人哪里还能看得过去啊,便是出于维护自己面子装装样子,也要数落杨家嫂子几句的。   “真是没想到,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就知道欺负人家林哥儿这没娘的可怜孩子。”   “就是,那日的事我婆婆都和我说了,人林哥儿都说了是王麻子干的,还愿意原路返回陪她找瓜,偏她不愿意,硬要栽赃到人家林哥儿头上。”   “不敢招惹王麻子就冤枉人家林哥儿,真是个欺软怕硬的,脸都不要了!”   杨家嫂子被训的满脸通红,林久久这会儿却指着一地的草说道:“杨家大嫂,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你给我道个歉认个错,把我的草给我收拾好了放回背篓里就算了。”   “呸!你休想!我的瓜绝对是你偷的,我就说我没说错,你个手指头多心眼子也多的晦气玩意儿,定是路上偷摸的把瓜扔了!”杨家嫂子爱面子,哪里会给一个小哥儿道歉,她死死瞪了林久久一眼,又蛮横的推开村人就跑了,但她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好几个性子直的村人赶紧追去了。   杨家嫂子跑了,大家自然要散了,但有几个村人还帮着林久久把地上的草拾掇干净了才走。   林久久回去的时候,脸上早没了方才的委屈神色,他没有偷瓜却被人冤枉偷瓜,那他就要杨家的瓜真的丢在他手里,可他又不稀罕偷来的东西,所以他半道将瓜给丢了。   杨家离着林家不远,林久久路过杨家的时候,特意的慢了步子,听见杨家吵闹的厉害,脸上神色更高兴了,杨家大嫂挨骂了就好,不枉他折腾这一场。 第5章   林久久到家的时候,家里果然还有不少村人,他将背上的背篓放在门口,然后转身往他大伯家里去了。   林久久去他大伯家里,除了想要躲着家里的人,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和他大伯商量。   先头,林久久从李家拿回的东西,他便放在了他大伯那里,如今马上到手的银子,他自然也是要让他大伯帮他收着。   “你放心吧,东西给你收着,等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大伯这会儿正在院子旁边洗脚,应该是刚从田里回来。   大伯家里住着的是以前的老房子,如今年成久了,那是肉眼可见的破败,想要修缮怕是需要不少银子。林家当年分家的时候,林家老爷子把家里的破房子给了大儿子,却把田地给了小儿子,也就是林久久的阿爹。   这些年,大伯家里只能佃地主家的田地,一年的收成除了家里的口粮难剩下多少,这么些年也只买了两亩旱地,他大哥都二十了也还没娶亲,也没多余的银子修缮房屋。   “大伯。”林久久把所有东西放在他大伯这里不是没有担心的,但他知道,他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那些东西若是放在家里,便是他藏得再好也没用,肯定会被那一家三口找出来,他只能交到别人手里,可他在村子里也没有什么熟人,况且那么大一笔银子呢,他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他大伯了,若是......若是......那就当他倒霉吧,连老天爷都不帮他   汉子收拾自己快得很,大伯三两下洗干净脚上的泥,看着眼睛红红的侄儿倒是哈哈笑了。“这孩子,哭什么啊。”   林久久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哭了,被看见了他也否认不了,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心事,只能放任自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将前些天和今天的事都说了。   当然,他没说其他,只说他是真的被冤枉了。   “这杨家婆娘也太欺负人了!”大伯气得不行,大伯娘原本正在屋檐下剥青豆子,更是气得手里的豆杆都扔了,朝着杨家方向喊道:“欺软怕硬的小人,不要脸到家了,也不怕遭报应的!”   林久久自个儿替自己出了气,原本已经不觉得气愤,可不知怎的,这会儿委屈劲儿却又上来了,他巴巴偎到大伯娘身边,对那杨家媳妇儿一顿骂,这才痛快了,心底也才真正的高兴了。   林久久回去的时候,先是看见了满院子的东西,之后见到他爹坐在屋檐下的长登上呵呵笑,后娘则是在清点东西,林香香倒是不在,可能是在屋子里装羞吧。   “你咋现在才回来。”   “可以把银子给我了。”   父子两个一起开口,林父埋怨林久久大半日不归家,林久久没接他的话茬,指着满院子的东西继续说道:“今日就把该给我的东西都给我吧。”   林久久前几日已经把他娘的银簪抢到手了,如今就差那三十两银子,还有家里的两个实木箱子和一个柜子。   林家两口子显然也知道这银子若是不给,林久久是不会罢休的,可刚到手的六十两银子一下就没了一半,张春花哪里甘心,东扯西扯半天就是不想给钱。   “不给我也行,我现在立马去李家,把事情说清楚。”知道李家出的是六十两银子,林久久就知道这其实是两份聘礼,因为原先李家承诺的聘银是三十两。   林久久态度坚决,那是一点商量余地也没有,张春花黑脸对着院子里的聘礼踢踢打打,林父也同样舍不得银子,他不甘心的同林久久说道:“老二,你可想好了,你三十两银子你要是拿了,以后老子可就不认你了,到时候你到了云家,便是被云家人欺负死,老子也不可能上门帮你讨面子,你若是......”   “给钱吧。”林久久干脆打断了他爹的话,废话他是一句不想听了,他现在只想要银子。   林父原本脸色就不好,他知道银子保不住之后,面色更是黑如锅底,黑脸起身之后却被张春花喊住了,“等等!给银子可以,先把你藏起来的李家信物和婚书拿出来。”   林久久先前说要去李恒私塾闹的时候,就说了要拿证明他们婚事的东西,那些东西也一直是张春花介意的,如今银子是保不住了,威胁女儿亲事的东西她得拿到手。   张春花这么一说,林父也不动了,示意林久久给东西,林久久也没瞒着,直接说了,“东西我留着无用,给钱吧,给了我自会给你。”   见人还是满脸怀疑,林久久接着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变卦,如今李家聘礼都下了,全村都知道他家要娶你们女儿了,只要你们给了银子,我们两个都会安静嫁到你们盼望的人家里。”   林久久满心惦记着银子,也没工夫多想其他,他假意擦汗然后快速揉了两下眼睛,将眼里泪意揉散,才继续管他爹要钱。“你们不给银子我不会给你们婚书,这婚期可近了,你们自己想吧。”   “你个小兔崽子最好是说到做到。”林父知道他这哥儿心眼已经钻到钱眼里了,若是不给钱怕是真要闹事,他要嫁去云家的事可不能让李家知道,这三十两看来是非给不可了。   林父不情不愿的进了屋,一会儿功夫又出来了,之后朝着林久久重重哼了一声,直接朝他砸了一团东西过去。“老子倒是要看看,这三十两银子能不能保住你的狗命!到时候你就是被云家打断手脚,老子都不会看你一眼!”   林久久摸着自己胳膊,原来银子砸到身上也疼啊,但被银子打还是比棒子打好多了。   一声不吭的捡起地上的银子,林久久刚往自己的屋子里去,就听见了院子里的吵闹声。   原来,张春花到底不甘心三十两银子没了,开始发脾气,那两口子吵起来了。   林久久的房间是家里一间废弃的杂物房,屋子有个小窗但却没有门头,他自己用稻草做了个门帘遮挡,屋子看上去算是封闭了起来,这里也就能算做他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了。   林香香刚揭开门帘,就看见林久久一下扑到床上,她知道林久久这会儿定然是捂着那三十两银子,她不屑的撇了下嘴,想着三十两银子算什么,往后李家的田地铺子都是她的,那些东西起码值上千两的银子。   “喂,你既然拿了银子就得闭紧你的嘴巴,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知道吗?”林香香原是不想来这个又黑又脏的破屋,可她实在忍不住。   她想来炫耀一下她要嫁到李家的事,可又害怕林久久反悔,跑去李家戳破他要嫁去云家的事,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来警告林久久一番,让他老实一些,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林久久没想到事到如今林香香还不放心,更没想到她那么想嫁去李家,她这样子怕是不止贪图李家的地主日子,怕是还对李恒有别样心思。   也不去戳破林香香心思,林久久冲人点了下头就不再说话,反而一副紧张的样子死死压着自己双手,他这样子林香香更加肯定了,他这会儿正捂着那三十两银子。   “你放心吧,你那点儿银子我不稀罕。”看林久久那没出息的样子,林香香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没想到林久久这么目光短浅,三十两银子罢了,就放弃了嫁去李家的机会。   她先头是担心林久久反悔,所以忍了又忍才忍住了炫耀的心思,这会儿看见林久久那副没见识的样子,心里到底没有忍住,临走还是冲着人说道:“哎,你运气倒是好,到了云家也不用适应了,云家二小子住的屋子和你这个挺像的,你就和住在自己屋子一样的。   我就不一样了,李家屋子宽敞,镇上的宅子更是气派,婚后我怕是要好些日子才能适应呢。”   林久久听着林香香得意得的声音,情绪倒是没什么起伏,他甚至也跟着林香香笑了,还出言附和:“我运气确实好。”林久久说了这话之后便不再开口,甚至整张脸都埋在了床上,瞧着像是在死死护住胸口东西,生怕被人抢走了一般。   林香香原本就是想看林久久羡慕嫉妒,才说那些话,可林久久竟然笑着承认了她的话,她扇出去的巴掌扇了个闷响,反被憋了一口闷气,只能恨恨念道:“你就死鸭子嘴硬吧,也得意不了两天了!”   林香香一走,林久久耳朵也才终于清净了,也终于放心了,他的银子早就递给在窗外等着的堂哥了,方才就是做戏呢。   也是银子安全了,他才放松身体躺在了床上,还摸了摸方才被银子打到的地方,也是前几天被打的地方。   他前几天被他爹狠狠打了一顿,在身上留了不少的淤青,特别右边的胳膊伤的最重,留下了一道又粗又长的青紫痕迹,如今几日过去,碰到伤处还是会疼。   林久久小心摸着胳膊上的伤,心里还在想着云家的事,突然却听见了张春花的破口大骂声。他原本以为张春花是在骂他,细细一听才听出来,好像是家里的南瓜藤被人连根割断了,瓜藤都焉了。   “谁干的啊?杨家吗?”   林久久倒是猜的没错,他家瓜藤确实是杨家干的,但杨家人并不是为了报复那天的事儿,而是因为杨家屋子旁边的瓜藤全被人割断了,他们纯粹是为了报复。   至于杨家瓜藤是被谁割断的,那自然是给他出气的堂哥了。 第6章   今日,李家来下聘,除了聘礼银子还给了不少好东西,吃的用的都有。   林家两口子高兴,今天的晚饭颇为丰盛,便是林长耀没有在家也做了不少的好菜,不止炒了腊肉,竟然还做了蛋饼,甚至还炖了只鸡,这菜色堪比过年了。   六月天热得很,夏日里,烧火儿这活儿一直都是林久久的,今日自然也一样。   一顿饭做好,林久久汗都流了不知道多少,好不容易等到开饭,张春花却不让他坐下吃饭,指使他去喂猪。   林久久听到猪圈里的两头猪确实是在嚎叫,想来是饿了,他想着反正猪食已经煮好了,喂猪不过片刻功夫,也不耽误事儿,也没和张春花顶嘴,提着木桶拿了大瓜瓢开始舀猪食,之后提着一桶猪食往家里猪圈那里去了。   林久久一提着猪食出灶房,张春花就一个劲儿的让旁边的父女两夹菜,等到林久久回来,三人碗里的菜堆了老高,那一盘子腊肉和蛋饼都要给他们分完了。   林久久看见桌上的空盘子时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心里甚至还惊讶了一下,但他惊讶的不是三人分了菜,而是如今家里竟是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收拾他了。   以往,若是家里有好菜,他们都是直接不让他上桌的,可没这么麻烦。   林久久端着自己的饭碗坐下,直接把筷子伸到了盛着鸡汤的大碗里,他也一点没客气,直接往里夹肉,可他想没想到他刚把肉夹起来就被张春花打掉了。   筷子上的肉被打掉,林久久下意识的看向了张春花,他这会儿有些后悔,早知道方才就应该闹。   这婆娘应该是看他没了腊肉和蛋饼吃也没反应,所以得寸进尺了。   若是以前,林久久但凡敢这么看张春花一眼,张春花就要动手了,可如今她又些不敢了,她不知道若是她动手,林久久又要发什么疯。   但不能动手,嘴巴还是不饶人,张春花瞪着一双圆圆小小的眼睛,直直看着林久久说道:“吃什么吃!拿了家里那么多银子还想吃肉,有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那三十两银子如今算是成了张春花的心病了,她是想起来就胸口疼,恨不得直接把林久久剁碎了喂狗。   她嫁到林家十来年,林久久在手手里就和一条温顺的狗儿似的,那是随便她怎么训斥,可她没想到有天会被手里狗儿啃了身上的肉,这让她如此甘心,如何不心痛啊!   林久久这会儿不想和他们闹,没有肉吃他也没吭声,只是往自己饭碗里舀了几勺鸡汤,就着鸡汤泡饭吃,没搭理一直谨慎注意着他,生怕他吃了一块鸡肉的张春花。   林久久什么都忍了,张春花心里倒是更不得劲儿了,她开始盯着桌上那碗鸡汤,心想着就该鸡汤都不让那小杂种喝一口,可碍于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到底还是忍下了,反正离着这小杂种出嫁也不远了。   等着婚期的日子里,林家两口子一直耳提面命,不许林久久再去李家,更不许林久久见李恒,可他们没想到两人还是见到了,就在林家人平日里洗衣的水沟边。   “久久,你听我同你解释,我俩亲事我实在不能做主,但你是知道我心意的,也知道我爹娘对你也很是喜欢,你便是做小,我们全家都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待到我日后高中,我一定让你做我的夫郎。”李恒原是站在他家大门里面,话间越过了门槛,双手还伸了出去,像是想要抓住路边的人。   林久久吓得赶紧往前走了两步,他原本不想搭理李恒准备拔腿就跑,可一想到近日的憋屈立马有了主意!   他再次走远了几步,确保李恒不会和他拉扯,才看了自己家里方向一眼,又看了李家一眼,之后小声回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不能做主我更不能,没有遵守当年约定的人不是你我。”   林久久说了这简单的几句话就赶紧走了,李恒听得这些话,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扶额,一副痛心疾首状长叹了两口气也走了。   方才,林久久快的跑,也没有回头,倒是没有看见李恒那做作样子,他这会儿面上倒是有忍不住的笑意。   哼!他们休想将悔婚罪名打到他的头上,李家给了两人聘礼却只有一人嫁过去,到时候李家要闹可怪不得他。   李恒回家了林长耀自然回来了,他得知家里给了林久久三三十两银子不干了。   “二哥,如今家里情况你是知道的,三十两银子虽然不少,可同我的前途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明年我便要参加生员大考,想必一举高中也不是什么难事,届时你我兄弟一场,我自然不会薄待与你,可若是......   可若是,你坚持要把那关乎我前途的三十两银子据为己有,就不要怪我不顾兄弟情义,往后,我可就只有一个阿姐了。”林长耀板着脸学着他们夫子摸样,双手负于身后抬着头看着林久久,一副训诫摸样。   “随便你。”林久久懒得和这个装小老头的小娃娃废话,几个字把废话一堆的林长耀打发了之后,他干脆朝着林家两口子说道:   “我老实和你们说吧,我和你们女儿的亲事确实是定下了,婚书我明日就给你们,可我还没有过云家门,一切就还有反悔的可能!你们要是再啰嗦,或者打我骂我,甚至去我屋子里翻找东西,我就跑去李家哭诉,说你们要把我嫁去云家,到时候你们自己去李家解释和交代吧。”   林久久这话说了,直接进屋了,没意外的,他的屋子又被翻得一团乱,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还好他聪明,早把银子藏到大伯家里了,否则定会被那几个不要脸抢走。   日子眨眼就到了七月,地里的苞谷叶子慢慢开始泛黄,田里的稻谷腰杆越来越弯,眼看秋收时节就要来临,林家两个孩子的亲事也近了。   林久久在等着出嫁的两个月里,没少被家里人给脸色,但他根本不在乎,他照样每日干活儿,但他也不会再亏待自己肚子。   他每日早工回来若是没有早饭,会自己淘米做饭,大中午的顶着烈日出门干活儿的时候,会找个阴凉的地方睡大觉,碰上赶集日去卖东西的时候,也会偷着去铺子上买点好吃的打牙祭,总之,他再也不会害怕被打被骂,不会委屈自己。   肆意畅快的两个月转眼就过去,很快的便到了八月,林久久貌似安稳了两个月的心,也终于开始在面上起了波澜,心里的担心开始爬上了脸。   和李家的亲事定在八月初九,初八这日,林久久开始清点他娘的嫁妆,这些东西是林家两口子答应给的,便是心头不乐意,张春花也只能黑着脸收拾衣服,将一个红漆的实木衣柜收拾了出来。   林久久早在两个月前就和他大伯商量好了,他把几个大件家具放在他大伯家里,然后自己花钱买了些充面子的嫁妆带走,到时候云家有人来接固然好,若是没有人来接,就让他堂哥送他去云家。   “你干什么?”林父没想到,儿子竟然要把东西抬到隔壁去,他当下就黑了脸!“你这小畜生!你把东西给隔壁那狗娘养的也不给你老子留着?”   林久久没搭理他爹,一边示意堂哥抬柜子,一边看向他爷奶坟墓的方向,最后凉凉看了他爹一眼平静说道:“阿爹,我阿奶对你可不薄,你怎么能骂她是狗。”   “你!”林父被气得脸都歪了,指着林久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倒是林家兄弟动作不停,这会儿已经搬了一个柜子出门了。   林父眼睁睁看着家里最好的家具被抬走,却不敢大吵大闹,要是家里吵闹招来了人,让家里老二和云家的亲事捅了出去可就全完了!   林父到底是林久久生父,瞧着亲生儿子把一个伯父看的比他这个父亲还重,心底到底是生气的,一边的张春花因为没了柜子也生气,倒是林香香今日一直一脸喜气,便是看着她娘用惯了的箱子被搬走,她也是乐呵呵的。   难捱的最后一天终于过去,天黑之后,整个村子安静下来,可林久久的屋子外面却突然有了动静,林久久一动没动,他知道来人一定是林香香。   林香香睡下之后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还是决定起床炫耀一番,明日过后,她能见那死小子的机会不多,今日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久哥儿,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你放心吧,往后你在云家日子不好过,你可以来求我这个姐姐,毕竟姐弟一场,接济一下你还是可以的。”林香香嘴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一日,早在知道林久久有着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之时就在盼着这一日了。   好在老天垂怜,她亲生的弟弟争气,到底还是给她这个亲姐姐争取到了这门亲事。   到了八月之后,天气开始转凉,林久久这会儿盖着薄被,他轻轻翻了下身,没搭理林香香的炫耀,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人,他到底还是害怕,害怕明日一个人上云家门,害怕他不来接他。   林久久不吭声,林香香原是有些气恼,可她一想到明日之后她们两个的境遇可就天翻地覆了,她心里又高兴了,最后同人说道:“听说云家婶子生他家老二的时候差点没命了,老二出生之后没多久,他爹又出了意外,他就是个灾星,不说云家人,便是他们村子里的人也不待见他,如此算来,你俩倒也相配啊哈哈。   你啊,嫁过去了不要嫌弃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好生伺候你那灾星相公啊。”   林香香走了,但她嘴里的灾星相公几个字,却是留在了林久久心里,一直挥之不去,他自己也被叫做讨债鬼,被人轻视的滋味他知道。   隔日是林香香出门的日子,林家即便不会大摆酒席,家中也算热闹,但家里的热闹和林久久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他被关在了屋子里,他家里人不让他出门,他们正寻着合适的机会让他出村,自己去云家。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林久久脑子想着的不只有马上就要嫁过去的云家,还有离着云家只有四五里地的万家坝,他外公家就在万家坝,若是嫁过去了或许还有机会去看外公他们,他也好多年没有去过外公家里了。 第7章   林家所在的小河村离着云家的大河村有三十几里路,便是正常赶路也需要两个时辰,若是云家来人大概申时之前就要到,可眼看就要申时了,云家还没个人影来,林久久只能自个儿出门了。   林久久和他两个堂哥是分开出村的,他两个堂哥一人挑着一个担子,里面是大伯一家还有林久久自己准备的嫁妆,三兄弟到了村外才走到一处,等到离着村子有些远了,大堂哥才忍不住抱怨道:“真是憋屈死了!干嘛要这么装孙子啊,就该闹到李家去!”   小堂哥听得自己大哥的话拼命点头,看着穿着一身简单红色嫁衣的弟弟,想着林香香今日的风光样子,心里更是憋屈,跟着抱怨道:“是啊久久,我真是不懂了,你干嘛要答应换了你的亲事,李家多好啊。”   “哪里好啊。”李家瞧着是对他不错,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他的委屈李家根本不在乎,往后但凡林长耀出息一点,他的日子就会难过一点,他才不要把自己的命运压在别人身上。   林久久都能想到,等到李家知道了他嫁去了云家一定会闹,但和林家的亲事不会有任何问题,毕竟他们图的只是林长耀给的机会而已,他家娶了林香香,他家儿子才能拜到林长耀老师门下,才能得到林长耀帮衬。   “哥,云家除了穷了一点,在我看来也比李家好多了,你们可别忘了,我去李家只能为妾,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啊。”他才不要嫁去李家呢,便是那李恒的正室夫郎他都不想要,更何况是妾室。   只是......   眼睛往前看去,林久久原本只是下意识这么一看,并不期望什么,可他没想到,他眼睛里竟然有了个熟悉的人影,那人牵着一匹还算高大的马儿,正焦急的朝他们而来。   云深来接他了。   “抓着马鞍,不要害怕,我会牵好马儿不会让你掉下来的。”就在耳边的声音算不得多大声,但林久久心里安稳了不少。   他的确很害怕,因为他没有骑过马。   林久久这会儿还有些恍惚,身边人的嘱咐听在耳朵里只是愣愣点头,嘴巴明明动了动也没有什么话语说出来。   看着那个牵着马儿往前走的人,林久久好半天才回神,他方才没有等到人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由着两个哥哥陪他去云家的打算,心里不是不失望,可倒也能接受,毕竟云家老两口应该是不待见他的。   林久久常听老人说,相由心生,会让你觉得欢喜顺眼的面相,性子也能与你相合,日子才能过的平顺。   他默默想着方才那张满脸着急神色的脸,还有同前年相比更硬朗的面庞和俊朗的眉眼,盼着村里老人的话灵验,盼着他们往后能和和美美安稳过日子。   在晏国,新娘子或者新夫郎出嫁之时,夫家来接亲的的时候若是两地有宽敞的马路,且家中条件也好,便会雇了花轿去接新人,可若是两地只有山路连接,结亲的人便会用马匹替代,但除却这两种,还有一种便是直接让新人走路到婆家。   林久久在他们小河村生活了十几年,倒是每一种方式出门的新人都见过了,像他这种只能双脚出门的新人,基本都是既不受娘家待见也不被婆家重视的夫郎。   他以为他今日也要自己走路去云家,却不想坐上了高头大马。   没骑过马的人,第一次骑马的时候总是会紧张害怕,若是在平坦的路上倒是还好,若是稍稍陡峭一点的山路,怕是全身力气都不知道要怎么使了,身体一僵硬,便容易出事情。   “哥!”林家和云家相距颇远,这其中既有宽敞的官道也有僻静狭窄的小路。   初时,从他们村子到镇上都是宽敞的马路,林久久倒也不觉多害怕,可出了镇子就是狭窄还有起伏不平的山路了,马儿刚踏上第一个有些坡度的路段,林久久就怕的趴在了马背上,他觉得他整个人都要掉下去了。   林久久害怕的叫声把前后三个人都惊动了,在最面前牵着马儿的云深赶紧停了下来,他瞧着死死拽着缰绳,不停掉落汗珠的人,知道他怕的厉害,又看了一眼挑着东西的两个哥哥一眼,决定让马儿换点儿别的东西驮着。   日子进入八月之后,早晚天气开始转凉,但白日的太阳仍有些夏日的余威。林久久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低头看着地上两个重合的人影,忍不住的别过了眼睛,方才他确实是害怕,可这会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没想到,这人竟然把他大哥二哥挑着的东西绑到了马背上,他自己背着他上路。   小河村离着大河村不算近,云深提出让马儿驮东西他来背人的时候,堂哥他们就想好了,他们三人换着来,一个人背一程,如此三人都有休息的空隙都不会太累,倒是正好了,可两个哥哥都没想到,云深竟然不肯。   “大哥,没事儿的,我身上有的是力气,等到下个镇子地面平坦了,再让哥儿骑马,我就能歇会儿了。”   “......”林久久没想到这人竟然不让他哥背他,但想想他这么样做好像也没错。   以往,他们村子办喜事,新人出了大门就被婆家人接走了,去婆家的路上确实是婆家人自己在照顾。   以为规矩便是这样,林久久也没多想,之后一路便同云深所说,不平的山路他来背着人,平坦的马路就让人骑马,如此两个多时辰过去,他们也终于到了大河村村口。   在大晏,散落着城镇之外的村庄大抵都差不多,都是依山傍水,如此村人生活便利,农作物耕种浇灌便利,村人生活便利才会世代聚居,村子才能慢慢壮大。   这大河村不算个小村子,统共有百来户人家,以前林久久还和林香香一起来过,因为这里是林香香外家廖家所在的村子,他们来给廖家干活儿。   大河村被村中间一个小山包分成了上下两个村子,云家在下村村口,今日云家有喜事,按说一进村就该看见动静,可他们都到了云家门口,却仍是觉得冷冷清清。   “来,小心一点。”到了云家门口,林久久被云深扶着下马之时,心里还是难免的有些酸涩。   今日是他成亲的日子,可出门的时候冷冷清清,没想到到了婆家还是冷冷清清,不管娘家婆家竟然都没有办酒席。   “欺人太甚了!”林家两个堂哥被气得不行,可眼下堂弟要在人屋檐下讨生活,他们也不敢发火,只能狠狠瞪了云深几眼,立马转身回家去了。   云家虽然冷清,可他们毕竟是成亲,还是得拜堂,云家人口简单,拜堂更简单,等到拜完天地,林久久婆婆成红花才假模假样解释了几句。   说是云深作为弟弟却先成亲了,云家的说法是害怕未来长媳有意见,所以不摆酒席了。   林久久知道,这些话就是面子话,但他也只能选择相信,而且听了他婆婆的话,林久久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便是云家老大的年纪。   他记得云家老大比林香香要大两岁,前几年云家就在催婚了,但张春花一直不松口,想来她那时候就在盘算着让女儿嫁到李家去,所以才会用女儿年纪小的借口搪塞。   林香香今年十八岁,也就是说云家老大已经二十了。   家中条件尚可,可长子却二十还未娶亲,云家也算是被张春花母女两个摆了一道,也难怪他们对他这个态度。   林久久之后被婆婆带回了房,他的嫁妆自然一起到了他的房间里,他那婆婆竟是装都不装一下,立马开始翻起了他的嫁妆,待发现两担子东西里面竟然一文钱都没有,除了一些旧衣服就是旧鞋,还有一些破布头还有针线盒子破剪刀之类的东西,立马就骂上了!   “果然是赔钱货!呸!”   被婆婆骂了,林久久一句话没有说,只是乖巧的埋着头一副害怕的样子,可他埋头看着地面双手摸着床沿,却是在心里骂人,“偏心眼的老婆子,这床铺一床棉絮也没有,这地面竟是黄土,一看就是没少虐待儿子!”   许是早料到亲娘会干什么,又或是深知亲娘脾性,云深跟着到了新房,虽没能赶上林久久被骂的时候,但他自己赶上了他娘的一顿骂。   “小兔子崽子,喊你去张家背沙子,你竟敢干一半就跑了,明日去把工时给老娘补回来,再敢偷懒,老娘扒了你皮!”成红花一张利嘴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她不止骂家里小儿子厉害,骂村子里任何人都厉害。   听着成红花骂人的声音,林久久心里却好受了不少,他知道云深今日为何迟了,因为他娘根本不打算让他出门接人,可他还是偷着去接他了。   转瞬,代替那道尖利的声音还有讨厌的身影出现在林久久面前的,便是另一个人,林久久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去想成红花,他正紧张的不行,那人却丢下一句‘等我一会儿’又出门去了。   “什么呀。”如今天都黑了,今夜还是他们的新婚夜,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到底还要干嘛啊。   “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我啊。”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林久久才敢双手合十对着老天爷祈祷。   他到底还是害怕的,害怕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害怕他那凶恶的公婆,更害怕一个未知的问题,那便是他的相公会不会对他好。   林久久的担心害怕,在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有了答案。   在云深端着饭菜进来,饭后又端着一盆热水出现,让他先擦身洗脚再上床之时,他心头有了隐隐的答案。   俗话所得好,冬至至长夏至至短,到了八月,夏至已然远去一个来月,日头早已变短,到了戌时天色便开始发暗,这会儿都亥时了,不止天色完全暗了,大多人也早已睡去,新婚的两个人自然也是一样。   林久久沉默躺在床上,身边人一动不动,他望着漆黑的房间,眼泪忍不住的一直从眼角冒出来。   他在家的时候,房间里就从来没有灯火,没想到新婚夜竟也是如此,不止没有红烛,竟然一盏油灯也没有。   林久久向来瞌睡很好,可今夜却怎么都睡不着,相比这漆黑的夜,身边人的沉默也同样让他难过,今夜可是他们的新婚夜,身边的人却是木头一样躺下了就不动了,他如何能不难过啊。   他不知道新婚夜该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绝对不可能如他们这般,两个人都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新婚夜至少得要抱着一起睡觉吧,或者还要亲他一口?   林久久从未想过黑夜竟会如此漫长,时间竟然这么难熬,他不知道如今什么时辰,只觉得他等了好久好久,可外面的天色却是没有一点变化,一点没有变亮的意思。   他觉得这夜或许永远不会过去,天好像不会再亮了,身边的人却在这时候动了。   “你要去哪里?”下意识把人抓住,林久久又急急撒开了手,他只是害怕,若是要让他一个人躺在这黑夜里,他会更害怕。   云深没想到身边的人还没睡着,他赶紧伸手把人嘴巴捂住,示意人小声一点,然后偷摸摸出门去了。   他出去甚至还耽搁了一会儿,但他回来的时候将房门关上了,甚至还落了闩,而且,待他再次靠近床铺,这房间突然亮了,他像是变戏法一般,突然变出了一团火光来。   “新婚夜要点红烛,让红烛自然燃尽的,这是规矩。”云深声音满是压抑小心,便是这样音色也没几分粗粝依然干净清亮,倒是和他的脸相配。   林久久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这人说过话了,这会儿只有两个人了,云深话落可他的声音还在他脑子里回荡,也是满心满脑都是云深方才的话,他偷偷看着看着床头木凳上的红烛,还有屋内摇曳的烛光,慢慢把头埋下了。   林久久这会儿躺在床铺里侧,见人久久没有动作,小声嘀咕着,“怎么还不上来。”他声音虽小,床边的人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立马便有了动作,眨眼功夫又躺到了他的身边。   眼下这间并未好好布置的房间便是他们的新房,简陋的床铺并没有床帐,屋内一对红烛闪耀,亮到将两人面庞都照的清清楚楚。   林久久拉了被子到胸口,可眼神总是落在身边人身上,好半天之后身边的人依然没有动静,他开始有些有些紧张,更有些生气,这个人是以为洞房就是点个红蜡烛吗?   “睡吧。”   林久久没想到他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这人开口,可他竟是开口喊他睡了?“你没看上我吗。”心一下就凉了,林久久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脑中出现了一个念头,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   是啊,他是个小哥儿,不是小姑娘,听说好多汉子不喜欢小哥儿,他们更喜欢姑娘。   心头有了这个想法,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林久久沉浸在恐慌里,想象着往后和相公冷冷清清过日子的场景,害怕的抓着被子的手都有些僵硬了。   他甚至连身边的人慢慢朝他靠近,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感觉身体好像被个重物压着,神思终于回来,甚至还对上了一张放大的脸,他才反应过来身上的重物是什么。   这人,这人怎么压着他啊,他好重啊!不会是因为没看上他想要压死他吧?   “我以为你不愿意。”   “啊?”   他在干什么?干什么脱他衣服?干什么摸他肚子啊! 第8章   林久久才六岁他娘就没了,家中亲近些的长辈也就大伯一家,可大伯家里只有两个儿子,并没有待嫁的女儿或哥儿,大伯娘也忘了要教他人事。   林久久一直以为成亲了,两个人把衣服脱了,摸摸肚子就会有孩子了。以前,他们村子里有个无赖,偷摸的将一个小哥儿拉到了苞谷地里摸了哥儿的肚子,那个哥儿就有孩子了,只能嫁给他了。   被云深摸肚子的时候,林久久差点被吓死了,虽说嫁人之后有孩子是喜事,可是他还是害怕,他还盼着分家呢,怎么着也得分家之后才能生孩子吧,不然他那个婆婆不得连着孩子一起虐待啊。   林久久可是知道的,不是所有当阿爷阿奶的人都喜欢孙子,他阿奶以前就不喜欢他小堂哥,因为他小堂哥长得像他大伯娘,小时候没少被阿奶嫌弃。   他那婆婆既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相公,往后他们得孩子长得像谁都不会被公公婆婆喜欢的。   “云二哥!”不对!一把抓住在他肚子还有腰间乱摸的手,林久久刚喊出了以前对这个人的称呼,立马意识到了不对,他们已经成亲了,再连姓喊人不合适了。   可是不喊云二哥要喊什么?   林久久这会儿还在纠结要怎么称呼自己新婚的丈夫,可转瞬他就没心思再想其他了,因为他发现这个洞房和他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他方才只是被挑起了衣服被摸了肚子,可这会儿他已经衣襟大开整片胸口都露了出来,而且不止如此他的裤子都被脱掉了!   “云......云深!”林久久感受着身体被摆弄的羞耻感,脑子已经什么都想不到了,甚至连害怕都不是,就是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发烫觉得有些没脸见人。   他现在开始后悔方才那么期待屋内能有团火光了,他如今觉得深处黑夜倒是更好!可惜,此刻屋内烛火大盛,便是林久久已经羞的闭上了眼睛,可偶尔一个睁眼,他仍旧能看清那张离着他咫尺之间的脸。   在火光的映衬下,这人的脸柔和了一点,没有白日里那么硬朗了,但脸柔和了一点好像没什么用,他那双有力的臂膀还有像是石头一般的双腿,硬的林久久像是撞上了石墙,完全挣扎不开。   林久久从不知道心脏跳动的声音可以如此巨大,甚至震的他脑子嗡嗡响,此刻的洞房夜完全颠覆了他以往认知!   他感受着两人此时情态,感受着两人身体的的接触,深切体会到了为何旁人会说两口子是一体,原来真是一体啊。   林久久后来是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待到那个人离开他身体,他们终于又变成自己的时候,那人蹲在床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虽然很想知道他在干什么,可林久久已经累得不行了,身体也不舒服,已经没力气去想太多,只是将手放在了肚子上,迷迷糊糊想着方才的事,他这才知道,原来孩子不是从肚脐眼里生出来的啊。   他以往以为摸了肚子就能生孩子,自然以为孩子是从肚脐眼出来,可如今他知道洞房不是那么回事,自然也知道生孩子是怎么一回事了。   ......   前夜从未体会过的另一种疲累,让林久久沉沉睡了一夜,但多年的早起习惯在他身上有了烙印,他仍旧在辰时之前就醒了。   林久久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边没人,他正疑惑这么早那人就起床了,床边便传来了一些微小动静。他撑起身子看着床边那个模糊的人影,瞧着他手上动作,猜想他应该是在清理凳子上的蜡油。   林久久向来都很聪明,从昨晚那人表现再到今早的动作,他已经猜到他为何这般了。   他昨晚之所以先安静躺了好一会儿,多半是在等家里的人睡着,他后来出去了一会儿,应该是在确认家里的人睡着了,如此他才敢将红烛点上。   今早,他早早起床,也是为了将木凳上残留的蜡油清理干净,免得被他家里人发现他偷摸藏了蜡烛,还让蜡烛一夜燃尽。   八月的天气,不止早上晚上有了一丝凉意,日头也渐短,此刻还不到辰时天色也还未大亮。林久久沉默看着床边人的动作,云深也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但两人默契得很,均是小心翼翼一点声音也没有。   屋外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时,云深已经处理好了所有东西,林久久也穿好了衣裤,两人快速出了房门,但还是被成红花骂了一顿。   “还站着干什么?赶紧敬了媳妇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成红花瞧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哥儿,心里越发的看不过眼。   林久久早知道这婆婆为人,自然不会和她顶嘴,乖巧应道:“知道了婆婆。”   农家人的规矩自是没有官家人大,但媳妇儿茶也是要喝的,只是这茶水只是一般的山茶水,这云家倒好山茶水都没有,就一碗清水。   “阿爹喝......喝水。”林久久恭敬给云家当家人云父敬水,第一次将云父看了个清楚。   这老头一张脸又黑又黄,一双眼睛眼窝深陷瞧着有些吓人,他身形精瘦,瞧着就是有力气的人,加之坐着也能看得出来身量挺高,林久久一眼不敢多看了,生怕对上眼神就要被打一巴掌。   给成红花敬水的时候,林久久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成红花和他们村子里那些尖酸刻薄的妇人一个样子,高高耸起的颧骨夺走了一张脸所有的瞩目,一张有些瘪的薄唇这时候还在叭叭说个不停,林久久全当没听到,却是乖巧应道:“我知道了婆婆。”   云家人口简单,云家阿爷阿奶早没了,家里只有两兄弟,云家两口子之后便轮到了云家长子云远。   云远这人林久久也是见过的,甚至还是在林家村见的,云远到林家村给林香香送过东西,他记得,云远和林香香也是自幼定下的亲事。   云家两兄弟有着两三分的相似,乍一看就能看出是兄弟,只云远更像他娘一些,两腮没肉嘴唇也薄,虽说眉眼还过得去,但外形却是没有他弟弟出色的。   林久久偷偷在心里对比着兄弟两个的长相,想着老天爷也算是有给了云深一点点的偏爱,虽然他爹娘不喜欢他,但除了他爹娘旁的人应该都会更喜欢他吧。   “走吧,赶紧干活儿去吧。”云远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摸样,这会儿终于发话了,踢踢打打的出门去了。   他当着父母这般样子,云家两口子竟然也没生气,成红花虽是骂了句‘臭小子’却是笑着骂的,一看就是不止没生气还觉得儿子这般挺好。   云深今日要去干昨日没干完的活儿,林久久也没能闲着,和成红花一起下地了,而且一干就是一天。   晚上终于回家,林久久大着胆子和人提了明日回门的事儿,可他没想到公婆都没搭理他,甚至还狠狠骂了他一顿。“回什么回?你也不看看你那些破嫁妆,你还有什么呢娘家啊你还回门呢!明日继续去砍苞谷杆子!别给我想着偷懒!”   林久久想过到了云家日子不好过,却没想过会这么艰难,回门的日子啊,这可是规矩啊,可他们连规矩都不顾了,连脸都不要了!   ......   八月的天气,已正式别了酷暑,迎来了初秋时节的凉爽。   小河村的后山山,落了一座孤坟在一个小山包上,秋风吹的坟包四周的杂草乱晃,也吹动着正跪在坟前的一个少年的长发。   “娘,我以后不能经常来看你了。”磕下最后一个头之后,林久久将被风吹乱的额前碎发别到耳后,又胡乱把脸擦拭干净,这才下山往他大伯家里去了。   “久哥儿!”给林久久开门的是他大伯娘,大伯娘原以为他今日不会回来的,见到门外的人时眼里全是惊喜,还赶紧的往人身后看,可看了半天却不见姑爷人影,一脸的惊喜顿时变成了担心和心疼。   林久久看着他大伯娘面色变换,赶紧冲人笑了一下,还上前拽着大伯娘衣角,和往常一样撒了个娇。“大伯娘,我有事和你们说。”   林久久一进门,大伯娘迅速把门关上拉着人去了堂屋,一边走一边询问云家老二怎么没有跟着来。“这真是太过分了,哪有回门不陪着自己夫郎的啊,你大伯也真是的,打听个人也打听不清楚,他不是说那小子人不错嘛,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啊。”   大伯娘的抱怨,听在林久久耳朵里也有了一丝丝的心酸,他家里准备换亲的时候,他托了他大伯去打听云家老二的为人,有了大伯的话他更放心了,但他没想到云家老两口能混成那样。   “婆婆不让我们回来,一早就打发云深出去干活儿了,我是偷偷回来的,三朝回门是规矩,其他时候也就算了,我想在今日给我娘磕个头。”林久久有心给新婚的相公解释,可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这样的日子便是父母反对也该回来。   心里虽然失望,但林久久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今日回来可不是为了在大伯娘面前装可怜,而是有事情要和大伯娘他们说。   眼下正好是八月初,地里事情颇多,这会儿林家大伯和两个儿子都在地里干活儿,家里就大伯娘一个人在家,但大伯娘在家里是能说上话的,他和大伯娘说也是一样的。   “大伯娘,我先前放在家里的东西还是继续放在这里吧,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再说,如今带去了我也是留不住的。”   林久久原本打算成婚后借着回门这日把银子拿走,可如今是不能了,“公公婆婆并不是善茬,相公虽然对我不错,可在家里说不上话,他保不住我的银子。”   “久久啊。”大伯娘眼里有眼泪花在打转,可始终没有流下来,拉着人林久久的手半天说不出话,好一会儿之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有了笑,赶紧拉着林久久坐下,冲着人村子里李家一指才道:“你不知道,那婆娘便是把你嫁去了云家,她女儿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大伯娘这话说了,甚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听说啊,香丫头新婚隔日被打了,李家那小子打了人就跑了,今日也是香丫头的回门日,她这会儿也不知道在不在家。”   “什么?”大伯娘的话确实是让林久久惊到了,他没想到李恒竟然还打人,他们在一个村子长大,李恒一直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书生摸样,什么时候竟然还会打人了?   李恒当然会打人,因为他一直以为他的亲事不是换亲,而是两人一起娶。   林香香弟弟出息,为妻为他博好处,林久久是他自小定下的夫郎,长得貌美得他欢心,为妾为他遣寂寞,如此他一点不亏。   可他不知道,林香香她娘顾忌林久久样貌好看,害怕女儿婚后受冷落,早就偷摸和云家商量着将林久久嫁去了云家,而且还是同一天出嫁,让李家都没法儿挽回。   李恒新婚隔日便向家里询问,正妻已娶,何时纳夫郎过门,林香香被李恒一句‘夫郎’气到,没能忍住言语轻贱了林久久几句,之后惹得李恒不快,林香香仗着她已经过门,还和李恒圆了房,万事已成定局,直接将林久久已嫁去云家的事儿说了。   李恒得知真相,犹如晴天霹雳,一个耳光给人甩了过去拔腿就走,直接回书院去了,连妻子的回门日都不管了。   林久久听了大伯娘的话,心里确实是痛快了一瞬,但他还来不及高兴太久麻烦就来了,这会儿大伯娘家的院门正被敲得震天响。 第9章   “小贱人!你给我出来!”   “出来!赶紧给我出来!”   林香香和她娘张春花的声音一起在外头响起,林久久一起身,大伯娘下意识伸手一拦,对着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去,便一个人往院门去了。   大伯娘到了院门口也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院门冲外面喊道:“叫魂啊叫什么叫,有屁快放!”   “大伯娘,我知道久哥儿在你家,让她出来!”林香香这会儿满肚子的怨气没处发,知道林久久也是一个人回来,便想狠狠收拾人一顿出气,她娘自然也是那么想的,跟着吼道,“大嫂,我劝你不要管旁人家的闲事,我家哥儿回门同你有什么干系,你把我家的哥儿关在你家算怎么回事?”   林家在村子后头,附近没什么人家,两家人闹起来一时也没人围过来看热闹,母女两个对着院门又踢又打也不见开,便直接开口破口大骂了起来!“林久久你个小贱人,你出来!”   “大伯娘,开门。”门外的骂声是林久久耳朵都要听出茧子的熟悉骂声,他被这母女两个欺负了十来年,如今他已经嫁人了,到了和她们算账的时候了。   “你们想干什么。”林久久虽是个小哥儿,但他自小干惯了粗活,身上有的是力气,他不顾大伯娘阻拦出门之后,直接靠在了门框上带着些挑衅的看着眼前的母女。   林香香昨日被李恒打了之后,便把账记在了林久久的头上,觉得都是因为林久久她才挨了打,早就盼着今日回门,狠狠将人打一顿出气,如今见人是一个人回门,更是不准备放过林久久了。   “想干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林香香朝着她娘看了一眼,母女两个一起捋袖子朝着林久久过去,林香香她娘张春花更是直接说道:“小贱人,看老娘今天怎么收拾你!”   林久久一看这母女两个架势就知道她们要干什么,便赶紧的喊他大伯娘去喊人,同时戒备的看着这两母女。   林久久看着身材圆润敦实的张春花,想到以往村子里打架的人,二话不说直接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张春花□□就是狠狠一脚!   “啊!”张春花被踢之后立马发出一声惨叫,接着竟然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直接倒在了地上。   林久久一边痛快的想着这招果然有用,那时候王麻子欺负了村子姑娘,被人家这么踢的时候也是倒在地上痛的嗷嗷叫!一边毫不犹豫朝着林香香扑了过去!   他把人压倒之后,没有一丝犹豫紧紧闭了眼睛,不顾死活的用头狠命撞向林香香的脸,等到觉得自己都头晕眼花之后,胡乱在人脸上抓了几把,才睁开了眼睛,但也是因为眼前亮了什么都能看见了,他直接被吓了一跳!   只见被他压在身下的林香香满脸都是血,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他揍人也就是凭着一股子狠劲儿,这会儿见到林香香这个惨样心里也有些怕了,害怕一会儿他爹过来他打不过,于是匆匆起身拔腿就跑,什么也顾不得了。   林久久今年九月初九才满十七岁,十六七岁的的孩子力气大不大不知道,但脚程肯定快!他不要命似的飞奔,几乎是眨眼时间就跑出了村子,等到跑出村子四五里地后面也没有人追来,他才放心了一点,可放心之后他确实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今日,他确实是逃走了,可他要奔去的地方也并不是好地方,他的婆家云家并不是好人家。   他出嫁那日,婆家竟然没有摆席不说,连一顿好饭都没有,且隔日就不顾规矩让他一个新夫郎下地干活儿,回门日更是不要脸的明说了不准他回来,这样的人家甚至还不如林家呢,在林家他至少还有大伯一家疼他。   想到大伯一家,林久久心里才安稳了一点,至少他还有银子,若是日子真的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他会想法子离了云家回来拿了银子过自己的日子。   林久久跑了,倒是候不知道他走了之后,他大伯家里遭了难。   林香香喊了李家的佃户,将大伯家里围了个起来,想要狠狠教训大伯家里一通为自己找回面子。   “不过是头两脚羊,贱命一条也敢动我?他能跑你们能跑吗?今日我定要打断你们一家子的狗腿,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护着那小畜生!”林香香的话实在太恶毒,大伯娘也害怕了起来,甚至想着干脆她给人下跪道歉,让人放她儿子一马算了!   “香丫头!”大伯娘想到就做直接给人跪在了,可她的行为林香香满意,她嘴里的称呼林香香不满意!“你喊谁香丫头?”林香香抬手就想给大伯娘一个耳光,却不料她的手被人抓住了,她下意思骂道:“哪个狗东西敢抓你姑奶奶的手!”   “哼!我倒是不知道我这儿媳妇儿成了我姑奶奶。”李家夫妻来了,这抓着林香香手的正是李恒他娘。   林香香被突然出现的公婆吓了一跳,之后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已经肿胀起来的一张脸赶紧告状!“爹,娘,你们看啊,你们看啊,我的脸就是被这个臭婆娘和那个......啊!”   林久久话未说完竟然被她婆婆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人打的倒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的望向了李家夫妻,李家夫妻却正在对着大伯娘一家道歉。   “林大哥,对不住了,是我李家家门不幸娶了个不懂规矩的儿媳进门,我们两口子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   李家这两口子其实为人尚可,不然也不至于因为欠林久久阿娘人情,便用儿子亲事报答,也不嫌弃林家家贫。两人若不是为了儿子前程,应该会按照约定娶林久久过门,可惜阴差阳错林久久倒是没命摊上这么一对好公婆了。   两口子给大伯一家道歉之后,大伯娘赶紧开口替林久久说话,直说林香香如今这模样都是她自找的。   “她见久哥儿一人回来便要对久哥儿动手,还满嘴都是轻贱之言,久哥儿动手也是无奈,谁让她自己打不过人还想要打人!这会儿,还要喊了佃户过来打人!”大伯娘越说越气,她方才竟然对着一个晚辈下跪,往后还怎么活啊,真是什么面子都丢光了!   大伯娘性子耿直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只觉得长辈下跪就是失了面子,殊不知就是因着她下跪,如今李家夫妻正心虚懊恼的不行!   还算有些良心的李家夫妻,知道婚事一事确实是他们对不起林久久,之后得知林家偷偷把人嫁去了云家更是有怨,明明说好了俩孩子一起嫁到李家,他们给的可是双倍的聘礼,眼下又听得大伯母的话,心情更是复杂了起来。   他们这会儿不止对林家有怨,还有些愧疚,对林久久的愧疚。   “家门不幸啊!”李恒他娘掩面哭了起来,李地主则是直接怒骂道:“林家女真是好大的脸啊!我李家人对待村里乡亲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便是对着佃户也不摆东家的谱,她哪里来的脸?竟敢仗着李家名头对人喊打喊杀,这不是败坏我李家名声是什么?”   两人看中儿子,儿子又是读书人,自然更加重视家中名声,如今家里儿媳不止让长辈给她下跪,还要把人腿脚打断,越想越觉得眼前一黑,李家今日是什么脸都丢尽了!   “所有的李家佃户长工看清楚听清楚了,我李家绝不会做欺凌弱小和乡邻的事,家中儿媳胡作非为之时你们若敢听从,别怪我李家不客气!”   李家夫妻这话一说,原本就不愿得罪人的佃户们连忙应声,都舒了一口气,乡里乡亲的,若不是为了手里几亩田,谁愿意对相亲喊打喊杀啊。   今日闹了这一大通,吃亏的竟然只有她们母女,张春花瞪着李家夫妻气得牙痒痒却不敢多说一个字,之后又四处寻找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的自家男人,寻到人躲在角落里屁都不敢放一个,差点气吐血!   林香香此时也是在心头呕血!   她原本以为嫁到了地主家里就能逞威风过好日子了,哪知道还要受这种冤枉气!这李家人真是脑子有问题,别的村子地主都是大老爷,过年过节佃户都得往家里送东西,平日里也只管把他们当牛马使唤便是!   她自小就羡慕地主家的夫人,如今她倒是成了地主家的夫人了,却依旧狗屁不是,连打断一两个人的腿脚都办不到。 第10章   八月的天气,日头已经短了,大概戌时一刻的样子天色就暗了,林久久走的时候已经快要酉时了,离着婆家大河村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天色就暗下来了。   林久久是个小哥儿,几乎没有走过夜路,走的夜路也只是收工晚了之后,从田地到家里的路,像眼前这样的荒郊野外,他往日哪里敢走,可现在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感觉远处有个人影在移动的时候,林久久吓得赶紧躲到了路边的草丛里,他胆子其实不大,他害怕陌生人也害怕鬼,只是人被逼急了才什么都不怕了,这会儿他面对林家那母女两个的勇气早没了。   山间的小路,路边的草丛都很是高大,想要躲藏很是容易,看着人影慢慢靠近的时候,林久久吓得一动不敢动,不管慢慢靠近的东西是什么他都害怕。   是鬼他就完蛋了,是人的话若不是个好人,他也完蛋了!   人影近在眼前的时候,已经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林久久突然愣住了。   “云深?”   前面的人突然停了,可他并没有回头,林久久想到往日里村里老人对走夜路时候告诫的话语,说是走夜路的时候听见有人喊你名字不能回头,他心中一喜赶紧的又喊了人一声,“云深!”前面的人好像又停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往前走了,这些林久久确定了,赶紧从路边草丛出来更大声的喊着,“云深,是我啊,是我!”   林久久声音里有了哭腔,前面的人也终于回头了,等他几步到了身边,林久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大声将心里的埋怨和害怕都哭了出来。“你怎么才来啊,我刚刚都要吓死了!”   林久久拽着衣服铺在人怀里哇哇哭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哭完了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两个也不熟,他方才那样好像有些不好。   心里的委屈害怕发泄了,就连这黑夜都不怕了,林久久默默往前走,大概走了差不多一里路的样子,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抓住了。   “我背你。”云深这话一说已经绕过人到了前面蹲下了身子,随后在背上的人一声惊呼里道歉,“对不住,我该早些想到的。”   两个村子离得远,他夫郎早上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回娘家,按照时间算,他应该也没有在家歇息一会儿,之后又继续赶路回来。这么大半天的时间,也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吃喝,眼下怕是早就又累又饿,哪还有力气赶路。   林久久确实是累了也饿了,趴在人背上之后,他抬头看着椭圆的月亮,低头看着地上昏黄的月光,再看向稍稍远的地方,竟也有个大概轮廓落到眼眶。   知道他们不是摸黑前行,不至于看不清前路,便放心卸了身上力道,安心让人背着。   林久久靠在人背上的时候,身子虽然放松了,脑子里却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其实在成婚前就见过云深了,林香香和云家老大云远也是自小定亲,他两年前曾和林香香一起去过她外家,帮着她外公一家干活儿,他就是那时候见到的云家兄弟。   知道他要和林香香换亲嫁去云家的时候,他几乎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想着便是拼着一死也要和家里拼了,他绝不会嫁给那个好吃懒做的云老大。   可得知云家也要换亲,他嫁的人是云家老二云深的时候,他脑中所想却只是往后的日子要如何才能过下去,可他还是害怕自己年纪小见识浅看人眼光不行,还是托了大伯帮他打听云深人品。   得到大伯肯定回答之后,他拼着得罪亲爹后娘,从此断了后路的风险,将那三十两银子和他娘的嫁妆拿到了手里。   他还清楚记得,他爹给他银子的时候就说了,他要是真的拿了那三十两银子,往后林家就没有他这个哥儿了,往后他就是没有娘家的人了。   他爹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只想笑。   娘家?没有爹娘疼爱的娘家算什么娘家啊,他的娘家只会在他身上吸骨血,断不会替他撑腰接济他,这样的娘家自然没有银子重要。   林久久脑子里胡思乱想,身下的人却在琢磨着怎么和他开口。   “久哥儿,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回去了,我干活回去知道你回了娘家就赶紧来了。”   “嗯。”云深的解释林久久一点不怀疑,因为他也是偷偷跑的,而且云深也被支出去干活儿了,他收工之后就来接他了,这已经很好了。   “相公。”林久久突然开口喊人,感觉到身下人突然僵了下身子,他偷偷笑了笑,又小声说道:“你小心一点,我歇歇就下去自己走。”   “没事,你不重。”   林久久重不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心头欢喜。   两人到了离着家里四五里的地方,林久久就不让人背了,且他们经过一个叫做万家坝的村子之时,林久久还盯着村口看了好几眼,可惜夜色不明亮,云深也没注意到。   两人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林久久原本还在心头祈祷,祈祷公婆已经睡了,可他们刚准备推开院门,他婆婆成红花的破口大骂就来了!   “小畜生,终于舍得回来了?”成红花今年刚好四十,她身材矮胖,一张脸却和身材极不相配,她长了一张尖酸刻薄脸,高高耸起的颧骨夺走了一张脸所有的瞩目,一张有些瘪的薄唇吐出的话也全是刻薄之语。   成红花这短短一句话,吓得林久久直往人身后躲,可成红花手里的棍子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两人回来的时候,给人一顿收拾了。   “小畜生,我让你忤逆老娘,让你忤逆老娘!”   云家在村口的人户堆里,几乎前后左右都有人家,成家院子里突然传出一阵打骂,周围的邻居听了个清清楚楚,可大伙儿一点反应都没有,怕是早就习惯了云家这阵仗,只有云家右边儿的方家婶子瞧着云家院子忍不住说了一句话。   “哎,今天可是云深夫郎的回门日啊,这成红花真不是东西。”   云家那里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都已经戌时过半了,整个大河村都已经安静下来,家家爱户户关门闭户,吹灯熄火进入梦乡了。   眼下已是八月十一,天上的月儿早已有了存在感,不说不见云雾的夜空,便是云雾笼罩,地面也不是一片漆黑,遑论今日天空明郎,明月高悬,大地依旧如白昼一样展现在眼前。   林久久和云深挨打之后,成红花一进门就把门锁了,两人这会儿正坐在屋檐下的矮凳上。   八月的天气,便是夜晚也还不见寒意,可身子不冷肚子却饿,林久久肚子咕噜噜响起来的时候,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挨着云深近了一点。   只是他不作声云深却有了动静,“久哥儿,你别说话等我一会儿。”云深这话说的极小声,林久久甚至都没回答只是对着人点了两下头,之后便看着云深往他家屋后去了。   云深去哪儿林久久不知道,但他心底有个念头,他觉得云深是去给他找吃的去了,但心头这个想法仅仅是一个念头,他甚至故意将这个念头往下压。   因为有了期待再失望的话,会更难受的,以往也没人在意他会不会饿肚子,他也不能确定,云深会不会在意。   云深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而再回来的云深手里竟然拿着两个鸡蛋。   “相公,你哪里来的鸡蛋啊?”林久久眼睛都亮了,他摸着手里的鸡蛋,恨不得现在就敲碎了往嘴里塞,他实在太饿了,今早吃了一个粗粮窝头喝了几口菜汤,之后一整天了滴水未进,他早饿了。   许是看出了林久久心头想法,云深冲人摇头,“鸡蛋是生的,再等会儿吧,等到娘他们彻底睡熟了就去煮了吃了。”   “好!”有鸡蛋吃林久久就高兴了,等就等吧,不说一会儿便是一个时辰他也能等。   云家的院子是典型的农家小院,院子中间是正屋,两边是灶房柴房和牛马猪圈,灶房里一般没有什么贵重东西也就不用锁门,好些人家的灶房甚至连个插销都没有,一直都是大打开,云家也是一样。   时间慢悠悠碾过,好不容易到了亥时中,熟知家里人作息的云深终于没了顾忌,冲着身边的夫郎一笑,就拉着人进了灶房。   到了灶房,云深甚至没有用灶房的柴禾,而是跑到柴房提了一捆草把,草把烧火不像柴枝偶尔会劈啪作响,不止无声火焰还大,一会儿功夫便能烧开半锅水,这鸡蛋自然也就无声无息的煮好了。   鸡蛋煮好还得在冷水里浸泡一会儿才好剥壳,好在泡水时间不用太久,林久久这边冷好鸡蛋的时候,云深也把锅灶处理好了,瞧着和先头没煮鸡蛋之前一模一样。   两人偷摸出了院门,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鸡蛋,林久久早就饿得不行了,赶紧剥了鸡蛋壳立马咬了一口,等到满口蛋香在嘴里蔓延开,又顺着喉咙到了肚子里,他终于舒服一些了,赶紧的又咬下了第二口。   一个鸡蛋也就那么点儿,一会儿功夫整个鸡蛋已经下肚,林久久正舔着嘴巴,嘴边又被塞了个圆圆的东西,那是一个蛋黄。   “相公,我不吃了。”林久久吸吸鼻子,竟是觉得鼻酸,忍不住的就朦胧了眼睛,他没想到云深竟然还给他留了蛋黄。   他确实是还没有吃饱,可他是人云深也是人,而且云深还是个食量更大的汉子,他应该会比自己更饿才是。“相公,你吃。”   林久久只是个农家哥儿,一年的忙碌就是为了一张嘴,在他看来能从自己嘴里省吃的给自己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他没有选错人。 第11章   林久久说不吃就不吃,便是云深坚持,他也不听,还说云深不吃就扔了,云深无法只得自己吃了,之后还将两个鸡蛋的蛋壳远远扔了。   家里的大门让成红花给锁了,两人今日是没法儿进门睡觉了,云深干脆的拉着人去了柴房里。   他自小睡习惯了柴房,觉得柴房比他床铺还舒服,柴房里有厚实的草垛,又暖又软和,他的床铺到了冬天是真没有柴房暖和。   两人爬上柴房之后,云深熟门熟路的找好了位置,自己先躺下了才拉了夫郎半躺在他身上,如此身上变不容易被扎毛刺,也能舒服不少。   林久久自小也没少睡柴房,他后娘长了一副坏心肠,总会在故意折腾他,老是大半夜发疯说他偷东西,有时候只是骂一顿,大多时候都要挨打。   他为了避免挨打,只要半夜被后娘骂声惊醒,就会迅速起床跑出门偷摸躲起来,等到屋子里安静了就爬到柴房里去睡。   终于能安心躺下休息,林久久忍不住的长舒了一口气,他今日实在是累得很了,原本赶六十里的山路对他来说不算很辛苦,可他......他是新婚啊,这是他的回门日,前日是他的洞房夜,他前日大半夜没睡,一直在承受**今日赶路自然会更辛苦些。   想到新婚夜,林久久便忍不住的在身边人身上揍了两下!心想都怪这人,明明第一次很快就完事了,从新再来的时候却是折腾了他良久,他都受不住了也不停下。   云深瞌睡向来好得很,只要没有心事,一躺下眨眼就能睡着,他就要睡过去的时候却突然被夫郎打了,他赶紧翻了个身,委屈道:“我要给你吃的,你又不要。”早知道,是不是应该捏住嘴巴塞进去?   林久久被身边人突然来的弄得莫名其妙,待他反应过来这人的话什么意思是真的笑了出来。“你这个笨蛋,赶紧睡觉!不对!你先别睡,你还没说这鸡蛋是哪里弄来的?”   “偷的。”   “啊?”   林久久没想到云深就怎么大喇喇说了鸡蛋来处,正愣着不知所措,云深才继续下去,详细同他说了这鸡蛋是怎么来的。   原来云家这屋子在后墙高出有个破口,那破口离着房梁不远,云深便是爬上了房梁再从那破口进去,最后沿着墙壁之间的撑墙圆爬到了他家的库房上头,他家的米面肉都放在库房里,鸡蛋也放在哪里,而且鸡蛋还被放在了篮子里掉在了房梁上。   云深顺藤摸瓜一般,直接拉着绳子往上,摸了篮子里鸡蛋再原路返回了。   “你这不是第一次了吧。”林久久这话说的凉悠悠的,他没想到他竟然看走眼了,他大伯也看走眼了,这个云深哪里老实了啊!他一点都不老实!   云深听了夫郎的话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有时候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才会去拿的,要是没发现鸡蛋少了就能躲过一顿打,要是发现了也划得来,反正我常挨打,得了好吃的被打也划算。”   饿肚子的滋味林久久最是了解,听了云深的话之后,他不止没有看不起反而主动朝人靠近了,伸手抱着人胳膊闭上了眼睛。   若是能吃饱穿暖,谁愿意冒着被打的风险去偷吃的啊。   想到饿肚子的滋味,林久久心中更是难过,因为他自己也一样,他自小也被家里为难,但凡一有机会就会努力往肚子里填东西,有时候实在是饿得很了又找不到东西吃,便是别人丢在地上的东西他也会乘人不备捡了吃。   这一夜,便是睡得还算舒服,林久久也过了子夜时分才睡过去,他脑子里全是云家的事。   云家日子和李家比不得,林久久心里清楚便是做李家妾,日子也不知道要比在云家舒服多少倍,可他却是一点不后悔他的选择。   他和云深成亲不久,可单凭这几日他就能看的出来,云深是个可以一起过日子的人。   他们成婚的第一日,云家什么都没有准备,云深也和今日一般,等到他爹娘都睡下之后,才偷偷点上了他就早藏起了的红烛,因为新婚夜点红烛是他们晏国人的规矩,红烛燃尽寓意一生完满,便是再穷的人家都会为新人备上一对的。   他家里没有准备,可他备上了。   今日也是这般,他爹娘不让他们回门,还故意把他支走,但他得知自己回去之后还是赶紧的追去了,便是知道回家会被责打还是追去了。   且他们被打的时候,他一直在护着自己。   这个人没有把爹娘对他的不公,发泄到夫郎的身上,反而还会在他被公婆为难的时候护着,说明他确实是个好人,往后也不会无端责打怒骂于他,这已经比好些夫郎要幸运了。   “云深,我不想挨打了,也不想你被打。”茅草搭的柴房在黑夜里没有一丝光亮,林久久摸黑拽了拽人衣角,小声同人说了心头愿望,之后终于睡去之后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   分家,他想分家,他知道他们只有摆脱了云深那偏心的爹娘,才有可能过上好日子。   隔日一大早,两人就醒了也早早起了,等到成红花骂骂咧咧起床的时候,林久久已经打扫好了院子,云深也将灶房水缸的水打满,成红花见状还算满意,但还是扯着昨日回门的事,又骂了两人一通,还警告他们往后再敢不听话,便直接把人打死,这才作罢。   云深今日要去干昨日没干完的活儿,云家父子两个要去别人家帮忙换工,云家男人都出门之后,林久久也被成红花丢了个背篓和镰刀,让人跟着她一起出门干活儿了。   八月初的天气,除了田里的稻子要收,地里活儿也不少,除了要将掰了苞谷的苞谷杆子砍了,免得挡住地里阳光,还得给红薯地除草和打藤,不能让红薯藤长得太茂盛,否则营养全长在藤上,地里的红薯可就不长个儿了。   除了红薯地里的事儿,还要准备种杂粮和秋菜,总之没有个闲时。   砍苞谷杆子这种事林久久是做惯了的,但他今日有些不舒服,便不紧不慢的干着活儿,虽如此脸上也有汗珠挂着,瞧着倒是没有偷懒,成红花自然也就没骂他。   两人在地里干活儿被好些人看见,林久久可是新进门的夫郎,才新婚就被拉到了地里干活儿,有些胆子大还不怕和成红花闹起来的,或者和成红花不对付的,便特意的停下说笑几句。   “哎呀,成大嫂,你家新夫郎真勤快啊,咱们在这大河村生活了几十年了,也没见过新婚隔日下地干活儿的夫郎啊。”这会儿停在路边说话的村里的马嫂子,她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娃娃,是她的小哥儿。   她这话是对着成红花说的,却是看向了林久久,林久久对上那妇人的眼神之后,冲人笑了笑。   马嫂子方才那番话笑话的是谁,林久久心里明白得很,人家这是替他委屈呢。   林久久听出了马嫂子的意思,成红花自然能也能听出来,但她没回话,倒是指着林久久左手冷声道:“他这手可是散财手,我们云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什么家底能经得起他败落啊,让他勤快点也是为了他好。”   云家娶了新夫郎的事全村都知道,还知道这夫郎出身同云家老大定过亲的林家,先头大伙儿都奇怪,云家怎么会让小儿子先娶亲,如今他们知道了。   云家娶了个六指夫郎的事儿,全村也都知道了。   农家孩子的零嘴大多都是野地里的东西,镇上卖的糖食糕饼得要年节时候才能尝尝鲜,而且还得家里有点闲钱又得父母疼爱才行。   地里的苞谷还有高粱杆子,有些会有甜味,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会将之当做甘蔗吃,林久久自然也好这口。   他砍苞谷杆子的时候,若是遇上了水分足的就会剔一小段尝尝味儿,若是嘴里能咂摸出甜滋味,他就会将杆子放到一边,等到干完了活儿慢慢吃。   今日自然也是一样,林久久在地里砍包谷杆,身边留下的甜杆慢慢变多,等到一块地的苞谷杆子砍光了,身边也有了七八根甜杆。   成红花早发现了家里的新夫郎留了甜杆,她也不吭声,她料想新夫郎也不敢在地里嚼甜杆吃,等到活儿干完了,再多的甜杆也是她的。   两人干活儿的这片地有小一亩,等到一亩地的苞谷杆子都砍完了日头已经爬了老高,瞧着怕是巳时都过了一会儿了。   “老二夫郎,你抽几捆红薯藤回家,我先回家做早饭了。”成红花一边吩咐林久久做接下来的事,一边很自然去了人身边,躬身就抱起了林久久身边的甜杆。   林久久见状也不气恼,乖乖应了,突地!却是一边喊叫一边跑,他身边的成红花被吓了一跳,听见他嘴里‘蛇啊,蛇啊’,还真的发现身边红薯藤有动静,吓得也赶紧跑开了,可她刚跑出去没多远,惊叫就变成了惨叫!   “啊!我的脚我的脚啊!”随着成红花的一声惨叫,她整个人也倒在了红薯地里,双手还按着一只脚叫唤不停。“你个天杀的黑心肝的扫把星啊!这是刚进门就想害死我啊!砍个苞谷杆子都砍不好!”   林久久初时还以为她是被蛇咬了,听见成红花对他破口大骂,这才知道成红花不是被蛇咬了,而是被苞谷杆子划到脚了。   砍苞谷杆子的时候,从根部齐齐砍断很难,大多人都是直接对着杆子一个划拉,如此刀口都是尖口状,若是不小心踩到了便有可能划伤脚。   成红花今日就成了那个倒霉蛋,她惶急之下踩到了苞谷杆子,脚下吃痛步子便有些不稳,身体一歪那杆子口子便划伤了她的脚踝处,虽说伤得不重只是破了口子,可伤处痛感却是强烈,谁人都知道伤在肉越少的地方越痛。   林久久小心去到她身边询问她伤处,满脸的害怕。   “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的捡了地上的甜杆背老娘回去!”成红花呲着牙发脾气,还伸手示意人把她扶起来。   林久久是真没想到,只是被苞谷杆子划拉了皮,脚就废了,连路都走不了了。他知道成红花是故意折腾他,可他也不能反抗只能捡了甜杆,再蹲下身子让人爬到他背上。   林久久虽然是个小哥儿,但他个子不算矮小,比成红花高了不少,可他身形偏瘦,他颤颤巍巍把人背起来之后,堪堪走了几步便有些摇摇晃晃。   成红花在他背上,他身子摇晃成红花自然会害怕把她摔了,她伸手扯了一下林久久的头发教训人,让人走路稳当一点,可她没想到她这么一扯,林久久身子竟然往后一仰,之后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都往后仰倒了下去!   “啊!”   “啊!” 第12章   随着林久久的一个仰倒,这回的尖叫声就变成了两个人了,且这回和先头一样,林久久依然是因为吓到了,但成红花却不是!   痛,她快要痛死了!她腰上的肉好像被扎穿了一般,这会儿整个后腰都是火辣辣的,她甚至觉得她可能要死了!   林久久被蜷在地上喊叫的成红花吓了一跳,看见旁边的苞谷桩才反应过来,他们方才倒地的地方正好有一排苞谷桩,成红花成了他的肉垫,伤到腰了。   成红花最后是被云家亲戚,云深姑姑的大儿子张阳背回去的,张阳不太喜欢他这个舅妈,把人放下就走了,成红花只能让林久久给她检查伤口。   林久久揭开成红花背上衣服之时,看着她后腰处的伤口,赶紧开口安慰人,“婆婆,没事,没有扎穿。”   “呸!你个小贱人,扎穿了老娘还活得成吗?你这是在咒我死吗?”成红花此刻龇牙咧嘴的,既是痛的也是被林久久气的。   林久久识相的闭嘴,又偷摸看了成红花后腰的伤好几眼,成红花的后腰,被尖利的包谷根刮破了核桃那么大的一网皮肉,伤口不深但瞧着血淋淋一大片着实有些吓人。   “你个天杀的扫把星,老娘就知道你是个倒霉催的,这刚进门就想要了老娘的命啊!我真是悔啊,就不该贪便宜娶你了扫把星进门,你这个讨债鬼,你连亲娘都能克死,老天无眼啊让你投胎做人。你就该做畜生,做畜生都是便宜了你,你就该去做那活不过一季的草一冬的虫,早点去死最好!”   “婆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久久带着哭腔为自己辩解,他这会儿倒是没有装腔作势,他是真的想哭了,因为他听很多人说过,他娘就是他克死的。   成红花这会儿腰痛脚痛,肚子还饿了,加之家里还没人,她也懒得和林久久废话,一边抬手往人身上狠狠拍打,一边吩咐人赶紧去做饭。   林久久捂着被打的地方,不敢有一点不满,乖巧应了之后就赶紧出门了,待到出了成红花的房门,林久久才用力擦了脸上眼泪,他想着方才确实是摔错了,那包谷桩就不该扎在后腰上,就该扎在嘴上,他这婆婆嘴巴实在是太坏了,太会骂人了。   林久久昨日才嫁到云家,对云家完全不熟,好在昨日有不少饭菜剩下,热一热就能吃了。   林久久热饭菜的时候,还见了肉,他一边十分自然就将锅里的肉往自己嘴里塞,一边想着今日就他和婆婆在家,他不吃就要落到他那嘴毒的婆婆嘴里,那他还是自己吃吧。   成红花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突然却弹了一下想要爬起来,她突然想到,只留新夫郎一个人在灶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偷吃,可她双手刚撑起来又趴了下去。   想到新夫郎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她摇了摇头,觉得那样胆小的人应该不敢偷吃,再说了偷吃嘴巴里怕是会留味道,一会儿她想闻闻他嘴巴里味道好了。   林久久把饭做好了之后,就赶紧去屋子里喊人吃饭了,可床上趴着的人不止没有起身的打算,竟然还招手让他过去,林久久一脸疑惑的到了床边,干脆先开口问道:“婆婆,你是不是想在床上吃?那我把饭菜给你端进来吧。”   成红花心头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她喊人过来只是想看看新夫郎有没有偷吃,这会儿他见人嘴巴上没有一点油迹,她也没闻到什么味儿,也就歇了让人哈气的打算,直接挥挥手让人给她端饭菜进来。   “好,我马上去。”林久久可是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的人,一看成红花神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转身之后立马笑了。   他才没那么笨呢,偷吃了还要留证据,怎么让嘴巴里没味儿他比谁都明白。   饭后,自然是林久久来收拾,等到林久久收拾好了家里,成红花又给他安排了搓苞谷粒的活儿,上半个月家里刚收了苞谷,如今还剩下一些苞谷没有搓苞谷粒,云家马上就要收稻子了,得把屋子空出来,这堆在堂屋的苞谷自然要收拾。   林久久搓包谷的时候,成红花倒是没有躺着,而是坐到了林久久身边监督他,生怕他偷懒。   林久久自小就干惯了各种活计,搓苞谷粒这种活儿,对他来说和休息没两样,他并不觉得辛苦,只是今日情况特殊,坐在木凳上面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偶尔的便会轻轻挪动一下,让身子舒服一点。   成红花是个已经生儿育女的妇人,林久久的样子落在她的眼里,她瞬间就懂了他是怎么回事。她这会儿正在啃着林久久早上砍的甜杆,呸的一声将嘴里一口残渣吐到了地上,脸上神色也突然变的难看。   林久久不知道监督他干活儿的人突然又是怎么了,他原本都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可身边的人虽说脸色难看,倒是没有开口教训他,他也就没有多想,毕竟不被骂自然更好。   一日很快安静过去,期间成红花难得没有挑他错处,林久久还挺高兴,以为白日的事儿过去了,他没想到他高兴的太早了,因为成红花是等着家里人都回来了,才开始收拾他。   “一个新进门的夫郎,竟敢把婆婆摔了,这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且就算不是故意的这也是大不孝,今日他必须在我房门外跪一晚,否则就收拾收拾滚回林家去,我们云家要不起这样的夫郎!”成红花这会儿又坐不起来了,直接趴在了床上。   云远见了她后腰的伤,黑着脸到了林久久身边直接扬起了手,好在这会儿云深也回来了,赶紧把人拉到了他身后,可云远的拳头还是落了下去,只是落到了云深身上。   云深被打,林久久心里也不舒服,一脸害怕的同所有人解释了白天的事,还着重说了他是被扯头发了才没有站稳的。   “阿爹,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摔了婆婆的。”林久久同云家父子解释之后,又扯着云深衣袖,冲着人摇头,他这一回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委屈更重。   云父看林久久这胆小样子,又看了一眼趴床上嗷嗷叫唤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新夫郎是没胆子害婆婆的,定是这老婆子自讨苦吃了。想到马上就要秋收了,家里老婆子却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云父顿时觉得烦躁不已!“行了,别闹了,明日活儿还多得很,都赶紧去睡吧。”   有了云父这话,云深原想赶紧拉着夫郎走,可成红花却是依然不肯,她这会儿腰也不疼了脚了能走路了,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麻利的搂了几撮箕的苞谷棒子直接倒在了院子里,让林久久不把活儿干完不许睡。   “哼!敢算计老娘,你还嫩了点!”成红花早等着这一刻了,她甚至直接将苞谷棒子倒在了院子里的晒垫上,想让人借着月光来干活儿,灯油钱都不用出。   眼下已接近月中,便是今日天空被云层覆盖,天色也不并不是漆黑一片,还是有着隐隐光亮,搓苞谷又不是什么细致活儿,也不需要光亮。   林久久没想到成红花这么坏,心里憋着气偷偷拉了拉云深的衣角,他本意是喊云深给他们说好话,哪知道他刚动手成红花竟然又开口了。   “老二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明日事情还多得很,还不赶紧去睡觉!”成红花这话说了就往屋子里去了,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林久久没想到,这院子里的苞谷不是给他们两个准备的,而是给他一个人准备的,他心里都还没有来得及将成红花骂上两句,他身边的人竟然真的抬步往屋子里去了。   云家母子两个一进屋,云家院子里便只剩下林久久一个人了。   八月的天气,早晚已经有了凉意,如今有差不多是戌时末了,村里几乎没了一点灯火影子,大多人家已然入睡。   没了人声的村庄,只有格外清晰的蛙鸣鸟叫,林久久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这些专属于夜晚的声音没了烦躁,却是让人却多了寒意。   林久久从亲娘没了之后就习惯了受委屈,外人的轻视家里人的虐待,都很难让他真心的难过或者是哭出来,可今日他哭了,不只是掉了眼泪,还难掩喉咙冒出来的呜咽声啜泣出声。   蹲到晒垫上拿起苞谷的时候,林久久看向的却是小河村的方向,他现在有些后悔了,他就不该因为几面之缘判断一个人性子,不应该嫁到云家来。   手里虽然拿着苞谷,但林久久手上并没有动作,他现在全身都没有一点力气,哪有什么心思去搓苞谷粒。   他现在满心都只有几年前的一件事,他那时候跟着林香香一起来这里,给林香香外家干活儿,他锄谷田的时候被一个捡谷穗的老汉欺负。   那老汉不止在他锄好的田里乱踩,还想要在他身上乱摸,他被吓得胡乱挥动着手里的锄头,不小心打倒了那老汉的头,那无赖便直接躺地上撒泼准备诬赖他。   他正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云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直接将地上撒泼打滚的人提起来扔到了路边,还跑回来拿了他的锄头追的人满地跑。   之后,还去廖家告了那老汉一状,让那老汉没法儿冤枉他,不然他在这个陌生村子里就要丢人又破财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被后娘怎么收拾。   那一次,林久久是真的很感谢他,但这事儿在他心里很快过去,真正让他时不时的会想到这个人的是后来的一件事。   那件事之后的隔年,他自己来廖家照顾不小心摔了腿的廖老婆子,有次他经过村子里地主家门前,正好的遇上了云家的两兄弟。   他记得,那会儿云深手里正拿着一个嫩苞谷在吃,他们兄弟许是到地主家有事,两人准备进门的时候,云家老大把云深手里的嫩包谷抢过去扔了,可云深他竟然又去把苞谷捡起来了,还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土屑,将之装进了兜里,应该是准备从地主家出来再吃。   林久久当时赶紧的别过了眼,权当自己没看见,可他至今都记得他当时的心情,他那会儿心里特别难受,一直埋头看地是因为他眼睛里有眼泪不停往下掉,因为他自己也捡过地上的脏东西吃。   没有饿过肚子的人根本不会知道,饿极了的时候是什么都顾不了的,面子哪有填饱肚子重要。他后娘刚进门的两年,他年纪还小心眼不多,若是开饭的时候没吃饱或是没吃到就只能饿肚子了。   他在泥泞的地里捡过吃的,是一个被人啃过几口的蒸土豆,土豆上沾满了泥巴,可沾了泥巴也没关系,到水沟洗干净就行了。   想到过去的事,林久久心里不止有委屈还有恼意,明明得知亲事被换的时候,他想的是死也不嫁到云家来,可知道要嫁的不是云家老大而是老二却犹豫了,有了大伯他们的话更是决定了。   他当时觉得一个勤快还珍惜心疼粮食的人,怎么也能把日子过起来,却是没想到这云家都不是好人,他或许......   “......”脑子的话语突然被身后的动静打断,林久久察觉到屋子里有人出来,第一反应便是成红花来抓他把柄了,他正想和人吵一架呢,索性丢了手里苞谷,哪成想手里苞谷刚丢,他看清来人林久久突然觉得耳朵有些发热,他刚骂人呢。“你怎么还没睡。”   云深小心到了晒垫上,拉了蹲地上的人起身之后,自己一屁股坐地上,还小心同人比划了一下,示意人小声一点,这才小心开口:“娘睡了,你去睡吧,我来。”   林久久这会儿还正生气呢,可他没想到他以为对他不管不顾的相公,却是阳奉阴违的来帮他了?这人没有不管他,他是不敢反抗他娘,所以等他娘睡了才来帮他了,不对,不是帮他了,是替他了,来替他干活儿了。   “你可真是个蠢蛋啊,你娘的话就一定要听吗,不干了!走,去睡了。”心里的后悔委屈一下就一扫而空了,林久久这会儿恨不得自己声音再大一点,若是能将屋里的人吵醒那更好!   他就希望成红花能骂他,就希望家里能大吵大闹,就希望邻居来看热闹,来看他这婆婆又多刻薄,连新夫郎也能被惩罚折磨。 第13章   成红花自然不会出来,因为她这会儿正被云父训。   “你这蠢婆娘!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云父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瞪了一眼躺旁边的婆娘满脸的嫌弃,“你真是猪脑子啊!你摔了也是活该啊你,你都爬他背上了,把自己安危都系他身上了,你还折腾他干嘛?你扯他头发他能不摔吗?   还有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他好歹也是新夫郎,他眼下日子过得怎么样全村可都盯着呢,这要是传出了不好的闲话,你让老大怎么办?   老大可还没有说亲呢,若是有了家里虐待新夫郎的流言,谁家还敢把姑娘嫁进来?你真是昏了头了大事小情你都分不清!”   云父提到了大儿子亲事,成红花才不甘心的闭嘴了,心里也更不得劲儿了!她想着她得赶紧给大儿子张罗婚事,可千万不能让那两个兔崽子生出孩子来,占了云家长孙的位置!   林久久不知道成红花正被训,只觉得屋子里的人仿佛死猪一样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也很想进屋去睡觉,可地上坐着的人明显没有停手的打算,林久久长叹了两口气,准备和人一起干活儿,可惜他没能如愿,因为云深没让。   “去睡觉。”云深话语和动作一样干脆,不让人干就是不让人干,林久久无法,只能憋着一股子气进屋去了。   回屋躺床上的林久久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云家的事,满脑子都是他那个笨蛋相公。   他眼光倒是不错,确实是挑了个对夫郎好的相公,可这个相公不止对他好,对他娘也好。   “哎。”再次翻了个身,这一回林久久正好对着房间的破窗,看着从窗口漏进来的一丝丝光亮,林久久脑中思绪比今日的月光还迷茫。“到底该怎么办啊,总不能一辈子给他家当牛做马吧。”   “他会偷摸不听他娘的话啊。”烦躁的林久久突然想到了他们的新婚夜被云深会偷藏的红烛,想到方才的事,他心情好一些的同时,脑子也有了个念头跑出来。   他发现,云深虽然孝顺,基本不会忤逆他娘,但云深会尽量让他不受委屈!若他受了委屈呢?若他受了委屈,云深会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林久久躺不住了,他一翻身起床赶紧的披了外衣就出了房间,他不能真睡了,这样他和对云深不管不顾的父母兄长就没区别了。   “相公,我们一起吧。”   “你......”   “你别说话了,赶紧干活儿吧,早点干完才能早点睡觉。”林久久从来不觉得搓苞谷是什么苦差事,他动作麻利,也不说话了,可他不开口了一边的云深开口了。   “别怕,大哥要说亲了。”   “相公?”林久久不明白云深怎么突然说这个,可他脑子聪明,一瞬间的疑惑之后心里就有了答案!   云深已经成亲了,若是他大哥也成婚了,那么他们两兄弟都成家了就到了分家的时候了啊!   他们村子也这样的,兄弟多的人家,等到弟兄们都各自成家了,就要分家了!心里有了这个认知之后,林久久手上力气都大了,对面的云深也是一样,两人话也不说了,朦胧的夜色里只有两个人影动作不停,苞谷粒落地的声音漱漱作响。   两人将地上的苞谷棒子全部搓完,已是子时,两人快速洗了手脚便回房睡下,且刚躺下不久便都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好眠到天明。   隔日,成红花起得比鸡还早,两人被她扯着嗓子喊醒的时候,屋外还是濛濛一片黑,卯时都还未过去。   “睡睡睡!就知道睡,今天要干活儿,没死床上就赶紧给我起来!”成红花的声音带着些尖利,扯着嗓子喊的时候甚至有些刺耳朵。   林久久一边揉眼睛一边揉耳朵,等到穿好了衣裤人才完全醒神,一出房门正准备拿镰刀下地干活儿,却被成红花喊住了,他没想到他今日竟然不用下地干活儿,也不知道成红花又要怎么折腾他。   林久久这回倒是想岔了,成红花昨日被训之后便老实了,为了儿子亲事,不好再让新夫郎整日在外头干活儿,可外头的活儿不干,家里的活儿也是要干的,成红花可不会让人闲着。   林久久在家里要晒粮食,搓苞谷,还得做饭煮喂猪,挑水洗衣,干的活儿不比在外头轻松,一日下来也是累的够呛。   这日午后,林久久去挑水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隔壁的方家婶子,他是新嫁郎,云家又没摆酒,婚后云深也没带着他走亲访友,村里人他是一个也不认识,只能按着年纪喊人。“婶子。”   方婶也不见外,呵呵笑着应了人,还拉着人说话,且一点不见客气,一开口问的就是他回门那日的事。“你这婆婆啊真是做得出来的啊,那可是回门日啊,孩子啊,苦了你了啊。”   方婶一脸同情样子同他说话,可林久久却不敢大意,只能再次对人扯出一个笑脸,故意说道:“婶子听错了,婆婆人很好,没有打我骂我,也没有打骂云深,那晚......那晚是婆婆在......总之,婆婆没有不好,没有打我的,婶子您相信我啊。”   林久久话间满脸的害怕和慌乱,之后更逃也似的走了,可他挑的水桶太大水太满,摇晃之间那水桶里的水泼出来不少,等到方婶回家,又听见云家院子传出来的骂声,只能叹气摇头,云家的夫郎可怜啊。   忙忙碌碌的日子很快便是两日过去,八月十四这天是个大晴天,云家除了云深都在家里闲着,林久久将昨日搓出来的苞谷粒晒好之后,拿了自己的绣绷子出来,一边做着绣活儿一边赶着鸟雀,难得清净惬意的待一会儿。   做绣活儿最是伤眼睛,大半个时辰过去之后,林久久揉了揉眼睛准备眯上一会儿,等到眼睛舒服了在继续干活儿,可他眼睛一闭竟然睡了过去,等到手上传来剧痛,整个人也摔了出去,他才彻底清醒过来,也才知道他被婆婆拿针扎了手。   “你个小贱人!大白天的不不干活还敢睡懒觉,你晚上偷牛去了啊!”成红花一见林久久犯困,心里就恨得牙痒痒,生怕她的宝贝长孙从林久久肚子里爬出来。   林久久根本不知道成红花针对他的缘由,但他无所谓,因为他知道,这恶毒的婆婆想要打骂他根本不需要理由,只凭着他是云深的夫郎,只凭着他没有几文钱的嫁妆,只这两点就够了。   林久久还记得,新婚夜当晚,他的嫁妆箱子就被翻了个底朝天,婆婆发现箱子里根本没有压箱底的银子,只有几套衣服和一些哥儿惯用的东西,立马黑下了一张脸,当即骂了起来,那时候他就很明白了,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是儿夫郎不被待见倒是情有可原,可云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林久久其实有些想不通,这夫妻两个怎么能偏心成这样?他们对着大儿子倒是好爹好娘,对大儿子说话从来都是好言好语,大儿子身上穿的平日吃食也不是云深可比。   同样都是儿子,也不知道云深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摊上一对如此偏心的父母。   “小贱人,你看我作甚?你还想翻天不成?”   “我不敢。”十指连心,林久久的手被针扎,这会儿正钻心的疼,可他却连一句怨言也无,依旧衣服低眉顺眼的样子,只是捂着自己的手爬了起来,将同样掉在地上的绣绷子捡起来便继续乖乖做事。   林久久这般乖顺,成红花脸上终于有了满意神色,也得意了,可她不知道,只是一下午的功夫罢了,她虐待新夫郎,用针扎她家新郎手的事儿,便传的满村子都知道了。   晚些时候,云深做工回来,云家人都已经睡下了,只有林久久烧了热水在等他。   “先洗个脸也擦擦身子吧,身上清爽了能睡得舒服些。”林久久这日子在家里日子不好过,但他知道云深日子更不好过,他在外头给地主家里干活儿,每日虽然工钱不少,可落不到一个子儿到自己口袋里,自己还要被累个半死。   林久久见人回来,已经把热水打好,就连擦脸巾都放好了。   云深出去做工是常有的事,可累了一天回来能有点惦记着他,却是从没有的事。   他乐得都要找不着北了,洗脸的之时嘴角都是往上翘的,之后擦身也好洗脚也罢,虽瞧着着急忙慌的倒是擦洗的仔细,一身的汗味都去了。   小两口终于睡到床上之后,竟是不约而同的一起朝着彼此靠近,云深一只手抱着怀里的夫郎,一只手正有些不安分的朝着人裤头伸去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胸口湿湿的?   “怎么了?”云深便是在傻也知道胸口为何湿了,这是夫郎哭了。   其实云深嘴里询问刚出口他就明白了,定然是他娘又给夫郎难受了,他正等着原因,却不料怀里的人竟然摇了摇头,“没什么,快睡吧,明日还要干活儿。”   云深还记得他们被罚搓苞谷那晚,夫郎还能使性子说就不能不听话,不干了直接去睡觉,可这才几日的功夫,夫郎却是连受了委屈都不敢说了。   云深比谁都知道他娘的性子,夫郎这般表现他清楚得很,这一定是他娘告诫了人,让人什么都不要说。“久久,告诉我你怎么了?”   云深再三询问的话,像是终于勾出了林久久藏起来的委屈,他终于是忍不住的把自己的手往云深胸前递,“我手疼,今天赶鸟雀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婆婆用针扎我。”林久久这话一说,云深胸口衣服湿的更凶,可他的话说的细弱蚊声,生怕被人听见的样子。   云深这会儿只是胸口衣服湿了,却觉得整颗心都揪着难受,欠了他娘的人是他不是他的夫郎,夫郎不该和他一起受罪。   云深自小听得最多的两句话,其中一句便是他娘嘴里那句‘老娘为了生你命都差点没了’,因为这句话云深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娘,一直任劳任怨任打任骂,可他觉得快要二十年的光景,他欠的债也应该还完了吧?   “久久,你听我说,你再忍忍,等我大哥成婚了我们就分家,就搬出去。”   原来,云深和他大哥云远年纪只相差一岁,他娘几乎是刚出了月子就有了他,生他的时候还遇上了难产大出血,差点丢了性命,且云深刚出生不久,他爹来就遭了难,他爹外出干活儿受了伤,一养就是好几年,直接把家里积蓄都掏空了不说,连田地都卖了几亩才熬过去。   自此,云家日子一落千丈,从小富之家变成了贫农,两口子自然也恨上了云深,觉得家里变故都是云深这灾星带来的。   林久久不知云家这些往事,但他如今知道了,他却只有一句话。   “这都是你爹娘的过错,同你有何干系?”   云深又不是神仙,还能左右自己投胎的时辰不成?“这分明就是你爹没有管好裤腰带,让你娘身子还未养好又再度有孕,再次生产身子自然要遭难,这分明就是你爹的过错!   还有他出事,也是他自己白长了两眼睛一心肝,自己不知道小心注意,怎么能怪到你的身上!”   林久久原是想不通,想不通夫妻两个怎么能对两个亲生儿子这么偏心,如今知道了却是更生气!云深他分明一点错处也没有,纯纯是替他那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爹,和没脑子的娘受罪了。   云深没想到他娘难受还有这么一种解释,他沉默良久除了将怀里的人抱得紧了些,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他此刻心头却是思绪万千。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和他说过,他娘难产并不是他的过错,他们只会让他多忍忍多担待,说他娘生他差点没了命,他娘也不容易,却从没有人告诉他,他是没有错的,错的人是他爹。 第14章   隔日是八月中秋,可村子里忙着收成的人并没有因为节日而停歇,稻田已经有人家在收稻子了。   成红花近些日子借口身上有伤,啥也不干,不止不去田地里就连家里的活儿也不干。   云家几父子出去干活儿的时候,难免会听到几句家里的闲话,云父连着被好几个村人,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家里婆娘命好的时候,一回家就冲人发了脾气。“你这懒婆娘,你再装死老子就把你腿脚打断,让你真只能瘫着!”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还没......啊!”成红花还想替自己狡辩一下,可转瞬就看见了她男人仿佛在冒火的眼睛,顿时吓得改了口!“好了,全好了!”   成红花身上的伤原本也不重,只是当时疼的厉害,但皮肉伤便是痛感也消得快,隔日便不碰不痛了,她赖在家里几日也算是舒服了,于是隔日一大早就去了家里菜园子,还兜了大蒜小葱种子,准备在地坎上插上往后吃着方便。   被路过的人搭话的时候,成红花也笑呵呵和人扯家常,可渐渐她觉得不对劲儿了,怎么今日这些婆娘都要提到他家新夫郎,还个个都要说什么新夫郎什么年纪小啊,什么白白嫩嫩啊,还什么不懂事啊喊她多担待,说得她是个恶婆婆似的!   “马家的,你闭嘴!你哪只眼睛眼睛看到我虐待我家云深夫郎了啊?你要是拿不出证据,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又是一个满嘴阴阳怪气的人同她搭话,成红花忍不住了,直接把话挑明了。   “切,这还要证据的哦?”马嫂子也不甘示弱,话说的更直白,“瞧你这话说的,还撕烂我的嘴,你家夫郎一过门就得下地干活,回门日还要被你打骂,甚至还被你用针扎的事儿全村都知道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   马嫂子说完甩袖就走,成红花瞧着人走了,才继续指着人骂,“你!你个臭婊子就知道造谣,老娘跟你没完!”成红花嘴里说着和马嫂子没完,人却赶紧往家跑,她生怕这话传到家里男人耳朵里,她男人可是警告过他多次的,大儿子还未成亲,可不能传出家里虐待夫郎的流言。   成红花不敢让云父知道的事云父还是知道了,为了挽回一点名声,他只能重新对秋收的事做了安排。“明日,让老二夫郎在家做饭,你跟着下田去干活儿。”   “可是......”成红花还想反驳,可惜被云父一个警告眼色瞪的不敢开口,只能小声嘀咕:“可是那小贱人偷吃怎么办?”   “家里米面肉蛋都是有定数的,怎么偷吃?就你屁事多,我看你这个臭婆娘才是个懒货!”云父是一家之主,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便是自己妻子,只要顶嘴他也是要上手的,他这会儿便已经抬了手,作势要打人,吓得成红花赶紧闭嘴了。   成红花倒是担心的没错,因为当天晚上林久久就在被窝里和云深说了他的打算。   “你明日背谷子回来的时候,我偷偷给你好吃的。”云家人口简单,不止家里只有几口人,外头亲戚也不多,本村的至亲也就一个姑姑。   云家没有牲畜,云家姑姑家里也没有,打谷子的时候田里的谷子只能靠人一袋袋的背回来。刚收成的谷子水分重,村里人家用的大多是便宜的大麻袋,一袋就得一百多斤,妇人根本背不动只能汉子来,这便成了林久久给人开小灶的机会。   两人成婚时间不算长,可在这里短短的五六天时间里,林久久还没见云深吃过一顿好的,每日都是些粗粮和清汤寡水的东西,那是一点荤腥都没有。   他常对着云深饭食纳闷,他不明白云深吃的那般差,是如何长了那么高大一副身量的,他都不算矮了,可也只能到云深肩头啊。   林久久这会儿正琢磨怎么让云深吃点好的,可他不知道云深这会儿也在琢磨吃的。   “久久。”云深喊着人,双手却是开始往人衣服里伸。“明日就要秋收了,要连着忙活好些天。”秋收太累,晚上要好好歇息的,怕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云深话外之音林久久自然知道,便是不知道,这在他身上作乱的双手也足以让他明白了。   林久久自小失了亲娘,房中事完全不知,出嫁前大伯娘才囫囵和他说了句,可便是如此,他新婚夜依旧是懵懵懂懂。   在和云深圆房之前,他一直以为生小孩就是两人躺床上亲亲抱抱摸摸肚子就行了,而小孩儿也是从肚脐眼里出来的,和云深圆房之后,他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一直以为,他们村子那些妇人嘴里的管不住下半身,指的是双脚,这会儿才明白原来是那个东西。   林久久出神的这片刻功夫,身边人已经换了位置,整个人压在了他的身上,他胸前衣服也被撩开,胸口还多了一个大脑袋,想到新婚夜的画面,又想明日要做的活儿,林久久忍着羞耻主动在人脸上亲了一口,小声同人说道:“你轻一点,不可以太久了。”   云深确实听话,夫郎喊轻一点他就轻一点,可寂静的黑夜里哪怕一丝的响动也格外的抓耳,两人房间的动静不小心就漏到了旁人的耳洞里,这下子不得了了。   隔日,成红花的脸比锅底还黑,看着林久久的眼神都带刀,像是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一般,好在今日秋收,林久久被她眼神凌迟不多一会儿,云家人便全都出门干活儿。   前几日,云家父子出去换工便是帮着姑姑家里干活儿去了,今日来家里帮忙的便是姑姑一家三口。   打谷子需要拌桶,拌桶这东西像是个大木槽,重得很,而且还不好搬动,且这东西还不是背到哪里就一天不动,有时候一天得换好几个地方,因为谁家的水田也不是刚好的聚在一处。   秋收的时候那是一刻不能耽搁,好天气不等人,这稻子得要趁着好天气收回家晒干,再分离出秕谷来,留下饱满的米粒之后,上市卖个好价钱。   云家自己就有五亩水田,他家还在地主家里佃了五亩良田,一共十亩水田若是只靠他们自家人,起码得要五六天才能收得完,而且还得全家一起出动,从早忙到晚。   秋收的时候,除了田地里的活儿累人,将收成的粮食运回家也是一件累人的事,背谷子回家的活儿自然落到了年轻力壮的云家兄弟还有作为主人的云父身上。   秋日,天高云淡,烈日当头的时候没比夏日好多少,虽说如今还不到白日里最热的时候,可干活儿的人却早已出了满头的汗。   但,身体的疲累和内心的喜悦成反比,身体越累其实心里越高兴,看着收割的稻谷慢慢填满了谷仓,他们手里忙碌的便不是辛苦活儿,而是一年的花销一年的口粮,哪有人不起劲儿啊。   农家人大多没有一日三餐的说法,基本都是吃两顿,一顿在早上巳时一顿在下午酉时,左右也不会太早太晚,毕竟一日就得两顿到肚里。   他们一大家子人忙到巳时末才回去吃早饭,吃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大伙儿都知道早饭都是随便应付的,下午饭也就丰盛了。   林久久在家里也没能闲着,不止要在灶房忙活,还要看着院子里的谷子,放着被路过的人直接背走了,也要防着鸟儿啄食,甚至还要留意云深是不是单独回来,可惜云深每次回来不是有他爹跟着就是他哥跟着,他实在是找不到机会给人喂点儿好吃的。   大家在田里忙活了一整天,直到酉时过半要吃下午饭了,大伙儿才开始往家赶,可回来的人却没有云深。   “婆婆,云深怎么还没回来啊?”   “梅家门前的田只剩下最后一块了,我让他干完了再回来,正好他今日也没打谷子,到时候让爹和大哥吃了晚饭去换他,他直接回来就成。”家里有姑姑一家在,成红花对林久久语气都好了不少。   林久久听得成红花此言,满心都在为云深委屈,他被当牛马一般使了一天,这会儿却说他没有打谷子,真是好不要脸!   “娘,我去帮帮云深吧,你们先吃。”到底不忍心云深一个人在田里忙活,林久久赶紧的往锅里铲了两铲子米饭,将之揉成了一个饭团,只和成红花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往田里去了。   林久久对云家的田地还不太熟,一路打听着到了梅家前面的水田,还有些距离就看见了在田地忙活的云深,他旁边确实是只有一小块田的谷子没割了。   “云深。”林久久一到就赶紧把手里的饭团递了过去,忙活了一天了,这会儿肚子肯定是饿了。“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我去割稻子,你吃完了就去打谷子,一会儿阿爹和大哥回来把剩下的谷子背回去,我们先回去吃饭。”   云深确实是饿了,也没客气,接过了夫郎手里的饭团直接坐到了一边的田埂上,看着夫郎挥动手里镰刀,他吃饭的速度更快了。   一会功夫罢了,云深将手里最后一点米饭塞嘴里,嘴巴里还嚼着东西就开始干活儿了,两人一起忙活了差不多两刻钟才忙好,云深还将拌桶里的谷子倒了袋子出来,背着回去了。   两人回去云家父子才出门了,但云远脸色有些不好看,一看就是不想干了。   云家父子走了之后,成红花也跟着出门了,林久久见人出门还以为她是去田里帮忙了,也没多管,只是等到他们洗了手进了灶房,他知道为什么成红花要跑了。   因为灶房里的锅虽然锃亮,但锅里却没有一点有油水的菜,只有一大锅南瓜。   今日的晚饭可是林久久做的,他做了什么饭菜,又足够几个人吃,他心里清楚。林久久知道饭菜是被成红花收起了,他去看云深脸色,他脸上竟然一点惊讶都没有,但其余的情绪林久久看不清楚,他这会儿也没工夫去看。   林久久被气得不行了,平日里也就算了,可今日干了一天的活儿,竟然只打算让他们吃几片南瓜,这日子过得连牛马都不如了,牛马在收成的日子还有粮食吃呢。   “相公,饭菜被吃光了,我再给你做吧,你去灶下烧火,我做饭。”林久久话落拿了菜刀就进门,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大块腊肉。   林久久割了腊肉出来,又煮上了白米饭,他动作麻利云深也没阻止,等到云家这里冒出浓浓腊肉香的时候,成红花正在村口张望云家父子,嘴里还在骂着云深,怨他竟然真回来了,也不知道帮着阿爹和大哥一点。   成红花等不到田里的父子两回来,准备回家喊云深去接人的时候,两人饭刚好吃到一半,看见两人吃的是东西之时,成红花天都要塌了!   “你,你,你个新夫郎你怎么敢偷嘴的啊!”成红花万万没想到,他藏起来的肉竟然被找出来了,更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敢自己去煮白米饭!“你个小贱人,老娘让你吃!让你吃!”   成红花一挽袖子就要去撕林久久的嘴巴,林久久吓得赶紧往云深身后躲,嘴里还不停大声哭喊,然而他越喊,成红花被气得越狠,更是要去收拾他,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将云家周围的人都惊动了。   家里来了邻居之后,林久久先成红花一步开口,对着邻居们委委屈屈开口了。“今日云深在田里忙了一天,晚饭的时候婆婆说喊他先忙着,让公爹和姑姑他们先回家,等他们吃了饭就去换云深回来。   我想着多一个人多一双手,也去帮忙了,可我们回来的时候,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我想着可能大家伙儿忙了一天胃口好,晚饭吃完了,我也不敢劳烦婆婆给我们做,我就自己做了。我也不敢做别的,就是看相公干的出力气的活儿,所以想让他吃点荤腥罢了,我想着今日家里的晚饭也不会比我们差,我们吃这些婆婆应该不会说什么的。”   “你放屁!我明明给你们留了晚饭!哪里用得着你自己做!”成红花被林久久的话气得目眦欲裂,她几十岁的人了是人是鬼自然分得清,这会儿她知道了,这个姓林的竟然不是个好惹的!   “今天这晚饭是我做的,做的什么我知道,我是真的没有找着晚饭才自己做的,婆婆我错了。”林久久从不在面子上让人拿错处,他只管认错,但他嘴上刚认错又立马转了话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找到,有一盆子蒸南瓜的,我不知道那是婆婆给云深准备的晚饭啊,我错了,明日我和相公会吃南瓜的,再也不敢煮饭了。”   “云深家的,你今天不是炖了腊肉菜干吗,闻着老香了!你咋不知道给你男人留点儿啊”一边看热闹的方婶这会儿笑了,而且是看着成红花笑的。   方婶这话一说,云家院子里便是一阵嘀咕,许是大伙儿都没想到成红花能狠成这样,在秋收的日子里自己吃着鸡肉,让小儿子两口子吃南瓜填肚子。   成红花这会儿只觉得脸热,她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扯着嗓子就开始赶人,等到家里的人都被他赶走,便直接对林久久上手。   “你个小贱人!”成红花没想到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既没有饿到这两个小兔崽子,还损失了一大碗肉,甚至还被村人嚼舌根子!“这都怪你这个小贱人!”   成红花朝着林久久扑过去的时候,林久久咬牙没躲,任由成红花对他动手,可惜他还是没被打着,他不动作云深有动作,云深把他护着,成红花的拳打脚踢全落在云深身上了。 第15章   成红花自觉丢了脸,还心疼被两人吃掉的东西,满身的怒气全集中在挥出去的拳头上了,林久久又不想躲人后头,自己也挨了不少下。   成红花打了人尤不解恨,等到云父回来,她又结结实实在人面前告了一状,想让云父接着教训人。成红花干的事儿云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没料到这事儿闹得让外人知道了。   这几日正是秋收的日子,村子里好些外嫁的女儿会带着夫婿回娘家帮忙,村子里要是有个什么热闹事,过几日保准传的附近村子都知道了。   云父没搭理告状的成红花,倒是盯着和云深站一起的林久久,像是要在人脸上盯出一个窟窿来,他小儿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今日的事儿必然是这个新夫郎闹出来的。   林久久被云父盯着心里其实害怕极了,他以为他们怕是又要挨打了,可云父竟然没有动手,只是一个甩手然后进屋去了,倒是看了半天热闹的云远骂了好一阵,满口都是云深两人不孝,竟敢不顺父母给家里找事。   “你俩给我老实点儿,明日再敢惹事,别怪老子不客气!”云远临了还放了句狠话,之后捶打着肩背骂骂咧咧进了屋子,应该是累极了要睡了。   云家父子两个这般反应,成红花也无法,只能算了,也跟着进屋去了。   林久久没想到今日的事儿竟然就这么过去了,这事儿若是放在林家,他爹和后娘绝对不可能轻易地放过他,除了打骂还会把他关在门外,几日不让他进屋睡觉,可云家人竟然只是打骂几句便罢。   这事儿轻轻揭过之后,林久久便在心里琢磨缘由,他想着今日的事儿和先前成红花受伤一样,都是关乎家里名声,所以他们都不想闹大。   ......   刚从田里收回来的谷子不能直接装在麻袋里,得要倒出来透气,还得尽快将谷子晒干,否则谷子发霉会影响白米成色,价格便会大打折扣。   今日,云家一家子加上云姑姑一家忙活了一整天,收了整整三亩田的谷子回家,云家院子里屋檐下堂屋里都堆满了谷子,两人休息之前,还得将院子里的谷子收起来,以免夜晚下雨把谷子打湿了。   白日里忙碌让身体疲累至极,睡下之后很快困意来袭,可在睡梦之中时间过得飞快,仿佛只是一个闭眼一夜便匆匆过去,再次睁眼两人又要开始一日的忙碌。   隔日,成红花心里不甘,又想要收拾两人,心想昨日是她失策,今日绝不会再让他们得逞!可成红花没想到,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昨日她将饭菜藏了起来,今日藏饭菜的人换了人!   林久久可是在家做饭的人,饭菜好了之后,他提前将他和云深的饭菜盛了起来,放在了背篓里,等到又没看见云深回家,冲人喊了一声去给云深送饭背着饭菜就跑了。   成红花看着匆匆跑了的人,赶紧去到了灶房里,待她看见缺了个大口的饭锅,看着少了不少肉的菜碗气得身子都打颤了,她不敢相信的一个新进门的夫郎,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他这新进门的夫郎就敢这么祸害我这个婆婆的啊,老天爷啊!没有天理了没有天理了啊!”成红花被气得连话语都不顺了,往日里张嘴就骂的话都少了,竟然开始指着老天爷给她做主了。   林久久这行为确实是大胆,可这事儿说出去也不是什么错处,给忙碌了一天的相公送饭罢了,谁能说他错了?   云秋莲作为成红花的小姑子,哪里会不知道她这个嫂子的德行,对于她这侄子夫郎干的事,她心里甚至觉得痛快,心想着克扣了她嫁妆的臭女人终于有人教训了。   一点没搭理成红花,云秋莲笑呵呵说道:“嫂子你说什么啊,老二啥都要干,最累的就是他了,如今吃饭了还得继续忙活,他夫郎心疼他,给他送饭到田里算什么错啊。你别闹了赶紧把饭菜摆上吃饭吧,我看今天晚上怕是要变天,外头的谷子都得收屋里,赶紧吃了饭收谷子吧。”   “我闹?这是我闹?小姑子你话倒是说的轻巧,等以后你家媳妇儿进门,我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风凉话!”成红花这话是对着云秋莲说的,却是瞪着那边还傻着倒谷子的父子两。   可惜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父子两个也没有反应,不,云父还是有反应的,他跟着自家妹子一起,跟着说道:“闹什么闹?就你屁事多!还不赶紧的准备吃饭。”   “我,你!”成红花没想到,这屋子里的人竟是没有一个帮她说句话,她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觉得呼吸都不顺了,她用力了呼吸几口之后,涨红着一张脸开始摆饭上桌,便是开始吃饭了,一张脸仍旧黑的可怕。   ......   云深看见夫郎又到田里来了,看见人小心放下背篓的样子,立马就猜到了里面是什么,果然,夫郎竟是给他送饭来了。   “相公,快来吃饭。”林久久也不是笨蛋,他昨日还能用没留饭做借口,今日肯定是不能用,今日想要吃得饱还吃得好,那便只能是趁着开饭之前就把饭菜带走,否则他相公一口都吃不着。   “你这样娘要生气了。”云深惊讶于夫郎的胆子,他没想到有了昨日的事夫郎竟然还敢这么干。   林久久才不管那么多,“我不想你饿肚子,干了一天的活儿只吃一点南瓜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云深这会儿坐到一捆稻草上,无声叹了口气,他其实不在意吃什么,但他知道日子确实不能这么过下去,他受得了他夫郎受不了,他只是想要再忍一阵子,想着等他大哥娶亲了他们分家了也就好了。   林久久不知道云深心中所想,云深的话他听着不乐意了。“生气又怎么样高兴又怎么样,她生气也好高兴也罢都不待见我,那干嘛要在意她高不高兴啊,肚子填饱了比什么都重要。”林久久这话说的倒是干脆,其实心里心虚得很,这可是忤逆不孝的话,要是给旁人听去了,他是要被骂不孝,被戳脊梁骨的。   心里既有心虚,林久久自然注意着云深反应,待他看见云深皱眉,嘴一撇就等着云深的训斥,可云深只是赶紧左右看了看,才小心开口,“方才的话不许同别人乱说。”   云深的反应让林久久欣喜,他说了这样的话,他相公第一反应不是训斥他不孝,而是害怕旁人骂他,这足以证明他爹娘在他眼里并不是不能违逆,他只是碍于所谓规矩,必须要听从爹娘的话罢了。   林久久心里高兴极了,可脸上却没有高兴样子,反而带着委屈拉了拉人衣角小心说道:“我就和你说嘛。”   “哟,这新婚就是不一样啊,小两口感情真好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林久久赶紧撒了手,他脑子反应过来是谁人在说话时,上方田埂上的人先映入了他的眼,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香香的外婆廖老婆子。   “廖外婆。”张春花是林久久后娘,张春花的娘自然也算是林久久外婆,林久久不想让人说他不敬长辈,便笑着喊了人。   廖老婆子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饭盆里的饭菜,撇撇嘴之后脸上多了些得意,呵呵笑了一阵才又开口了,“哎呀,这姻缘啊就是天注定,谁能知道到头来是你嫁到云家,是我那外孙女嫁到李家啊,我们家香香啊果然是享福的命啊。”   林久久被人提到换亲的事,被人讽刺没福气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继续和人说起了林香香亲事。“廖外婆,你这腿脚瞧着是大好了啊?香香姐的喜宴你去了吧,李家定然是好好招待你了,你可真有福气啊,有个好外孙女。”   林久久不知道廖家人去没去喝喜酒,他就是这么一说,他没想到他这话一说,廖老婆子一下子脸拉的老长,甚至话都没一句,只能重重朝他‘哼’了一下,匆匆走了。   “哈。”随口应付人的话竟然真把人气着了,林久久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林久久高兴脸上自然带了笑,他见云深脸上也有笑还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他害怕云深觉得他牙尖嘴利,可他不知道,云深笑只是因为他方才的话在笑。   提到李家亲事,他脸上没有一丝难过和遗憾,云深哪里会不高兴。   林久久带来的饭菜不少,足足一大盆呢,饭菜最后也一点没浪费全被吃光了,云深还没这么放纵自己吃饱过,可肚子填饱的满足让他对回家挨骂的惧怕都少了。   骂就骂吧,不说骂了,若是日日能吃这么好这么饱,挨打都行。   两人抱着必定挨骂的准备回家,却是没想到家里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让他们把院坝里的谷子收到屋子罢了。   林久久疑惑于成红花今日的大度,心里始终有些不安,于是多留了个心眼。   夜半时分轻云掩月,一抹淡淡的月光透过一方破旧的瓦房漏进了云家柴房里,林久久缩了缩身子往身边人怀里靠了靠,刚准备闭眼睡下就听见屋子里几声喊叫,接着便是成红花一串骂声响起。   成红花摔了,在家里堂屋摔了,她手里还端着一大盆水,因为她不止湿了自己,还连累了堂屋地上的一大片谷子。   “怎么了?怎么了!”   成红花弄出的动静将云家一家人都惊动了,云父提着油灯出来的时候,却是发现小儿子两口子是从外头进来的,但这会儿他没空计较这个,因为地上的画面让他瞪大了眼睛。   只见成红花趴在地上,手扶着下巴吱哇乱叫,她身边有个还留有几滴水滴的木盆,而她的身上还有旁边的地上全是水。   今日云家堂屋里堆满了谷子,成红花手里打翻的水盆泼了好大一方谷子,那些打湿的谷子看的云父两眼一黑,肺都要气炸了,他什么都没管,先给了趴地上的成红花两脚。“你个臭婆娘,你要死了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堂屋里洗澡!”   成红花被踢了之后,云远才赶紧的拉住了他爹,也是云远拉住了云父,成红花才哭嚎着慢慢爬了起来,然后对着云深和他身后的林久久久扑了过去!   “小杂种,你是想翻天吗?竟然敢算计老娘!”成红花这会儿整个人都在打颤,已经有些被气疯了,但她生气不是被丈夫打了,而是被小儿子两口子算计了。   下午的时候,因为饭食的问题,她心里憋了好大一口郁气,便想好好收拾一下小儿子两口子,可家里人都和她作对她只能暂时作罢。   可她哪能真的咽下这口气,她若是真的忍了,往后还有什么婆婆的威信可言,怕是新夫郎就要踩在她头上拉屎,还嫌弃她的头不平了。   如今已然是八月中旬了,天气开始转凉,到了夜晚得要盖着被子,于是,她脑子里有了个折腾人的法子,那便是趁两人睡熟,往人床上狠狠泼一盆冷水,让两人受一晚上的罪!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晚上打了水往老二屋子去的时候,却被一个凳子绊倒了,手里的水泼了她满身满地不说,她下巴还磕在了木盆上,她这会儿难受的不行,下巴好像脱离了嘴巴似的,整张脸都木的。   直到成红花对着云深他们发脾气,云家父子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个时候怎么在屋子外面! 第16章   “你俩到底在搞什么鬼?故意给我找事?”云父脸黑的可怕,加之他本身长得黝黑且还眼窝很深,一张脸在黑色里很是渗人。   林久久最怕云父,但他的怕仅仅是害怕云父的长相,这会儿他和云深被成红花追着打,他压根儿没功夫去想云父样子,但解释还是要解释的,便只能一边在院子里乱跑,一边扯着嗓子喊,“阿爹,今日家里院子里不是堆着谷子吗,我看家里的院墙也不是很高,我怕晚上有贼人进门把院子里谷子全都偷走了,所以喊了云深睡在旁边的柴房里,想把咱家的谷子守着免得被偷了,我们真的啥也没干啊!”   林久久的喊声很大,这会儿虽然不算早了,可夜深人静之时,耳朵仿佛更加灵光,林久久的声音不但飘到了云父耳朵里,怕是也飘出了云家院墙,飘到了四邻那些瞌睡不好的老人耳朵里。   先不论林久久话里真假,云父这会儿快要急死了!大儿子的亲事刚有了眉目,而且对方家里条件也不错,他可不想在这会儿传出丢人,便赶紧喝止了成红花,还跑去院子里把人给拉住了。   “你个蠢婆娘你到底闹够了没有啊!”云父一手抓着成红花,一边压着嗓子对云深道:“小兔崽子,去把堂屋里谷子收拾好了,老子明天再收拾你!”云家两口子进屋回房之后,外头的人依然能听到两人压着嗓子的吵闹声,而方才基本没开口的云远,这会儿也开口了。   “二弟,你不要忘了你姓什么,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你可别娶了夫郎就忘了娘,你更别忘了娘因为你都受了什么罪,那可是连命都差点没了。”云远这话说了也进屋了,林久久听了这番却着急了。   方才被打湿的谷子虽然不少,但堂屋里的谷子今日才收回家,本来也要晒干再放起来,处理起来倒是简单,将之匀开重新铺一个地方就是了。   云深来回几趟,把堂屋的湿谷子搬到了院子里,重新铺开之后还去洗了个手。   谷子上头有毛刺,不洗手扎得慌。   “相公,去睡了吧。”今晚闹了这一场,成红花固然没有讨到便宜,他和云深也被折腾的够呛,但林久久一点没有后悔。   他心里明白得很,今晚的事儿要是他没有多留一个心眼,这会儿便是他和云深睡得好好的被一盆水泼醒,而成红花屁事儿没有,拍拍手就能美美睡觉。   被折腾也好,往后几天接着睡柴房也罢,林久久一点没有后悔,反正屋子里的床也只铺了些稻草,也没比柴房的草垛舒服多少,睡哪里都一样。   “相公。”终于又睡下之后,林久久有些忍不住,他很想问人,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分家,可他知道了问了也没用,最后只能把手往人手里一塞,说了完全不相干的话。“我手指疼。”   林久久多出来的那根手指,长在小手指旁边,那根手指不像十指可以受他控制,那根手指与其说是手指,不如说是一根手指状的肉条,因为里面没有骨头,他干活儿的时候那根手指也不好曲折,常常会不小心受伤。   黑夜里一点声响都能被无限放大,林久久话落,嘴角还漏出了一声像是忍痛一样的轻嗤,这声音落到身边人耳朵里,林久久立马感觉到身边人身子动了动,他微微侧身离着他更近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手包裹住,林久久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继续开口,“手指不知道怎么伤了,有点疼。”   农家人最是不在意身上的一点小伤,林久久自然也是一样,他提起这个,原只想岔开脑子里想知道的那个问题,可开口之后他又想到了别的。   他想知道,他的抱怨云深会有什么反应,是不是也像旁的汉子那样说他矫情麻烦,还有便是,他伸过去的是他的左手,他想知道云深介意他的手指吗,会不会也和别人一样觉得他晦气。   云深摸到那根软软的和正常手指触感不一样的手指时,就猜到夫郎的手是怎么伤的,不是白日里干活儿伤的,就是方才被他娘掰的,他们方才被他娘又踢又打还拉扯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伤的,但不管是何原因,都是因为嫁到了他家才受的罪。   “我们再忍忍吧,等到大哥成亲了应该就能分家了。”等到分家了,就不会让夫郎受罪了。云深未尽的话语并未出口,可他手上却有了后续的动作,他轻轻握住放在他胸口的手,并没有因为那根多出来的手指有什么旁的情绪。   云深的话语动作都让林久久惊讶,他没想到他相公竟然提到了分家,这才是他想知道的事啊!且除了分家这件大喜事,他更高兴的是他相公对他手指的反应,他真的不嫌弃他。   “相公。”嘴里再小声喊了人一声,林久久主动再往人身边再靠近了一些。   云深记得,他们还没成亲的时候,他娘同他说不要给夫郎好脸色,他的夫郎是个叫花子都嫌弃的六指小哥儿,到他们家就是给不要脸的林家人还债的,可他觉得他娘说的不对。   因为他才是那个连叫花子都嫌弃的人,因为他是个连亲生爹娘都嫌弃的人,他从没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不嫌弃他的人。   两人心里都放下了一件纠结许久的事儿,这会儿便是睡在柴房也睡得很香,倒是睡在屋子里的云家两口子,这会儿正在打嘴仗。   “那个小贱人明明在睁眼说瞎话!他分明就是故意算计老娘,还敢说什么守谷子?呸!他会有这个好心?”成红花实在是睡不着,实在是不甘心,她这会儿难受的不行!   趴着睡会压着下巴,躺着睡会压着腰,侧着睡身边的死老头子又嫌弃她嘴巴臭,背着那个死老头子又要被说没有规矩要翻天,她真是比吃了黄连还苦!   成红花喋喋不休,云父听得烦躁,握拳在人身上狠狠一捶,恶狠狠冲人道:“你个蠢婆娘,你要收拾人就收拾,别给家里惹麻烦!你不知道秋莲她不乐意她姑子那女儿嫁到咱家吗?你还尽在她面前干蠢事!”   原来,云远亲事还真的有眉目了,对象还是云深姑父妹子家的女儿,张家女嫁的外村,嫁的人家也不错,云家田地不少人口简单,在旁人看来,云家倒也是不错的人家。   提到大儿子亲事,云父便又多说了几句,“远儿年纪不能拖了,他的亲事比什么事都重要,你最好别再找事惹人笑话。”   成红花不乐意背这个罪名,极力狡辩,“怎么就是我惹事了?”可云父根本不想听她废话,因为他觉得新夫郎说的有些道理。家里房间不多,屋子里空着的只有个堂屋,可刚收的谷子不能堆得太厚,否则容易捂坏,所家屋檐下的台阶上也堆了不少。   他们之所以敢把谷子堆在外面,是因为村子家家户户秋收的时候都这样,还有便是他们村子里向来太平,村子里丢的东西基本都是些瓜果蔬菜,屋子里的粮食从没有丢过。   林久久是新夫郎,不知道这些事情,看见谷子堆在院子里不放心倒是正常。   想到这些,云父懒得啰嗦,竟然给了身边的人一下!“我......啊!”成红花嘴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这会儿再也不敢开口了,云父直接把人打闭嘴了才继续开口,“不是你找事难道是那个窝囊废?他俩开了天眼了吗?知道你要半夜泼他们水?”   “我,我!”成红花这会儿不只是下巴疼,感觉两片唇也木了,她心里还是想反驳,可嘴巴实在是疼,再不敢开口了。   隔日,云父一起床就跑昨晚上成红花摔了的地方蹲下,捧了好几捧谷子搓了又搓,发现地上谷子还算甘爽才舒了一口气,开始准备起了一天的忙碌。   成红花昨晚睡下之后,还在琢磨今日要怎么收拾小儿子两口子,哪成想她自己倒被收拾了,这口气一直在心里憋着,总想找机会出,可秋收忙得很,她一时之间也没有机会。   身体疲累折腾人的心思就少了,加之还有云父的警告,成红花倒是终于老实了几日,也是云家谷子收的差不多了之后,成红花找到机会了。   打了谷子不得锄田种麦子?地里的红薯还得抽藤,这豆子也得下地了,田地里都有的是活儿干,只要云深被她打发出去了,她有的是机会收拾他那夫郎。   这日,林久久被扔了一大堆的衣服,前些日子,云家人都在忙碌,等到忙完了便堆了一大堆脏衣服,这些衣服都是被汗水浸湿过不知道几次的,只是扔地上都能闻到一股子酸臭味。   云家就在村口,洗衣服倒是方便,直接去流经村口的那条大水沟就行了。   林久久过去的时候,水沟边正好有几个妇人在洗衣服,他乖乖去了下游,一蹲下就埋头干活儿也不多话,倒是那两个妇人相互看了一眼之后离着他近了一些,一看就是要同他搭话。   “哎,云老二家的,听说前几日你和婆婆干起来了,你胆子咋这么大啊?我这都到马家三年了在我婆婆面前也大气都不敢喘。”这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显然就是村子里的马家媳妇儿,和她年岁差不多的人都喊她马嫂子。   马嫂子这话一说旁边那个妇人立马笑了,“嫂子你可真会胡诌,你那婆婆见了你才是老鼠见了猫呢。”   林久久在村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这两人和成红花关系如何,他也不敢乱说话,听了这两人的话立马做出一副瑟缩状,还不停摇头,甚至偷偷往家门方向看了看才小心开口道,“没有的,做人家夫郎的哪敢忤逆婆婆啊。   先头婆婆发脾气是因为我没有把握好家里人食量,相公干了活儿回家饭菜却都吃光了,我不敢劳烦婆婆再做一顿,所以自己做了,婆婆许是觉得我们累了一天该好好歇着,不该自己动手做饭才发脾气了。”   “那前几日的晚上呢?我听方家婶婶说你家大晚上的还干起来了,这又是咋回事啊?你和我们说说,我们保证不说出去。”   村子里的人一大乐趣就是听旁人家的热闹,这也是村人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林久久自小就村子里长大,见多了这种事,压根儿不会相信‘不说出去’这种鬼话。   “两位姐姐,那你们别告诉别人啊。”林久久特意的嘱咐人之后,还再次的看了看周围,确认了没有才开口说道:“我婆婆那晚上好像被脏东西上身了,大晚上的不睡觉竟然端着一大盆水在屋子里乱逛,结果被家里的凳子绊倒摔了!婆婆摔了之后,我和相公被吵醒了,她一见了我们就疯了似的揍我们,可能脏东西还没从她身上下去,不然这谁家当娘的舍得无缘无故打自己儿子啊。”   林久久这些话不只是压着嗓子,而且说的一本正经,眼神还特别小心谨慎,一看就是一点没有开玩笑,是真的这般认为。   他话落之后,身边两人却是神色复杂,马嫂子旁边那个妇人忍着一脸笑,故意同人说道:“看来还真是鬼上身了,我给你说个偏方,听说身上要是沾了脏东西,只需要往身上泼粪水就好了,保证那脏东西被泼走的。”   马嫂子闻言直接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继续道道:“啊呀,我也不知道咋叫你,小夫郎啊,你是真不知道你婆婆是啥人啊?”   “婆婆人挺好的啊。”林久久这话是笑着说的,确实是没有一点的不满,“可能就是惹上脏东西了才乱发脾气的。”他说的正经,还先给婆婆解释再介绍自己,“嗯,还有就是我叫林久久,你们可以喊我林哥儿,也能喊我名字,要不就和之前一样喊我云二家的也行。”   他这样子那两人是真无话可说了,开始把洗好的衣服往盆子里扔,应该是准备走了,等到两人走远了才一起回头看了他一眼,齐齐说道:“傻子。” 第17章   林久久倒是不知道他被人当傻子了,但他知道至少村子里不会有他不孝顺婆婆的流言了,他还有了个整人的好法子。   林久久洗好了衣服回去,原本以为该吃早饭了,可他没想到成红花又丢了一个背篓给他,喊他去红薯地里抽红薯藤。   他捡起背篓就往红薯地里去了,而且还在红薯地里碰见了一个自来熟的姑娘,那姑娘原本在他上头的地里干活儿,看见他之后就停了手里的活儿跑到了他身边,开始问他一些可以说得上是冒昧的问题。   “我听说你婆婆最是偏心了,她是不是真对她小儿子不好啊?你是云家二哥的夫郎,那她对你怎么样啊?”   成红花偏心大儿子应该是村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可这样的事儿,哪有当着本人的面说出来的啊。林久久不认识这姑娘,但他不傻自然不能和人说心里话,便开始装糊涂。   “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嫁到云家的,姐姐你能多和我说说云家的事吗?”林久久开始反问人,却不想这姑娘根本不是本村的人。   林久久不知道,这姑娘就是云家看上的大媳妇人选,她这回到她舅舅家里,就是想亲自看看云家到底怎么样,他们家都觉得云家挺好,可他舅妈却反对她嫁到云家,但她娘和她舅妈不对付,并不相信她舅妈的话,所以她自己来看了。   别人家的弯弯绕绕林久久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他这会儿饿了,他早饭还没吃呢。   林久久抽了红薯藤回去的时候,成红花正在院子里翻谷子,一见他回来就赶紧丢了手里的推谷耙,跟着他进了灶房。   “婆婆,早饭呢?”林久久一大早就被打发去洗衣服,而且还不是一件两件而是一家人堆了十来天的衣服。   原本洗了衣服时候就不早了,成红花又喊他下地去干活儿,他下地干活儿回来都快要午时了,可锅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成红花是故意折腾他不给他饭吃,他就故意这么问,成红花这会儿也不装模作样了,直接伸手出来在林久久头上敲了好几下,满脸得意道:“小贱人,老娘早就等着这天了,今天谁都没在家里,我看你这张破嘴还怎么颠倒黑白!”   想到之前受的罪,成红花又来气了,对着空锅空碗道:“还想吃饭?屁都别想吃!给老娘饿着吧!”   “婆婆,我......”   “我什么我!还站着干什么?那么一块地的红薯藤你就干完了?赶紧去干活儿,一个新夫郎只知道赖在家,懒死你算了!”成红花这话说着甚至还动手了,直接拉了往屋外推,等到把人推出屋外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林久久这会儿是真饿了,成红花脸都不要了直接明打明不给他饭吃,他也是真没有办法,他正琢磨要怎么填饱肚子,就听旁边有动静,一转头就看见方婶正靠在她家门头,一脸可怜样的看着他。   “哎呀,造孽啊!可怜的小哥儿啊,天可怜见的,咋就遇到了这么一个恶婆婆啊。”方婶子话间叹气声不断,面上神色也不断变化,一下子一脸心疼一下子满脸愤怒。   林久久见人这样,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他一边擦眼泪一边赶紧对着人摇头,“方婶,没有的,婆婆没有虐待我,没有只让我干活儿不给我饭吃,我,我还有力气,我去干活儿。”   林久久在林家的时候没少被后娘虐待,连着几天不给饭吃的日子也不是没有,他其实有的是法子填饱肚子,可这回他突然不想了,他觉得或许饿着也是一种法子。   云深自从去外头干活儿赚钱之后,天天都是早出晚归的,连着忙活了三日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儿,他觉得夫郎这几日好像很没有精神的样子,晚上两人好不容易可以一起待会儿,夫郎却只让他睡觉,不说抱一抱连话都不和他说。   “久哥儿?久久?你怎么了。”云深有些担心,害怕夫郎是病了。   林久久这会儿是真难受,他想着今日应该是时候了,再拖下去他忍不住了,他拉着云深衣服,迷迷糊糊说了一句话,“相公,我好饿啊。”   林久久这话一说,再出口的话声音明显的大了一点,而且还有些慌乱,赶紧的又开口道:“相公,我......”   林久久想解释方才的话,可他说不下去,这个时候他肚子被盖上了一双大手,也是巧了,那双大手摸着他肚子的时候,他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你今日没吃晚饭?”云深摸着他好似一只手就能捏住折断的腰,感受着那薄薄一层仿佛只有一层皮的肚子,心里立马就明白了,夫郎没有吃东西。   云深这话一出,林久久立马哭了,是真的哭了,他是真的难受。“相公,不是没有吃晚饭,你去出去做工之后就没有吃饭,娘不给吃。”   “什么?”从他出去做工开始?“那不是三天没有吃饭了?!”饿肚子什么滋味云深最是知道,他脑子瞬间翁的一声响,胸口涨得难受,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都已经起床了,直接往灶房里去了。   他要去给他夫郎做饭吃。   云家的灶房离着云家老两口子的屋子最近,加之云深动作大方根本没想着偷摸着来,他把火生上然后开始切菜,等到一菜刀拍下去,他娘就醒了。   成红花自打那次自觉被算计之后,就落下了个毛病,她晚上总是疑神疑鬼的,总觉得小儿子两口子要起来干坏事。听见灶房里动静的时候,她立马来了精神,瞬时揭了被子,一边下床一边开始大声叫小偷,衣服都是到了大门口才穿上的。   云家的灶房在大门靠左的位置,出了大门只四五步的距离就到了,云深听见他娘的喊叫之后,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冲人喊道:“娘,不是贼,是我。”   “是你怎么了?你就不是贼了?“成红花哪里能不知道灶房里的人是谁,她就是故意喊的。“你背着你老子娘偷嘴你这是家贼!”成红花早知道他们在偷吃,可眼前的画面,还是差点被气得晕过去。   她看见了什么?她这个逆子竟然点着油灯在切腊肉!“你疯了还是要死了啊,那地主家没有给你吃饱吗?你是饿死鬼投胎啊!你个杀千刀的大晚上的还要嚯嚯家里的肉!”   成红花看着菜板上的肉,仿佛那是她自己身上掉下里的一般!她一声叫喊之后,抬手就朝着云深冲了过去,之后一边在人身上捶打一边哇哇哭诉,“你个没良心的不孝子,现在才几月你不知道啊,家里还有多少肉你不知道啊,就那么两块肉了却是还有三四个月才杀猪,你是要我们我全家喝西北风吗!”   成红花冲人动手之后,愤怒的劲头过了,心里震惊开始大于气愤,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一向乖得和狗一样的儿子会偷嘴!“说!是不是那个小贱人怂恿你的?老娘就知道他没憋好屁!”   “又闹什么!”云父这会儿也出来了,倒是云远还睡得香,成红花看见云父也往灶房来了,赶紧拉着人就往菜板上看。“他爹,你看看,你自己看,你看看这小畜生在干嘛!”   在村子里,不说云家这样的人家,便是大户人家,也没有小辈偷偷煮肉吃的,这要是传出去了,全家都是要被笑话的,不止笑话偷嘴的小辈,还会笑话这家人的穷酸和没规矩。   云父看着冒着热气,明显是煮着米饭的铁锅,又看着菜板上那些肥瘦相间油光水滑的腊肉,立马脸黑如锅底。“老二,你到底想干啥。”先头云深两人闹,云父已经十分不满了,只是那些事情在他看来都是小打小闹,而且也确实是妻子事情做得差劲,所以他并没有计较太多。   可这一回不一样,私自煮饭吃肉是大事,是比天还大的事!   云深看着仿佛要吃了他的爹娘,没回他们的话,反而说起了他这些日子做的事。   “家里秋收的时候,我和久哥儿都没有闲着,这几日出去做工的工钱也全都交到了娘的手里。”   “你叨叨这些想干嘛?”   “我夫郎在家饿了三天。”云深从出门帮忙那天开始,就在担心他娘会为难他的夫郎,第一天回家他就等着夫郎同他诉说委屈,可夫郎什么话都没说。   第二天,仍是如此,他心里放下了一些担心,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娘的为难是不给人吃饭,而且还是三天。   “老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是连肚子都填不饱,要我这个男人有什么用。”云深知道,若不是夫郎真的扛不住了,他或许一直不会说挨饿的事   “放他娘的狗屁!老娘什么时候没给她饭吃了?老娘就知道是那个小贱人在作妖,老娘今天要是不收拾他,他非得搅合的我云家鸡飞狗跳不可!”成红花这会儿一点心虚没有,她只觉得云深的话算是证实了她的猜想,这一切果然是家里那个搅事精搞出来的!   成红花一撸袖子就往屋子里去了,云父竟然也跟着去了,云深原本在切腊肉,他赶紧放下菜刀准备跟着去,可鬼使神差的又把放下的菜刀拿了起来。   林久久在云深起床的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听见外头动静的时候他便已经出去了,云家一家三口朝着他们屋子去的时候,林久久看见云深就赶紧把人喊住了。   “云深。”林久久方才一直在灶房墙角处,他被后娘打怕了,有的是法子躲人。   云深听见身后人声音的时候还挺惊讶,走在前头的夫妻两个自然也注意到了,但这回他们注意到了也没用了,因为云深拉着人进了灶房去,甚至主动朝暴怒的云家夫妻开口,“爹娘,你怎么对我都行,可我夫郎没有害的娘差点没命,我吃糠咽菜都行,但他得和你们和大哥吃一样的东西。”   云深这话一说,旁边的三个人都被惊着了,林久久看了他一眼便默默挪到了他身后,一边的云家两口子则是手指着他一脸怒样,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好半天之后云父才开口,“小兔崽子!你真疯了不成?”   云父这会儿都不只是惊讶,甚至是有些慌乱了,都忘了要去教训人了,他不敢相信方才那番话是那个窝囊儿子说出来的。   以往云深什么事儿都逆来顺受的时候,两口子对他动则打骂从不手软,可云深这回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话,两口子在愤怒之后却都开始心虚了起来。   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件早该留意的事,那便是家里的二小子早已经长大了,现在成红花想要和往日一样拍他的头,需要仰着头垫着脚,便是云父也不能和他平视,他甚至比云父还要高上半头了。   突然心虚的两人,又齐齐看向了云深紧紧握着菜刀的手,这下两人更不想在和他对上了,但两人都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不能对着云深发火,可以对着家里的新夫郎啊!   “你个小贱人!就是你和我儿子嚼舌根,家里什么时候没给你饭吃了?你倒是会告刁状,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成红花心里怨气怒气没处发,是真的想收拾林久久一顿,林久久也不傻,哪能真让她逮着,只管往云深身后躲,而且嘴边还不忘为自己辩驳。   “婆婆你是给我吃了,但你们吃面的时候让我喝面汤,里面不止没有一根面,甚至菜叶子都没有一根,下午饭你们吃着米饭和炒菜,却让我喝洗碗水,还说里面也有油水,我饿了三天了,是真的受不住了才同相公说的。”   “天哪!这成大婶也太不像话了,谁家夫郎被这么虐待啊!”屋外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一听就是隔壁方婶的声音啊! 第18章   成红花一下子涨红了一张脸,悔得肠子都青了,想到家里男人的交代,更是吓得六神无主赶紧冲着外头喊,“方家的,你别胡说八道!你有空管旁人家的闲事,不如多管管自家,多操心你那不下蛋的儿媳吧!”   成红花以为屋外就方婶一个人,却是不知道方家人都在,方家儿媳是个泼辣的,一听她这话,直接对着她家院门就是一阵踢打,就连方家儿子都在外头叫嚣,如此大的动静倒是把屋子里头的云远还有旁的村人都惊动了。   旁边的人家跑来看热闹的时候,两家人早就打起来了,因着林久久死死拉着云深没动,云家老两口加上云远根本不是方家人的对手,两家人好不容易被拉开之后,等到方家人不情不愿的走了,来拉架的村人也走了,成红花才重新将矛头指向了林久久。   “老天爷啊!还有没有天理啊,新夫郎联合外人要弄死我这个婆婆啊!”成红花捂着被方家媳妇儿扇肿的脸,一边哭嚎一边给林久久泼脏水。   云父擦了擦发麻的嘴角,恶狠狠瞪了云深一眼,然后一瘸一拐的进屋去了,且他进屋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今日,算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云父走了之后,云远发泄般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又一脚将近处的凳子踢翻也进屋去了,云家父子都走了,成红花这才擦擦眼泪跟着走了。   灶房里终于清静下来之后,林久久才觉得头晕,抓着云深衣角的力度都变小了,云深察觉到他的异常,赶紧扶着人到灶下坐着。“你先吃饭,我马上给你炒肉。”   饭早就煮上了,闹了这么久早就好了,云深三两下给人捏了个饭团,一边让人吃着一边赶紧切了个青瓜炒腊肉,等到腊肉也炒好了,他盛好了饭菜给人端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夫郎哭了一脸的眼泪。   “云二哥。”林久久是真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他虽然不害怕云家两口子,但他知道这两口子作为他的公公婆婆想收拾他易如反掌,“大哥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啊,我害怕,你没在家我就害怕。”   林久久许是有些饿昏头了,他直接说了自己心思之后才反应过来,可这会儿云深没听进去他后面的话。   ‘云二哥’三个字落到耳朵里的时候,云深还愣了一下,想着好端端的怎么又这么喊他,看人眼神呆呆只顾着刨饭他有些明白了。   他们成亲日子尚短,迷糊的时候忘了称呼很正常,所以,他的夫郎在婚前是这么称呼他的啊。   ......   吃饱喝足之后,觉都睡得格外香,隔日一大早林久久是被成红花的声音吵醒的。   歇了一晚上的成红花还是不甘心,不甘心昨晚白白给林久久吃掉的肉,还有挨方家的那顿打,她一起床就开始趴在家里院墙上哭嚎,但她这回学聪明了,没有骂林久久而是只骂方家人。   成红花刚开始哭嚎没一会儿,云深姑姑云秋莲就来了,但她不是因为成红花哭喊才来的,是听路过她家里的村人说了昨晚上的事,所以来看看她哥和两个侄子有没有事。   知道家里没有出什么大事,云秋莲也放心了,她回去之后和家里人抱怨了几句,“要不是嫂子偏心,他家怎么会被人当猴儿似的,天天给人看热闹。”   “我舅妈可真烦,原先是我二哥一个人可怜,现在好了,我二哥夫郎也可怜。”张阳这会儿正在磨刀,他要去割老草铺猪圈,他身边站着一个姑娘,这姑娘便是林久久前几日碰上那姑娘。   “翠翠,你回去和你爹娘说,云家不是好归处,这门亲事别琢磨了。”云秋莲自己就是云家人,她这话说的有些脸热,可她便是再不待见她那小姑子,也没得去害一个小丫头的道理,她看不上她大侄子,自然不想嚯嚯孩子。   云秋莲喊翠翠的这姑娘家里姓邓,邓翠翠听着云秋莲的话倒是立马点头了,可她看向云家的时候心里却是摇了摇头。   她觉得她舅妈说的不对,云家老两口偏心是不好,可若是偏心的是她要嫁的那个儿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几日,她多多少少的也打听了一点云家的事,她知道云家田地都不少,且云家老两口年纪都不算大,还能干十几二十年的活儿,他们不待见的那个小儿子两口子,也得给家里干活儿,她若是嫁过去了便是享福的,因为什么活儿都不用她来干,有的是人干,她觉得这亲事挺好。   林久久得知云远有了相看的人家,还是成红花说漏了嘴,她抱怨昨晚上的事,便说到了邓家姑娘,得知此事的林久久立马放下了心头担心,也明白了这些日子云父为何一副忍事儿的样子。   原是不想家里闹起来,让外人看了笑话,坏了和邓家的亲事。   邓家是什么人家林久久不知道,但他才不管这个,他只知道因着和邓家的亲事,他公公婆婆暂时不会对他们做的太过分,而等到和邓家结亲,他们也就能分出去单过了。   想到可以和云深单独一个小家了,林久久自然想到了他放在他大伯那里的东西,他现在还挺苦恼,因为他不知道,云深得知他藏了银钱会高兴还是生气,他甚至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让云深知道,他偷偷藏了银子的事儿。   林久久担心银子的事儿,但此事毕竟还远,暂时不用太苦恼。   秋收之后,除了及时将收回家的稻谷晒干入仓,还得把稻田锄出来种上小麦,除去这两件大事,还有诸多杂事要忙,一个家里除了牙齿掉光的和还在牙牙学语的就没有一个人能闲着,都得早出晚归的忙活。   云家田地地多,活儿自然也多,一家人这一忙活就是小半个月过去了,这小半个月里成红花倒是没有找事,虽说每日饭时林久久他们两人多夹一筷子荤菜都要被瞪上好几眼,但一家人到底是吃着同一锅饭,日子也算过得去。   九月初三这日,是离着云家最近的镇子赶集,云家人要去街上卖粮食,不止云家父子三人,就连成红花和林久久都各自背了一袋谷子,一家人一大早的就往镇上去了。   村里人的粮食大多都是卖给镇上的粮行,每年秋收之前粮价最高,秋收之后最低,可便是秋后最低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也是家家户户手里最紧的时候。   云家今日不止每人都背了一袋谷子,还在村子里借了板车推了一板车的粮食,统共加起来怕是有一千多斤,镇上谷子价格在秋后是五文钱一斤,白米是七文,这差不多一千三百斤的谷子便有六千多文,将近六两五钱的银子进口袋。   林久久亲眼看着嘴角都快要晓得裂开的云父,将一大袋银钱揣进怀里,他正想着这些钱起码有一大半都是云深挣回来的,成红花就拉了云深到一边去,也不知道母子两个说了什么,云深便拉着他走了。   两人走出去好长一段路,林久久也偷偷看了云深好几眼,他忍了好一会儿到底没有忍住,站定之后生气的问人,“他们是不是下馆子去了?”   “......”   夫郎的话云深没有回答,但从他惊讶的脸上林久久便知道了,他猜得没错!“我就知道!”林久久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样的事儿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以往也是这样,秋收之后也好,平日里上街也罢,不管他有没有跟着,他爹和后娘都会把他支开,然后他们一家人就去下馆子。   林久久面色不愉,云深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林久久不知道,这会儿云深还想到了旁的事情。   从前些日子云深就注意到了,他的小夫郎会在半夜里偷偷躲到外头去,会在方才那样的情形里猜到他们是去干什么了,这证明他在家的时候定然没少吃苦受罪。   云深这亲事是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从知道他要和林家的小哥儿成亲开始,他便知道林哥儿在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可他不曾想到竟然这么不好过。   他以往会在半夜里被家里爹娘揪起床打骂,会在全家上街的日子只把他一个人支开,除却这些应该还有好多好多事,具体是什么他三言两语说不清,因为太多太多了,想来和他经历的那些也差不多。   “久久,跟我走。”云深拉着人就往码头走,但林久久不知道,他对这个镇子还不熟。   他们到了码头,林久久看着云深熟门熟路的和一个工头似的人交涉,之后便高高兴兴朝他跑了过来。   “久久,这几日码头很热闹,你可以看看来往船只打发时间,我和工头说好了干半个时辰的活儿,等会儿我去找你。”云深这话说了就快步走了,林久久眼神跟着他的身影望了过去,看到了一搜他从未见过的大船,大船上面还像是蚂蚁搬家一般,不断有扛着大包的劳力来回。   林家临近的镇子没有码头,也不临江,他自然从没有见过什么货船,他眼里好奇心起,还真的和云深所说那般跑到了码头附近,坐在江边看着来往的货船还有热闹的人群。   “这里......离着舅舅家里更近啊。”云家所在的大河村,隔壁有个万家坝,林久久外公家里就在万家坝。   林久久娘亲刚去世那几年,他每年都会去外公家里两次,一次是桃子成熟的时候一次是舅舅家里杀年猪的时候。   他还记得,每次他去外公家里,回家的时候外婆总会给他准备很多吃的带回去,可带回去的那些东西他是吃不到嘴里的,后来他就学聪明了,外婆他们再给东西他就不要了,可他没有东西带回去,他后娘也就不准他再去万家坝了。   他十岁那年,他舅舅见他一年没去家里了,就亲自到村子里接他,可他爹和后娘都不准他去,他畏惧他爹的拳脚和后娘的棍棒对舅舅说了些让人伤心的话,之后舅舅再没有来接他,他也再没脸去万家坝了。   林久久一边看热闹,脸上不止没有一点笑,反而流了满脸眼泪都不知道,想到万家坝他脑子里也升起了一个念想,他想着若是分家之后他们能去万家坝就好了。   那里离着他外公一大家子近,也不用再和云家人纠缠,就能真正的过上清净日子了。   他当初不想去李家参合,宁愿嫁到云家,还是嫁给不受家里重视的云深,除了心里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情,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想过安生日子,不想每日吵吵闹闹提防这个坑害那个,那样累得慌。   水运交通发达的地方便是一个小镇也很是繁华热闹,林久久身上没钱,看着好些个新奇的吃食也只能看着,他一边看着新奇的东西一边想着事情,很快大半个时辰便过去了。   云深过来找他的时候,他想念外公一家的情绪已经过去,正盯着一个货郎货箱里的白色糕点看,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一片片白白的就像雪花一样还有颗粒感,中间还嵌着一些果仁,瞧着像是红枣和核桃。   “大哥,你的桃糕怎么卖的?”云深还没走到人身边就干脆去了那卖货郎的身边,林久久惊讶的看着他问价掏钱,最后将一块他馋了好一会儿的糕点递到面前来。   林久久愣愣接过了糕点,等到糕点到手他才发现,这糕点竟然像是他以前听过的千层糕,瞧着像是一大片,其实是很多薄片组成了一大片。   没有立马将糕点放到嘴里,林久久小心将糕点放到鼻尖,一股淡淡的甜香立马钻进了鼻腔,他在香味里闻到了米香,在看着糕点上的果仁便大概的猜到了做法,他想着这东西若是好吃,往后他们自己当家了他自己做。   “相公,给。”将糕点从中间一分为二,林久久很自然将一半的糕点递到了云深面前,可云深却是笑着摇头,嘴里也只有几个字,“贵,你吃。”   林久久见人像头倔驴,东西递到了嘴边也不张嘴,他也不勉强,只是偷偷将一半的糕点藏了起来,慢慢吃起了手里的另一半,等到手里东西吃完,嘴里香甜滋味还没消失,便等不及的问道:“相公,方才赚了多少钱啊。”   “时间太短了没有多少,只有十几文,方才买糕点花了三文,现在还有九文钱,我们去买甜糍粑吃,剩下的钱藏起来。”   “好!”一听还有东西吃,林久久心里又泛起了甜,他每次到镇上的目的就是想往嘴里捞点好吃的,没想到他们第一次上街他就真的吃到了好吃的。   云深说的甜糍粑是用糯米粉做的,糯米团里面包了红糖芝麻馅儿的糖料,然后在火塘里炭烤,这做法有些像每个小镇都有的锅盔,但糯米产量少,这糯米糍粑自然个小价贵,买的人也少,卖的人自然也少了。   “好香啊,还有甜味啊,怎么甜味也能闻到啊。”手里捧着的甜糍粑还冒着热气,那些带着味道的气体散发着香甜滋味,林久久没想到甜味也能闻到,忍不住的赶紧咬了一口。   糍粑外面被烤的金黄香脆,但那脆皮只有薄薄一层,紧接着便是白白糯糯的糍粑到嘴里,嘴巴里立马就是一嘴的香脆软糯,之后再来一口嘴里滋味更浓,因为糖心终于到了嘴里,满嘴香糯里面还多了香甜。   “相公,这个我也会做。”方才买糍粑的时候,林久久看着云深付的钱,就这么小小两个糍粑就花了四文钱,那糯米也才十文一斤,往后家里有了糯米他就自己做,一斤糯米粉做的糍粑都够他们吃一顿了。   云深手里的饼子早没了,他看着正舔着手上残渣的夫郎说着想做的吃食,便又想到了分家的事。   分家后,他们吃什么就能自己做主了。 第19章   云深这边想到了分家的事,转瞬分家的契机便到来,云家一家人回家之后,家里有客上门,且还带来了好消息。   邓家人送来了家中姑娘的生辰八字,也前来索要云远的生辰贴,若是两家合看了两人八字没问题,这亲事也就算是定下了。   看八字,定亲事......   云远要成亲,这对于云家可是大喜事,对林久久更是,可他听见上门那媒婆的话突然想起来,他和云深就没有,他们从没有合过两人八字。   林久久悄悄摸了摸自己怀中藏起来的东西,偷偷笑了,他和云深确实是没有合过八字,可想到他们村子里那些或是打媳妇儿夫郎的男人,或是两口子相互干架的夫妻,他觉得这八字合不合都无所谓了。   云远要定亲的事情云家夫妻高兴得不行,林久久和云深两人更甚,因为他们都在盼着云远成亲后就分家。   “相公,快吃了。”晚上一家人都歇下之后,林久久才把藏起来的那半块糕点往云深嘴里塞,他今日实在是高兴,不说白日里吃到嘴里的那些好吃的,便是白日里什么东西都没吃,下午这个消息也足够他开心了。   林久久话语虽小声,可语气里的欢快是藏不住的,云深被嘴里的甜滋味惊到了,他没想到一块糕点罢了,夫郎竟然还藏了半块给他。   脑子里乱哄哄的情绪完全盖过了嘴里糕点的滋味,云深嘴里东西还没完全吞下去的时候,人已经翻身将夫郎整个盖住了......   翌日,云家人依旧要早起,因为云家的谷子还没有卖完,云家水田一共有十来亩,其中五亩是地主家的,得要分一半的收成出去,这所有谷子加一起大概有三千多斤的谷子,云家只留下三百来斤自个儿吃,剩下的都要分批卖到粮行去。   家里屯粮卖粮的时候,林久久在心里默默算着云家一年收入。   家里光是稻子的收入大概是二十两银子,还有苞谷小麦外加各种豆类瓜果,猪圈里的两头猪,加之云家三父子农闲时候出去干短工的收入,一年至少得有三四十两的收入,这在农家人里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难怪邓家人愿意把姑娘嫁过来。   邓家确实是愿意把姑娘嫁过来,邓家姑娘和云远的亲事十分顺利,两人八字相合,很快的便商定了聘金,因着云远年纪的关系,婚期也很快的定下,就在今年腊月初八。   眼下都九月中了,算着云远成亲的日子,林久久一日比一日开心,但在十月初一这一日,林久久高兴不起来了,他发现家里人都穿上了新衣,就他和云深没有。   林久久前些日子就发现,成红花在做衣服,可他没想到这老婆子会这么过分,他一个外人就算了,云深可是她亲儿子,她竟然也能厚此薄彼成这样,平日里的苛待就算了,竟是连件冬衣都舍不得给人做。   “死老婆子。”想到秋收时候受到的委屈,林久久想着饭食可以自己做,衣服自然也能!   到了十月,田地里的活儿渐少,但只要人勤快,家里的活儿便日日都有。   十月天,家家爱户户都要砍柴禾,勤快的人家屯好了自家的柴禾还会打柴去卖,柴禾虽便宜,可一文两文也是钱,卖的多了这银钱也就囤起来了。   卖柴禾这活儿自然是落到了云深头上,在他日日早出晚归的日子里,林久久也是夜夜偷摸起床,于是在农家人的大日子冬至这日,云深也穿上了新衣,而消停了多日的云家也终于又闹了起来。   成红花撕扯着云深身上的衣服哭的撕心裂肺!这可是上好的棉布啊!是她特意留着给儿子做冬衣用的!“不活啦不活啦!还有没有天理了啊,做人儿子夫郎的竟敢偷婆婆的布料做自己的衣服啊!”   成红花这回是一点顾忌也没了,大儿子的亲事已经定下,忍了多日的怨气终于能发出来了。   到了十月下旬,窝在家里的人变多了,云家附近人家不少,成红花这么一闹,没一会儿功夫云家院子里便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村人笑嘻嘻的陆陆续续往云家来的时候,林久久正蹲在地上哭,他身边的云深衣服都扯坏了襟扣,头发也有些散乱,脸上还有几道红痕,一看就是被抓的。   “啊呀,云深那衣服怎么回事啊,多好一件衣服啊,这肩袖收的多好啊,针脚也好,咋就给扯坏了啊。”离着云家不远的牛家嫂子,一到云家就拨开了众人往云深旁边去了,之后拉着云深衣服满脸可惜,至于云家怎么闹起来的倒是一句不问。   牛嫂子不问,旁人自会好奇,成红花立马的又指着云深身上的衣服骂了起来,“大伙儿看见了吗?这可是上好的棉布啊,我家远儿这马上要成亲了,这可是留着给他做新衣的,可这逆子那天杀的夫郎竟然偷了我留的布做了衣服,还敢这么明晃晃的穿着在我眼前晃,这是一点没有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啊。”   “哼!这样没有规矩的夫郎我们云家要不起!”云父今日由着成红花闹,便是想给小儿子一点颜色瞧瞧,那晚上小儿子私自做饭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且十分不安,他得让那个小兔崽子知道,这个家是谁做主!   两口子这么一说,大伙儿也就明白了,是云家新夫郎偷了家里的布给自个儿男人做衣服,所以这才闹了起来。   今日来云家看热闹的,男女老幼都有,好些年纪大的这会儿都觉得云家夫郎不懂规矩,一个新进门的夫郎竟然敢偷婆婆的布匹,这简直是反了天了,这要是不好好教训,往后整个家不都得让他偷了。   “该!确实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一个新进门的夫郎,这也太不像话了。”   “就是,咱们做人媳妇儿那会儿,连多煮一把米都要问过婆婆,哪敢动家里的东西啊。”   “是呀,他家云深可是老二,在兄长先头成亲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这会儿还敢抢了相公做新衣的料子,咋怎么不知足呢?平日里看着倒是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这么没规矩。”   “怕是给新进门的夫郎教坏了,有了夫郎就忘了娘了。”   一帮子膀大腰圆的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帮着成红花说话,成红花听得腰杆子都直了,她得意望向林久久,心道一个小哥儿她轻轻动动小手指就能把他给收拾了!   还敢偷他的布,看她弄不死他!   云深见所有人都在骂他的夫郎,立马动手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他之前发现夫郎晚上做衣服的时候就问过他这布料哪来的,夫郎只说他有布,他便以为这是夫郎嫁妆,毕竟夫郎的嫁妆箱子他从没有翻过,自然也不知道那里面都有什么。   “娘,这衣服......”   “娘,这衣服确实是我给相公做的。”林久久和云深一起开口,但他没让云深说下去,他自己对所有人说道:“秋收之后我看婆婆在做衣服,我还高兴呢,想着马上就有新衣穿了,可前些日子婆婆衣服做好了,却是没有我和相公的,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我的不对啊!   相公已经成亲了,他的衣服合该是他的夫郎来做才是,怎么还能指着婆婆让她劳心呢。我看家里有多余的布匹,以为那是婆婆给相公留的就拿了用了,我实在不知道那是婆婆给大哥留的啊,我若是早知道婆婆不打算给相公做衣服,我是绝对不敢动那布料的!”   林久久话间全程都是一副害怕和懊悔摸样,甚至他看向众人的眼神里还有些迷茫,仿佛再说为什么他相公不能有新衣服,他这样子让看热闹的人哈哈笑得不行,但大伙儿笑的时候看的人可是成红花!   成红花两口子偏心大儿子是众人周知的事,可林久久作为新夫郎,而且还是远嫁而来的夫郎,不知道云家情况也是情有可原,他一个新夫郎哪里能知道,他这个婆婆可是偏心的没边儿咯。   成红花看着装模作样的林久久,差点气得厥过去,她一把推开云深,指着林久久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你少给我装蒜   !你要是真那么想的,你不知道问问我?那可是布匹啊上好的布匹啊!谁家夫郎敢乱动啊!”   “成嫂子你这话说的,人云深夫郎又不知道你的脾性,还以为都是家里的东西,用用咋啦?”牛嫂子这会儿找到话头说了,虽然她的话众人都觉得荒谬。   那可是布啊!要用家里的布,自然得和婆婆打招呼啊!   牛嫂子的话没人信,林久久再次开口的话让人觉得有几分道理。   “我害怕,我不敢问婆婆,怕被婆婆骂,怕婆婆说我没有眼力劲儿,说我不把相公放在心上,婆婆她连公爹大哥和她自己的衣服都做好了,可我竟然还没有动手。   家里的布料也没有锁起来,就那么放着,我以为这是婆婆故意考验,看我有没有眼力见儿把相公照顾好。我拿了布料都是连夜的赶工,就是想在入冬之前将相公衣服做出来,如此相公不用挨冻,婆婆应该就不会责骂于我了。”   “我若是知道家里不给相公做新衣,那些不了我肯定是不敢动的。”林久久这话说的哭声渐渐大了,脸上的委屈也重了,倒是先头那种迷茫少了,众人也就知道了,云深这夫郎今天算是明白了,明白他家云深是个小可怜,他婆婆怎么可能舍得给他做冬衣。   “好了好了!因为一件衣服闹起来像什么样子?”云家阿爷阿奶虽然没了,可云家在村子里仍有长辈,云家长辈出面想让这场热闹散了,如此丢人的事,也只有成氏这蠢妇才好意思闹出来。   成红花把这事儿闹出来,为的就是让人往云深身上吐口水,戳他的脊梁骨,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娶了夫郎忘了娘,他们了两口子都是不孝子,可她没想到闹了半天,她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成红花没能收拾了云深两人,还被林久久气得要死,他哪里能甘心,直接指着云深就骂,“你个不知足的小畜生,你大哥作为长子,让你先成亲已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没想到你两他成婚的新衣也要抢,你如今是真的出息了,有了夫郎就父母大哥都可以不要了是吧!”   成红花就是要往云深身上泼脏水,却不料他这话一说让早在一边等着的牛嫂子找到了话头。   “那就分家啊!”牛嫂子扯着嗓子一声吼,直接吼得成红花还要出口的怒骂卡在嗓子里,之后顺着成红花先头的话继续说:“当弟弟的先成婚确实是不像话,既如此那就分家吧,村子里各自成家的兄弟不是都要分家的吗。”   “倒是个办法,反正云远兄弟的亲事也板上钉钉了,倒是你家新妇嫁过来也不用对着弟夫郎尴尬了,确实是个办法。”   “分你娘的头!”   “我不同意!” 第20章   云家两口子齐齐出声,竟是都不同意分家!   林久久见两人如此态度,赶紧看向了云深,但云深此刻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望着他爹娘而已。   林久久心里急的不行,害怕云深误以为他爹娘是舍不得他这个儿子,为了一点点假模假样的关心就放弃了分家了打算,他正想开口喊人,在门口人堆里的牛嫂子却是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撇嘴说道:“你们两口子可真好意思啊,一把年纪了也不怕被人笑话的。”   “你这臭婆娘闭上你的臭嘴!我云家的事同你有什么干系!滚!滚出我家!”成红花算是看出来了,今日这牛家媳妇儿就是来和她做对的!   成红花恼了开始赶人,牛嫂子面上倒是有了笑,不过却是讽刺的笑,她再开口也没再对着成家两口子开口,而是对着所有来看热闹的村人说道:“大伙儿看看啊,看看那一家三口身上穿的衣服,看看云深兄弟和他夫郎身上的衣服,且不说他们一家今日穿着,咱就说平日吧,平日里云深兄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她成红花不想分家,摆明了就是想把云深兄弟当个牛马使,给她的宝贝大儿子干一辈子的白工,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的父母啊,也不怕老天爷看不过眼,活着遭雷劈时候下地狱!”   “牛嫂子!”   “你这话过了啊。”   “是啊,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做人子女的怎么也不能对父母有怨怼之心。”   牛嫂子的话确实是说的重了,因此惹了好些人不快,特别是当了爹妈的立马开始反驳,牛嫂子也不和他们计较,反正她不做偏心眼的娘,不怕报应。   云家今日闹起来之后,云远一直没有吭声,如今把话扯到了他的头上,他才有了动作,而且还直接得很,他竟是直接去把牛嫂子往家门外推!“臭婆娘,带着一张喷粪的臭嘴就往被人家里跑,你也不看看地方,我云家可不是牛家,这里没你撒泼的地儿!”   云远直接把人往家外面赶,云家两口子也强势了起来,指着对着所有人说道他们云家不分家。“我们云家全家一条心,不管贫富贵贱都是一家人,他们兄弟一辈子都要住一屋!”   俗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人家云家人摆明了就是不分家,也不会有人那么没有眼力劲儿,云家分家的事儿倒是没人再提,当然,先头成红花闹起来的事儿也没人关心了,大伙儿没了热闹看,都陆陆续续的走了。   众人陆陆续续走了之后,林久久心都凉了,明明说好的云远成亲就分家,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也是啊,云深力气大人也勤快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云家那么些田地,若不是有他,怕不是得把那一家三口累死。   林久久这会儿只觉得心凉,可马上他就没工夫想其他了,因为成红花已经到柴房里找了棒子出来,对着他和云深就是一阵乱挥乱打,饶是云深护着他,他也被打了好几下。   “小杂种!小贱人!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今日那牛家婆娘嘴里的胡说八道就是你俩去胡咧咧让人说的吧,老娘告诉你!你是老娘生的,你的命是老娘给的,这辈子你就该给老娘当牛做马,还想分家?做梦去吧!”   今日,若是帮着云深说话的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是牛家那个婆娘,成红花就不得不多想了。   牛家当家的和他家这个小畜生关系好,是村子里人都知道的事,保不准今日的事儿,就是他们合起伙搞出来的!   成红花越想越气,她万万没想到小儿子竟然有这个胆子,竟然还想要分家,真是反了天了!“你个贱骨头,几天不收拾就想翻天,真以为老娘怕了你了?滚!去把黄土坡生地上面的那棵漆蒿树砍了,劈好柴背回来。”   成红花打了人,立马把人赶出家门干活儿,云深走后,他给林久久也安排了活儿。   眼下马上就是冬月天了,到时候地里的红薯都要挖回来埋到窖坑里,这会儿红薯地里的红薯藤,全都收回来剁碎了晒干放着,等到来年用来喂猪。   两人都出门干活儿之后,云家一家三口才都松了一口气,都觉得放心了。   “我就说阿爹你多虑了,老二那个闷葫芦可不敢和你们对着来。”云远和他爹娘一样都不希望分家,他又不是傻子,家里那么多田地呢,把老二分出去了岂不是得把他累死。   云父自己也是到了今日才放心了,自从那晚上云深私自煮饭猪肉吃之后,他心里就一直不安,觉得怪听听话的儿子有了自己的主意了,往后怕是不好随意对他了,哪成想确实是他多虑了。   “老二啊还是那个老二。”   一家三口都放心之后,所作所为更是没了一点顾忌,晚饭的时候,干了大半天的活儿的云深和林久久,被他们赶到了一边儿去,一家三口吃着白米饭,两人吃的却是掺了水的稀饭,那边三人的菜盘子里有肉有菜,两人面前的木盆里只有大半盆青瓜。   林久久一边喝着碗里稀饭,一边还盼着云深能和那晚上一样发脾气,可他没想到云深什么话都没说,仿佛是默认了他爹娘的所作所为,也准备接受往后都过这样的日子。   想到前些日子的开心日子,林久久眼下便更加难受,他原以为开春就能有的小家,如今是遥遥无期了,想到眼下的日子,他只觉得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   他每日辛苦干活儿,吃的穿的也和村中懒汉一般,再努力劳作到了年底,却是连件新衣都穿不上,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难受的一天终于过去,晚上躺倒床上之后,好半天了林久久还是没有一点睡意。   身边人突然有了动静之时,林久久正想开口说话肩膀就搭了一只大手,可那手正好碰到他今日挨打的地方,他疼得身子一缩,那只手也缩了回去,但很快的那只手又伸了过来,只是换了地方,搂着他腰,将人揽到了身边。   默默叹了口气,林久久心里是有气,但他知道云深的难处,作为子女想要和父母对着干确实是太难了,一句孝道压下来,没有人会去责怪父母,只会让儿女顺从。   “相公,真的分不了了吗?我们倒是能习惯,可往后有了孩子怎么办?”林久久自己都不知道他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但也是因着他这话,身边的人才终于开口了。   “放心吧,会有办法的。”   云深一句会有办法的,让林久久心里又有了希望,可一个月慢慢过去了,都冬月下旬了,云远的婚期都近了,云深却再没有提过分家的事,就在林久久觉得分家这事儿不能靠别人,还得他来想法子的时候,云深出事了。   冬月二十三这日,大河村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且雪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天一夜过去之后,地上的雪堆积成山,都快要没过一个成年人膝盖,就是这样的日子里,成红花却喊云深进山去打柴疙瘩。   “这鬼天气要冻死人了,家里的柴禾可不能用来烤火,去打几块老柴疙瘩回来,耐烧不费柴。”   云深近些日子越发听话,他娘说啥他做啥,便是如此恶劣的天气他也二话没说,背着背架就出门去了。   云深出门的时候还不到午时,到了酉时过半,云深还没有回来,成红花正在咒骂山里的云深,说他是不是死在山上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来,云家便来人。   “云老哥,成嫂子,你家云深出事了!”   云深出事了,他打柴的时候不小心滚到了山沟里,好像还摔了腿,若不是有人发现,怕是没摔死也要冻死了。 第21章   云家人一听云深出事了,自然是赶紧的跟着村人往山里去了,只是一家人刚走出去没多远成红花就摔了一跤,云家父子赶紧抬着她回去,便一直没有再出门,只有林久久一人跟着村人往山上去了。   看见一动不能动,一只脚上还沾满了血的云深时,林久久差点晕了过去,他甚至都开始相信了他后娘的话,觉得他是不是真是个讨债的,谁粘上他都没好事。   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害怕,同村人一起将云深抬回去之后,林久久没搭理成红花骂骂咧咧的声音,赶紧让村人带着他将村子里一个草药郎中接到了家里。   “这不行,这得去医馆找有经验的老大夫,这都断了我接不了。”   “什么就断了!你不要胡说八道!”听见云深腿断了,成红花立马就推了郎中一下,若不是林久久眼疾手快,这郎中就要摔了。   村里这个草药郎中又被人喊作跛脚林,他年轻的时候采药摔伤了腿,之后走路便一直一瘸一拐的,村子里老人小孩儿都喊他跛脚林,   跛脚林被推了自然不干,指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满嘴痛苦呻吟的云深道:“找了大夫来也没用,都断了,便是接上了也得和我一样,以后干不了大事儿了。”   跛脚林的话惹得成红花疯了一样要去打他,可跛脚林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浓浓一口痰吐在成红花脸上就跑了,边跑还边骂,“要死了,爹娘做的孽怎么就报应到儿子身上了,老天无眼啊!”   成红花被一口老痰吐在脸上,连忙伸手去擦,可越擦越是糊个满脸,她羞怒交加一遍骂着跛脚林一边赶紧去洗脸,竟是再不想管躺地上的云深了。   成红花跑了,云父和云远也只是黑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只有林久久赶紧的朝着云父跪下喊人拿银子,他自己去镇上找大夫。   “阿爹,你救救云深吧,他可是你儿子啊!”林久久这会儿是真的乱了心神了,胡乱给云父磕头之后,又去拉着旁边的村人。   那些人看着断腿的云深,还有他那个刚娶回家没多久的夫郎,也只是唉声叹气几句赶紧走了。   这大雪封山的天气,他们把人抬回来已经仁至义尽了,若是还要掏银子救人可不行,谁家也不容易啊。   林久久看着还躺在堂屋地上的云深,看着只在灶房里烤着火骂骂咧咧的云家人,伸手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将眼泪抹干净之后,便准备扶云深坐起来。   “云深,你别怕,我去喊舅舅他们来,我有亲戚的,我外公家里是隔壁万家坝的人,我这就去找他们借银子。”腿跛了又不是人死了,腿脚不行了大不了多干一点手上的活儿,怎么说都比那几个手脚健全的黑心肝好!   云深自打被人抬回来就一句话没说,见夫郎一脸倔强摸样,仿佛已经下了某种决心了,他才开口,但声音细细的,只有身边的人能听到。   “久久,我腿断了,我们会被赶出去的。”云深这话说的极小声,仿若耳语,且他的手还拉住了林久久的手,让人往他腿上摸。   林久久只是听见云深那话的时候就愣住了,待到感觉到手中的触感更是惊的瞪大了眼睛,他慌乱的把手撤了回来,但眼泪流的更凶了。   没有一点犹豫,林久久带着一脸的眼泪就跑到灶房里去了,还没等那一家三口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大声哭了起来,嘴里也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救云深的命!   “爹,娘,你们救救云深吧,他可是你们的亲儿子啊!就算断腿好不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罪啊,总要抓点伤药让外伤赶紧好起来啊!”林久久哭声喊声都特别大,大到云家隔壁的人家都能听得见。   云家两口子这会儿正心烦,他们也在犹豫要不要带人看腿,可跛脚林那句话让他们发憷,毕竟那个跛子就是断过腿的,这腿能不能好他自然知道。   况且,先不说那跛子的诊断,他们眼睛又没瞎!那变形的腿没得作假,一看就是神仙难救啊!   两口子既不想云深真的就这么完了,也不想白白去花那冤枉银子,但凭着两人窝家里毫无作为就能知道,他们的犹豫都是假犹豫,两人知道云深断腿好不了,是不可能真去请大夫的。   那镇上医馆的大夫可贵得很,便是不给药也得给诊费,要是抓药可就更贵了。   “你别哭丧了,老二他还没死呢!你没听那死跛子说吗,老二他好不了了,既如此干嘛还要浪费那个银子?你别在这里嚎丧,赶紧去守着老二才是正事!”成红花这话说了还看了就在身边的云父一眼,云父这会儿脸黑的厉害,一句话没说。   好半天之后,云父看着还趴在地上哭的林久久吼道:“哭什么哭!我和他娘还没死呢!那逆子是存心要和老子作对,好好的怎么就能掉到山沟里去?这下好了吧!成了个死瘸子了,家里的活儿要怎么办!”   云父的话完全说中了一直沉默着的云远心事,他这会儿都要烦死了!   云家一家三口正烦的时候,云秋莲来了,得知哥嫂竟然不送侄子去医馆,她张口就要骂人,可看了一眼一边的嫂子她闭嘴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那个嫂子性子她是知道的,但凡她敢多说一句话,那个黑心肝还厚脸皮的女人就敢让她花钱带人去。她确实是心疼云深,可她家里也不宽裕,儿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要用钱的地方多得很,哪有多余的银子拿出来。   至于云深,就当那苦命的孩子倒霉吧,遇上了这般黑心肠的爹娘,只希望老天爷垂怜,希望他那个夫郎是个好的,不要嫌弃他。   云家人不管云深了,可林久久不能不管,他跪求云家父母无用之后,竟然冒着严寒踏着过膝的大雪挨家挨户的求人去了。   林久久这会儿是什么面子都不要了,他每家每户去求人,只管说着云家夫妻的无情家里有钱也不肯救亲生儿子,在林久久的努力下全村人都知道了,云家有钱家里还有几十两银子呢,可两口子都舍不得拿二两银子出来救儿子。   云家两口子竟然就这么不管儿子了,一下子成了全村的热闹,大伙儿虽然知道这两口子不待见云深,但没想到他们能心狠成这样,宁愿儿子成了瘸子,再有甚者可能连命都没了,都能狠心不管。   “往后啊大家得要小心着这夫妻两,这可是一对黑心肝的人,没有一点良心的。”   “你这婆娘说谁呢?你他娘的再说一个字,老娘嘴都给你撕烂!”   那场大雪已经过去十来天了,近几日天气晴朗,大伙儿也开始出门喘喘气儿,成红花原是去洗衣的,却刚好听到马家媳妇儿在嚼她的舌根。   她直接丢了手里洗衣盆,朝着马家媳妇儿就扑了过去,马嫂子年轻身子灵活,几下躲过之后,倒是让成红花摔到了水沟里。   “呸!你个老虔婆,你自己做的恶心事还不能让人说了?不说你家云深了,云深那夫郎刚进门你就虐待人,三朝回门可是天经地义的事,也能被你打骂,你可真是丧良心!人林哥儿人好心也善,一句不是的话都没说过你,云深兄弟也是向来孝顺,你摊上这样的儿子儿夫郎你还不好好对待,将来有你遭报应的时候!”   “啊!闭嘴!你个臭婆娘,你知道个屁!”   “我是知道个屁,你就是那个屁,呸!”   成红花去洗个衣服不止被骂了一顿,自己还掉水沟湿了满身,如今可是大冬天,湿着身子万一感染了风寒可就要人命了,成红花骂骂咧咧回家,却没想到家里的事儿更是差点气得她吐血!   林久久他在杀鸡!这会儿她那只花红的大公鸡脖子已经被割断,正簌簌往外冒着血!   “老天爷啊!你在干嘛啊,你个天杀的,我的鸡啊,我的鸡啊!那可是留着大年三十吃的啊!”成红花觉得脑子嗡嗡响,眼前也是一片黑!   自从云深那个小兔崽子出事,他这夫郎也疯了,不止天天都要给那个断了腿的废人吃肉,如今都敢自己杀鸡了!   云深出事,云家两口子却连个大夫都不给请的事,惹得全村人嫌弃,两人也知道要点脸,事后林久久给云深吃肉他们便忍着脾气没说啥,可如今成红花忍不住了了!   一把去抢过了那只死鸡,成红花原想将死鸡扔到林久久身上,哪成想林久久竟是理所当然说道:“婆婆既然回来了,这鸡你来炖吧,我去给相公擦身子。”   根本没管那只死鸡,林久久直接往屋子里去了,成红花看一眼手里的死鸡,在低头看着自己打湿的全身,啊啊乱叫一阵之后,直接坐家门口哭了起来,缝人便要拿着那只死鸡给人看,嘴里全是对家里夫郎的抱怨。   “哎呀,成婶子,你就忍忍吧,这一只鸡能有药钱贵?云深如今正需要补身子,他夫郎心疼他,吃只鸡不算什么。”   “呸!合着不是吃的你家的你不心疼!”成红花哭了半天,没想到第一个同她搭话的,竟然还是阴阳她狠心的,她这会儿也不哭了,她觉得面子算个狗屁啊,就该听他阿爹的,把那两只会连累家里的狗东西赶出家门!   原来,在确定云深的腿好不了了之后,云父就说了句早知道之前就该分家,但旁的话倒是没有多说。   云父既然有了这个想法,自然不会歇了这个心思,这些天他一直纵容林久久煮肉给云深吃,其实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林久久越做越过分,这样他们才有借口把人给赶出去。   成红花不知道她男人心中盘算,只知道哭她的鸡,但她还是哭早了,因为隔日,林久久把猪圈里的猪也给宰了,他趁着一家三口去挖红薯了,直接喊了杀猪匠,喊了村里人帮忙,把云家人预备留到年二十八才宰的猪给宰了!   林久久这一回算是让云父忍无可忍,也终于有了借口了!   “乡亲们,我云家实在是要不起这样好吃懒做的夫郎了!”云父喊了云家几个长辈和村长到家里,指着家里的猪就开始控诉,满嘴说着林久久这些日子以来都是怎么嚯嚯他们云家的。   “没有一日不吃肉,没有一日不煮饭,我云家也不是什么家底殷实的人家,实在供不起这个活祖宗了!今日,大家做个见证,往后他们两口子自个儿出去单过,是死是活都和我云家没有干系!”   云父这话一说,最高兴的莫过于云远,他的亲事就在这几日了,他是真怕媳妇儿进门之后,看见他那个断腿的弟弟心烦,到时候再给他气受,他多冤得慌啊,他早就想把人给赶出去了!   云家母子立马的跑进了云深屋子里,两人直接抬了人就把人搬到了院子外面去,两人出去的时候还瞧见了两个生面孔,但外乡人他们才不在乎,也没搭理那两一脸好奇的人,直接进屋了。   林久久找人杀猪确实是故意的,但他没想认下云家人泼给他的脏水,他既然做了自然是早把借口想好了。   这会儿云深已经被抬了出去,林久久一边担心的看着门外,一边指着那头大白猪解释:“这不是家里一块肉都没有了吗,再过两日可就是大哥的婚期了,这大哥成亲自然是要办酒席的,这猪这时候宰了不是正好吗,我哪能知道公婆不打算杀猪啊,那大哥办席是要去镇上买肉?”   林久久这话一说,众人一下反应过来,对啊!云家夫郎说的没错啊,虽说宰了家里的猪是大事,可如今这不是宰的好吗!   村人原本都觉得林久久确实是过分了,如今反应过来云远马上要成亲了,却是立马知道云家夫妻那点小九九了,合着他们是没想着好好办酒席啊?   “切!”一个还惦记着过两日来云家吃席的人给了云家夫妻一个白眼便走了,剩下的人心里也门清。   云家夫妻没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好借口,竟然被林久久几句话忽悠过去,顿时也不想再啰嗦了,脸面哪有实际的利益重要!   “我不管!反正他就是忤逆不孝,我云家要不起这样的夫郎了!”成红花扯着嗓子吼了这么一句之后,云家院子瞬间静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句,“怎么?你们这是要分家啊?”   “分什么分!这不孝子凭什么分家?是我云家不要他这个儿子,要让他滚出云家!”这回,不只是成红花了,云父也开口了,所有人便都知道了,这夫妻两个是嫌弃儿子断了腿干不了活儿了,所以找了借口要把人赶出家门了。 第22章   大多数村人反应过来云家夫妻目的之后,竟是都开始回家了。   村人确实是爱看热闹,可今日这事儿可不是热闹,他们被云家夫妻的狠心惊到,也不愿看到可怜的云深两口子,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走人了。   林久久这会儿早到云深身边去了,云家一家三口在家里人都走了之后,便想出来赶人,不成想屋外还有两个人。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滚!”成红花瞧着这两个生人穿的衣服也不咋地,便根本没把人放心上,她出声喊人滚,那两人却是没个眼力见儿,不止没走竟然还同她搭上话了。   “这位大嫂,方才听了一嘴你家的事,你们夫妻这是要和儿子分家,那为何不给孩子家产?”   “屁的家产!他命都是老娘给的,老娘没两刀砍死他收回他的狗命就算对得起他了!”成红花这会儿是痛快又心烦。   她痛快终于把家里的残废赶走了,却又烦心村里人的破嘴,因此便是旁人好言好语,她也没有两句好话。   成红花不耐烦,云家父子自然也一样,一家三口一起赶人之后,方才主动同成红花开口的人又道:“你们既是赶人出家门不再认他这个儿子,就该出具断亲书,表明确实是没了干系,否则他还是你们儿子,你们如此待他就不怕遭人非议吗?”   “老娘懒得听你叨叨,不过一个穷书生还管起闲事了,你有本事做了官老爷再来对老娘指手画脚!”成红花话落甚至开始动手推人,倒是云父站定不动,一副老成样子带着训诫语气悠悠道:“年轻人,你知道什么啊,这人啊三穷三富也难到老,你还嫩着呢。”   云父的话让方才一直未开口的另一个人作小厮打扮的人赶紧问了身边书生摸样的人,“老头什么意思啊?”   那书生摸样的人听得这话,没有再搭理云家夫妻,而是看着躺地上的云深道:“他的意思是,这为小兄弟今日蒙难,他们不想被拖累,可人生在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知道往后这小兄弟会有什么际遇,到时候便宜他们还是要占的。”   “原是如此......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   两人这旁人无人的对话听得云家一家三口火冒三丈,开始拿着棍子扫帚赶人,待到那两人被赶走之后,林久久看着躺地上的云深心道,这世上厚颜无耻的人可多得很,他自小见多了。   腊月初的天气,天寒地冻,便是待在家里,若是不呆在火堆边也容易被冻僵了身子,可林久久和云深这会儿却是连个遮身的地方都没有。   林久久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厚实,这会儿手脚都被冻僵了,他将躺地上的云深扶了起来,准备先把人送到牛家,他要去万家喊人。   林久久把人扶起来就趴到了云深身前,准备背人,云深被吓得赶紧推了推他的肩膀,让人扶着他就行了。“我这么重,你哪能背得动,再说了,脚上的外伤早就好了,也不是真的走不了。”   “可便是能走,也不能让人知道啊。”林久久说这个话的时候,还做贼似的小心往四周看了看,生怕周围有人听到了他们的话,同时还瞪了云深一眼,让人不要乱说话。   原来,云深先前在山里确实是受伤了,但只是皮外伤罢了,并没有伤到骨头,因为腿上的外伤确实是瞧着可怕,他瞬间就有了借伤分家的念头,偏巧第一个发现他伤了的人就是牛福全。   两人农闲时候经常一起出门干活儿,感情很是不错,自从和林久久定下亲事之后,云深每次出门做工回来之时都会留下十来个铜板在牛家,在他心里,牛福全才是他亲大哥。   牛福全在云深心里不是外人,他想要做的事儿也需要人帮忙,他便没瞒着人。   牛福全和跛脚林家里是邻居,这些年牛家一直有接济跛脚又独居的跛脚林,知晓云深打算之后,牛福全高兴的不行,两人一合计,便有了跛脚林后来那些话。   云深从出事到现在也有将近十天了,期间不死心的云家夫妻也去检查过他的腿,但他伤口处一直很是吓人,且是真的下床都不能两口子才死心了。   林久久搀扶着云深准备往牛家去的时候,云家两口子正好站在院门处看着,看云深那右脚确实是完全动不了,成红花才完全死心了,也开始咒骂了起来,因为往后家里的活儿可就多了。   林久久他们这会儿走出去的不远,听见云家院子里传出来成红花对云深的咒骂,林久久也开始在心里骂她,可马上林久久就不用在心里骂人了,因为指着云家人鼻子骂人的人马上到了。   “久久啊!”随着这声音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大群人,林久久看见他外公一大家子人的时候,这些天里所有的委屈瞬时涌上心头,眼泪也猛然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要钱的往下掉。   他没想到,他外公他们来找他了,且家里人都来了。   林久久阿娘上头有两个哥哥,下头有一个弟弟,两个哥哥膝下子嗣都单薄,大哥有一儿一女,二哥只一个女儿,但今日万家所有人都来了,就连万家两个姑娘都来了。   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像他们这种寻常百姓家,若是姑娘哥儿在婆家受了委屈,便是娘家也有很少有出面的,更别说是外家了。   云家和万家村子离得并不远,可云家没有办酒,林久久刚嫁过来的时候万家人是不知道的,但云家两口子缺德,从林久久进门开始就没有善待过他,他家虐待新夫郎的事儿早就传出村了。   万家知道外孙日子不好过就想找来,可他们好巧不巧的,来的那一日刚好是冬至的时候云家闹分家,林久久小舅舅万长青看了一场热闹之后,回去就和家里人说了,云家的事先不用管。   直到云深出事,到被赶出家门,他们才不得不来了。   林久久也曾想过外公他们会不会知道,又会不会来,后来隔了好几天都没有动静,他也就没有惦记了。毕竟,他十岁之后就没有和外公家里来往,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记不记得他都未可知啊。   林久久先头想去万家喊人,纯粹只是想让人帮忙,可他没想到因为万家人的到来倒是有了意外的收获,因为万家人还真是来给他出气的。   云家人大概是做梦也没想到,被赶出家门的两个人会这么快的折返回去,而且这一次跟随他们来的还有隔壁村子的万家一家子,他们甚至还喊了云家亲戚和村子里长辈来。   “我就这么说吧,今日,你们要么就按照规矩分家,要么就留下断亲的文书,否则这事儿没完。”万长青也不和云家人废话,一看所有人都到齐之后,便直接说了目的。   云家人一听这话,个个黑着一张脸,嘴里也只有一句话!“不可能!”   “就是!分家?凭什么分家?这个家是老子做主,家里一砖一瓦都是老子挣回来的,田地也全在老子名下,凭啥分他?”云父平日里总是一副少言寡语的样子,今日看着家里乌泱泱的万家人,他心虚之下也激动了起来,立马表明了态度,这个家是他的,他不分!   “既然不分,那云深就是被赶出家门而不是和父母兄弟分家,既如此,那就把断亲文书拿来。”   “什么断亲文书?没有!他是老娘生的老娘养的,生是云家的人死是云家的鬼,还断亲?他还真想去做你万家的儿子不成?”成红花这会儿被气得打颤,她虽然不待见云深,可他家老头子说得对,谁又能知道那死小子往后会不会有什么奇遇,断亲了她这儿子不就白养了!   云家夫妻皆是一个态度,不给东西不断亲,倒是云远觉得断亲不错,既然那小子已经干不了活儿了,留着也是没用了,还不如直接把人从云家户上抹了,如此云家以后就只他一个儿子了。   一家三口头一次有了不同意见,可云远不敢同他爹作对,便只是慢慢挪步到他娘身边,轻轻拉了拉他娘衣袖,冲着他娘点头,然后默念‘断亲’二字。   “去!一边儿去,你知道什么啊!”成红花白了偷摸劝她的儿子一眼,以为儿子是被万家人吓到了,想要赶紧把人打发走,可儿子害怕她不怕!   这可是大河村,他们万家人还能翻天不成? 第23章   一想到这是在自家村子里,成红花立马有了底气,开始看向云家亲戚和村里众人,可她没想到,这会儿大河村的人竟都是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我说大松啊,还有大松家的啊,做人可不能太过分,云深现在这个样子,他夫郎还能守着他是他的造化,你们当爹娘的就真能这么狠心,真不怕孩子饿死冻死在外头?”这会儿开口的老头是云父的大伯,他嘴里的大松便是云深他爹。   先前林久久也求到了云家大伯跟前,云家大伯抹不开面给了十个铜板,他这会儿脸都黑了,他是真觉得没脸见人啊!他们云家竟然出了这么一对黑心的夫妻!   云大伯开口之后,好些云家亲戚还有村子里的人一起接话,都觉得云家要么就按兄弟分家的规矩来,给云深分银子和田地,要么就同万家人说的那般出具断亲书。   “你们生养他一场,可云深这孩子打小就懂事,这么些年干的活儿若是按照工钱算,也算是还了你们生养恩了,人万家人不亏你们,人家说的在理。”   万家人和云家都没想到,这些云家亲戚和村人竟然帮着外村人,但让众人更加没想到的是,便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云家夫妻依然不松口,嘴里依然只有一句话,不给银子不断亲,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   “外公,舅舅。”林久久从一开始就只是想从云家出来和云深单过罢了,如今事情顺利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在云家日子不长,但他知道云家夫妻是比他爹还黑心的恶人,想要他们掏钱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否则他和云深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离开这个贼窝了。   “别和他们争了,他们根本没把云深当儿子,我们说再多也是没用的。”既然已经不用在云家屋檐下讨生活,林久久话语里也没了往日的小心,加之他和云深如今的处境,他这话不止没人觉得有问题,甚至觉得他说得对!   “哎!云深夫郎这话没毛病!咱们乡里乡亲的,都是看着云深长大的,这孩子自小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大伙儿心里都明白。”方婶最喜欢凑云家的热闹,两家屋子挨着,有几块水田也挨着,因为土地边际问题吵了不知道多少次,能让云家没脸的事儿方婶都乐意得很。   云家两口子死活不答应万家人所求,顶着所有人的压力就是不松口,林久久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他只想赶紧离开云家。   所有人都没想到云家夫妻脸皮厚成这样,万家自然也是没有办法,就在林久久外公都打算作罢的时候,万长青却指着林久久道:“我外甥方才可是空手出门的,他嫁到你云家才多久,他的嫁妆呢?”   “都是些破东西谁稀罕啊!搬走,全都搬走,我还嫌碍眼呢!”成红花在林久久嫁进云家当晚就翻过人的嫁妆箱子了,都是些破衣服,她根本不稀罕。   直接给了云深一个眼神,成红花让人领着万家人进屋,还特地大声说了句,“不是他姓林的东西,一根针都不准带走!”   林久久今日只惦记着离开云家的事儿,倒是真把他的嫁妆忘了,虽说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可眼下一文钱对他都是要紧的,能拿回来自然是好的。   云远领着林久久和他小舅舅进屋之后,便站在门口守着,而且眼神死死落在两人身上,一看就是在防止他们多拿东西。   林久久的东西本来就少,他三两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还把云深的衣服也收了几件,虽说都是些破衣服,但有总比没有好。   林久久收好了东西,便看着他小舅舅,这个大木箱子他不好搬动,想让万长青帮忙,可他望向万长青的时候,万长青却突然冲他咧嘴一笑,一个眨眼之后转身对着云远,直接一个拳头就出去了。   林久久都被万长青的动作吓傻了,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万长青喊叫的声音来的比云远还快,他揍了人之后一把捂着自己的脸喊着外公就跑出去了。   “阿爹,云家大儿子揍我!”   小舅舅这一声吼算是把万家人压抑的火气给吼出来了,大舅舅万长福直接两步上前去到云父身边,二话没说就给了人一拳,接着直接和人厮打了起来,嘴里还要喊着‘我小弟招你儿子了吗,就揍他!’。   万长青有没有招惹云远不知道,但眼下所有人都顾不得那个了,因为两家人已经打起来了。   万家人多,这会儿大舅舅和他大儿子围着云父一个人打,二舅舅和小舅舅两个人在揍追出来喊冤的云远,而外婆和大舅母她们则是拉了成红花到一边,直接把人压在了地上,直接耳光拳脚的往她身上招呼。   至于外公和万家几个小辈这会儿正和村里人想要拉架的人周旋,他们一边阻止人过去拉架,一边同人哭诉林久久的遭遇。   “我家久久容易吗?六岁就没了娘,自小在后娘手下长大,一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这好不容易嫁人了以为有两天好日子过了,却是遇上了这样黑心肝的一家人!”外公拉着村长一边说着林久久这些年吃过的苦,一边推着人往云家屋外走,两个老头推搡间也顾不上那边打的你死我活的两家人了。   万家两个姑娘哭声一个比一个大,不顾一切的拖着想要拉架的村人,林久久也没闲着,云家院子不算特别大,他哭着喊着云家几个亲戚,让人过去把云深护着。   “大爷爷,堂叔,云深的腿不能再伤了,求你们帮我护着他一点啊求你们了。”这拳脚无眼,打红眼了之后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云深的腿原本就有伤,若是再伤上加伤,怕是就真的废了。   林久久喊人护着云深,几个云家亲戚一边满脸的着急,一边倒也真的去了云深身边拦着,若是打起来的一群人滚到了云深身边,他们便能拦住人,不让人碰着云深。   云家院子里人不少,这会儿都乱成一锅粥了,哭声喊声叫骂声不断,直到差不多两刻钟过去了,云父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水来,随着那口血水掉出来的还有他两颗牙齿,所有人才忍不住了,才开始真的开始劝架拉架,这才将两家人给分开。   两家人被拉开的时候,都是一身的狼狈,一个个的都是披头散发的样子,有好几个人脸上手上甚至还有血迹!   林久久从他小舅舅揍人就跑开始,他就知道他小舅舅的盘算了,云家人不要脸既不给银子也不断绝关系,盘算着往后继续压榨云深,小舅舅他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云家人,特意的找了借口闹起来,想要狠狠收拾云家人一顿。   云家人被打,林久久心里自然痛快,可这里可是大河村,他还是担心,担心他外公一家吃亏。   如今两边停手之后,他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云深一眼,便赶紧的跑到了云家人面前,哭着冲云家人喊道:“大哥,不说如今云深已经被爹赶出云家,再不会和你争云家的东西,便是我们还在家,云家的东西也是轮不到我们的啊,你们何苦要做的这么绝?   云深好像不是云家孩子似的,他简直就是云家下人,往日家里苦活累活儿都是他的,吃穿却是最差的,如此你们还要怎样?为何还要因为我的一点嫁妆拿我小舅舅撒气?”   方才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林久久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开始帮着他小舅舅说话,而且他说的是撒气,又不是揍人,这眼神动作的无理也算是撒气吧?他也不算是在说谎。   林久久这番话算是揭开了两家人打起来的开端,云远这会儿早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了,他张开口就要喊冤,可嘴里的话却是说的含糊不清,“我没打啊,是他揍我揍我!。”   云远开口短短两句话,脸上表情却是精彩异常,一脸的龇牙咧嘴样,一边的云家夫妻也好不到哪里去,特别云父,他被打掉了两颗牙,这会儿感觉嘴里的肉少了一块似的,是真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两家人虽然都被拉开了,但这会儿身上的火气都盛,万家是觉得还没打过瘾,云家人则是觉得他们太冤了,今天事儿没完!   “尼恩呜呜呜!”云父指着万家人就骂,可嘴里的话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云远知道他爹要说啥,赶紧开口,“拦住他们,我没动手,那小子干的!”云远嘴巴也疼,说话也费功夫,他爹见他半天说不到重点,指着他们一家三口叫唤:“赔钱,赔钱!今天他们不赔偿我云家的汤药费,一个都别想走!”   “就是!欺负人欺负到家里来了,还有没有王法了?”成红花嘴巴都快要被扇烂了,她捂着嘴巴边说边往村里的人面前跪。“乡亲们啊,这云家人是没把咱们大河村放在眼里啊,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你们不能放过他们啊!”   成红花看着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丈夫儿子,心想打他们是打不赢万家,可他们也不能白白挨打,他们万家人既然敢打人,就得付银子!   “这汤药费,误工费,养伤营养费都得给!”成红花算计着今日受伤花销,云父一口喊定要赔钱的银钱。“起码得给三十两银子才行!” 第24章   云父三十两银子一落地,一家人精神就来了,可被他们拉下水绑一起的大河村人不干了,方婶第一个开口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干系啊?这是你家的家务事,我们都是外人啊。”   “就是啊,一家人难免有个磕磕碰碰动手动脚的,哪有一家人动手还得谈银子的事儿啊,这不是左边口袋进右边吗,没听话过。”牛嫂子方才也着急,可听了方婶的话之后,她脑子转过弯了,也不着急了。   云家两口子方才不是死都不写断亲书吗,那么云深就还是他儿子,万家就是还是他家亲家,既然是亲家那对外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打闹起来,同他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啊。   今日在场的除了万家人都是本村的人,云深出事的时候,林久久一家家的都去求过,可真正帮忙的人几乎没有,他们没能帮忙,心里都对狠心的云家夫妻有了埋怨。   方才云家人一家人挨打,这些人一开始就没真心想拉着,大部分都是想看热闹,还是看着一边倒的战况,觉得云家人太惨了这才开始拉人,也才把人拉开了。   一个人村子的人平日里虽有嫌隙打闹,但若是对上外村的人总要一致对外的,这样可以避免整个村子都被外村人欺负。   方婶和牛嫂子这话一说,原本有些不好抉择的村人没话说了。   “俗话说得好,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你们自家的事儿自家解决,和我们可没有关系。”   “就是,人家毕竟是亲家,咱们都是外人,到时候人家和好了咱们今日帮着云家不就是枉做小人了,到时候怕是还要被人怪罪,说是打骂了他家亲家呢。”   “倒也是啊,咱们确实是外人,人家万家是替云家的儿子儿夫郎出气,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咱别管了。哎呀,今儿时辰也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你们劝着点儿啊,别让再打起来了,一家人就得和和气气的才是。”   纯粹只是为了来看热闹的人,热闹看过就要走了,眼见没有挑拨起村人对外情绪的云家人气得差点吐血,不对,云父现在是真吐血了。   他捂着说话都疼的胸口,颤巍巍手指云深,“逆子!”骂了云深之后,云父看向云大伯,也不顾不上什么面子了,一边流下了两行老泪,一边直直朝人跪了下去,“大伯,您是云家现在的当家人,您得给我们一家三口做主啊!”   云家大伯这会儿是真的为难,他见不得他云家人被欺负,可云深也是云家人,而且眼下还是云家最惨的那个。   “行了!你也不想想,这事儿闹到如今这个田地是因为啥?但凡你两口子平日里能把云深那孩子当个人,今天这事儿能闹得起来?”云大伯气得不行,觉得这事儿不是丢了云家的脸,也丢了整个村子的脸。   村长其实和林久久外公交情不错,可他是一村之长,村子里的人被外村人打上门欺负了,这传出去他们村子名声还要不要了啊,往后是不是谁都能来他们村子欺负人了?   可方才那几个村人的话倒是让村长心里有了主意。   这上门打人,和上门给娃娃出气可不一样啊,一家人闹起来传出去总比他们村被人打上门好听多了。   村长心里也有了主意,接着云家大伯的话说道:“今日这事儿算了吧,谁叫你家老大先动手的,平日里欺负自己弟弟欺负习惯了吧?以为人人都和云深一样是坨泥巴,任他揉捏。”   “我没有!”云远冤啊,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切!孬种,敢做不敢当的!你方才就是揍我了!要是我说了假话,那就让住在这屋子里的人断子绝孙!”万长青这话是指着云远说的,气得云父眼睛都充血了!   “你!你欺人太甚了!”   “这不是我大外甥也是云家人嘛,我这么说才有说服力。”万长青面上没有一点心虚,他这话也得到了村人认可,可他转头便看着云家这屋子想着,反正他家久久马上搬走了,不算这屋子里的人了。   今日这事儿算是因为云远揍了万长青才闹起来的,可万长福是最了解弟弟的人,他不想让人再闹下去,赶紧对着有心帮着他们得村长鞠了一躬大声说道:   “村长大义啊!就是如此,我家久久嫁到他家的被他家欺负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我弟弟只是帮着外甥收拾个嫁妆就得挨拳脚,这口气我万家可咽不下!”万长福这话算是给云远把罪名定实了,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云家的错!   外婆脑子转的也快,这会儿赶紧开始夸大河村的村人,“啊呀,看来大河村的人和这云家两口子不一样,大家都是能分清是非的,村子风气如此,谁家要把姑娘哥儿嫁过来也放心,这村子里出去的姑娘定然也不会差。”   外婆的话简直就是把大河村的村人都夸了个遍,夸得还是家家户户最介意的儿女婚事,这会儿原本也不十分乐意云家发横财的村人乐了,都开始对着万家人说说笑笑了。   直到云家院子里只剩下云家一家三口,云家一家三口还是有些没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阿爹啊!这万家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成红花方才被万家几个女人按着打,除了脸上的伤还有身上的,她这会儿肚子胸口也痛的厉害,大口呼吸都不能。   成红花被打的可不止是肚子和胸口,她脸上的伤处也不少,这会儿整张脸都是红红紫紫的,而且她头上头发也被扯掉了不少,这会儿整个头皮也是隐隐生疼。   成红花伤不轻,云远父子两个也好不到哪里去,特别云父,云远和他娘的伤,便是严重也都是皮外伤,养养也就好了,可云父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了,掉了的牙齿可不会再长回来。   一家人顶着一身伤,一声声叫唤此起彼伏,可便是这样了,他们嘴里也没歇着,依旧在骂着云深林久久人,骂着万家人甚至村子里所有人。   且他们不止嘴上忙着,心里也没歇着,这刚被收拾了,已经在琢磨要怎么把自己受的气讨回来了。   “等着吧,等到万家人走了,远儿亲事过了,看老子怎么收拾那逆子!”云父这辈子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且还是一个他看不上的儿子带给他的,他自然不甘心。   说到云远亲事,可就在隔日了,云家人这会儿既恼火又庆幸,他们恼火儿子婚前家里出了丑事,却也庆幸婚期就在眼前,一天时间罢了,家里的事绝不会传到邓家耳朵里,如此婚事也就不会有什么变故了。   但云远婚事不会有变故,云家却是有了旁的变故,云父当夜便觉得头晕,隔日甚至开始发热,但隔日可是儿子成亲日,加之他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可一家人都没想到的是云远成婚当日,他爹发热变成了高热,还多日不退,此后一直昏沉瘫软再床,就连云远媳妇儿那口媳妇儿茶都没有喝上。   云家这里没有讨到好,林久久和云深那里却是顺利得很。   万家人在云家闹过一通之后,原是想带着云深回万家,可云深不肯,恰好这时候云深姑姑出面了,喊云深去他家里养伤,万家人只能抬着云深往云秋莲家里去了。   “外公,外婆!”一到云秋莲家里,林久久便立马朝着外公外婆跪下,之后明明肚子里有说不完的话,却哭的泣不成声,嘴里不能成言。   林久久没想到,他这么多年再没有去过万家,外公他们竟也惦记着他,竟然全家一起来给他撑腰帮忙了。   一家人许久没见,再见面竟是这样的光景,哭的不行的人又何止林久久一人,好一会儿之后还是外公反应过来这里是旁人家里,在别人家里哭成这样成何体统啊,赶紧的呵斥了众人,让所有人都别哭了。   “眼下再不好也比我当年担心的事好。”其实,早在林久久娘亲没了的时候,外公最担心的是不是他日子好坏,是担心他在后娘手里长不大,如今他能长大成人还成了亲,他已经足够安慰了。   “外公,我......”林久久想解释当年的事,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倒是外公朝着他一摆手,让人什么都不用说了。   “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我们哪能真和你计较,以前的事别提了,过好眼下的日子才是要紧的。”外公这话一说,看向的是云深。   几个舅舅方才一直在检查云深腿伤,这会儿都只是对着外公摇头,外公也不多话,直接说了,“能治当然好,若是不能咱们学个手上的手艺,也不是不能养家过日子,只要自己争气总能走出一条道。”   外公这话一说,一边的云秋莲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怕万家人领着他家外孙就走,将云深丢在她家。   喊人回来是她一时冲动,如今知道云深不是真的砸手里,她就放心了。“亲家外公,来,先喝口茶,其他的事咱们慢慢说。”   “哎,咱们还是先做正事吧。”外公一点不想费功夫,既然云深这小子不跟着他们走,他们只能先给他们弄个窝,长久住在别人家里肯定是不行的。   外公说做就做,立马同村长一起,在村子里找了个适合建房的位置,且这屋子位置倒是巧了,刚好在云秋莲家里附近。 第25章   大河村被村子中间一个小荒坡和一条小河分成了上村和下村,平日里村子里的人,喊上村叫上河村,叫下村下河村,但外村人只管喊他们大河村。   云秋莲家里附近有块平坦的荒地,这块荒地不小,除了建房的地方还能开垦出来做菜园,加之张家就在附近定然也是生活便利,屋前便有小溪流过,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云深和林久久这会儿无家可归,首要的事儿便是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万家人准备给他们搭村子里常见的茅屋,搭建茅屋一般只需要木棍竹竿和茅草,倒是方便。   可便是茅屋简易,搭建方便,也不是一日能成,村子里的人见了也去帮忙了。   两人暂时住在张家,而云远新娶的媳妇儿可是张家外甥女,云远成亲的隔日,两人去张家送礼,云远身上有伤没想惹事,可从头到尾黑着一张脸的云远媳妇儿邓翠翠,却在张家扯着嗓子阴阳怪气:“真是开了眼界了,这世上竟有做人儿子和儿夫郎的联合外人殴打公婆,我还当云家是什么有规矩的人家,如今看来是被骗了!”   云深这会儿在张家屋子里养伤,邓翠翠的话他一字不落听进去了,原本他是想出门去的,他不想让姑姑他们为难,可一看他的腿,他又安心躺着了。   这家好不容易才分了,若是让家里人知道他腿没断,怕是又要起波澜,到时候久久定要收拾他,还是忍忍吧,等到他们住进了新屋,也算真正的两家人,到时候他们后悔也无用了。   张家是邓翠翠舅家,她这话其实有让她舅舅给她做主的意思,可先不说张大发在家里做不了主,便是能做主,他也是真心愿意收留云深几日的,毕竟在他眼里,云家一家三口实在可恶,而云深实在可怜。   张大发不接外甥女的话,云秋莲却不惯着她,“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回去吧,你公婆这会儿身上不爽利吧?回去好生守着规矩伺候你公公婆婆。”   “舅母,你这是什么话!”   “人话,你听不懂就算了。”云秋莲当日反对这门亲事,是不想邓翠翠到她嫂子手下受苦,可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不是一家人啊不进一家门,这小姑娘心思可多得很呢!   当初,答应嫁到云家,怕就是看上云深两口子这两个白工了,如今免费长工没了,难免怄气呢。   “还有啊,你既然嫁到了云家,还是改口吧,往后该叫我姑姑了。”云秋莲心里的嘲笑直接摆在了脸上,之后看向丈夫接着开口,“至于你舅舅这里也该改口叫姑父了。”   云秋莲的话气得邓翠翠一张脸都绿了,可她说不出云秋莲的错处,她嫁到了云家,是该依着云远叫人的,可她不甘心,如此她亲舅舅岂不是成了外人了?   邓翠翠眼巴巴望着她舅舅,张大发却只有一句话,“咱们各论各的吧,在邓家跟着翠翠喊,在云家自然是跟着云远来喊。”   邓翠翠盼了半天,见她舅舅不给她做主,又说不过舅妈只能瞪了一眼身边的丈夫,希望云远开口。可惜,云远是个窝里横,平日里对着云深倒是凶得很,这会儿却不敢同他姑姑姑父耍横,只能对着媳妇儿赔笑脸。“翠翠,算了吧,算了,姑姑他们说的在理。”   “废物!”邓翠翠气得不行,瞧着云远如今摸样更是来气!   云远脸上的伤还一点没有消下去,两人昨晚根本没有同房,但成红花仿佛是早料到了一般,早就给云远支了招,告诉他若是身子不成那就用手,总之得在新婚夜破了媳妇儿处子身,别让她还有反悔机会。   邓翠翠见丈夫这个窝囊模样,又想起昨日的新婚夜,滔天怒火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双手左右开弓在云远身上招呼起来,打的云远哇哇痛叫不停。   “别打了,媳妇儿别打了!”云远是真疼,他身上都是伤呢,不说捶打,轻轻碰着也疼啊!   邓翠翠哪管得了这么多,就差手脚并用了,云秋莲被两人闹得心烦,直接喊了丈夫儿子一起把人撵出去了。   两人被撵出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两张看热闹的脸,林久久和他小舅舅一人拿着一把茅草,就在张家院墙旁边垫着脚支着耳朵,直直盯着张家呢,一看就是在看他们热闹。   “看什么看!看屁啊!”云远对着林久久脾气回来了,可惜林久久身边还有他小舅舅。   万长青冲着人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对嘞,我们看屁。”   “......”云远被气得喘粗气,嘴里却再也放不出一个屁,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转身往那破屋去了。   林久久这两日一直在屋子那里帮忙,方才,他们听见云秋莲家里动静的时候,还害怕云深吃亏,他正想过去看看却是被万长青拉住了。“你管她干嘛,让她闹呗,最好是能动手,前几日揍了她男人还没揍她,她要是上赶着挨揍,我也只能成全她。”   “小舅舅,云深的腿不能再伤了。”   “你傻呀?还真能让那小子伤了?”   林久久被万长青用看傻子的眼神一瞪,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云深这会儿住在云秋莲家里,他们一家都不会让他受伤的,还有便是两边离着近呢,真有事的话,那边定然会喊他们的。   想通之后,林久久冲着他小舅舅‘嘿嘿’一笑,准备接着压茅草做草甸,但万长青却对着他一努嘴,几步到了张家院墙边,开始看热闹。   两人确实是看了一番热闹,林久久之后心情特别好,手里活儿都麻利了不少。   之后,也不知道是云家要忙云父的病还是何故,云家倒是清净了下来,再没有来找事,而两人的茅屋在万家人和村人的赶工之下,也顺利得很,只花了三四日便搭好了。   原本,不需要这么些功夫,但大家多搭了两间小屋,用作灶房茅房。   此外,大伙儿还给两人搭了一张简易的床铺,那床虽是木板搭就,但众人顾忌云深腿伤,搭的倒是稳当,再铺上厚厚一层稻草,加一床棉絮,一张床单,便能睡得舒服了。 第26章   屋子建好那日,收工挺早,万家也只来了外公和小舅舅两人,但两人早上来的时候都不是空手来,两人一人背了一个背篓,背篓上有一床被子,背篓里面全是吃的,且大多都是顶饱的米面肉。   屋子建好,有了落脚的地方便需要添置别的东西,过日子需要的东西多着呢。“久久啊,我给你打个土灶吧,往后你们要是要起新房子,原地儿建就成了。”   “外公,不用。”林久久可不想白费功夫,他们在这里住不久,没必要浪费时间打灶头。   外公他们也不是外人,林久久琢磨了一会儿,把所有事情都和人说了。他从婚前开始说起,把自己和李家的事,甚至云深腿的事都说了。   “糊涂!李家哪里能云家能比的,你怎么能为了区区三十两银子毁了这么一门好亲啊!”外公听见外孙竟然用几十两银子换了亲事,气得人都站了起来,一直在原地打圈圈,想要伸手给人脑袋两下到底没有打出去,反而瞪了身边的小儿子一眼。   万长青被他爹瞪了,撇撇嘴躲了躲,老头他惹不起。   林久久见外公生气,只能仔细和人解释,“不换能怎么样?嫁过去做妾室,从此低林香香一头,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什么?做妾?”外公愣住了!好好地亲事怎么就做妾了?“那不行!做妾肯定不行!”   “外公,我和你们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能不能让舅舅他们去林家一趟,去把我娘的东西都搬回来,不用搬到这里直接搬去万家,我和云深在这里住不长,我会想办法和他一起去万家坝的。”林久久都想好了,既然云家不肯断亲,那么他们在一个村子住着,只会一直牵扯不清,想要真的过清净日子只能搬家。   他是一定要搬走的,他会慢慢劝云深的,若是劝不动就想法子,总之他一定要走。   林久久这话一说,外公将先头那些事情都抛到了脑后,这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以前的破事他们改变不了了,可以后的日子得越过越好才行啊,外孙要去他眼皮边上的生活,这可是大好事啊!   “好!哈哈哈,好好好!搬,得搬!”搬家的事,外公已经很高兴了,又想起来云深的腿,便赶紧指使儿子去把人背过来,他得亲眼看看。   万长青自己也想看看云深的腿怎么回事,他赶紧去接人,两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但背着云深回来的不是小舅舅,而是云深姑父张大发,云秋莲也跟着人一起来了。   外公和云秋莲都是长辈,两人人情来往林久久就不参合了,他和小舅舅一起扶了云深进屋去,还把先头那两床被子铺在了床上。   “久久啊,这屋子建的匆忙,地面也没压土也没铺地砖木板,这寒气不知道多重,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放个炭......不对,你们也没有炭盆,这不行啊,这屋子寒气太重了云深腿还伤着呢。”万长青一进屋子就发现了,这屋里可没比屋外好多少,都是一样的冷。   “这白日里要干活儿倒是还行,身子动着就暖和,这晚上静静躺着哪能受得了,不得冻死啊。”万长青这话刚落下的时候脸还皱着,转瞬外公声音便在外头响起,“你个死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农家的院子原本也没多隔音,林久久他们这个小茅屋更甚,外公就在一墙之隔听见屋里儿子的话,哪里听得!万长青被吼惊得一吐舌头一撇嘴,赶紧吼了一嗓子,“阿爹,我没说!”   安抚了外头的外公之后,万长青尤不死心,接着道:“实在不行,我在屋子里给你看刨个坑吧,就像火塘那种,到时候你们在屋子里烧点火炭就暖和了。”   “小舅舅,我们这是茅草屋,一点火星子就能点着,屋子里烧了炭火暖和是暖和了,就怕太暖和了,人都能烤熟了。”   “你俩死小子是没玩了是吧!再胡说,让霞儿他奶把你俩死小子嘴给缝了!”   外公声音再次传来,这回闭嘴的轮到林久久了,小舅舅憋着笑冲着人道:“那你们自己搞吧,我不管你了。”   小舅舅出门之后,没一会儿外公也进来了,看来应该是姑姑他们走了。   没有外人了,云深也就没有瞒着,把自己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的事儿说了,喊外公他们不要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啊。”外公这会儿是真的放心了,两个村子离得近,云深这孩子为人他还是知道的,如今孩子腿没事儿,也和那家子黑心肝分开了,往后两个孩子的日子总会好起来了的。   外公一进来就开始瞅他们的屋子,虽说这是他看着建起来的,可这会儿看着这冷清的屋子还是心头难过,但一想到外孙的话他又释怀了,左右也住不了多久的。   今日什么事儿都办完了,外公他们也要走了,而且明日也不来了,他们走的时候林久久还送了人到村口,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回房云深便示意他坐到了床边,然后揭开被人让人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腿。   “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年之前我会多砍点柴禾回家,到时候咱们每晚睡前都烧了热水泡泡脚,睡下就能暖和不少。”说了之后打算,云深想了想还是继续开口道,“其实我现在就能干活儿,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动,免得我爹后悔。   你明日去林郎中家里一趟,让他三不五时的送点过来草药过来,用最便宜的草药就行了,我用着要往后也能堵村里人的嘴,我的脚是花了银子才好起来的。还有便是,等到小年过后,我们分家的事儿不会再有变数,我就去砍柴。”   “怎么还有变数啊?”林久久算是听出来了,云深腿上的伤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至少是不用整日都躺在床上了,他如今这样是装的。“可是我们不是已经分家了吗?”干嘛还要怕啊。   林久久想不通这事儿,云深想着如今倒是能说了,便把心里惦记的事儿和人说了。“你知道人头税吧?每年咱们家家户户除了秋季的粮税,到了年底还有人头税。”   说到人头税,林久久自然知道,每年交人头税的时候,他后娘都会骂骂咧咧,甚至故意打骂或者不给他吃的,因为他让家里花钱了。   宴国的人头税,不论性别,只要到了十二岁就得交,但到了六十就可免了,期间所有人都得交钱,汉子要比姑娘哥儿多个二十文。林久久是个小哥儿要交一百文的税,那云深就是一百二,也就是说到了小年这日,他们两个一共要交二百二十文的税。   “久久,你听我说,到时候我们就这样。”云深都打算好了,眼下只是分开住而已,根本不算分家,他爹娘随时有可能来找他们的麻烦。   他和夫郎的户籍如今在他爹的户头上,将来他们一直落魄也就算了,若是家里挣回了一点什么东西,他爹娘来抢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若想要真正过上自己的日子,还得把户籍分开,成为真正的两家人。   “到时候村长领着衙差来收人头税,咱们别给,这个可是户主来给的,对着衙差我爹不敢胡来,不然他要被抓走的,他应该会乖乖把今年的银钱掏了,但他不可能甘心年年都给。   小年过后,他一定会拉着我们去分籍,到时候咱们户籍分开,籍契也落到了自己手里,便再也不用受制于他们了。”   云深的话一直说的很是小心,显然是不想让除了林久久以外的任何人听见,林久久听了他这么一大堆的话,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   他突然就明白了,他家云深不是傻子,只是他不敢罢了。   “你爹娘是不是说过要把你卖了。”   若不是曾被爹娘如此威胁过,若不是害怕被爹娘卖了,他一个好好一个人,又不是分不出好坏,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吃那些苦。   云深都不知道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他话落就在等着夫郎夸他聪明,可他耳朵里听到的话,却和心里盼着的天差地别!   他不知道夫郎怎么会突然说这个,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但他这会儿心中的欢喜显然多于预期,他这会儿比听见夫郎夸他聪明还开心。“久久,我算过了,我这些年给家里挣的钱,已经比他们养我花的多很多了,我不欠他们养恩了,至于生恩,这个没法儿还,往后他们生前和我不相关,死后......我愿安葬,如此便能还清了吧。”   “你还管他们干嘛啊。”林久久郁闷,原来还真是傻子啊,不过转瞬他又释怀了,有情有义也是好的吧。“那你说的啊,往后咱们都不管他们了,除非他们......那啥了。”林久久到底还是有些顾忌,没能直接说云家夫妻两个死了。   云深见他一张脸情绪一直变化,一会儿纳闷,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直到这会儿自己说服了自己,总算是认同他了,忍不住的又笑了。   “你放心吧,我说到做到。”   “恩,我相信你啊。”你可别忘了。   眼下是腊月十一,离着农家小年还有十三天,这还有小半个月呢,但云深说的话让林久久心里激动不已,同时也有些小小懊恼,他自己还是想的简单了,还好云深想的长远。   这分了户籍确实是要比单纯的分家干脆多了,到时候他们就是真正的两家人了。   隔日,林久久就去了跛脚林家里,还从他家里拿了个药罐回家,经过村子人家的时候,好些人看着他手里的药和药罐都忍不住有些唏嘘,想着这云深夫郎到真是个好人啊,一直想着给云深治腿伤。   家里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林久久在灶房外头支了个几块石头堆成了个小灶,这会儿他正在给云深熬药。   身后声音响起的时候,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先头洗衣服碰见的那个马嫂子,马嫂子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半篮子土豆。   林久久没想那篮子里的东西是给他和云深的,还以为马嫂子是路过顺便来看看热闹,他都没起身,只是转头对人笑笑微微点了点头,之后转头回来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罐子道:“总要试试的,万一好了呢。”   林久久这会儿已经背对着马嫂子了,也没看见她脸上的怜惜神色,只是自顾自接着道:“云深他可没干过什么坏事,或许老天爷开眼眷顾,让他的腿好了呢。”   “哎是咯,就是这个理!”赶紧接过了林久久的话,马嫂子几步上前将篮子里的东西给人倒在了墙根处,之后不等林久久回神便蹲到了林久久身边,一边伸出双手烤火取暖,一边一脸小心道:“你这孩子你咋叫你家男人全名啊,你这让村子里那些碎嘴子老婆子听去了,要叨叨你好久了,说不定还会造谣你因为云深兄弟腿伤了,就慢待他。”   林久久因为马嫂子前后的动作和话语愣了又愣,等到反应过来,嘴里还是先问道:“那该喊什么?”对着外人喊云深相公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能喊相公就只能喊名字了。   他问了这个也不待马嫂子回答,便赶紧同人道谢,他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人家是给他们送吃的来的。“马嫂子,谢谢啦。”   “哎呀,谢啥谢啊。”马嫂子一甩手,接着又搓了搓手,让暖和的手掌也给手背传递点温热,之后又离着人近了一点,带着一脸笑悄声道:“喊名儿就行了啊,咋能连名带姓的,这多没规矩啊。”   “啊?可云深名字就一个字啊,喊着怪怪的。”林久久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马嫂子见此笑的更欢了,对着人一招手在人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林久久听后眼睛都亮了,还用力点了两下头。   十冬腊月是一年里最冷的日子,特别腊月更是寒冷。   “云深。”林久久原先都是睡在里侧的,云深腿伤了之后为了方便照顾人,他睡到了外头去,这会儿仍是如此。   冬日里的被窝,睡暖了才让人留恋,刚躺下的时候被窝里依然是冷冰冰的,得要好半天才能暖和,但林久久的被窝不一样,他刚睡下就觉得身子被暖气慢慢包围了,可舒服了。   “你给我们省了好多柴禾啊。”林久久一睡下就往人身边凑,身边的人身子很暖,刚成亲的时候他还嫌弃过一下,觉得身边有个火炭似的。   如今天冷了,才觉察出这块碳的好出来,这可是一块不要钱的巨大汤婆子啊,往后再也不怕刚睡下的时候被冻得牙齿打架了。   云深听得此言,立马笑了,顺势把人往自己身上靠的人搂住,两人紧紧挨着,还各自把手边被子压紧,想象里的冬日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听见云深嘴里的浅浅笑声,林久久想到了白日里马嫂子教他的称呼,他犹豫了片刻,不自觉的伸手拉了云深腰腹处的衣角,小声开口换了称呼。“深哥,我明早要去山里捡柴禾。”   “嗯,不要......”农家姑娘夫郎都是要下地干活儿的,夫郎说要去山里捡柴禾,云深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他话刚说到一半却发现夫郎对他称呼变了。   以往,夫郎不是喊他‘相公’,便是喊他‘云深’,怎么这会儿突然换了称呼。云深原本是想喊人不要去太远的地方,可他都没继续方才的话,赶紧的就问了心头疑虑。“怎么突然这么喊我?”   林久久感觉云深的头都快要偏到他耳朵边了,他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把白日的事儿和人说了,云深这才知道自家夫郎为何改口。   “没关系的。”云深听见‘没规矩’几个字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安慰人,他觉得喊什么都行,若是夫郎不喜欢喊他相公,喊云深也行,不过一个名字罢了,哪有什么瞧得上瞧不上那么复杂,若夫郎真瞧不上他,这会儿对他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只是,若是非让他选一个的话,他还是喜欢夫郎喊他相公,他每每听见夫郎这么唤他,心头就莫名欢喜。   “久久,你想喊什么都行。”   “嗯,那我知道了。”   林久久确实是知道怎么称呼了,往后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他就喊云深,若是又有外人又有他家相公在,他就喊深哥,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他就不管了,想喊什么喊什么。 第27章   林久久家里的两间小屋, 这几日都很热闹,马嫂子来过之后,又来了几波人, 目的都是给两人送东西。   邓翠翠站在院门口, 瞧着或背着背篓或提着篮子往上村去的村人, 又想起昨日里从地里回来的时候, 看见马家媳妇儿给家里老二两口子送东西去,本能的就觉得那些人也是去给那两个人送东西的。   “一个个的,怕是脑子有毛病吧, 不过两个半死不活的倒霉鬼,这还上赶着巴结上了。”在邓翠翠看来, 只有比自家日子过的好的人家, 她才会上赶着去送东西, 因为料不准什么时候就得用到人家, 可日子都过得还不如自家的,干嘛要做那个赔本买卖啊, 也给不了她什么好处。   嘴里埋怨人, 邓翠翠手里也没闲着, 顺手抓了靠在门背后的扫帚, 直接朝着刚好从灶房出来的云远砸了过去。“你个窝囊废,天天就知道躲家里, 懒死你算了!”邓翠翠家里也不是什么家底殷实的人家, 一年到头都在田间地头忙碌, 什么时节该干什么活儿她自然知道。   这会儿天寒地冻的, 正是卖柴禾的好时候,若是勤快的话,一月下来也能存上不少银钱, 可她家里这个就和大姑娘似的,就知道赖在家里烤火,不止不能赚钱还得消耗家里柴禾。   云远被媳妇儿砸扫帚在身上,也没大多反应,反而笑着上前讨好,成红花见此受不了了!云远可是她的宝贝儿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啊!   “你个该死的臭婆娘!”成红花二话不说,撸袖子就上,她近日原就心里不痛快,就想找个人撒火,她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儿媳妇,一定得让她知道,她如今是在谁的手下讨生活!   婆媳两个打起来的时候,云远拉谁都要被另一个打骂,就在他两头遭骂的时候,屋子里又传出了他爹一连串的咳嗽声,他只能赶紧的进屋去了。   云远进屋之后,外头的两个人打的更厉害了,成红花这个年纪身上有的是力气,邓翠翠没她力气大,但胜在年轻身子灵巧,加之她还敢下手,两人打起来之后都没有讨到好,等到听见隔壁方家传来呵呵笑声,才终于停手了。   “臭婆娘!”成红花捂着胸前两坨肉恨不得将邓翠翠给吃了,她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不要脸,竟是专往她不能对外人言说的地方又抓又咬!   邓翠翠捂着被成红花撕破的嘴角,恶狠狠盯着人,想着若不是身子被他那个废物儿子破了,她才不受这个冤枉气,早拍拍屁股走人了!“老刁婆!”   邓翠翠是真的觉得冤枉委屈,她家里答应这门亲事,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觉得云家有个干白工的儿子和儿夫郎,她嫁过来之后能有好日子过,可老天无眼!偏生在她成婚前,云家那个小杂种出事了,这些好了,家里啥活儿她都得干!   婆媳两个打过之后,在外头大眼瞪小眼,屋子里的父子两个一个说话不方便一个什么都不敢说,都只垮着一张脸。   云远喂了他爹药之后,看着碗里的药渣心都在滴血!这些日子他爹喝了好几副药了,花了七八两银子了,身子却是一直不见好,再这么喝下去,怕是家底儿都给他喝光了。   他想着早知道当初就该正常的分家,大不了分给老二一点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如此他们也就没有借口闹了。   说来,分家这事儿没办好都怪他爹娘,一点远见也没有,明知道老二夫郎是万家外孙,竟然也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不止害得他被狠狠揍了一顿,连个洞房都没能圆不说,还让家里损失了这么多银子。   如今,这家分不分没区别,他爹喝药的钱可比分家钱多多了。   云父躺在床上,看着脸色黑如锅底的儿子,听着外头两个女人的怒骂还以为儿子是因为婆媳两个在生气,便用尽了力气大吼了一声,“吵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丢人吗!”   云父在家里还是很有威严的,他一出声外面两人也没吭声了,云远想着媳妇儿的脾气,害怕晚上媳妇儿找他算账,赶紧的出去哄人了。   云远出去之后,云父扶着脑袋想着近日的事情,一口白牙都差点咬碎在了嘴里。   这些日子,云父算是受了大罪了,自从他牙齿被打掉了之后,不止发了高热,还一直觉得脑瓜子嗡嗡响,甚至连耳朵都不灵光了,时不时的只能看见面前的人两片嘴皮子在动,说的什么却是一个字没有跑到耳朵里。   云父心里明白,他最近这模样都是万家人打的,但归根结底都是老二害的,他把这仇记在了云深头上,想着等到身体好了就去教训人。   云父惦记着去收拾云深,可他身体一直没有好利索,万家的人和村里人又老往那边跑,他也是真的没有机会,直到小年这天他家里人才不得不过去一趟了。   每年的腊月二十四这天,都是他们村子里交人头税的时候,到了云家这里,云父将早早准备好的四百四十文拿了出来,可一边的衙差却直言还少两个人头税。   “这还差贰佰二十文呐,赶紧的拿出来,别浪费差爷时间。”在衙门里吃公家饭的就没有脾气好的,特别是是收税的时候一个个的更是凶胜阎罗。   云家一家人眼见那衙差都开始伸手摸着腰间佩刀了,吓得赶紧同人解释道:“官爷,我家老二分出去了,如今不跟我老头子一屋了,这银子得要他们自己给。”   “是啊官爷,老二家里如今在上村头的张家旁边,就是那新盖起来的两间茅屋那里,您到了张家就能看见了。”成红花也赶紧跟上,近些日子家里花的钱够多了,她可不想再花钱了。   两口子说着话都伸手示意官差出门,去找已经分家出去的二儿子要钱,可两人不知道,这收税的官差也是人精,一听‘两间茅草屋’这字样就知道这钱不好收,外加他们收税只按户头办事儿懒得和人费事,于是听罢两口子言语,二话没说直接一脚朝着成红花踢了过去,嘴里还给人安了罪名!   “大胆刁民!还敢与朝廷作对不成?当今天子已是仁爱至极,登基之后将原本秋收之后的税收延后到了小年,你等刁民不知感恩还敢拖欠,真是得寸进尺了!”   “别废话!赶紧拿钱!否则就到县衙大牢里分说吧。”   成红花被踢倒在地,却是连哭也不敢,云家全家人听得衙差言语更是吓得连连摆手,云父赶紧的去了屋子里,立马将余下的两佰二十文铜板补上,收税的衙差这才走人了。   等到衙差走后,成红花一捂胸口一屁股坐地上就开始哭了起来,可她刚哭没两声嘴巴里就没声了,因为地上实在太冷,他她觉得屁股冻得慌又赶紧的爬了起来,然后一边接着哭一边往灶房里去了。   云父被成红花哭的心烦,可他这会儿不想白费力气揍人,便给了儿子一个眼神示意,让人去云深那里把钱拿回来。   云家这里已经因为税收闹了一场,云深他们那里两个人也早就等着了,只是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衙差根本没有上门。   两人如今住着的地方离着云家还是有些距离的,云家发生的事还是云远两口子到了家里,他们才知道。   “给钱!”三人一到家里,邓翠翠便开口,云远接着开口补充道:“既然都分家了,这银钱自然也要分清楚,你俩的人头税一共两佰二十文,赶紧给钱!”   林久久他们的这个小屋子,如今已经和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没区别了,他们屋子虽小,可屋前有个小院坝,院坝里还堆了些他这些日子捡回来的柴禾,正屋旁边那个不大的灶房里还有火光闪耀,在这个严冬里足以御寒了。   云远瞧不上两人这茅屋,但两人都住在他瞧不上的茅屋里了,他心里仍旧是不痛快。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再他看来,这两什么都没有的东西,出门之后就该冻死饿死在外面,如此才是最好,免得云深拖着一条断腿拖累他。   他和云深毕竟有个兄弟的名声,往后若是云深不死不活的,他又不管不顾的话,村子里人要嚼他的舌根子了。   云远心里的盘算,他爹娘和媳妇儿都是一点都不知道,他爹娘也就算了,邓翠翠这会儿只惦记着她的两佰二十文银钱,哪里还能想到其他。   邓翠翠想着万家人这些日子或许给了他们一些钱财,便是没给她也要闹,让他们有钱的时候补上,否则这两小畜生就要默认他们把钱给了,让他们当冤大头了。   两口子来势汹汹,觉得今日这银钱或是账目一定要算清楚,却不是不知道,云深他们早就在等着这天,等到两人一开口,林久久就跑到院子里,扯着嗓子转着圈的喊人,只一会儿的功夫他家这里就热闹了。   “大伙儿都是知道的,我和我家云深是被他们赶出来的,他们一文钱没有给我们,如今去要来要这两佰二十文的人头税,我和云深哪里有钱?他们这不是想要分家,就是想要我和云深去死!”   “你这傻孩子,你这才知道啊!”一个头发都花白的老人忍不住的说了一嘴,说了村里人都没明说的话。   大冬天不给人任何东西钱物,把人赶出来,这和想要人命有什么区别。   从林久久站在院子里鬼吼鬼叫开始,两口子就心道不好,如今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多管闲事的两脚羊又来坏人好事了。   “我呸!合着这钱不是你来给你不知道心疼啊!”邓翠翠这些日子就没有一天是顺心的,已经憋了一身的无名火,可惜她有火气是她的事,人家又不是她家里仆从,可不会给她白白训斥。   方才开口那老人已经快要七十了,她重孙子都十来岁了,她这会儿被邓翠翠翻白眼还吐口水,她儿媳妇儿不干了,扶着人就回去了,只是他们回去之后,一大家子人往云家去了。   那对老婆媳走后,剩下的村人便开始指着云远两口子指指点点,邓翠翠嘴巴不饶人和人对骂,可他们两口子只有两个人哪里是一堆人的对手,等到两口子不甘心的走人之后,邓翠翠才骂道:“这该死的小贱人!”   邓翠翠不甘心啊,觉得村子里的人真是寻屎吃的狗一样,闻着味儿就来了,只一会儿功夫罢了就一窝蜂来了一堆的人!   邓翠翠心烦,林久久这会儿却高兴得很!   他既然准备让那边交人头税,自然知道他们会来闹,他这些日子可没有闲着,出门的时候但凡遇见个村人就要提一嘴小年的事儿,对此事无所谓的早等着今天来看热闹,心头有些同情他们的,早准备好了今日来帮忙。   他又不傻,哪能白白等着他们上门来欺负啊。   家里重新清静下来之后,林久久和云深心里都只惦记着一件事,那便是云父会不会真去县衙里分户。   两人这边期待又忐忑,云家两夫妻那里便只剩下一腔愤怒了。   成红花先头被衙差狠狠踢了一脚,肚子很是难受,云父身子恢复的慢,这会儿也是病恹恹的,两口子被王家一大家子找上门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王家人指着鼻子骂了起来,王家人多,一点没给他们分辨机会,他们舔着两张老脸给人骂了半天!   云远两口子回去的时候,一家四口的脸色没一个好看的。   成红花因着邓翠翠的出言不逊被连累,原本是想教训一下邓翠翠的,可她如今算是知道了,她这儿媳妇也不是个好惹的,她不想再同人动起手来,只能把火气往王家人身上撒,“一家子蠢货!被人当狗牵着鼻子走,还以为自己多了不得呢!”   “老二才是那个最该死的!腿断了也消停不了,尽给家里找麻烦!”云远如今最恨的就是云深,只恨云深当时只是摔断了腿而不是摔死了!   母子两个嘴里就没停,不是在骂那个就是在骂这个,听着母子两个的怒骂,想着今日多出的那二百多文银钱,沉默了半晌的云父终于开口了。“远儿,去找村长,明日让村长同我去县里一趟,老子要把那逆子从老子户上赶出去,往后休想再让老子给他花一个子儿!” 第28章   云家在村口, 云深他们如今在上村头,衙差收税都是从村口开始,要是这户籍不弄好, 明年今日这钱他们还得掏!   云父也不是傻子, 想到明年这时候, 他还得多话两百多文的冤枉钱他立马有了决定, 分家还不行,还得分户,如今那小兔崽子才占不到他们的便宜。   村长去通知云深他们, 明日要同他,还有云父一起去县里的时候, 脸色很是不好看, 村长自己也觉得云家两口子做的过分了, 可这是人家家事, 他也管不了太多。   两人听了村长的话,立马看向了彼此, 随即默契的垮下了一张脸, 待到村长走后两人才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相公, 你说的一点没错啊!”林久久这会儿兴奋得不行, 没想到云深先前盘算全部成了现实,他们真的要和云家彻底的分开了。“相公, 我有事和你说。”   自从云深和林久久说了分户的盘算之后, 他心里便放下了不少顾虑, 这些日子他思来想去, 还是决定不再瞒着云深那三十两银子的事了。   这事儿在他心里已经压了很多天了,心里一直很纠结,因为他和外公坦白那日, 他外公同他有过嘱咐,让他嫁妆的事随便说,但有三十两银子的事谁都不能说,特别云深不要告诉他。   林久久知道他外公是为他着想,也知道外公的话有道理,可便是有外公的嘱咐,他也觉得不能瞒着云深。   三十银子不算少,可也并不是一笔赚不回来的巨款,若是云深真不值得依靠,这三十两银子也无法成为他的底气,他不能让这笔银子成为他们两个的一个心结。   虽说心里已经决定了,可真要开口了,林久久还是紧张了起来,那可是他的嫁妆,可他从成婚开始就没想着带过来,也不知道云深听了会是什么反应。   林久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云深却没有催促,只是耐心等着,见此,林久久也不磨叽了,这些日子他也算是有些了解云深为人了。   他拉着人到了灶下坐着,还把人一只手拽在手里才开口道:“相公,其实我有三十两银子。”   林久久嘴里的三十两银子一出口,便小心观察着云深表情,他见云深先是震惊,之后脸上只有喜意,他心下稍安也没等云深开口问,赶紧的将那三十两银子的由来,还有婚前的所有事情都说了。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我......”   “久久。”云深打断了自己夫郎想要解释的话,还将自己被握住的手抽了出来,见到夫郎脸上慌张神情之时便加快了动作,抽出来的手转而覆了上去,将方才那只抓着自己的手牢牢抓在了手心里,两双手一下就换了位置。   林久久方才还以为云深是生气了,这会儿见人如此心里终于放心了,他耐心等着云深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可他等了半天云深嘴里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只是一直嘴角上翘的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是他以前从没有见过的,也是这个时候,林久久才发现他相公脸上竟然有一对酒窝。   两人这会儿俱是沉默,可却是拉着彼此的手,好一会儿之后林久久先别过头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以前从没有仔细看过云深这张脸,他其实不是很看重皮相的人,因为他爹就长得不算差,可他爹在他眼里是这天底下最坏的人。   他以往只是觉得云深长得不难看,这会儿却觉得,他家相公何止不难看,他家相公还好看得很。   云深他长眉入鬓双目如星,鼻梁又直又挺,就连嘴唇厚度林久久也喜欢,云深他双唇不薄不厚和他这一张脸正好相配,心里默默想着云深的脸和他的身量,林久久便不由想到了话本里那些英俊潇洒武功高强的大侠!   云深这会儿倒是不知道,一个字都没言说的夫郎在心里想了这么多,他这会儿只顾着开心了。   听了方才那些话之后,云深觉得自己夫郎傻,怎么愿意放弃李家那样的人家,嫁到了云家来,他也想谢谢夫郎愿意把银子的事告诉他,三十两银子啊,这么大一笔钱田地都能买好几亩了。   但他一个字都没说 ,他自小就是这样,不管高兴还是难过都不会对旁人吐露半分,或者说并没有人在意半分,他渐渐的也就习惯了,万事都不会宣之于口,只在心里默默记着。   隔日是个好天气,笼罩了村子上空好几日的阴云终于被拨开,来不及散去的几块云朵也不再是灰扑扑的颜色,这会儿那些云朵白的像是棉花,一朵朵的挂在山边角落,不止不能遮挡暖阳,反倒能点缀蓝天。   云深腿脚不便,和云家人一起去县里的是林久久,他还没有到过县里,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好在事情比他想象的简单和顺利很多,衙门里办事的人竟然没有丝毫的为难,他们跟着村长一起很快的就把事情办好了。   林久久这会儿正拿着他和云深的籍契站在衙门口,突然被撞的时候,他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你是死人啊,杵那儿就不动了!”邓翠翠从出嫁那天开始,心里就压了一团火,这些天那团伙不止没散还越烧越旺,她这会儿是见了谁都心烦。   林久久被撞被骂都一声不吭,今日云家人除了成红花都来了,他们人多他打不过,他不和他们争执,而且他今日高兴,他懒得和他们计较。   林久久收起脸上的兴奋神色,小心将手里东西收好,并没有搭理那一家三口也没有在县里多停留,赶紧的回家了,只他回家的时候先去了一趟万家坝,他要和他舅舅们商量些事情。   他想让舅舅他们尽快去把他娘的嫁妆搬回来,还有便是去搬嫁妆的时候他就不回去了。“我上次回去的时候狠狠揍了他们母女一顿,我怕我回去会被打。”   林久久上次回去的时候,没想过短时间内再回去,他没想到这才过了两三个月又得回去。   外家人一听林久久竟然还将那两人给揍了一顿,一个个的不止没有骂他甚至哈哈笑了起来,都觉得痛快不已,特别万长青,他乐呵呵去到林久久身边,甚至伸手揉了揉林久久的脸,得意说道:“我像我阿姐,久久像我!”   “还真别说啊,久哥儿好像确实是有些像咱家老幺啊。”大舅母原先也在笑,这会儿认真看了舅甥两个的脸,竟然一本正经点头。   大舅母应了,大舅却是不应,“像什么像,久久比你听话懂事多了。”   林久久看着他小舅舅被训,脸上却乐得不行,但他不是高兴他小舅舅被训,是高兴他还有一大家子亲人,这是他失了多年又重新找回来的亲人。   “舅舅,我还有事要麻烦你。”事情到了这一步,林久久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直接和人明说了。“舅舅,我想让你帮我打点好村里,我和云深明年应该会搬到万家坝来的。”   “没问题!这好事儿啊!”   “对啊!”   “你和云深虽说分家了,可你们在眼皮子地下,总是比在那两口子身边好啊!”   万家人这会儿都高兴得很,林久久也高兴,他决定了,至多明年三月他一定要搬家到这里。   重要的事儿说了,林久久也要走了,家里就云深一个人他不放心。   林久久回村经过牛家的时候,还被牛嫂子喊到家里去了。   “云深兄弟先前放了些钱在我这里,眼下你们怕是用得着了,我这就数给你。”牛大哥话语干脆,话落就开始数铜板,牛大嫂见林久久一脸怀疑,直接对着人一摆手,一边和人说话一边拉着人往灶房里去了。   “我和你说啊,我家里这个和你家云深关系好得很,我们骗你作甚?银钱确实是云深兄弟存在这里的,他身上哪怕是有一个铜板也能被他娘搜刮走,他只能放这里了。眼下,你们连户都分好了,也不怕了,这钱再留在我们手里也不合适。”牛嫂子拉着林久久去灶房,除了和人解释他们怎么会有云深的钱,也是为了给人东西。   牛嫂子一进灶房就往林久久手里塞了个篮子,篮子里面东西还挺杂的,瞧着有好几样,林久久也没来得及看清楚,牛嫂子又开口了,“篮子也不必还回来了,我家这东西多的是,要不是你家云深也会这手艺,我就让你大哥给你编几个,哦,我说的是我家那口子,不是云家那个黑心肝的云老大。”   “谢谢嫂子。”牛嫂子方才那话林久久已经明白了,云深平日里都是喊人大哥的,他也就不和人见外了,直接喊了人嫂子。   他这一声‘嫂子’把牛嫂子喊高兴了,还直接把他送到了门口。   林久久回去的时候,云深恰好在编东西,而且张阳也在旁边,两人一见他就放下了手上的活儿,他知道他们在盼着什么,赶紧的把藏好的东西拿出来了。   “云深,你看。”林久久其实不识字,但他知道籍契长什么样,云深和张阳也是一样,三人围着林久久手里籍契看了半天,云深才开口,“这下好了。”   “对啊,这下我舅母再也不能卖你了。”张阳这话一说,身边的两人立马看向彼此,他不知道他无心说出来的一句话,曾经是云深最害怕的一件事。   云深十来岁那会儿,他们村子里有个孩子跟着后娘上街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后娘对村里人说孩子在街上走失了找不到了,可大概一个月之后,云深跟着他娘去镇上卖菜,却亲眼见着那个走失的孩子被人抬着丢到了河里。   他原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从他娘嘴里知道了原因。   原来那孩子并不是走丢了,而是被后娘卖进了花楼里,许是那孩子不听话或是想逃跑所以给打死了。   云深那次被吓得不行,因为他娘对他说,他要是不听话也把他卖了,也让他被人打死丢河里,连个全尸都保不住,投胎都投不了,只能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   这些年,他从她娘嘴里听过无数次要把他卖了的话,没有一次他是不怕的,他做梦都想把自己的籍契拿在自己手里。 第29章   晚些时候, 等到张阳一走,林久久立马将从牛家那里拿到手的铜板放到了云深面前,而且他只给人银钱却是一句话不说。   云深没想到牛大哥把钱给了夫郎, 见夫郎一副老实交代的模样心里倒是没有心虚, 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们亲事定下之后, 我就开始存钱了, 想着往后同你上街,能给你买点吃的。”云深是真这么想的,因为他娘买的东西从来轮不到吃, 他自己也就算了,他怕夫郎嫁过来也没得吃, 便开始想法子存钱了。   林久久看着人耳尖红红的样子, 自己也跟着脸发烫, 他也不继续追问, 只赶紧数钱,他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两人围在火堆边上数遍, 数了整整两遍才确认手里是五十六的铜板, 想到马上要来的新年, 两人心头想法一样, 年二十八那日他们有钱去街上买点年货回家了。   林久久这会儿以为,他们过年时候就只有这五十六个铜板了, 却不知道后日他就有一百个铜板到手里, 因为同样惦记他能过个好年的万家人, 在他今日离开之后就商量好了, 他们隔日就去林家搬东西拿钱。   林久久不知道,他不在意的婚事万家人在意得很,万家人觉得他年纪小, 根本不知道一门好婚事对一个小哥儿来说有多重要,他能甘心,可万家人不甘心,尤其是他们从云家回来之后就更加的不甘心了。   这些年,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有去林家闹,便是因为林久久和李家的亲事,想着只要他嫁去了李家,能过上好日子,他们也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可如今同李家的亲事都没了,他们也没必要和林家客气了。   万家人原本的盘算,是等林久久出嫁回门与林家没了牵扯就去林家闹一场,给他万家女儿出气,眼下他们要出气的人可就不止他万家那个早逝的女儿,还有他万家的外孙。   万家人既然想着要闹事,那人自然是要越多越好,除了自家人他们还喊了不少万家亲戚,而且去的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连外公都没去。   大舅舅早打算好了,到时候他们一批人去林大有家里收拾人,一批人去久久大伯家搬东西,让搬东西的人先走,东西搬走了他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万家离着小河村着实有段距离,舅舅他们巳时左右出发,到了小河村林家之时刚好午时过半,这个时候家家爱户户都吃好了早饭正是闲得发慌的时候,有的是人去看热闹。   万家一家子刚进了村子,就开始吆喝上了,今年林家和李家的亲事,又是村子里的热闹事,村人一看到万家人就知道他们是来林家闹事的,好看热闹的人都紧巴巴的跟着万家人往林家去了。   林家院子外传来一片嘈杂声时,屋子里的人还骂了几句,以为又是那个不长眼的穷鬼来家里借钱的,哪料转瞬院子里就进来一群人,领头的还是一帮子他想不到的人。   “你们干啥来了?”林父这回是真愣住了,因为他从没想过,这辈子万家人还能出现在他家,而且还是这么一大帮子!   对于万家人,林父心里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因为当年他娶万家女,万家给的嫁妆不少,可妻子没了之后他立马就续娶,且儿子出生时间又被笑话一场,他在万家人面前是有些抬不起头的。   万家人看见林父那着急害怕的样子,心里畅快了,就连赶路的疲惫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一个个的都来精神了。   他们万家今日过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将林久久的亲事闹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家久久受的委屈!   “呸!”大舅母一句话没说,张口就是一口唾沫星子洒到林父身前,然后指着林父张口就骂:“你个没天良狗东西,你薄待我家妹子,害的我家妹子早早没了命不说,还连她唯一的孩子也不过放过!久久他身为人子反抗不了你这个天杀的爹,我们万家人不会放过你!”   林家这会儿不只有林大有两口子在,还有不少村人在,且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在路上,林家门前扎堆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万家人骂的话便是过去了几个月了,仍旧让这两口子没脸,原本两口子就打算好了,等到女儿出嫁,他们先对李家说家里哥儿去外家小住,隔段时间便直接把悔婚名头给万家,就说万家人把家里哥儿嫁到外村了。   两口子打算的倒是好,只以为可以糊弄所有人,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回门日那小畜生竟然跑回来了!如此,算是什么都瞒不住了,李家人知道了,他们早把人嫁了。   李家因为这事儿对着他们女儿也不咋地,还公开打了他们林家的脸,这会儿便是万家人打上门来,相信李家人也不会帮他们。   两口子脸上的心虚万家人看的清清楚楚,就连向来泼辣张口就骂人的张春花也一脸慌张,两口子如此表现,万家人心里门清,这是他们做贼心虚了,虽说他家哥儿不稀罕去做李家的妾室,可是他们骗婚可是真的!   “你个天杀的林大有!你让你那便宜女儿占了久哥儿亲事也就算了,你还昧着良心让他去云家填坑,让人嫁到火坑里!”大舅母直接指着林大有的鼻子骂,大舅舅跟着骂道:“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黑心肝的爹,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两口子开口之后,剩下的万家人接着开口,一个个的都在数落林家人的罪状,数落他们都是怎么薄待林久久母子两个的。   万家人骂得欢,倒是不知道因为他们的骂声,又让村子里一件过去了多年的热闹事被翻出来了。   村子里二十往上的人都知道,当年林家儿媳妇儿刚刚过世,林大有就续娶了,原本这已经够过分了,但更过分的是林大有续娶的这婆娘,才半年就生了孩子!也就是说啊,这两人早就勾搭上了,在林久久他娘还在的时候就有了首尾。   当年这事儿可是全村的热闹,如今好不容易过去,因为万家人的到来又被翻上了台面,如今不说林大有和张春花,就连已经有了童生身份的林长耀都成了被笑话的对象。   “呸!脸都不要了的一对狗男女,气死了我家妹子还要虐待我妹子唯一的孩子,你们等着吧,老天爷早晚会收了你们的!”大舅舅根本不想和万家人废话,他们把该说的话说了也就准备走人了,至于心头那股子想要打砸林家的冲动,他生生按下了。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他们要是动手讨不了便宜,到时候有理变没理。   林家两口子此时都要疯了,特别是张春花,她生平最丢人的事又被人翻了出来,她又不知道要被笑话多久,且她被笑话也就算了,如今她的儿女也成了笑话!   眼下,马上过年了,林家那个了不得的童生也在家,可他这会儿却是一直躲在屋子里,一声不吭,一点没有出门的打算,他大抵是知道这事儿也是他家没脸见人。   张春花盼不到儿子出来都要疯了!她觉得完了,都完了!儿女的脸,特别是她儿子的脸都给这家子天杀的丢尽了!“啊啊啊啊!臭婆娘,老娘撕烂你的嘴!”   实在受不了的张春花发疯似的朝着大舅母扑了过去,立马就和人厮打了起来,万家人可就盼着她先动手呢!   “你敢打我大嫂!”万长青吆喝出一句话,直接开始揍人了,还以为多大阵仗呢,结果就两口子,也没人管他们死活,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张春花向来泼辣,和人打架吵架都能豁出性命,因此村子里谁都有些怕她,可她这时候的胡乱的踢根本不起作用,她被万家女人们拉住抓住了四肢,根本动弹不得,而她身上还压着几个妇人,正死命的散着她的耳光,她连喊叫都喊不出来。   张春花被按着打,林大有也好不到哪里去,屋子里的林家儿子许是还有点良心,这个时候终于出来了,他端着一副读书人的清高姿态,指着万家人威胁,“一群刁民!你们再不停手小心我告到公堂,让大老爷打你们的板子关你们的大牢!”   “你闭嘴吧你!就你屁事多!”万长青大手一摊开,直接盖在林家儿子脸上,直接一个用力就把人推倒了在地上,之后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眼神里不屑说道,“你告,你有本事就去告!一个童生罢了,屁本事没有还学会以势压人了,老子连秀才朋友都有,老子怕你?滚开!”   “他可是童生老爷啊!”还是有村人忍不住的将心头的话说出了口,他们都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敢对童生老爷动手的啊!   万长青撇了那人一眼,嘴角一撇凉悠悠到,“老爷屁的老爷!税又不能免,见了真正的老爷也得下跪,和我们老百姓也没区别,这算个劳什子的老爷,不就是认识几个字的泥腿子,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也识字!”   “你!”   “这是哪里来的憨货啊,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可他好像说得对啊。”   村人七嘴八舌对着林家儿子童生身份炒了起来,林家夫妻被气得要死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这会儿他们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嘴巴已经被打肿了。   万家人这回闹也闹了,打也打了,也不和他们耽误工夫了,大舅母拍了拍手,也不管地上哭嚎着正呜呜骂人的两口子,指着人最后骂道:“姓林的,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么虐待那个没娘的孩子,你们会遭报应的!”   万家人目的达到干脆的走了,趴在人堆后面看热闹顺便打掩护的大伯一家也散了,倒是村子里看热闹的村人还留着,竟是大喇喇的说起了林家当年的事,气得张春花拿着扫帚就开始赶人!   “滚滚滚!一对爱嚼舌根的臭婆娘,老娘的可是童生老爷的娘!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道老娘的是非,给老娘滚马上滚!”   “可童生不是老爷呢。”   “你个臭婆娘,滚!”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走就走,我还怕脏了我的脚呢。”一个年轻的妇人嫌弃的拍了拍手,还跺了跺脚,好似林家地上真有脏东西,之后还给了张春花一个白眼才走了。   这年轻的妇人夫家也算村子里富户,人家不用顾忌林家和李家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剩下好些人还是顾忌李家的,便扯着一脸假笑,假模假样的装装样子然后赶紧走了。 第30章   进了腊月, 新年就近在眼前了,小年过后,新年更是眨眼就到, 从腊月二十五开始家家户户又要重新忙碌起来, 而且忙活的大多都是过年时候的吃食。   这日一早, 林郎中就来了, 林久久和他核对了一下近些日子的药钱,账目和人核对清楚之后,立马就把钱给人结清了。   “一共二十文, 林郎中你数数。”两人也没有个像样的堂屋,这会儿天气又冷, 便直接在灶房招呼人, 林久久给了银钱之后, 直接舀了几瓢清水到锅里, 冬日不比夏日,冷水洗脸他受不住。   跛脚林压根儿没想到今日还能有银钱入账, 他是郎中, 便是经验还赶不上个江湖郎中, 给人看病开药也是要收钱的, 他知道这两人身上没钱,所以只打算和人把账算清楚, 让人有钱了给他便是。   他没想到他们竟然不赊账, 如此他在年底又有了一笔收入, 这年三十的时候又能多上两道好菜, 这可是好事啊。   跛脚林欢欢喜喜的拿着银钱走了之后,林久久先和云深洗了脸,才让人坐下将他裤管撩起, 开始仔细去看云深腿伤。   云深腿上的伤共有两处都在右脚上面,一处在脚踝,一处在膝盖上头。   膝盖上头的伤这会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当初可怖的划伤已经变成了嫩红的颜色,再养养就能恢复正常了,至于脚踝的伤其实伤的不重,早没事了,只是当时让旁人以为脚筋断了,到让人以为那是伤的最重的地方。   云深这些日子敷的草药多是消炎镇痛的,他们穷人家的孩子最是知道伤口化胧的后果,若是伤口发炎引起高热,那可就真的没命了。   “相公,你的腿伤好的差不多了,咱们的籍契也到手了,年后咱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顾虑旁人了。”手里的五十多个铜板瞬间没了二十个,林久久着急啊,他们得赚钱才行。   云深的腿伤他比谁都清楚,他从小就是这样,不止没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毛病,被冻得狠了也只是觉得难受,也不会受凉染风寒,干活儿时候不小心弄得外伤也好得比旁人快。   他从受伤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其实半个月左右的时候伤处就好的差不多了,他一直在家待着,也只是为了防着他爹娘后悔罢了。   “久久。”云深同样激动,他喊了却并不说话,却是突然站了起来,然后直接给人抱起来了!   云深直接将人抱起,虽说很快把人给放了下去,可还是把夫郎给吓了一大跳!   林久久只觉得身子突然一轻,随即双脚便离开了地面,他还来不及害怕呢双脚又踩到了地上,“相公,你已经脚好了啊?”双脚重新落到实处,他也来不及害怕了,这会儿脸上只有一脸惊喜。   “早就好了。”云深跟着人笑,甚至还踢了两下右脚,甚至蹲了两下,直接用行动证明他是真的好了。   云深的脚真的好了,便是早知道他腿伤并没有到会跛脚的程度,林久久这会儿依然激动得不行,可马上他就更激动了,因为他小舅舅给他送钱来了。   “小舅舅,你怎么来了?”看见小舅舅,林久久高新得很,一边把人往灶房的火堆边拉,一边赶紧去屋子见了几个红薯土豆出来往火堆里扔。   万长青也不和人废话,直接把钱拿了出来,还把昨日给林家两口子一顿揍,林家小子一顿骂的事儿给说了。   “那两口子给我嫂子骂的脸都绿了,他们也是活该,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儿,就该但着这不要脸的骂名。”万长青是家里的老幺,他是老来子,年纪其实没比林久久大多少,他姐姐去世的时候他还小,好些事情还不懂,可这并不耽误他长大之后听了姐姐的事生气。   “那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我怀疑姐姐姐就是被他们气死的,我姐还没死呢他们就勾搭成奸了,不然他奸生的小子咋可能半年就生了。”万长青说的气愤,话语里一点顾忌也没有,这么难听怎么来。   林久久这会儿也痛快的不行,他没想到不止他的东西回来了,还连带收拾了他两口子一顿,只是,只是会不会连累舅舅他们啊?   “要是他们真去告官怎么办?”痛快过后,就是担心,林久久是真害怕自己的事连累了舅舅他们。   小舅舅白了人一眼,直接骂道:“你咋这么笨,我又不傻,坑自家的事儿我怎么可能干,我自是知道他们拿我们无法我才干的啊。”   “小舅舅,你真读过书还识字啊?”若是真的,可能说的就是对的。   “那是自然。”小舅舅点头,“我小时候聪明的很,要不是不乐意跟着村子里的教书老头是乎者也,我现在肯定都是秀才老爷了。”   万长青这话一说,林久久放心了,等到万长青走了,林久久捧着那一串铜板傻笑了好半天。   “钱啊,有钱了。”先头去了二十个钱,这会儿又来了一百个,如今他们有一百三十六个钱了,年二十八的时候能多买一个年菜了。   看着乐傻了的夫郎,云深决定让他再乐一点,“不少了,但还能多一点,如今离着过年还有好几日呢,咱们还能赚一点钱。”云深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他说到做到,当初和外公说了,腿脚不便可以多干一点手上的活儿,前几天开始一直在编东西。   村子里有一林无主的竹林,张家也有竹林,云深编东西用的竹子多是张阳给他砍了拖来的,他这些日子已经编了五六个背篓,还编了好些篮子簸箕之类的小东西。   “年二十八那日,咱们拿去镇上卖吧,再便宜都行,能有点进账就好。”   “好。”林久久答应的很干脆,能给家里赚钱,他哪有不愿意的啊。   两人算了家里的账目,林久久顺便的清理了一下家里的吃食,他们的灶房没有门,他不敢将东西放在外头,村人送的吃的都是放在他们屋子里的。   两人床铺对面的地上放了两个大簸箕,一个里面放着米面肉,一个里面放着各种能吃的杂粮蔬菜。   他们现在的米面肉基本都是外公和小舅舅背来的,米面加起来还有三十几斤,肉还有十几斤的样子,其他南瓜青瓜土豆甚至红薯这样的之类的东西不是稀罕物,也不用计数了。   两人看着剩下的东西,心里都打起了算盘,他们若是省着一点吃,剩下的米面起码还能吃两个月,至于肉,实在馋的时候割上一小块能有点油荤解馋就行了,起码能吃三四个月。   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他们赚到吃饭吃肉的钱了。   两人如今银钱和吃的都不多,最重要的是就连田地也没有一块,心里都十分着急赚钱,他们是一点时间不想浪费,匆匆吃了早饭,便一起上山去了。   林久久上山是为了找山货,若是运气不好找不到值钱的山货,那就捡柴禾回去,总之干啥都比在家闲着好,可他不明白云深怎么也要跟着他上山。   林久久他爹不会这手艺,家里每隔两三年的时间家里要换竹制的家伙事儿,要是不去帮着篾匠家里干活儿,就得花钱买,一次也不少花钱,他觉得云深就在家里编东西也挺好。   云深上山可不是为了砍柴,也不是为了找山货,他是要去山里割千里光,拿去镇上的医馆卖。   “好些中药材挺值钱的,可咱们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百姓,也不知道这山地里的野草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也不知道什么草药有什么药效。跛脚林年轻的时候也不给人看病,只靠采药为生。   他出事的时候同我说过几味药材,我知道那是治外伤的,我一直记着呢。”云深同人解释之后,话匣子算是打开了,有陆陆续续同人说了好几种药材,其中有冬季最打眼的千里光,只有夏季才会有细苦蒿,还有好些林久久听都没听过的名字,从他嘴里跑出来。   “如今天寒地冻的,好些草药叶子都枯了,只有千里光最打眼,不止还有绿色叶子甚至还有小黄花,而且这东西价钱也不低,我从现在是每日上山找,囤上一个月拿去医馆卖,应该能卖不少钱。”   林久久自小在村子里长大,也知道他们村子里好些人若是病了,家里有钱的就去医馆看大夫,没钱的只能去山里找草药,而那些草药也是时灵时不灵的,如今想来不是草药不灵,而是没有对症下药吧。   山地里漫山都是野草,不识草药的人也无从分辨啊,随意找回家的草药自然就不灵了。   林久久着实没想到,他家相公竟然还有这个本事,还能识得一些草药,如此不止他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不需要花钱买药,平时还能采药卖钱啊!   那医馆里的药可贵了,如今他们不止不用给医馆花钱,还能从医馆赚钱,真好啊!   “真好!”林久久是真的高兴,便是在上山的路上也忍不住的蹦了两下,云深赶紧拦了一下生怕他摔了,他却全然不在乎,直接一个甩手得意说道:“我走的山路比平地多多了,才不会摔呢。”   如今快要年底了,还往山里跑的人家基本没有了,都在家里忙活着,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杀年猪。   两人上山没有碰见什么人,倒是能听到从村子里传来的杀猪声,林久久羡慕的看了好几眼,最后只悄悄探口气钻进了林子里。   冬日里的山林麻烦并不比夏日里少,虽说少了蛇虫鼠蚁,可地面打滑,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摔了,若是在一个运气不好,可就是云深前阵子的下场。   林久久对于走山路很有经验,他下脚的时候都会选择有凸起的地方或者没有踩踏痕迹的野草上,如此脚下不滑自然不会跌到。   两人一进了山林就各自行动了,林久久山上主要是为了找枯树上的野菌子,若是没有能打几块柴疙瘩回去也是好的,他们过年的时候总要在家歇息几天,到时候屋子里还得烧着柴禾才暖和。   冬日里的山林,随处都是枯黄一片,仅剩的一点绿便是林间的松树还有一点不知名的杂草,另有就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久久总觉得冬日里的鸟儿叫声都比夏日里好听。   他觉得夏日的鸟叫虽也烦人,可听在耳朵里倒也算的上清脆,冬日里的鸟人不止烦人还有些瘆人味道,特别是在这山林里,他总觉得鸟一叫就有山精要跑出来了。   又一声鸟叫传来,还是一声奇奇怪怪从未听过的鸟鸣,林久久吓得脚下步子都加快了,甚至越走越快,但他不止没有叫出声甚至没有回头看,只一个劲儿往前走,等他走出去十来米距离,前方一棵巨大的枯木落到眼里,他脸上便只剩下欢喜了,方才的害怕早一扫而空了。   林久久撞见了一树的核桃菌,这种菌子只长在枯树上面,而且多长在核桃树上面,所以被人喊作核桃菌。   菌子大多长在夏季,山林里的杂菌冬日也有但量少,几乎没人会在冬日找菌子,若是好运的遇到了核桃菌倒是能卖上一些价钱。   林久久双手动的比脑子还快,等他开始高兴的想着这些菌子能卖多少钱的时候,早已经开始动手摘菌子了。   核桃菌和夏日里的菌子不一样,不止长在树上而且根部极短,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瞧着像是只有菌伞一般,而且它的菌伞也不是圆形而是扇形就和一朵朵灰败的小扇子开在了木柴上。   “嘿嘿,就和蚂蚁搬家似的。”这树上的菌子竟然胡乱生长,竟是一排排的一朵挨着一朵,有些竟是散到了枝干上面去。   从开始动手摘菌子,林久久身体姿势慢慢的从蹲着到弓着背,再到站直身子,最后甚至要垫着脚,等到踮脚都够不到枝干上的菌子时,他的背篓里的菌子也从铺了个底爬到了中间,已经有半背篓起码三四斤了。 第31章   冬日里, 万物凋零,能看见点儿鲜活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心生欢喜,看着一朵朵新鲜无比的漂亮小菌子, 林久久忍不住的轻轻摸了摸, 触感冰凉又滑嫩的菌子让林久久忍不住吞了口水, 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好东西了。   “不管了, 今晚上做好吃的。”今日收入颇丰,林久久打算做点好吃的犒劳自己肚子,心里开始想着晚饭要做什么, 他眼睛也随即向上看去。   这棵枯树还保留着完整的枝干,树干上的菌子他都摘完了, 枝干上的他够不着了, 也不知道这树什么时候枯的, 又稳不稳当, 他相公前些日子才摔了腿呢,他小心得很, 生怕自己也伤了。   林久久既害怕枯树不稳, 又舍不得丢下枝干上的菌子, 最后干脆使出了吃奶的气力用力的推着那个枯树, 直到他自己都觉得累了,那树也稳当的很才放心了, 开始放心爬树。   上树之后的林久久, 只专心眼前的一朵朵小菌子, 一点没有在意吹在身上的寒风, 收获的喜悦还有不停在使力的手脚,便是最好的驱寒利器,他这会儿不止不觉得身子冷, 就连心里都是暖暖的。   大河村不算是个海拔很高的村子,冬日里虽冷也常常会有雪花飘下,但能积雪的年成却几十年不遇,偏巧今年就给遇上了,今年可是村里几十年不遇的寒冬。   云深身上的棉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不止不太保暖衣袖还短了不少,加之他穿的里衣也薄,寒风从袖口灌进去,感觉凉意直接跑到了胸口一般。   “哎,看来村子里不止我一个在割草药卖。”云深和林久久不一样,他是在大河村长大的,村子里各个角落都有过他的身影,特别村后的这片山林他更是熟悉,可他连着走了好几处都一无所获,他要的东西没了,只留给了他平整的割口。   云深在林子近处没有什么收获,只能慢慢朝着林子深处去了,而且还专门走的一条山坳旁,千里光这东西喜欢长在马桑树旁,山坳处的马桑树多,去到马桑树旁找千里光总是没错的。   云深的运气确实是不错,他沿着那条山坳往上,不止自己收获颇丰还误打误撞和自己夫郎碰上了。   林久久刚准备从摘干净了菌子的树上跳下来就看见了离着他怕是有百来米远的云深,他也不急着往下跳了,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晃荡着朝人喊,“云深,我找到好多核桃菌啊,你快来!”   云深听见自己夫郎的声音时,还以为听错了,赶紧循声望去便看见夫郎站在一棵高高的枯树上面,他甚至都没分辨夫郎方才的喊话,便赶紧让人下去。   那枯树也不知道稳不稳当,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林久久方才虽是喊人快去找他,但他跳下树之后却没等云深上去,而是赶紧的背着菌子下山往云深方向去了。   山路难行,下山的路并不比山上的路好多少,因为人迹罕至的山里,没有路径的下山路是最容易摔到的地方。   林久久到底不是个娇养在家的小哥儿,他身子灵活,又习惯了林中穿行,一会儿功夫就顺利去到了云深身边,两人互相看了看各自背篓里的东西,都高兴又兴奋的下山去了。   两人巳时过半上的山,到家都已是未时了,两人一到家,林久久直接用手捧了两捧菌子出来,拉着云深往村子里去了。他们要带着菌子去地主家里碰碰运气,看看地主家里买不买,若是地主家里肯收的话,他们明日就不用去镇上了。   大河村有个大地主,几户小地主,两人直接去了大地主梅家,梅家有个小少爷,课业很好平日里在县里学堂念书,如今已是授衣时节,正好休课在家,两人运气不错,梅家将两人带去的菌子都买了。   夏日里的菌子有二三文,四五文,十几文甚至几十文的,两人的核桃菌梅家给的八文一斤,他们也不知道价格,毕竟这菌子遇上就是运气,不是专程去找就能找到的。   林久久对比着山林里露水菌的价格,对梅家给的价格十分满意,高高兴兴的揣着梅家给的五十个铜板回家了。   梅家也在上村头,两人来回都不用经过云家便不用看见不想见的人,那心情可就更好了,可有的人你不想见她,她偏就要出现在你面前。   他两方才上山下山都给人看见了,其他人也就算了,云家人看见云深上山的时候可被气得不行,都没想到那这么快就能山上了,都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被骗了,其实他的腿伤根本没有那么严重。   云家其他人也就算了,成红花第一个咽不下这口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分家受的委屈,她拔腿就往两人那里去了,只是路上和人吵了一架耽搁了些功夫,不然两人刚从山上下来她就到了。   两人回家的时候,正好撞见成红花捏着衣角兜着东西从他家灶房出来,林久久都不用想就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一定是他方才捧出来的菌子!   “你干什么!光天化日的你怎么敢到别人家偷东西的!”林久久气得不行,一边吼人一边直接冲上去了,云深自然也赶紧跟去了。   两人突然出现,林久久的一声大喊确实是将成红花吓了一跳,可转瞬她肩膀又抖起来了,这可是她儿子家里,她什么东西不能拿啊?再说了,她可是来找他们算账的!   “小贱人,你还敢开口?你先给老娘等着,老娘收拾了那个小杂种再来收拾你!”成红花刚来的时候没见到人,想着先拿了菌子再说,这会儿人也给他撞上了,她心里痛快了,想着正好把事儿一起办了。   成红花如今说到两人,便只有‘小贱人’‘小杂种’这俩称呼,她痛快骂了人林久久也到了跟前,林久久可没有和她废话,直接就去抢她用衣角兜着的菌子。   她没想到林久久竟然敢同她明抢,一边闪躲一边骂跟上来的云深,“小杂种,你是瞎了吗,你没看这小贱人在欺负你老娘啊,你赶紧把他给我拉开,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不懂事的夫郎。”   成红花嘴里骂着人,云深也确实是往她身边去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云深不是去拉林久久的,而是去拉她的。   “小杂种,小兔崽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啊?!”成红花捏着衣角的手是被云深生生掰开的,她手指这会儿竟然在发疼,可想而知云深是真的用了力气的。   成红花震惊于云深竟敢对她动手的时候,林久久正躬身捡着地上的菌子,一边捡还一边埋怨,“云深你把她拉开,都踩到了!”   林久久见有朵菌子被成红花踩到了,心疼的不行,好了吧,他得少吃一口了。   云深原本也没打算和人客气,他也没有啰嗦,行动比林久久所想还干脆,他直接抓了成红花的后肩,半拖半拉的拽着人就走,直到将人拖到了路边才松手,且松手之前还用力推了一下,让人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之后只给人留了一个字。   “滚!”   仅仅是这么一个字,成红花也觉得天塌了。“逆子!逆子啊!”成红花甚至觉得眼前一切可能是她在做梦!她被老二像是拎小鸡一样领着丢在了路上?“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啊!”   成红花死也不敢信方才一切都是真的,可她摸着发疼的手指,看着还皱着的肩膀,还有屁股下头的冰凉......   她确实是坐在地上啊,她方才确实是被人拖着出来的啊,她手指确实是被人掰过啊!   “啊啊啊!混账,混账啊!”   成红花的喊声落到林久久耳朵里的时候,林久久已经没了方才的生气样子,他现在脸上只有满脸的委屈。   “相公,难道往后三不五时就要同人闹一场吗?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林久久方才很想亲手将人打一顿,可云深动作太快也没有给他机会,但即便云深反应如此快,而且动作也让他震惊,他还是觉得委屈。   林久久不知道,他的顾虑也是云深的顾虑,所以云深才没有和人多话,若是他啰啰嗦嗦他们这会儿怕是还在攀扯不清,他直接动手,就是想让人明白,他不会再想以前那样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了,或许他们便能消停一点了。   林久久一边抱怨着脸上的愁云也慢慢少了,今日收获实在不小,云深方才反应又让他惊喜不已,他的委屈抱怨更像是发泄心头情绪,说出来就好了,所以脸上愁绪自然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好了。   “相公,你去水沟边的野地里拔几颗野菜回来,我们今天煮好吃的。”   “啊?哦。”云深原本还在发愁,愁着怎么哄夫郎,他也不会哄人啊,可他没想到他一个字没说呢,夫郎好了。   云深走后,林久久先把他背篓里的草药拿了出来,将之晾在了一边的柴枝上,虽说他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卖钱,但总要试一试的,若是真能卖钱往后家里就多了一个进项,这是好事。   将云深的草药晾晒好之后,林久久才重新进了灶房,也是准备开始做饭他才忍不住的叹气,他们搬到这屋子也好些天了,这么些天了,他们一顿炒菜都没有吃过。   两人如今虽然有了个自己的小屋,可家里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只是没有灶,还没有锅,做饭只有个大沙罐,煮饭炒菜都只能用煮的,碗也只有两个土碗,至于筷子则是云深自己做的竹筷。   林久久这会儿正拿了木瓢当盆用,他一边和面一边想着家里缺的东西,越想就希望早点搬家,搬走了就能放心置办家里东西了,日子就能越过也顺心了。 第32章   两人这边虽说家里什么都缺, 可心情倒是越来越好,成红花回去之后,云家却是全家都不好了。   成红花游魂一般的回去之后, 脑子里又多了一个让她愤怒的事实, 云深腿好了, 他根本没有瘸!   “他爹啊!那死小子装的, 他是装的啊!”成红花一到家直接往地上一趴,之后想到方才情形,一个恨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心情了。   成红花又哭又嚎的将方才情形说了, 喊着家里人去收拾两人的时候,云远却是没动, 就连云老头都没动, 父子两个甚至默契的互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两人虽没动脸上的愤怒却尤甚于成红花。   云家一家都被云深双腿竟然无事惊的满腔怒火,但不管他们此时何种心情, 已然和云深两人无关了, 如今两人正吃着近日难得的一顿美味晚饭。   林久久先头说的吃顿好的, 但他们的晚饭既没有饭也没有菜, 如今两人眼下的不过就是一碗疙瘩汤罢了,但就是这碗疙瘩汤就是林久久想了许久的。   这疙瘩汤好做得很, 只需要将面糊扮成糊糊状, 用筷子或者勺子一点点拨到滚水锅里煮熟便是。   往日, 林久久吃的疙瘩汤里面只有青菜, 今日他们捡了菌子回来,家里又有村人送的青瓜,这菌子和青瓜煮汤最是美味了, 只放一点盐就能鲜得不行,他便将所有东西放一起直接煮了一大锅。   云深个高胃口自然大,饭吃的也比林久久快,他去添第二碗的时候林久久第一碗还没吃完,他还特地和人说了锅里还有。   “相公,后天就是二十八了,过年总不能也这么吃,咱们还是买点东西回来吧。”林久久说罢将碗里最后一块面疙瘩吞进了肚子里,这顿饭瞧着一大锅其实顶饱的面疙瘩不多,他舍不得白面,只抓了两把,便是拌成糊糊也没有多少。   过年是大事云深自然知道,且这还是两人成婚后的第一个新年,他自然也重视,总不能让人成婚后的第一个新年过得太差。“我记得年前是码头最忙的时候,不然我明日就去码头干活儿吧,等到三十就不去了,其他的事明年再说。”   “不行!”林久久立马反对,眼睛还看向了云深的腿,他知道云深的腿确实是没有到断腿的地步,但确实是伤的厉害,如今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恢复一大半已经是老天保佑了,但他们不能奢望老天爷一直眷顾啊。   “你的腿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不要做太重的活儿,码头的活儿我知道的累人得很,你先别去了,还是先去找点草药吧。”药草到底不重,便是背满满一背篓也才多少斤头啊,可是码头上的大麻袋可不一样,便只是一袋就能压弯了脊梁,这双腿也要承重不少,有伤的腿哪里受得住啊。   云深原本也只是和人商量,见人不止立马反对甚至眉头都皱了起来,他自己倒是笑了。“那我听你的。”夫郎顾虑的对,往后日子还长,身子好了以后的日子才能好。   饭后,林久久还担心云家人要来找麻烦,不成想那家人却是一直没动静,他也没多想,反正他们来了他也是不怕的。   隔日,两人依旧整日在忙活,只是这日林久久运气没有云深好,他只捡了零星的几朵小菌子,云深依然是背了不少草药回家。   大多药材馆或者医馆都只收晒干的草药,两人忙活两三天,先不说找到的草药有多少,至少年前是卖不掉,拿不到钱了。   年二十八这日,两人只能背着云深近些日子编的东西往镇上去了。   年二十八是镇上大集的最后一场,镇子附近的所有村人基本都会在这日上街,街上的人流是平日里的十倍不止,在热闹的集市里几乎到了人挤人的地步,一不小心就要被踩脚撞头,甚至和家人走散。   但今日的热闹和林久久两人无关,他们一早就卖完了手里的东西并没有在镇上多待,只在菜场买了点东西便回去了。   两人回去的路上,林久久脑子里还是方才见到的热闹场面,这镇子原本就比他往日常去的镇子大,这个镇子街上的铺子好些都在门头挂上了大红灯笼,显得喜庆无比,市场里的糖果铺子最热闹,几乎每家都围满了人,老板一边忙活一边收钱进口袋,都忙得不成样子了,还不停吆喝继续招揽生意。   热闹的场景只在脑中,两人回家的路上就略显冷清了,他们路过万家坝的时候,林久久下意思看向了村口,他原本是想看看外公家里,却不想这一看竟然看见他大舅舅的女儿万小霞在村口,还像是在等人。   小姑娘也不知道在村口等了多久,被冻得脖子都快要缩到衣领里了,一看见林久久就朝着人跑了过来,连着把她手里的篮子一起往人手里塞。“哥,你们终于回来啦!我都快冻死了,这是我娘炸的酥肉,娘说让你们留着年三十那天吃的,里面还有一块新鲜肉,娘说年初一要吃小炒的。”   林久久被塞了篮子,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想不明白他们这么早回来,小霞怎么会在这里等着?可万小霞这会儿只想着回家烤火,也没功夫和他多话,一边冲人摆手一边撒丫子往家跑,林久久嘴里的话全给他堵嘴里了。   看着像阵风一样来去匆匆的小丫头,林久久也不想计较那么多了,他赶紧掀开了篮子上面的几片白菜叶子,里面果然是装着酥肉和新鲜的肉,立马就冲身边的云深笑了。   “相公,咱们可以加菜了。”两人今日也在市场买了些东西,不止买了肉,还买了几根剃了肉的骨头棒子,想着回家炖萝卜汤喝,如今又多了一块肉,倒是能多吃两顿好的了。   云深顺手将林久久手里的篮子接了过去,林久久空手高高兴兴走在前面,倒是一点没发现身后的人有什么不对。   过了二十八,三十便近在眼前了,村子里的规矩月半祭祖三十上坟,年三十这日,子孙要去坟山给先人烧纸供奉。   云深也是云家子孙,且他阿爷在世的时候对他算是不错,便是如今家里困难,他也没忘了为人子孙的本分,依然准备好了东西,午时就带着东西往坟山去了。   云深带的东西是林久久给他准备的,除了一些散纸钱,还有几块酥肉和一小盅酒,这酒是张阳拿过来的,算是姑姑的心意,她是出嫁的女儿不能在年三十这日去坟山祭拜,只能让侄儿帮她略尽孝心了。   林久久今日一早就在灶房里忙着,他在炖之前买的肉骨头,说是肉骨头其实上面没什么肉,但林久久知道这种大骨头熬汤也好喝,但前提是这汤得熬煮时间长。   大沙罐里奶白的肉汤咕噜噜冒着响,林久久光是闻着从锅盖缝里冒出来的热气都觉得香,大骨头汤里不止炖了萝卜,他还放了切了一些红薯南瓜块进去,这两种东西不耐煮,等到煮上一两个时辰定然直接化在了汤里,如此这汤便有了天然的甜滋味,用来泡饭吃最好吃了。   外头传来响动的时候林久久正在切菜,他心里一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瞬成红花和邓翠翠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了。   “老二家的,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怕是忘了吧!”成红花站在外头双手叉腰,心想今日一定要好生出口气!   原本,他早打算来了,可她家老大说了,先让他们得意几天,让他们忙活,等到云深那死小子不在家的时候,两人忙活的东西可就全都是他们的了。   今日,她专门盯着上山的路,一看见云深那个不孝子去了坟山就赶紧来了。   成红花婆媳两个这会儿都兴奋得很,她们想着今日不但要将他们这几日忙活的东西拿走,还要将林久久这个贱人狠狠打一顿,让他嚣张!   “果然啊,没娘的东西一点教养也没有,竟敢把婆婆晾在家门口。”   婆媳两个声音前后响起,话里都是林久久不懂事,屋子里的林久久听着两人的狗叫原本觉得厌烦无比,可这会儿眼睛却突然亮了,放下手里菜刀还搓了搓手慢悠悠出去了。   林久久出去也没喊人,而是直接靠在门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着成红花道:“你又来干什么。”   成红花早知道这姓林的不是个好东西,他惯会装样子,表面乖巧的要死,实际根本没有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可即便是早知道林久久本性,她这会儿还是被气得不轻,林久久不装的样子更让她生气!   林久久见人瞪圆了一双眼睛,双手还习惯性的去撸袖子,一看就是要打他。见此,她不止没有害怕,还冲着人咧嘴一笑,甚至斜眼看了人一眼才重新进了灶房里。   “你!你!”成红花这会儿已经被气得不行了,她这会儿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想去把林久久打一顿!   她一边示意邓翠翠去屋子里翻钱,一边直接往灶房里去了,等她刚进去,已经进了林久久他们屋子的邓翠翠就听到了林久久的一声惨叫,她顿时就乐了,恨不得她婆婆将林久久那长脸给打破相!   “呸!一个六指哥儿一副贱命罢了,就该配一张母猪一样的脸!”邓翠翠恨他们两人跑了,将云家的活儿都丢了,害她大冬天还得挖红薯淘洗红薯,冻死她了!   她觉得这都是因为林久久长了一张狐媚脸,勾的云深连父母大哥都不管了,她恨不得林久久一张脸毁了,被云深厌恶,心里才能痛快。   邓翠翠在心里诅咒林久久的时候,成红花正仰面躺在地上嘴里还被塞了一块帕子,且林久久这会儿也正骑在她的肚子上,整个人狠狠将她压住,让她动弹不得。   “老妖婆!”林久久话落直接就是一个巴掌过去,之后反手又是一巴掌,两面对称,打的成红花两只耳朵都在打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成红花被打,便是脑子懵了人也下意识要反抗,可她不知道身上的小贱人哪里来的气力,她想反抗竟是动弹不得,往日怎么不见这小贱人这么大力气啊!   成红花惊怒交加,满眼愤恨,林久久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打人了耳光之后就用力拽着人头发,下死力的拽,直把人扯的头皮发麻!他打够了,便直接爬了起来,一边打散自己头发撕扯自己衣服,一边对着人猛踹,等到终于将心头恶气出的差不多了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喊着姑姑一边往张家跑。 第33章   林久久的反应让成红花懵了, 她赶紧追出去的时候正好和找到了铜钱的邓翠翠撞到一块。   婆媳两个一个一脸的眼泪一个满脸的笑,成红花这会儿恼羞成怒,下意识给了邓翠翠一个巴掌才跑去追人了, 而被打蒙的邓翠翠不干了, 也跟着追出去了。   几人前后脚的跑到张家的时候, 云秋莲正在做年夜饭, 她听见门口动静慌慌张张从灶房里出来,正好看见成红花追着一身狼狈的林久久打。   “姑姑,救命啊!”林久久一见人就往人身后躲, 同时嘴巴也没有闲着,赶紧将对面婆媳两个的抢劫行为说了一干二净!   “婆婆好像疯了, 她们一到家里就开口骂人, 还不等我分辨, 就吩咐大嫂跑去屋子里抢钱, 婆婆还要冲我动手,我打不过她也拦不了大嫂, 不止自己被打了一顿, 家里的银钱也全都被大嫂抢走了。”   这会儿张家只有云秋莲一个人在, 张家父子也去坟山了, 云秋莲眼巴巴望了坟山一眼,烦躁的冲着成红花吼着, “大嫂你到底想干嘛?这大过年的, 你一定要闹得全家人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吗?”   成红花这会儿已经被气疯了, 一口恶气还没出又被姑子一顿骂, 她脑子一热两眼一黑,指着对面两人就骂,“我呸!你个臭婆娘你知道个屁!”成红花骂了云秋莲便直接奔着人过去, 她目的自然是林久久。   这里可是张家,云秋莲哪能让成红花在她家里打人,且她无故被骂火气也大,她自然不会让成红花顺心。   “大嫂,你别给脸不要脸!大过年的你以为你是谁,你到谁家撒泼啊?”因为邓家和云家的亲事,云秋莲火气也大!   邓家让她帮着参谋邓翠翠亲事,她真心替他家姑娘好,都说了云远不是个良人,邓家当她面说的好好的转头就答应了云家亲事,定亲之后还在她面前阴阳怪气,仿佛她故意败坏云远名声就是不想让他邓家姑娘好!   “我呸!”云秋莲这一声对准的是邓翠翠这个不知好歹的!她根本不搭理这婆媳两个,自家双手张开,把林久久护在身后。   有了云秋莲阻拦,成红花一时没能得手,也反应过来她方才急了有些口不择言,便指着又热又胀的脸让人瞧,嘴里也转换了语气软声道:“他姑,你给我让开!这小贱人反了天了,竟敢对婆婆动手,你看我脸你看我脸!都是那小贱人打的啊。”   成红花是个常年干农活儿的妇人,加之又有些年纪了,一张脸黑黄不说,两颊还有片状斑块,她被林久久打了耳光的痕迹被脸色遮挡了个干净,根本就看不出来。   云秋莲压根儿不相信林久久敢对成红花动手,再看她没事人似的一张脸,不用想都知道成红花在冤枉人,她不止没听进去成红花的话,还心疼的回头拍了拍躲在身后的林久久,安慰的拍了拍林久久的手,让人不要怕。   邓翠翠原本是因为无故被打,脑子一热跟来的,这会儿知道缘由便冷静了下来,也就不想管她婆婆了转身就想跑,如今最重要的事,是把身上的银钱拿回去。   林久久看着跑了的邓翠翠,赶紧吼着不能让她跑,她偷了家里的钱,两人追逐着跑出去,恰好碰见了上坟回家的云深。   云深这会儿脸通红,整个人也有些懵懵的,但他听话,夫郎喊把人抓住,他就老老实实把人抓住了。   “老二你放肆,我可是你大嫂!你怎么敢动我的啊,赶紧放开放开!”邓翠翠被云深拽着后衣领,怎么也挣脱不开。   林久久赶紧跑到了云深身边,离得近了之后见人面上神情,想到给他准备的那一小盅酒知道他是醉了,便什么顾忌也没了,只让人把人抓住了,不能让人跑了。   邓翠翠这会儿像是一只小鸡一样被云深拎着,她又吵又闹的又哭又叫的,可惜一点作用也没有,云深就是不放手。   成红花见林久久在抢已经得手的银钱,自然要去帮忙,几人挣抢的时候闹了不小的动静出来,好些上坟回来的人就停下来看热闹了,就连村子里也来了不少人,就连云远都赶来了。   人一多了,成红花就开始哭闹了,指着林久久和云深就开始哭诉,“哎呀老天无眼啊,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有了夫郎就忘了娘啊,这年三十的不止没有东西孝敬父母,还要纵着夫郎对自己老娘动手,想要打死自己的老娘啊!”   村子里好些分家的兄弟,在年底都要给父母东西,这是默认的规矩,成红花觉得她没错,过年了,云深就得给她东西。   成红花将事情说了个大概之后,便开始指着自己的脸,详细的诉说林久久都是怎么打她的,“我的老脸都丢尽了啊,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被儿子夫郎按在地上打啊!不止被人扇巴掌还被人拳脚加身,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啊!”   成红花这会儿的哭声像是死了亲爹一样的凄惨,简直就和哭丧一般可怜,可奇怪的是,那些看热闹的人脸上却没有几分同情神色,反而一个个的都是一脸的笑,好似看在乐子一般。   林久久这会儿找到机会给自己说话了,捂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委委屈屈开口道,“婆婆你不能这么冤枉人啊,明明是你突然上门,还指使大嫂去抢我们辛苦挣得几个铜板,还动手打我,又是撕扯我头发又是想脱去我衣衫,说要好好教训我,你怎么能倒打一耙啊。”   “成大嫂啊,你可真是,你那胳膊比人云深夫郎大腿还粗,先不说他敢不敢冲着你动手,便是敢他也不是你对手啊。”有村人替林久久开口了,而且他这话就是众人都一脸乐的原因,他们都不相信成红花的话,只觉得她在唱戏呢,大家都当乐子看了哪能不笑。   “不敢?他可太敢了!她恨不得打死我啊!”一想到方才被压着打的场景,又看着周围一个个不相信她话的人,成红花竟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指着林久久愤然道:“那小贱人力气大得很!压着我动都动不了,他哪里不是我对手了,他差点儿没给我打死!”   “成大嫂,你可不能说胡话啊,瞧你这瞎话说的,那云深夫郎的瘦弱样像是有力气的人吗?”   “有!”成红花愤怒对着旁边的妇人开口,林久久也看向了那个妇人,他面上一脸感激,心中却道‘有,我可太有了!’。   林久久自小就干农活儿,从十来岁开始干的活儿就和一般妇人无异,他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力气,只是他这会儿可不能让人知道。   成红花的话无人相信,邓翠翠见婆婆要吃亏立马又闹了起来,婆婆有没有被打她也不知道,可方才云深对她动手动脚是事实啊,这可不是她在瞎说,有人可看见了!   “我可是她大嫂!有这样做人小叔子的吗?竟然还扯大嫂衣服!”邓翠翠是铁了心要给云深泼脏水,便是连带她自己名声,她也要保住身上的银钱!   邓翠翠死死拽着衣服,一看就是把抢来的银钱藏在胸口了,林久久看着邓翠翠的无赖样,眼睛都红了,那些钱可都是他们辛苦挣来的!年二十八那天,明明上了街却舍不得多花一文钱,如今倒好,千省万省的银钱给人全都拿走了!   林久久气得不行,看着隐隐衣服得意样子的邓翠翠只想狠狠给人一顿教训,想到先前马嫂子说过的话,他眼神也落到了旁边的一个茅坑里。   如今他们正在张家屋子旁边,农家人的茅厕屋里是个小坑,屋外却是个大坑,那大坑是用来储存粪料的,种庄稼可不能少了粪料,不然庄家长不好。   林久久没搭理那婆媳两个,任由她们往云深身上泼脏水,他自己默默去到粪坑旁边,直接舀了满满当当的一桶粪水朝着两人走去,接着二话没说泼到了她们身上!   看着那婆媳两个满山腌臜,看着人群散开满脸嫌弃的离着她们老远,也看着那婆媳两个疯了似的在原地跺脚,林久久才大声对着所有人说道:“乡亲们,他们定然不是我婆婆大嫂!”   从邓翠翠不还钱反倒无赖云深对她动手动脚开始,林久久就知道,他不能和无赖讲道理,和无赖也只能耍无赖,看谁脸皮更厚!   “乡亲们,大家都是知道的,云深是我婆婆亲儿子,这世上断没有不为孩子好的父母,可这人却抢了孩子救命钱,一定是有脏东西上了婆婆身子,你们大家帮帮我们,帮着把那脏东西赶走吧!”   林久久泼了人一身粪水竟然还不罢休,话里意思竟是喊人继续泼,所有人都被他闹得这出弄懵了,一个个支吾半天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们到底是该说成红花没被脏东西附身,还是说她本来就是个黑心肝,本来就没把云深当儿子啊。   村人懵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成红花这会儿却突然换了一张脸,开始装可怜了。她身子一软直接往地上一倒,接着便开始哭,“哎呀,我老婆子可怜啊,为了生那个逆子差点连命都没了啊,这些年为了养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可这短命的讨债鬼啊是个没良心的啊,他有了夫郎就忘了娘啊,就不管他娘死活了啊,就任由他那夫郎往把亲娘往死里整啊。”   林久久没想到向来和老虎豹子一样凶恶的成红花,也有装委屈扮可怜的一天,可他根本不想搭理,先不说他名声会不会坏,这云家孝顺夫郎的名声谁爱要谁要,他才不稀罕!   成红花开始装起了可怜,邓翠翠却是恰恰相反!   邓翠翠眼下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份委屈,她这会儿也不护着自己身上的银钱了,抓着云远又哭又闹,闹着让云远给她做主,可云远动作竟然有些闪躲,明显是不想碰她一身脏污。   云远嫌弃,林久久不嫌弃啊,邓翠翠怀里可还揣着他的银钱呢!   “云深,把你大哥拉住了。”   云深这会儿许是真的喝醉了,他虽然没有多的言语却听话得很,夫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去拉住云远的时候,林久久也不限脏了,直接和邓翠翠抢夺齐了银钱,而一边还在哭闹的成红花也被几个村人远远围着,都在劝她算了,云深这会儿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不能怪他。   林久久终于把银钱抢回来之后,邓翠翠闻着身上的一身粪水,看着手上被林久久抓出来的深深浅浅伤口,也学着婆婆样子直接坐地上装可怜,可惜林久久根本不搭理,旁的村人也没空搭理她,因为这会儿林久久把所有银钱都搬了出来。   “乡亲们,这些铜板都是我和云深这几日赚的,云深他腿还伤着呢,每天我都要给他敷药,那可是大冬天在山里一文文摸出来的银钱,可都是血汗钱啊他们竟是一文钱都没有给我们留下。”林久久这话说了,立马又道:   “我们分家可是被赶出来的,便是要孝敬父母也要我们缓过气啊,婆婆她这么做和要了我们的命有什么区别?就这还敢说不是被脏东西影响了神志了?正常人哪里能舍得要了亲生儿子的命啊?”   林久久的话说的成红花又急又怒却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也说得云远恨不得一脚踢死他,可惜眼下不能如他们母子的愿了。   成红花被打的事儿说不清,邓翠翠拿了银钱的事儿可是被抓了现行的,她们狡辩不得,至于如今被泼了粪水,但林久久有正当理由,他怀疑这两人被脏东西夺了神志了,他无礼对待的可不是婆婆和大嫂,而是让婆婆和大嫂做出非人之举的脏东西。   成红花装可怜半天竟然没人可怜也不装了,银钱的事儿说不过林久久也不提了,她这会儿有了别的理由,她哈哈笑了起来,指着云深的腿冲着众人道:“你们看,你们看那小畜生的腿!”   成红花今日所做一切,原本就是因为云深的腿惹出来的,便是因为知道了云深的腿没事,所以才会气不过去抢东西。   云深的腿怕是好不了了,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成红花这么一说,众人才惊觉,对啊!   “云深啊,你腿好了啊?” 第34章   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指着云深的腿满脸的笑, 云深却是没有回答,反而一脸迷糊的样子到处瞅。   林久久知道云深醉了,赶紧过去把人扶着, 一边还得和方才的妇人解释。“婶子, 云深好像有些醉了, 您别和他计较, 我家云深的腿确实是好多了,这多亏了林郎中,我们喝了他的药快要一个月了。”   长辈问话不搭理肯定是不行, 林久久这么一说,那妇人脸色好多了, 看来不是云深不搭理她, 确实是孩子喝醉了。   云深醉了, 可这会儿旁人那里会管这个, 都对着他腿瞧,特别成红花哭天喊地的, 直说云深装瘸骗父母, 是个不孝子。   “乡亲们, 这人还能说出如此丧良心的话, 定然是婆婆还没清醒过来,哦不对!婆婆怕是早就神志不清了, 不然当初云深腿伤, 我求着他们救他, 他们不但不救他, 还直接把我们赶出了家门!”想到那时候林久久是真的后怕,若是没有他外公一家,他们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这家不是我们想分的, 是他们把我们赶走的!那会儿,他们不止不想花钱买药,甚至连一口饭都舍不得给我们,如今我们自己花钱医好了腿,她却在这里哭闹。”林久久话到这里干脆直接看着成红花,“怎么?难道你这个当娘的,还巴不得自己儿子真的瘸了不成?这不是鬼上身失心疯了是什么?这天下没有哪个当娘的能如此狠心,我看这丧良心的脏东西怕是还在婆婆身上,婆婆还是还得醒醒神。”   “你!你这小贱人可真是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但旁的事情可由不得你!”成红花这话说的咬牙切齿,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她要把这装模作样牙尖嘴利的小贱人弄死!   成红花说不过林久久,也博不到村人同情,她也就不装可怜了,她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林久久又是一顿骂,又恢复了往日嚣张跋扈的样子。“大伙儿可是亲眼看见的!这六根指头的下贱东西朝自己婆婆身上泼粪水,这样忤逆不孝的东西就该被打死!”   林久久根本不怕他,如今家也分了户也分开了,她也不能把他们卖了!   成红花说要把人打死,这大过年的,见血多晦气啊,且如今热闹也看够了,好些人便要走了。   “哎呀,你这你家的家事我们好插手的啊,走了走了,今天可是年三十呢,家里还忙着呢。”方才关心云深腿上的妇人接了成红花的话,可她的话却不是成红花想听的。   眼见着旁边的村人陆续做了,成红花焦急不已,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啊,可更让成红花想不到的是,剩下几个没走的竟然开始劝她算了。   “哎,成嫂子啊,这家和万事兴啊,大过年的你何苦这么闹啊。”   “是啊,云深他们小两口也不容易,你留几个钱给他们过年能咋地啊,你家今年秋收卖了那么多粮食,家里也不缺云深那几个子儿。”   “就是啊,你和云大哥都年轻力壮的也没到儿女孝敬的时候,等过几年你们老了干不动了,云深自然该奉养你们的。”   成红花只觉脑子嗡嗡响,这些人全都在放屁!   “臭婆娘,你放你娘的狗屁!滚,滚!”成红花一口恶气没法儿出,见个人就骂,这下劝她的人也黑着脸走了。   外人都走了之后,张家屋子旁边只剩下自家人了,张阳捂着鼻子对成红花说道:“舅母,你还是赶紧回去换身衣服洗洗身子吧,大过年的你要一直这么臭烘烘的吗?”   “你闭嘴!”成红花这会儿火气正大,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领情,他下意识对人一顿吼,却把张家人也得罪了。   张阳是独子,家里宠得很,他爹瞬间就黑脸了,云秋莲更是直接骂了回去,“给脸不要脸,你吼谁呢?我儿子招你惹你了啊,你有种去教训自己儿子去!”   不乐意了的夫妻两个拉了张阳就走,进了院门之后还砰的一声将院门给关上了,只剩下云家几人在外头吹冷风。   “相公,我们回去了。”林久久也不想和他们费时间,如今人也揍了,脏水也泼了,钱也抢回来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过好这个大年,至于他们的报复他等着,他才不怕呢。   成红花和云远两口子一起回去的时候,云父正窝在灶房里打瞌睡,云家离着张家还是有些距离的,他近来身子又不怎么好,外头的动静他是一点不知道。   听见外头骂骂咧咧的声音时,云父心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等闻到一股子臭味的时候他才黑着脸出了房门,可还不等他开口问,三人便争抢着霹雳吧啦说着方才所有事情,都盼着他能去老二家里教训人。   “什么?反了天了!”云父是真没想到那两人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家里两个妇人身上的脏污做不得假,他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拿着往常专用来打云深的一根棍子就往上村头去了。   云远方才也算是丢尽了脸面,自己老娘和婆娘被人那么侮辱他却毫无办法,这会儿他爹出马,他也跟着去了,今日这口恶气不出,他这个新年都过不好!   云家父子走了之后,婆媳两个一边盼着两人能给她们出气,一边赶紧去擦洗身子去了,这身上的臭味清水还洗不干净,可家里皂角好像也没了,真是晦气啊!   林久久这会儿还不知道云家父子立马就来找麻烦了,他正在屋前的水沟边清洗那些铜板,这些铜板方才被邓翠翠揣在怀里,难免沾了味道,他得洗干净了才放起来。   云家父子气势汹汹赶来的时候,只瞪了水沟边的林久久一眼就往屋子里去了,林久久吓得赶紧将剩下几个铜板搓了,也赶紧回去了,云深醉了,他怕人吃亏。   “你们想干嘛?又想来抢钱吗。”林久久追上去之后直接问了两人目的,在屋子里的云深听见动静也出来了,林久久赶紧绕过两人躲到了云深身后去。   两人的屋子虽小,院子倒是不算窄,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冷风冻得人忍不住一个哆嗦,也是被冷的一哆嗦之后,林久久忍不住的埋了头偷偷笑了起来。   今日这天这么冷,方才那两人穿着湿衣那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凉,若是受凉那就好了,既能让她们吃苦受罪,还能让他家破财,可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林久久还在默默祈祷那边两人吃大亏,向来霸道惯了的云父却已经开始黑脸教训人。   “两个混账,给我跪下!”云父这会儿没有先动手,而是将棍子放在身前,双手放在棍头上,一看就是一副打人之前的训人摸样。   林久久冷笑一声,直接回道:“跪不了,云深腿脚不好,没法儿跪。”   “闭嘴!老子一会儿再收拾你!”狠狠瞪了林久久一眼,云父恨不得将人吃了,他这会儿后悔的不行!   自从家里娶了这个夫郎就破事不断,早知道便是一文钱聘礼不要,也不该娶这么个丧门星进门。   云父瞪了林久久又看向云深,他以为云深这会儿该跪下了,可他没想到云深竟然还好好站着!“小兔崽子你想死不成?”   云深竟敢忤逆他,云父立马抓起了手里的棍子,一看就是要打出去,一边的云远见状立马笑了,可他笑早了,因为这一回云深没有安静等着被打,他虽然没有躲开,可他这会儿动作比躲开更让人气愤。   云深抓住了云父手里的那根长棍,甚至主动发力,只是几下拉扯就把人手里棍子抢了过去。   “阿爹,你年纪大了糊涂了,方才不是我和久哥儿欺负阿娘他们,是阿娘被脏东西上身做了糊涂事,竟抢了我的药钱我的救命钱,久哥儿看她犯糊涂帮了她一把,将那脏东西赶走了。”   “你!”云父双目瞪的溜圆,脸色涨红,胸口也有着巨大起伏,一看就是被气得狠了,短时间内竟然连言语都不能。   被云深动作惊到的又何止云父一个人,一边的云远也是一样,两父子都不敢相信想来和狗儿一般温顺,还任由他们打骂的云深竟然敢反抗了!   “反了反了!你个不孝子你是真的反了!”云父反应过来云深干了什么之后,比方才的成红花还气愤暴躁,一个任打任骂予取予求的儿子突然变了,这代表什么云父比谁都清楚。   此刻,看着竟然还满脸冷静的云深,他心里的慌乱甚至超过了气愤,一时之间心绪变化不停,表情变幻不断,一张脸实在是精彩得很。   云家父子两个都傻了一般,林久久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云深这反应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啊,但和云家父子不同的是,林久久在震惊之后便是狂喜!   好啊!云深这反应好啊!他终于能随着自己心意行事了,再也不委屈自己了!   不再老实任他打骂的云深让云父也没有办法了,但他是当爹的,要收拾一个当儿子的轻轻松松有的是办法!   “老二,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云父这会儿将双手背在身后,又做出一副威严摸样,之后用往常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继续说道:“你要么立马给我跪下磕头说你错了,再将你这搅事精夫郎狠狠打一顿,要么你就等着被我收拾!”   晏国以孝治天下,谁都知道,只有为人父的够狠心,有的是法子收拾他的子女。   云父满心以为他这话一说,云深只能乖乖听话,可云深反应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   “随你。”云深没有多余的话,只这么两个字之后拉着林久久便进了灶房,竟是不再搭理那两父子了。   云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向一边的大儿子,云远也是一脸的震惊,父子两个来的时候俱是趾高气昂,这会儿却像是吞了苍蝇在喉咙,吞不下吐不出实在是难受的不行。   从没有在儿子身上受过气的云父,哪里能忍下这口恶气,一路往家里走一路吆喝云深的不孝,恨不得让村子每一个人都知道云深是个不孝子,是如何如何的忤逆他。   云父回去之后,一张脸却黑的可怕,他家里人也一句话不敢多说,但云家人不敢说话旁人敢。   得知今日云家热闹的云家亲戚,陆陆续续往云家去了,而且他们清一色的都是去骂人的。   “你们两口子失心疯了不成?大年三十上老二家里去抢钱,你们前些日子闹出来的事儿还不够丢人吗?”云家大伯这会儿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响!   “说来这事儿还是怪你们两口子,这泥人还有三分性呢,你们瞧瞧你们自己做的事,这是人事儿吗?孩子断腿你们不给治不说还把人赶出了家门,这还是大冬天的,你们这和要人命有什么区别?”   他云大松倒是两个儿子都成婚了,可他们云家还有其他没成婚的孩子啊!这云家接二连三的闹出如此丢人的事,这让外人怎么看待他们对家?这往后云家姑娘哥儿怎么嫁人,云家汉子怎么娶妻?   “难不成你要让所有人都以为,咱们云家姑娘都是泼妇,咱们云家媳妇儿都是恶婆婆你才满意?”   “大伯啊,这话可不是这么......”成红花不满家里亲戚拉偏架,可她刚张嘴,一根手指就点到了她的头上去。“你闭嘴!都怪你这个恶妇!”   “大爷爷!我敬重你是长辈,你别胡说八道啊!”云远听着家里亲戚帮着云深说话,实在是忍不了了,借着长辈说他娘这话发了脾气,可他不说还好,他这话一说立马挨了一个耳刮子、   “以你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云家大伯的儿子可不惯着人,云远被他打的连着好几个踉跄才站稳。   云家大伯眼下可是云家辈分最高的人,让一个小辈数落了,他儿子出手教训没人能说出错处。   云远原本也只是窝里横,被他堂叔一巴掌打的老实了,云家亲戚又说着他们说了半天,大意就是家和万事兴,大过年的不准闹了,这才全走了。   云家亲戚走了之后,成红花才开始嗷嗷哭,邓翠翠在一边脸色铁青,她没想到短短一两个月,云家竟然有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个一直给云家当牛做马的云老二不干了!   邓翠翠这会儿又恨又后悔,悔不该早早成亲嫁过来,要是能拖上一两个月,这亲事便能有转圜的余地了。   云家两个妇人不开口,云家父子两个也都蒙不吭声,他们比谁都知道他们往日能对云深吆五喝六不是他们有本事,是因为云深听话,如今云深不听话了,他们便没法子了。   “这逆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断不能让他继续狂妄下去!”好半天之后,云老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其他三人闻言眼睛一下就亮了,都巴不得看着云老头。   云老头今日被云深下了面子,一家之主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这会儿自然得让家里人高看他一眼,否则往后人人都可忤逆他,他也不瞒着,直接说了。   “如今看来,这家是被那逆子算计着分的,老子决不能如他的意!他不是稀罕他那个夫郎吗,老子不信他不出门干活儿,等到二月开春活计多了,那逆子一定会外出做工赚钱,到时候去村子找几个汉子,给他夫郎找点麻烦,这家就分不了了。”   云老头这话一说,成红花皱了一脸没明白什么意思,云原则是一脸高兴,他爹是说找人去调戏人啊,他也也觉得那姓林的长得不错,到时候他能自己上!   云家母子都没能理解云父意思,倒是邓翠翠第一个反应过来,立马高兴了,兴匆匆道:“阿爹你是想说,咱们可是一家人怎么能看着弟夫郎被无赖骚扰,自然是要接到家中的?”   “是了!他夫郎都回来了,他还能不回来?到时候住在一个屋檐下,还能收拾不了他?!” 第35章   两人小屋这里, 云家夫子来闹了一场,云深酒也醒了,等到那父子两个一走, 林久久被人拉着就进了屋子, 那人还同他说了一件他惦记许久的事。   “久久, 我们搬家吧。”云深心里早就有了这个念头, 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地方。   他心头首选是万家坝,只是那里是夫郎外家,他害怕旁人的闲言碎语, 也害怕他们过去会拖累万家,所以心里一直再找合适的地方, 如今看来不能拖了。   “久久, 我们搬家吧, 搬去万家坝。”说了心头思量许久的事, 云深把心头担心一起说了,“我总不能一直在家, 年后我肯定是要出去做工的, 不然咱们没有收入, 可我走了你便一个人在家, 你一个小哥儿在他们眼里就是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我实在不能放心。”   云深嘴里的‘他们’两人比谁都清楚, 如今云深只是去个坟山, 他们就能上门抢钱, 往后云深离家几日甚至几月, 他回来之时夫郎还能不能喘气儿还未可知呢。   一想到往后只要他一不在家,夫郎就得受欺负,云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没面子就没面子, 欠人情就欠人情,今日万家的对他们的照顾,他往后加倍奉还就是了。   林久久没想到这话会先从云深嘴里说出来,他高兴的不得了可心里竟然泛起了委屈,鼻尖随之一酸,接着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于是他现在就是一副又哭又笑的模样。   “云深!”林久久拽着人胸前衣服直接往人怀里一扑,之后脑袋还拼命在人胸口拱,他太高兴了,这可是他心里最惦记的事啊!   他方才还担心云家夫妻报复,毕竟没人比他更知道,当爹娘的想要收拾做子女的有多容易。   那时候,张春花一个后娘他都不能明着作对,不然就要被人扣个不孝的帽子,那两人还是云深亲生的爹娘,若是真要收拾云深,他们还是有法子的。   可眼下不同了,他们要搬家了,往后就真的和那家子人没有瓜葛了。   两人这会儿都很是开心,不过开心归开心,云深还是没被兴奋冲昏头脑,立马收拾东西走人。   “久久,咱们过了破五再说吧,免得舅舅他们听得这个消息替我们忙活,连个年也过不好。”至于现在就走,那就更不可能,他们在万家坝什么都没有,马上就走的话,势必得在大舅舅家里过年,可叫花子还有个自己的三十夜,他们有自己的家不能在别人家里过年。   云深心头顾虑林久久早有考虑,他自然赶紧点头,他也不想大过年麻烦舅舅他们,所有事情等到过年之后再说吧,反正也快了。   两人商定好了搬家的事儿,便一起忙起了今日的年夜饭,云深在灶下烧火,林久久给他盛了一碗骨头汤放在灶头,让人当水喝,云深这会儿其实既不饿也不冷。   按照村里的规矩,上坟山的东西在下山之前要吃光了才能回来,拿上山的酥肉和酒都进了他的肚子,他这会儿不止不冷还觉得浑身都冒着热气儿。   不冷也不饿的云深这会儿连酒也完全醒了,但他方才虽然醉了,其实脑子一直很清醒,什么都知道,方才做的所有事说的所有话都是他真心想做的,他一点也不后悔。   云深这会儿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安心喝着夫郎给的汤水,等到时间慢慢过去,终于到了开饭的时候,他又饿了,但开饭之后,他第一筷子将锅里肉最多的大骨头挑到了夫郎碗里。   林久久今日的心情好得不行,看见云深迫不及待去挑肉最多的大骨头也没什么反应,可那块骨头落到他自己碗里的时候,他却忍不住的慌了两分神。   在他看来,过日子就是一日三餐,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能从自己嘴巴里给你省吃给你,这比说什么好听话都好使。   今天是年三十,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日子,虽说和那边闹了一场,但林久久依然很开心。   “相公。”年三十,本该守岁的日子,两人如今没有田地,可他们盼着年后能买上几亩田地,所以依然在守岁,到了亥时还没有睡下。   林久久喊了人就不说话了,但仅仅是一个短短一个称呼,云深也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两人这会儿正在灶房里烤火,屋外虽然冷风嗖嗖的刮,但围着一堆小火浑身便能暖和。   云深将身边人的手拉到手里握着,同样的也不说话只是笑,也不知多久之后,林久久同人商量起了搬家的事。   “相公,二月初小秧要下种,咱们还是赶在大年之前过去,让舅舅帮着我们买几亩田地,咱们明年就有粮食了。倒是年猪还是后年再买吧,明年家里什么都没有,便是养了猪也养不肥划不来的,那猪崽可贵了。”   猪肉是□□文一斤,有时候能到十文,可是猪崽却是十七八文甚至二十文一斤,可贵得很,好些人家就是因为买不起猪崽养不起猪,因此家里没肉。   可猪肉又买不起,一年到头沾不到一点荤腥,一家子都痨肠寡肚瘦的像竹竿。   身上没肉也没力气,田地里的庄稼也种不好,到了收获的时候粮食自然也少这收入也好,如此反复,穷人只会越来越穷,有的甚至会到卖儿卖女的地步才能活下去。   林久久最是知道长久不沾荤腥是什么滋味,可明年是真没有办法,但田地他们可以努力,且说到家里的田地,林久久便有精神了,便是在黑夜里一双眼睛都是亮晶晶了满是神采。   “都听你的,咱们破五过后就去舅舅家里,顺便问问舅舅他们搬家之后的户籍之事,咱们做下准备也好,等到大年之后就搬家。”云深知道他爹娘德行,他们是真没有把他当儿子,搬家的时候可能会有为难,有个准备总是好的。   还有,他们搬家之时势必还要闹一场,他不想万家人一个年过不安稳,想着先让舅舅他们帮着安排屋子和田地的事,等到十五大年一过这新年也算结束了,到时候他们就搬家。   十五一过,便是他家里要闹他也不怕了,也不会坏了一年的好意头。   隔日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是农家人最讲究的日子,因为这一日是一年头,每件小事都寓意一整年,也就有了许多忌讳的事。   林久久还记得,小时候他娘会在年三十的晚上往他枕头底下放压岁钱,会在年初一的早上一睁眼就往他嘴里塞块糖,还会给他准备新衣服新鞋,便是在他初一调皮说错话做错事,他娘也不会打骂他,因为年初一挨打挨骂,一年到头都得挨打挨骂了。   可后来,后来后娘来家里之后,一切就完全相反了,后娘在年初一这一日铁定会打他骂他,便是挑不到他的错处也要没有缘由的打骂他。   后娘到家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快快长大,成为可以当家做主的大人,他十五岁的时候知道快要成亲了,便不在处处忍着后娘了,他那年就想去万家看他外公外婆的。   可他婚事就在眼前,他害怕外公他们给他准备嫁妆,让外公他们破费,更怕外公他们当他去讨要嫁妆,与他有了嫌隙,总之不管外公他们何种态度,他都不愿看见,于是便想等着成婚之后再说,哪成想这个婚事有了变数,他到底还是要麻烦外公他们照顾他。   “相公,新年发大财。”林久久一睁眼就对旁边的人说了吉利话,云深被他突来的话语说的一愣,但随后也跟着他道:“新年发大财,咱们新年发大财。”   两人都没有新衣,林久久昨日将两人最好的一身衣服挑了出来,但瞧着还是陈旧,但两人都无所谓,反正农家人穿新衣的日子也不多,没有新衣服穿就没有吧,有财发就行了。   大年初一要吃汤圆,两人没有糯米粉,林久久也不想坏了规矩,他发了面团,准备煮白面坨坨吃。   “反正都是白白圆圆的,都是一样的。”两人菜板是一个木板,菜刀是姑姑家里用废的菜刀,便是废刀有总是比没有好,这菜刀也是铁,要是去买也不便宜。   糯米粉已经用面粉代替了,其他的林久久不想凑合,他让云深去挖了些野葱回家,又切了一小块新鲜肉剁成了肉馅,准备做个咸味儿的汤圆。   云深回来的时候,林久久正在揉面团,云深将野葱洗干净之后便自觉去了灶下烧火。   林久久学着包汤圆的法子,将面团切成小块之后,又将之捏成薄片,之后将野葱肉馅儿包进去再将之揉圆也就成了。   林久久干活儿麻利,一菜板的咸汤圆完成的时候,他还有模有样的数着数,他想看看菜板上的汤圆是单数还是双数。   “啊,不是双数啊。”年初一这日大家自然喜欢双数,凑个好事成双,林久久一瘪嘴心里默念着四十三心情受了点影响,但转瞬他又安慰自己道:“没关系,可能那不是少一个而是多一个,咱们今年能多个惊喜出来。”   云深看着灶头后面的人自言自语,只默默笑也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他要是开口了会不会被骂,夫郎这会儿应该不太开心。   林久久按照煮汤圆的法子来煮这不算汤圆的汤圆,从大火再到小火,等到白白的一个小圆球浮起来再煮上一会儿也就好了。   “相公,你说他们今天还回来吗?”今日可是年初一,林久久不想和任何人闹事,只想安安静静在家待一天。   云深也不知道那边打算,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怕就能了事的。“随便他们吧。”   “嗯!我们不管了,先吃早饭吧。”   林久久做的汤圆有数,一共四十三个,他先数着数往自己的碗里盛了十三个,再将剩下的全盛到了云深碗里。   “你咋才吃那点儿?”云深立马就要往人碗里拨汤圆,林久久却躲过了,还对人笑。“这可都是白面,里面还有肉馅儿呢,十几个足够我吃的饱饱的,而且今天一直会有东西吃,我不饿的。”   林久久没说谎,他是真没给人省吃的,他都打算好了,他没没有铁锅,不好做小抄,舅舅家里的肉用来烤着吃好了,待会儿把肉切了薄片撒点盐,晚饭的时候直接将之在火炭上现烤,烤一片吃一片,都是热乎乎的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第36章   “这应该叫煮包子不应该叫汤圆。”林久久尝着嘴里的东西, 面粉包着肉馅儿,这不是包子是什么啊。   云深一听包子两个字,下意识回道:“那更应该叫饺子, 味道都是一样的, 就是不长饺子样。”   “哈, 也是哦。”林久久乐了, 倒真是那么回事。   不管是包子还是饺子,亦或是汤圆,总之嘴里的东西叫什么都好, 反正好吃就行了。   一碗白面包着肉馅儿的美味下肚,林久久觉得身子都轻快了几分, 力气都大了, 看来以后不能把日子过得太苦, 隔段时间还是得吃点儿好的, 不然人都要没精神了。   早饭过后,林久久收拾锅碗, 云深也没闲着他把最近找回来的千里光都拿出去晒了, 准备初五那天拿去镇上卖, 顺便的买点东西去舅舅家里。   年初一有许多规矩, 不去邻里串门便是其中一条,两人安心待在自己的小屋里, 早些时候还担心那家人会来继续闹, 午时过后还没有动静, 他们也就将心里的担心抛到了一边, 开始准备年初一的晚饭。   年初一和年三十一样,家家户户的都会准备丰盛的晚饭,两人既没有丰盛的食材, 也没有能做丰富菜色的锅具,只能继续昨日的大炖锅,唯一不同的是今日还有烤肉吃。   两人的那个小灶坑这会儿堆满了火炭,上面的沙罐已经挪到了一边去,这会儿在火炭上烤着的是滋滋冒着响起的肉片。   炭火不是明火,便是将筷子放在上面也不妨事,也不会被点燃。林久久将筷子底下的肉片快速翻了个面之后,略微遗憾的说着,“可惜太瘦了,要是能多点儿肥肉能更香。”   “都好吃。”云深对吃的向来是不挑的,对他来说吃什么都行,只要能吃饱就好了,如今能吃肉他已经很满足了。   林久久在云家呆了几个月的时间,知道云深以往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自然也知道云深对吃吃食都不讲究。   他想着过去的日子,嘴角却是带着笑的,因为再苦也是以前的事,往后不会了。   日子在几日日升月落里很快到了年初五这日,两人起了个大早,甚至都没吃早饭就往镇上去了。   这几日两人不是日日懒散在家,从年初二开始云深就去外头忙活了,他不止满村子跑又割了不少千里光回家,还在初四那日去地主家里忙了一天工,赚了四十文钱回家。   云深拿着沉甸甸一大串铜板回家的时候,林久久捧着乐了好久,云深也高兴,但也解释了平日里挣不了这么多,这是地主心善,看在大过年且初四日子不好,好些人怕出事不愿动工,这才多给了。   林久久听了解释才赶紧拉着云深四处瞅,还伸手拍拍这里拍拍哪里,知道云深身上一点毛病没有这才放心了,但心里仍是想着往后有钱了,就不让云深大过年出去干活儿了,他们也安心在家待到过了破五再干活儿。   两人从没有卖过草药,去到医馆之前,都觉得卖了手里草药能卖个二十文就不错了,可他们没想到那草药竟然比他们想的值钱多了。   云深实诚,听跛脚林说了医馆只要晒干的草药,他就将草药翻来覆去的晒,那是真晒得没有水分了,医馆大夫伸手进去一捏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往后都晒成这个成色,如此医馆也能放心储藏,价格自不会亏了你们。”老大夫发须都已花白,瞧着年纪颇大,他查看过草药之后便有小童生上前称重,“净重三斤六两七钱。”   小童报了草药重量,柜台后面一个账房摸样的人便开始打起了手里算盘,之后嘴里报了一个数便开始数钱给人。“千里光一斤二十五文钱,三斤六两正好九十文。”   九十文,竟然是九十文啊!两人自动忽略了那七钱,看向彼此的眼睛里全是惊喜,那账房将银钱交到云深手里,云深直接递给了身边的夫郎,他这举动还惹得账房一愣,但随即又呵呵笑了起来。   两人出了医馆之后,林久久才敲了一下自己脑袋,有些懊悔的说道,“早知道多几家对比一下了,下次咱们也去药房悄悄,看看同医馆价格相比如何。”   “都听你的。”云深这会儿正高兴,弄这些东西也不费什么时间,就是顺手的事儿,明年勤快点儿,收入应该能翻几倍。   先前,两人收了万长青给的一百个铜板之后,手里差不多有两百个铜板,加上云深初四赚的四十个还有今日的九十,一共便是三百二十多个铜板,足够两人花用一段时间了。   “相公,我们给舅舅他们买一包糖打两斤酒吧,糖外婆她们吃,酒舅舅他们喝。”   “听你的。”按规矩,两人成婚之后本来就应该带着礼去舅舅家里的,要给舅舅家里东西云深自然没意见,可他自己没发觉,他今日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听你的’。   初时,林久久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要花大钱了,这人竟然还是这句话。   酒和糖可都不便宜,特别是酒,这粮食就不便宜,就是粮□□自然更贵,两斤粮食酒起码也得好几十文吧,加上买糖的钱怕是得花出去五十文。   五十文可不是一笔小钱,云深竟也没什么反应,甚至答应的那么爽快,林久久觉得心里鼓鼓胀胀的,这感觉虽然奇怪倒是很舒服,他也没管太多,只是之后半晌没有再说话。   这个离着万家坝颇近的镇子叫大树镇,大树镇说是一个镇子,但大小足以和县城相比,而且因着临江还有河运,来往商旅不绝就更是热闹繁华。   林久久以往最远也只是去过镇上,但他赶集的那个镇子和这个可没得比,云深以往来镇上不是干活儿就是卖东西,也从未好好逛过,两人今日手里有钱便起了一样的心思,都想在镇上好好逛逛。   看见李恒和林长耀的时候,林久久和云深正在一个风筝摊子前头,他赶紧拿了个风筝挡了脸偷偷骂道:“这两狗东西怎么在这里。”   云深听不清他的嘀咕,但能看得出来他在躲人,偏生这个时候摊主高兴的同他介绍着风筝价格,他急的赶紧放下风筝拉着云深就跑了,只能遥遥听着摊主怒骂‘穷鬼’的声音。   林久久拉着人跑出去好一段路之后,却又突然停下,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我躲什么躲啊,干了坏事的又不是我。”   眼下虽是年初五,可镇上居民不少,大过年的得了压岁钱的孩子不少,街上自然不算冷清。   林久久回过头,透过街上来往的人群看着那两道熟悉的人影,还是拉着云深赶紧走了。   虽说悔婚的人不是他,该心虚的人不是他,可如今他和那边的人还是不要见为好,毕竟他动手打了那两人的亲姐和妻子,他舅舅他们打了那两人的爹娘和岳父母,要是他们逮着这个缘由收拾他,他也没有办法。   被两人破坏了心情之后,林久久也没有逛街的心思了,赶紧的去杂货铺子买了东西就走了,还是等到出了镇子发现云深一直没说话,才赶紧的和人解释起来。   “方才那两个,一个是我的便宜弟弟,一个是先前的未婚夫婿,我这不是......嗯,把他们家里人给揍了吗,我俩还是不要撞上他们的好。”   “便宜弟弟?”夫郎的未婚夫云深知道,他并不计较,因为他知道夫郎是心甘情愿嫁到云家的,但‘便宜弟弟’几个字他却忽视不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林久久对林长耀这称呼也是从村人那里听来的,他没把那家人当家人,自然也没觉得什么不能说,于是把他后娘进门半年就生子的事儿说了。   “要我说还不知道我爹是不是当了王八呢,反正是进门前有的娃娃,谁又能知道一定是他的。”林久久心里有些气愤想着,这个林长耀倒真是好命,爹娘都是怀胚子,他却好命的是个读书的料子,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说到亲爹后娘林久久火气就上来了,云深看着夫郎被气得脸都红了,想了想方才的话跟着说道:“你说得对,别生气了。”   “哈哈,你可真是,咋什么都是我说的对啊。”林久久瞬间乐了,这人怎么这样啊,他骂人他也说他说得对啊。   云深看人笑了心情也好了,但他方才不是为了哄人,他是真的觉得夫郎说的有道理。   一个妇人在进门前就有了身孕,谁又能保证那孩子就一定姓林?   大树镇通往万家坝的路都是宽大的马路,且距离也不远也就七八里路,两人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等到了万家坝村口,林久久才仔细打量起了这个村子,也是他仔细这么一打量,他才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万家坝不是万家村。   因为这万家坝还果真像个大坝子,这村前有条大河,村后是环绕的大山,这万家坝就坐落在大山和大河之间,且村子遥遥看着平坦的像个大坝子几乎没有起伏,得走近村子去才能感受高低错落。   万家坝的人户大多聚集在村中央,有零散几家落在村子各处,万家也在村子偏后的位置,但旁边人户倒也不少。   林久久是万家的外孙,幼时还年年到万家,从他进村开始便不断有人打量,有些认出他的村人还惊喜的和他打招呼。   两人沿着村里一条大路往前,到了通往万家的岔路口,在经过一片竹林的时候正好撞上了砍竹子的万长青。   “小舅舅,我和云深来啦。”林久久和万长青年纪相差不大,小时候还一起捉过虫打过架,虽然隔着辈分但两人同一般的舅甥相比多了几分亲近。   万长青砍竹子是为了一张嘴,他要蒸竹筒饭吃,看见两人立马冲着人招手,“你俩赶紧来帮忙,我的饭不白给你们吃。”   一根竹子虽然不重,可双手空空自然更舒服,万长青一点没和两人客气。   云深赶紧去拖了砍好的竹子,跟在两人身后的时候脸上还有笑。   他觉得他运气不错,不止夫郎人好,夫郎亲戚人也好,往后他们在这村子里也不算是孤家寡人,也算是有亲人了。 第37章   三人还没到院门口, 万长青就吆喝上了,如今还是新年呢,二舅舅万长寿一家人也在, 今日这一大家子人也算是团圆了, 外公外婆笑的眼睛都找不着了。   “真的?这太好了啊!”外公一听两人过了大年就要搬家就更高兴了, 甚至不想让人两人等那么久了。“等大年作甚, 现在就搬啊,到时候还能一起过大年一起送年多好啊。”   大年十五元宵节是和年三十一样受重视的日子,万家人都希望两人一起过元宵, 林久久不想同他们说客套话,直接把两人打算说了。   “大舅舅, 我和云深也不懂户籍之事, 也不知道咱们搬到万家坝需要些什么东西, 想让舅舅去村长那里打听一下。”   “这事儿我知道的。”万长福见林久久一脸担心, 直接对人一摆手让人不用担心,接着便和人解释了起来。“不说咱们两个村子挨着, 只要不是搬出本县都不会有任何为难, 你们放心吧。”   人口是大事, 没有哪个县老爷希望本县人口流失, 但只在县内迁移,县衙主管户籍的管事一般不会有为难。   听了万长福的解释, 户籍的事林久久终于能放心了, 眼下便是落户到这里之后的屋基问题了。   “这有啥, 就在家里附近找找, 总会有合适的。”人都来了,万长福自然希望孩子就在眼皮子边上,且他说做就做, 直接拉着人出门去了,开始找合适建房的地方。   万家老屋不算靠近村子中间,附近也只有四五户人家,但他家位置已经偏后,再往后便是成排的水田,屋子旁边是家里和附近人家的菜地,想要在附近建房还是不容易的,毕竟谁家也不愿意将家门口的田地卖了,便是换也是不行的。   万长福一心要在家里附近找合适的位置,却不知道林久久早就有了想要的地方。   林久久十岁之前,每年至少会来万家坝两次,对这里也算熟悉,他看上的地方倒是离着舅舅家里不算远,就在屋后那排水田的尽头处,也就是这个大坝子的山脚下。   林久久记得那个地方有很多野果,还有个大水沟和一大片竹林,且那里进山也方便,若是在那里建了房子,平日生活应该很方便。   “那地方啊,行吧,我带你们去看看。”万长福一听林久久想要的地,还思考了一会儿,许是觉得那里离着家里也不远便点头应了,带着人去了。   林久久看上的那地方离着万家确实是不远,只是中间隔着些水田,显得有些来往不便,但其实也就半刻钟的功夫罢了,较之之前的四五里路甚至几十里,已不知好了多少。   再有便是,村子好位置的地方,也有不少人家盯着,好些兄弟多的人家,孩子成家之后就得建房单过,他们是外来户,村长怕也不会同意把村里的好位置给他们。   且不说村里人,林久久小舅舅也还没有成婚,他年纪也不小了,婚事应该就在这一两年,到时候肯定是要出去单过的,屋子怕也要在家里附近,他不能占了小舅舅的地儿。   林久久看上的地方确实是不错,虽说离着村子里中间有些远,但这里地方宽敞,不用因为边际问题和邻里吵闹不休,也算是一个长处。   林久久选的地方云深自然没有意见,万长福见两人都满意,也好生打量了一下这地方。   这里离着村子虽有些距离,显得有些冷清了,但离着万家并不算远,且这里地方宽敞屋子建好之后,也不愁屋子旁边没有菜地,更重的是这里用水也方便。   这地方右边有条大水沟,左边就有山泉水,虽说那山泉水离着有些远,但花上几日功夫挖一条引水渠过来也不是难事。   选好了地方,林久久便立马拉着云深商量了起来,把临时居住的两间屋子建在选好的屋基旁边就行,到时候他们有地方住也不急着建房子。   新房需要的东西慢慢准备着就是了,等到所有木材砖瓦齐全,再一口气把屋子建好便是。   林久久的建议,万长福和云深都觉得挺好,便是茅屋这一直建了拆建了拆的也麻烦,只要不占地方到时候这老房子还能用来做柴房或者杂物房,倒也不浪费。   地方选定,万长福让两人先回去了,他自己则是直接去了村长家里,他得先和村长打声招呼,先把地方定下来。   先前万家人回去林家,将林久久拿到手的所有东西都搬到了万家,这其中也包括那三十两银子,林久久直接和万家人明说了,建房的时候需要用钱的地方就用,不要给他贴补。   “让舅舅你们帮着我建房已经够麻烦你们了,而且往后怕是还有不少麻烦你们的地方,若是钱财方面还得让你们贴补,那我宁愿就住在云家那里。”便是亲人,钱财之事林久久也想算清楚,心底敞亮没有芥蒂才能长久的来往。   林久久这话一说,万家人的反应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想过外公舅舅他们会责怪他见外,会觉得他懂事,可就是没想到外公他们竟然会叹气,外婆甚至还红了眼睛挂了眼泪。   “孩子啊,我的孩子啊。”外婆把人拉到身边,之后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是大舅母说了外婆心里话。   “一转眼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上次你来家里还是个孩子,成日只知道捉虫逗鸟满山跑,如今不止成婚了还这么懂事了,这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林久久虽然成婚了,算来他年岁不算大,也才刚满十七罢了,可现在说话做事都和一个大人一样老成,这看在许久未见的亲人眼里,除了欣慰更多却是心酸啊,有爹娘疼着的孩子哪会这么早懂事啊。   大舅母这话一说,林久久也就知道外婆是在心疼他,他今日来家里可不是为了惹得家里人伤心的,便赶紧的几句话岔过了这个话头,开始说起之后的日子,大家又开始高兴了起来。   毕竟,以前再难也已经过去了,往后才是最重要的,凡事都要往前看。   万长福笑呵呵回来的时候,一家人也彻底的转移了注意力赶紧问了村长那边怎么说。   “咱家哥儿选的就是一块荒地,且离着村里还远,村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现在就等两人直接过来就成了。”   “太好了!”   林久久和云深搬家落户到万家坝的事儿算是彻底定下了,之后一家人便忙着吃一顿团圆饭,如今还是大过年的,万家男人们也无事,直接拉了云深到一边说话去了,林久久则是和万家女人们一起准备晚饭。   万家往上数好几代都没有一个小哥儿,林久久刚出生那会儿万家长辈们就都疼他,一晃十多年过去他都成亲了,外婆看着他从头素到脚,全身不见一点首饰装点又开始心疼上了。   “哎,这云家可真是够缺德的,其他东西也就算了,怎么两个耳饰指环都不给人准备啊。”外婆是真的生气了。   小哥儿外形和汉子区别不大,用来区分两者身份的自然是装扮,这小哥儿发型衣服都和汉子有区别,小哥儿发型不像女子那般复杂且花样多,但也不像汉子那样只挽个高髻,然后用带子一缠了事。   小哥儿发型大多都是半披发,耳际往上的头发或是绑个半马尾或是用发带缠住,但不管哪一种总不会遮住耳朵,因为小哥儿的左耳得戴耳饰,得把耳朵露出来。   至于衣服,倒和头发同理,款式不像小姑娘那么花哨但也同汉子不同,长裤外头会有个弊膝,正好遮住臀胯。   外婆骂云家人林久久自然没意见,但他害怕外婆误会云深,赶紧和人解释,“云深先头在家里说不上话,但他很护我,他娘动我动手的时候他都会替我挨着,分家之后云深腿脚不方便我们也没钱,也没上街几次也就没想着去买。”   “哎,你呀真的是嫁人了,知道护着自己相公了。”外婆哪能不知道他们什么情况,只她这话一说,都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就连万小霞都笑了。   小姑娘今年才十二了,但十二了离着相看婆家的日子也就只三四年的光景了,家里慢慢的就要和她说些大姑娘该听的话了,免得往后出嫁被欺负。   借着林久久的事儿,外婆便说起了家里姑娘的亲事,二舅舅万长寿的姑娘今年十五了,开始相看人家了,若是事情顺利的话,明年就该出嫁了。   “哎,小云的亲事什么都是次要的,离着家里得近!”   “是啊清如,你们两口子可就小云一个孩子,要是孩子婆家太远,不说孩子没个依靠你们夫妻两个也是啊,我看啊别琢磨了干脆就在村子里找一个算了。”大舅母嘴里这个清如便是二舅母了,万家兄弟两个感情好,她们妯娌两个感情自然不错,都是当成自家姐妹处的,大舅母一向都是唤二舅母的闺名。   二舅母何尝不是如此希望,可村子里要是有合适的人家他们夫妻也就不用愁了,她现在也是担心啊。   二舅母担心着女儿亲事,眼神却不由落到了林久久身上好几眼,林久久假装没有看见,心里却是想到了他娘。   他知道,这个时候,全是全家都想到了他娘,若是他娘没有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若是他娘能有个娘家依靠,若是他的外家就在眼前,那你这些年他也不至于受那么些苦吧。   可惜,没有如果啊,他娘已经没了十来年了。   大过年的,伤心的事自然不能提,林久久一句关于他娘的话都不说,甚至赶紧说起了他小舅舅折腾的竹筒饭。   说到万长青,外婆立马就骂上了,“那臭小子整天就知道瞎折腾,好好的米饭蒸着吃不好吗,非得灌到竹筒里去,弄到竹筒里也就算了,都说了喊他大嫂给他蒸他非不听,非要自己烧!”外婆说到这里更气了,无奈叹了口气抱怨道:“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个活祖宗了,每一天让我省心的,你们说竹子能烧吗?一烧不就点着了,这竹子燃了里头饭咋能保得住?这不是瞎折腾吗。”   外婆的话大会儿都认同,但这会儿外婆嘴里瞎折腾的万长青正拉着自己大侄子万永全还有云深烧火做饭。   只见三人围着一个火堆,火堆两边对着石头和泥块,石头上面架着一截老竹,那老竹已经被烧的外皮焦黑,三人正忙活着往竹筒上头浇水降温。   云深老实的听指挥,一边心头纳闷想着万家可真宠孩子,怎么能由着小舅舅乱来啊,这浪费的可不是红薯土豆的可是白米啊。   手里不停用湿帕子给竹筒降温的时候,云深也在想着万家屋子还有屋内一应摆设,但从这些地方看,万家不算是家底多殷实的人家,再看万家孩子们,就拿他身边两人来说,便早已到了娶亲的年纪,可怜两人至今未娶,想来和家里条件也有些关系。   想到万家并不是多么有钱的人家,却没有对他们避之不及反而对他们如此帮扶,再看万家人心态样貌,一个个的都是精精神神衣服干干净净不见一点邋遢样子,瞧着就舒服。   云深不知道万家因何故家底并不好,但他觉得眼前一切都是暂时的,往后万家的日子一定会好过的,毕竟万家人都好,这日子怎么都能过起来。   且,不只是万家,他和久久也是,他们的日子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第38章   众人担心的竹筒饭到底还是让万长青给做成了, 他满脸得意给人分饭的时候,先头骂人的外婆也乐了,只呵呵笑着什么话也不说。   林久久已经许多年没有和外家的人相处过了, 只今日一天, 幼时的记忆又慢慢浮上了心头, 他自己也跟着笑了。   万家的长辈不太会拿着长辈身份压人, 对错很是分明,绝不会把面子当一切,错了不认还拿长辈身份压人。   想到动不动就对着人发脾气的云家两口子, 还有同样喜欢拿孝道压他的亲爹后娘,林久久美美吃下第一口竹筒饭, 心想着往后他想都不会再想那些人, 都和他没关系了, 事实也是林久久再没功夫去想那些人了。   “好好吃啊!”林久久差点被嘴里的东西香的咬舌头, 他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怎么这么香啊,这竹子的味道吃进嘴里竟然是这个味道啊, 好香啊。”   觉得惊讶的又何止是一个林久久, 大伙儿都被嘴里的饭惊到了, 万长青乐得不行, 他知道下次他再做这东西,他娘便不会唠叨他了。   两人今日在万家可不止吃了一个新鲜的竹筒饭, 晚饭更是丰盛, 足足一大桌子的菜, 而且大舅舅还把云深他们刚带来的酒给打开了。   “嘿嘿, 今日天冷,喝点儿。”家里谁喝酒谁不喝大舅舅清楚得很,他想给外公倒了再给自己添, 之后准备给云深倒的时候,云深赶紧拦了然后把酒瓶子接了过去。   云深是小辈,哪能让长辈给倒酒,他准备给二舅舅倒,二舅舅却摆了摆手,原来二舅舅不喝酒。二舅舅不喝,自然就轮到小舅舅了,哪料小舅舅竟然也不喝,倒是大舅舅儿子嘿嘿笑着把自己的碗主动递了过来,云深赶紧给人倒上了。   大舅舅大儿子万永全年纪和云深差不多,今年都十九,只是月份要比云深大一点他是正月的,云深是四月,倒是小舅舅他作为长辈却是比两人都小,他是生在年底,只差两日可就过大年了,如今才刚满十九没几日。   男人们热衷喝酒,女人小哥儿大多只对好吃的菜感兴趣,今日这饭桌上的好菜可不比过年时候少。   过年的时候,饭桌上不可少的一道菜便是酥肉炖白菜,今日也有,而且还有凉拌猪脑肉,炒小肠,且这小肠还是被做成了小辫子形状的,特别有较劲儿特别香。   一家人在一起初五的饭吃的和年三十一样,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等到天色晚了两人得回去了,外公他们还惊了一下。   “咋还要回去啊,明早再回去吧。”大舅舅拉着云深,云深只是笑,动作倒是一点没变,他们是要走的。   大舅母也拉着林久久劝道:“家里又不是歇不下,你和小霞一块儿睡,让他们几个挤挤就成了。”   林久久他们要走不是怕睡不下,他们是没打算过留下过夜,林久久一边拒绝一边开始迈步往外走,嘴里还要安慰人。“外婆,舅母,我现在不在小河村了,离着家里近得很,而且马上我就能在你们眼皮子底线了,到时候我要是天天上家门,你们怕是都要烦我了。”   万家人见他们是真要走,又开始送人,一大家子人一起将人送到了村口,等到离着村子有些远了,两人突然一起笑了出来。   “你笑啥啊。”林久久走在前面,他都没回头,后面的云深这会儿看的是自己夫郎后脑勺,他乖乖回话,“就是想笑,就是觉得事情顺利的像是我自个儿在做梦似的。”   “不是梦,都是真的。”林久久自己也觉得事情顺利的像是在做梦一样,但其实他和云深能顺利离了云家那个狼窝,已经吃了不知多少苦。   “相公啊,你喝醉了吗?”想到云深今日也喝了酒,林久久这才想起来问一句,他身后的人会的很干脆。“没有。”   云深这么一说,林久久就放心了,他为了放心还特地回头看人走了几步,之后见人走路稳当得很,话语也正常,便彻底放心,但两人路过云家的时候,他知道了,醉鬼的话不能信,云深他分明醉了。   两人今日出门时候云家人看见了,既然看着他们上街了,云家人便有意无意的注意着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又买了什么东西回来,可一整天过去了两人竟是连个影子也没有,云家人便也知道了,两人怕是去万家了。   想到万家人,云家全家上下都恨得牙痒痒,分家的时候他们可吃了万家好大的亏。   两人到村口的时候,成红花一看见两人身影就使劲儿骂了起来。   “天杀的短命鬼,老子娘都不管的兔崽子,老天有眼早晚有一天雷要劈死你!”成红花骂了人还不甘心,还要抓了地上的石头朝着两人扔去。   成红花骂人的时候林久久没吭声,他不想和人闹起来,不然肯定没完没了的,他只想赶紧的回去,反正他们也折腾不了几天了,被扔石头的时候林久久才是真的怒了,他下意识弓背下去,可他身边人比他动作更快,扔出去的石头比他更远,且准头比他更好!   “啊!我的头啊!”   成红花叫声传来的时候,林久久实在忍不住的笑出了声,之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拉着云深就跑,黑夜里两人跑得飞快,几瞬功夫成红花就看不见人了。   成红花捂着被石子砸中的脑袋,正准备去同云老头告状,却被云老头给狠狠踢了一脚。“你个蠢婆娘,你又闹什么闹!”   成红花刚刚被砸,心里正窝火,这会儿又无故被踢,便是自己男人踢的她也忍不住了,哭吼道:“你个死老头子,你也就对付我这点能耐了,你咋不去揍老二啊,咋不去收拾那个逆子啊!”   成红花话落,发现她男人脸色黑的可怕,这才心虚起来,可她不觉得自己错了,赶紧往大儿子身边躲的同时也开始哇哇哭,直到云老头扬手作势还要打她,她才赶紧闭嘴了。   “你个蠢婆娘!”云老头是真觉得自家婆娘蠢,他看都懒得看人一眼,指着外头愤怒道:“前几天咋说的?你脑子是被猪啃了吗?你这会儿去惹祸,万一让那兔崽子有了防备怎么办?他们去万家就让他们去!   哼!我巴不得他们和万家来往,那万家那么多壮劳力,等到那不孝子回来,重新在老子的屋檐下讨生活,那万家便是再有本事,也得为了那姓林的憋着,到时候都是我云家的白工,到时候还愁分家那口恶气出不了吗?”   “阿爹说得对,婆婆你这是糊涂啊。”邓翠翠是真看不上她这婆婆,觉得她这婆婆脑子和猪一样,偏生一张嘴巴生的厉害,脾气也不行,整日就知道和她对着干。   邓翠翠不喜成红花这个婆婆,但凡逮着一个机会就要落井下石奚落人,成红花被自家男人一骂也知道她是冲动了,只能将所有数落任忍下,可她忍得了男人的骂,忍不了儿媳的骂,心头默默又给邓翠翠记了一笔。   林久久拉着人跑出去老远之后,才放肆的大笑出声,云深方才的反应他着实没有想到,他没想到这人还挺孩子气,被揍了就是立马揍回去。   “相公,你做得很好,以后有人打我你要打他知道吗。”林久久一直拉着云深的手一直没有放,便是到了不能两人并行的小路也没放。   云深喝醉之后言语并不多,他这会儿甚至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点头,林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云深喝醉了。   他心里清楚,依着云深的性子若不是喝醉了,方才那种情况他是不可能出手的,这人只有醉了的时候才会由着性子来。   两人大家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林久久拉着人摸黑到了灶房里,等到先把火生好,让屋子里有了光亮才让人好好坐着,他去打水烧水,洗了脚上床睡觉。   云深这会儿全身都热,方才跑了一阵他还出了汗,他不想泡脚,可他想上床睡觉,所以乖得很,不止好生坐着还知道往火坑里添柴枝。   两人生活用具实在是太少了,看着热水在沙罐里沸腾,林久久又忍不住的长叹一口气,他想着搬家之后其他东西也就算了,太一定要买一口锅,还有铲子碗碟,还有每日清洁也不能随意糊弄了,得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才行。   “相公,我兑点儿水你漱个口。”往日两人吃的清淡,也没注意去清洁嘴巴牙齿,今日吃了好多荤菜,林久久便想用热水漱漱口,还想着到了新家便是用不起牙粉,农家人惯用的杨柳枝要准备着,他可不想变成一口牙垢说话都发臭的脏鬼。   云深醉了听话得很,夫郎说什么便是什么,乖乖簌了口竟然还主动擦脸擦身子,林久久一见他那动作脸突然就红了,可他转瞬又觉得应该是他想多了。   云深都醉了,那还能想到那种事啊,可他没想到这醉鬼可太能了,他想的就是那种事。   两人一上床躺着,林久久就觉得身子一重,之后一双大手便在他腰间作乱,等到他身子一凉,熟悉的感觉传来他开始哭笑不得了,方才他倒是没想差。   “你的腿。”两人成亲也有四个多月了,云深腿受伤之前,两人同房次数不算少,隔上三五日的总会有那一回,云深腿伤之后自然是再做不得这个,算来两人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月没有亲近了。   林久久也说不上对这种事什么感觉,自然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新婚夜的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懂就迷迷糊糊做了人家的夫郎。当夜,他初时觉得疼痛难忍,之后又觉得奇奇怪怪。   后来同房大抵也是这种感觉,只是初时的痛感慢慢淡了,但依然不变的却是奇怪的感觉,只是云深好像很是热衷这事儿,他便也随他了,因为他知道做了人家的夫郎就是要陪人家睡觉的。   “久久。”   “你别喊我。”突然被人亲了一口,嘴里还喊着他的名字,这声亲昵的呢喃让林久久觉得脸在烧似的,他觉得这人真是的,干嘛老在这种时候做奇怪的事,老这么喊他喊的他心里慌慌的,脸上也难受,就和烧起来了一样。 第39章   正月到来, 就连山间的冰雪都开始消融,山下的村子更是隐隐有了春意,路边的枯草丛里有了一丝丝嫩绿, 树梢枝头长出了新芽, 冬日时候的一片枯黄渐渐就要被春日的五颜六色代替了。   两人屋子不远处有棵野桃树, 这会儿也冒了花骨朵, 林久久从山上回来的时候看着花骨朵上的一点红,忍不住的折了一枝到手里,想着拿回去插到竹筒里, 若是能开花的话放在屋子里看着也舒心。   万家坝的事儿打理好之后,云深没了最后的顾忌, 也不再忌讳腿伤了, 该做什么做什么, 村子里有活儿就去干, 没有就上山去找草药,总之没有一天闲着。   云深日日忙碌, 林久久也是一样, 除了出去找草药的时候在家也没有闲着, 他是个小哥儿自然会一点女红, 这会儿正忙着给云深做鞋和春衣。   两人没有布匹,春衣是云深的旧衣改的, 鞋子是云秋莲给的废旧衣服做的, 做鞋子最费时的便是纳鞋底, 这原本也不难, 可林久久没有顶针纳鞋底的时候便吃力一些,费了些功夫才做好一双。   初十这日天气晴好,林久久搬了个木墩到外头晒着太阳做针线活儿, 云秋莲上门来的时候手里也拿着一个鞋垫,应该也在给家里人做鞋。   对于云家这个姑姑,林久久还是很感激的,他赶紧给云秋莲搬了凳子出来,两人嗮着太阳说着话,手里的活儿也不耽误,只是这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张阳身上,云秋莲一直把话头往万家那里扯,林久久才反应过来她今日上门目的。   原来云秋莲是为了儿子的亲事来的,他们两口子看上万家的姑娘了,想让林久久帮着探探玩家口风。   “姑姑,其实这些年我和舅舅家里一直没有什么来往,也是先头我和云深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舅舅他们看不下去才来帮了我一把。”林久久这会儿懵懵的,这是第一次有人让他帮忙这种事,他也终于意识到他身份不一样了,他现在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哥儿了,他做了人家的夫郎了,都有人让他做红娘了。   脑子虽然有些懵,但林久久很快的就开始分析起了两家情况,继续同人说道,“姑姑,这事儿可以帮着说说,但小云是我二舅舅唯一的孩子,小云的亲事不说我了便是我大舅母也插不上嘴的,这事儿还得看我二舅舅夫妻两个态度。”   林久久话间一直小心观察着云秋莲,见人面上有一丝失望又赶紧补充道:“姑姑和姑父为人舅舅他们一打听就能知道,张阳表弟也是个踏实人,姑姑你放心吧,不管和万家的事儿成不成表弟的亲事也不用担心的,你们家还愁没有儿媳妇儿吗。”   “哎,你倒是会说,我就是看上万家了,我家张阳没有多余的兄弟姐妹也没个依仗,若是岳家是个护短的人家那是最好不过了,夫妻一体,他们护着自己的闺女也就是护着我的儿子啊,我就是......哎!”云秋莲想说儿子性子有些软,害怕他们夫妻年纪大了,不能再护着儿子的时候儿子被欺负,可她又不想当着旁人揭儿子的短,只能叹口气不说话了。   林久久年纪小,倒是没能想的那么长远,自然不知道云秋莲心头所想,只是又拿张阳年纪安慰人,让人不要担心便同人说起了旁的。   “姑姑,这鞋面怎么做你再教教我吧,我这鞋面总是和鞋底贴合不好,瞧着皱巴巴的不好看。”   “来,我给你看看。”   初春时节还有些冬日的寒意,太阳晒在身上只觉得暖,云秋莲呆了个把时辰,教了林久久怎么做鞋就回去了,等她走后林久久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他醒来身边倒是多了个人,云深也在旁边睡着呢。   林久久看见云深的时候便赶紧抬头看了看天确定一下时辰,待知道时辰不算晚才放心了一点,之后他瞧着两人靠着的草垛开始想着等他们走后,这些东西都要给谁,更在想方才姑姑的话要不要和人说说。   他到云家时间不长,只知道张阳性子算是踏实其他全然不止,可云深和张阳一起长大,张阳性子他应该最清楚。   “相公。”林久久喊了人还主动往人身边靠了靠,其他先不说,张家条件还是可以的,姑姑和姑父性子也可以,而且离着万家也近,除了和云家是亲戚这一点不好,其他都挺好的。   林久久喊了人又不说话,云深也不催他,倒是和人说起了他们走后剩下的东西都要给谁。“我们走的时候应该还会剩下不少柴禾和草把,这些若是牛家不嫌弃可以让他们搬走,至于这两间小屋扔着也是可惜,也不知道姑姑他们有没有用处,到时候和他们说说,这里离着她家这般近,便是用作柴房也是好的。”   “嗯,听你的。”家里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林久久都不在乎,他心里藏不住事,也知道云深不是外人同他说了没关系,便再没有犹豫,把云秋莲的话和人说了。“你和我说说张阳性子吧,他到底靠谱吗?”   “他很听爹娘的话,他靠不靠谱得看他爹娘靠不靠谱,你觉得姑姑他们靠谱吗?”云深问人,其实自己也在深思,细想他姑姑和姑父为人。“姑姑很疼表弟也很精明,应该不会做糊涂事,姑父性子就和田坎上的田鸡一般,戳他一下他就跳一下,虽然没有主见但脾气好从不会主动为难人。”   “你的意思是张家可以嫁?”林久久想法和云深差不多,但婚事可是大事,他什么都不敢说,生怕往后事情不如他们所想,遭了二舅舅一家怪罪。   林久久有此想法,云深自然也是,所以他接着便摇了摇头,“这事儿我们不要参合,全看他们两个有没有缘分吧。”   两人一个态度这事儿便不再多说了,靠着草垛晒着太阳实在是太舒服了,云深又重新眯了眼睛,还伸手拉了身边人一只手在手里。   年初十到年十五也就是眨眼时间,十五那日云深罕见的走人户去了,竟然一连去了几户人家了,且都呆了不少时间。   云秋莲家里在上村头,且他家就挨着两人小屋子云家人倒是没注意,但云深去牛家还有跛脚林家里,可是云家人亲眼看见的。   看见人云深竟然往牛家去了,云家人都高兴得不行,他们知道,他们盘算了这么些天的事情终于要成了。   云深他一定是要出远门了,可他放心不下独自在家的夫郎,所以去拜托牛家两口子照顾,这村子里谁都知道云深和牛家男人关系好得很。   “太好了!等到那小子一走,看老娘怎么收拾那小贱人!”得知云深要出门,最高兴的莫过于成红花了,她都打算好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林久久身上泼粪!   成红花带着一脸的算计和仿佛已经得逞的笑心里正痛快呢,却被云老头泼了一头冷水!“你个蠢婆娘,你可别坏了大事,咱们目的是把人接回来,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等到那两东西回来了你想怎么收拾他们随你。”   “是啊婆婆,你可不能胡来,若是小叔子两口子不肯回来,那地里的活儿你自己去干吧。”邓翠翠自小就被耳提面命,婆媳就是冤家对头,没有婆婆会对儿媳好,儿媳妇越孝顺越软弱越会被婆婆欺负。   这话可是她娘同她说的,她原本也相信,之后知道云深两口子和成红花关系,她就更加确信她娘这话了。   为了不被婆婆欺负,邓翠翠选择当更强势的那个,她只要逮着机会就要和成红花作对,有时候奚落有时候讥讽,有时候甚至还会假装无意的动手动脚,让人吃亏又抓不到她的错处。   成红花又被儿媳妇针对却只能吃哑巴,她暗暗瞪了邓翠翠一眼,想着等到她踹了崽子再收拾她,到时候她就翻不了天了。   大年十六这天,林久久和云深起了个大早,他们昨日就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好了,云深他俩的衣服和两床被子,林久久背了家里剩下的米面和肉,两人走的干脆直接,天还麻麻亮就走了,一路出村也没碰到什么人,就这么顺顺利利往万家坝去了。   云家人十六这日一直注意着云深那里,自然也知道了两人不在家,先头他们还以为云深出门了,林久久又去山里寻摸东西去了,毕竟他们又没田又没地,不去山里寻摸点东西回去就得饿死。   知道云深确实是出门了,一家人都高兴得不行,甚至已经开始去之前通好气儿的人户家里,让他们逮着机会就去找林久久的麻烦。   “阿爹,还是再等等吧,看看小叔子是真的出去干活儿了,还是跟着一起去山里了,小叔子现在比不得以前,他那个个头若是真的铁了心要和咱们作对,咱们可吃亏呢。”邓翠翠倒是挺精明,她这话一说,云老头也觉得有道理,决定等一等,至多今天下午罢了就能知道,那兔崽子是不是真出去干活儿了。   云家人还想着下午就能有个结果,可还不到中午呢,他们没有等到云深是否出门的消息,倒是等到了牛家人去云深他们那里背柴禾回家的事情,且还是从旁人嘴里听说的。   一个村子住着,有人看不惯你,便有人愿意同你来往,村子里不待见成红花的人不少,自然也有几个同她臭味相投的。   “成嫂子,我咋看见牛家两口子把你家老二家里的柴禾都背走了啊,而且他姑一家人还在拆草皮,这是你家云深又要回来同你们一屋过啊。”这瘦小妇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一副恭喜成红花的样子,毕竟云深腿好了又能干活儿了,以往云家田间地头就云深在忙着,云家哪能离得了他啊。   瘦小妇人脸上笑还没消失,成红花和云家其他人都瞬间慌了神,一个个都急了!   “婶子你说什么啊?”邓翠翠觉得不对!那两人原本就穷的要喝西北风了,怎么可能还把家里柴禾送人?   “怎么还拆草皮?怎么回事?”云远也急啊!两人不就两间破茅屋,这把屋子拆了他们住哪?“难道是老二知道外头讨生活艰难,要主动回来了?”   “跑了!”云父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会儿脸都绿了!他双脚不停跺,仿佛地面都能踩裂,望着村口口水都喷了出来!“跑了!那俩短命鬼跑了!” 第40章   云家人又气又急却毫无办法之时, 两人已经到了万家坝,和万家人一起往他们的新家去了。   “时间太短了,只能这样了, 你俩先凑合着住, 到时候看缺什么再慢慢添置就是了。”万长福带着两人选中的地方, 不过短短十天罢了, 先前的荒地上却是多了一间小茅屋,且这小屋麻雀虽小却也是五脏俱全,该有东西都有了。   万家坝的房屋只有两种朝向, 一种是坐东朝西一种是坐南朝北,万家舅舅们给两人建的这小屋是后一种朝向, 舅舅们的意思是茅屋不够保温, 眼下光照才是最重要的。   “舅舅, 这很好啊, 这样太阳一出来就能照着大门了。”林久久这会儿早忍不住的进屋去看了,这屋子要比他和云深住的那个好多了。   他先前和云深住的那个屋子只有两间屋子, 连个堂屋也没有, 那里虽然也有茅房, 却只是挖个坑搭个棚有个遮掩罢了, 还有灶房里面连个灶也没有,可这里却是不一样了。   这个小屋正屋有三间, 中间是堂屋两边可以做卧房, 靠东边儿的左前方是灶房, 靠西边儿的右前方是茅房和猪圈, 灶房茅屋外加几间正屋,三面一围着站在堂屋里肉眼可见便是一个小院而不是满目荒凉,如此也能舒心不少。   林久久一看这屋子就知道不是舅舅几个几日之功就能建成, 舅舅他们一定请了人,如此定然是花了银子,一会儿若是舅舅他们瞒下,他是要提出来的,得把旁人工钱算清楚,可不能让舅舅他们出钱又出力。   林久久这边刚想到银子的事,舅舅立马有了指示,表哥万永全立马从手里的篮子里拿了一袋银子出来,大舅舅接过之后却没把银子给人,而是开始和人算账。   “你们也看见了,这屋子是茅屋,用的材料也就是木杆竹子还有草皮,这些东西满山都是花不了钱,那灶是久哥儿外公打的也不需要工钱,就是买那两口锅花了不少钱,你大舅母怕你们一来什么都没有不方便,还做主给你们买了铲子火钳之类的小东西,一共花了三两银子。”大舅舅这话一说就往外去了,林久久和云深自然要跟上。   他知道,他大舅舅应该是要和他说田地的事儿,先头托了舅舅他们帮着问问村里的田地,看看有没有人家要卖。   较之这屋子,林久久最担心的是田地的问题,屋子有了地基就可以建了,可这田地却是难得,风调雨顺的年头基本没有人家会卖手头的田地。   林久久正担心,却看见大舅舅脸上有了笑,他顺着大舅舅手指的方向看了出去,大舅舅随即出口的话也终于让他安心了。“久久啊,你们到时候要拿点东西去你大爷爷家里道谢,我满村子打听也没有卖田的人家,最后还是你大爷爷做主让你堂叔让了两亩田出来,而且就在你们屋子下头,看见了没有就在这块荒地尽头的边儿上,多方便啊。   契书已经写好了,银子我也给了,明个儿你们一起去县里过了户就稳当了,你们也算是有两亩田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饿肚子了。”   “大舅舅,大爷爷是谁啊?”水田是有了,可自家舅舅嘴里这个人林久久却不知道,不说这个人,便是这个称呼林久久也陌生得很,实在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亲戚。   林久久满脸疑惑的这么一问,万长福一拍自己脑袋呵呵笑了起来,赶紧指着旁边的儿子说道:“你看我这脑袋,都糊涂了,是永全他大爷爷,你叔公,到时候你和云深得去家里一趟不能不懂礼数。”   “我知道了,我和云深会去的,大舅舅你放心吧。”林久久正努力回想他这个叔公,万长福却接着把话说了下去,直接给他解惑了。   “你叔公家里田地多,可是咱们村子里的大地主,平日里对村里万姓人家也颇为照顾,我看你和云深年轻力壮的两亩田哪里够种啊。今年秋收之后,看看能不能去佃几亩田回来,若是能种上你叔公家里的水田,你们能省上不少租子,最少也能省下半年的口粮啊,你叔公家里的租子比旁人家里少一成,还不需要佃户上税,他们家可是个大好人啊。”   万长福这么一说,林久久脑子里零星又模糊的记忆便回来了一点,他慢慢记起村子里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亲戚,他小的时候还吃过人家给的糖呢。   田地的事儿说了,万长福又往茅房和猪圈那里去了。“久久,这茅房的屋子给你们弄好了,但蓄粪池得找手艺人来,这托顶不是行家弄得可不行,不然不结实,就是工钱有些贵得要四十文一天。   但这是必须要花的,你们别心疼这钱,该花就得花,这茅房弄好了往后也能继续用的。”   “大舅舅,麻烦你们了,放心吧,这钱该花我们知道的。”茅屋猪圈可是农家人必不可少的东西,那蓄粪池更是重要,没有蓄粪池田地里庄稼可长不好。   云深向来话不多,基本只捡着要紧的话说,大舅舅一听他这话满意了,所有事情也和人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把银子递过去了,云深接过之后却是立马给了身边的林久久,大舅舅见状更满意了。   虽说这本来就是他家久久的银子,可如今这笔银子给云深知道了,家里当家的爷们儿肯定是要捏着这银子,可他照样给了夫郎管着,大舅舅自然高兴,至少他家久久不会在银钱上吃亏。   林久久拿了钱立马看了数目,看着整九两银子他就知道他大舅舅没把工钱给他算进去。   村子里水田旱地的价格没有什么变数,上好的水田九两银子一亩,旱地看土质和位置四到无两银子一亩,灶房的花用是三两买田花用应该就是十八两了。   “舅舅,建这房子花了多少工钱。”除却建房的工钱,蓄粪池也得花钱啊,还有先前他拿了的一百个铜板,这些都得算进去。   林久久板着脸问的很认真,万长福却是满脸不在意,只说建房没花钱,茅房的工钱也给了,且眼看着就要走了,林久久看了云深一眼,云深赶紧把人拉住了,这下子轮到林久久给人算账了。   “舅舅,过年之前我拿了一百个铜板花用,加上这建房的钱一起你们给我贴补了多少,这钱得我和云深来出,我们不能让你们又出钱又出力。我和云深往后是要长久在这里住下的,舅舅要是不肯说个数,我们怎么好意思留下?便是留下了,往后也不敢再开口喊你们帮忙了。”银钱的事儿,林久久不想有一点含糊,而且凡是一码归一码,他不可能让舅舅们自己花钱给他建房。   林久久皱眉拉着人不让人走,万长福哭笑不得甚至直接动手在人头顶轻轻敲了一下,无奈说道:“你这孩子,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可是万家坝,你二舅舅我们一动手,大伙儿知道咱们是给你建房,不说亲戚们了便是村里别姓人家也有来帮忙的,这几间小屋早给你弄好了。   不过几间茅房,我们早给你弄好了根本没花钱,至于那个蓄粪池倒是真花了几百文,可买田的时候你叔公给你让了一点,少花了几钱银子,这正好的贴补在蓄粪池工钱那里了。”   “真的?”林久久还是有些不信,可大舅舅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还作势又要揍他,他只能赶紧点头,但另外的一百文还是得算!   “算,怎么不算了?那一百文就算给你和云深的新婚喜钱了,你别提了啊,你再提就是在打我这个舅舅的脸。”万长福这话说的严肃,末了脸上爬上了一些难过和愧疚的神色。   林久久知道大舅舅话里的意思,只能作罢,但他也没心安理得拿了那一百文,只想着往后慢慢还吧,就像大舅舅方才说的,他和云深年轻力壮的,往后可以多帮着舅舅们家里干活儿。   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万长福又喊了人跟他去下头水田边上,他得给人指一下他们的水田,这搬新家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去认房屋田地。   两人得知自己已经有了水田,都兴奋得不行,去到家里田坎上的时候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特别林久久他还蹲下摸了摸脚下的田坎。   这是他的水田啊,往后这水田里的东西可就是他们自己的了。   “好啦,家里还有事儿,我也得回去了,你俩也先忙着忙好了就下来家里,今个儿在家里吃个团圆饭吧。”万长福知道两人这会儿怕是有话要说,得要好好计划之后的事,他也没多多留,把余下的话说了就干脆走了。   万家父子走了之后,两人却没立即回家,两人都和第一次看见田地一样挨着自家田坎走了一圈又一圈,好一会儿了才回家去了。   之后,两人回家也没闲着,林久久拉着云深仔细看了他们这屋子。   两人这堂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有间屋子里不止摆上了一张木床,甚至连床板稻草都铺好了,云深也趁着林久久检查他娘嫁妆的功夫开始铺床。   林久久娘亲的嫁妆,现下还留着的大多都是木质的家具,如今都摆在他们房间里。   看着被后娘用了十来年的东西又回到了自己手里,林久久激动上前摸着那几个箱子柜子好一会儿都没撒手。“这可都是上好的木材做的,还刷了桐油,便是用上几十年也不会腐坏的。”   云深把床铺好之后,又捡了两人衣服往箱子里面放,林久久也跟着人一起放,收拾好了房间两人又去了灶房,他们背过来的吃的终于可以放在灶房里了,这会儿没人会来家里偷东西了。   到了灶房里,林久久看着那口刚打好的土灶,还有上面的两口铁锅高兴得不行,往后做饭可就方便了,再不用只能吃炖煮的东西了。   “云深,明日咱们去过户顺便再添置点东西,倒是正好了不用专门跑一趟。”灶房里有了锅铲火钳,吃饭的东西勉强全乎了,可干活儿的东西还没有啊。“我们得赶紧的买几个锄头还有镰刀回来,不然没法儿干活儿,眼下正月都过了一半了,得赶紧的把屋子旁边的荒地挖几块出来做菜地。”   “嗯,明日不是赶集日,东西说不定还能便宜点儿。”不是赶集日镇上人流相对少些,生意自然没有那么好,这时候去打铁铺子和布庄这样有铺面的点儿买东西,反倒是更划算。   两人一边商量着明日上街的事,一边往屋子周围去了,也是绕着屋子转了一大圈两人心里也都有数了,舅舅们帮着建这个屋子是花了大功夫了。   这地方不像他们原来那两间小屋那里,原本地上就平坦,只需要原地盖房就是了,这地方是个缓坡,便是坡度不大,也需要挖地基将地面打平,这挖地基是最费功夫的活儿,舅舅他们是真的费心又费力了。   “哎,也不知道那边的人会不会来闹,若是他们追来找麻烦,麻烦还得打扰舅舅他们。”云深从没想过会干脆的甩开那家人,所以早做好了准备,可即便他有准备,闹起来总归是烦人。   林久久听得云深的话却是一点不怕,他连往成红花身上泼粪水的事儿都干了,他还怕啥啊,大不了借力打力,他们作为子女不能对人动手,可万家人能啊,到时候就让舅舅们用替他出气的借口狠狠收拾那家人,看他们还敢不敢来! 第41章   两人都担心着同一件事, 但两人都没想到,他们担心的事转瞬即至。   云家人在发现他们跑了之后就追来了,且那家人倒是聪明, 知道他们除了万家坝无处可去, 直接往万家坝来了。   万长青来报信, 说是云家人被堵在村口的时候, 林久久拔腿就要往村口走,可他却被云深拉住了。   “久久,你不要去, 你在家想想咱们还缺什么东西,明个儿一起买回来, 那里我去应付就是了, 你放心吧, 我心里有数, 不会连累了舅舅他们。”   “你小子说啥废话啊,啥叫连累?”云深的话惹得万长青不高兴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万长青不高兴了, 云深赶紧赔笑, 可他不想耽搁功夫, 给了自己夫郎一个安心的眼神就拉着人走了。   林久久望着人往村子里去的背影,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神, 他不知道云深在盘算什么, 可云深鲜少有这样的时候, 他也不知道跟去了会不会给云深添乱, 只能焦急在家等着。   云深同万长青一起往村子里去的时候,万长青依旧在他耳边说个不停,大意便是让他别怕, 这里可是万家坝,万姓人家多不多不知道,但最有钱的大地主姓万,说什么也不能让和林久久吃亏。   云深听着万长青话语里隐隐的兴奋,好似恨不得自己亲手去揍人的样子,又想起他们被赶出家门那日,他大哥和家里人吃了大亏便是因为这个小舅舅,顿时没能忍住脸上的笑,但他笑过之后还是同人说了,让人今日不要插手。   “小舅舅,今日的事儿你不要管,一会儿你帮我把外公和大舅舅他们也拉住了,千万不能让他们动手,我不想同那家人一直牵扯永远没完没了,你们放心吧,我早知道他们不会甘心,早知道他们会来找麻烦,我已经有应对的法子了。”   两人这会儿走在田间小路上,且还顾着赶路,也没法儿看清彼此脸上神情,但云深这话说的认真,万长青听得出来他没有一点玩笑和客气成分,语气也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疑惑着应了,心里却道‘到时候再说。’   两人都是大小伙子腿脚快得很,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坝子口,万长青倒是说的没错,云家人还真是被堵在了村口,这会儿村口好些人呢。   云家一家子远远看见云深的时候,成红花忍不住的就哭上了,且哭着哭着嘴里骂人的话又跑出来了,她一出口又是往日那些话语,只说她生养云深是多么不容易,可儿子成婚了却跑了,不管他这个亲娘了。   “你个兔崽子,你倒是会躲,你有本事你别出来啊!”成红花气得不行,也没顾上先头家里的嘱咐,说好先把人哄回去再说。她这一开口,云家其他几个人瞬间脸黑了,特别邓翠翠,她这会儿都恨死这个蠢货婆婆了。   “小叔子,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啊,你别再和爹娘置气了,我们一家人是来接你和弟夫郎回去的,这大过年的也不好一直麻烦人家啊,咱们还是回去吧,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邓翠翠端的一副贤惠大嫂姿态,云远也在一边赔笑,云老头虽没有说话,倒也不像往日那般黑着一张要吃人一般的脸。   云家人都觉得他们足够伏低做小了,云深但凡敢拒绝,他这不孝子的名声可就背定了。   云深只看了那边唱戏的一家子一眼,二话没说直接朝人过去了,且他是直奔云远去的。   狠狠一圈挥出去的时候,云远几乎瞬间就往后倒了下去,云深这突来的动作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到了。   云家夫妻不敢相信的手指云深,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邓翠翠尖叫着往云深身边去了,云家夫妻也有了动作,可云深根本没有停下,继续往云深身边去了。   万长青先头被云深嘱咐过,不能和云家任性动手,他不能打人但他也没有闲着,赶紧一个吆喝万家坝的村人立马的就把云家夫妻拉住了,还开始苦口婆心的劝人。   云家夫妻被村人缠住,那边的邓翠翠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被云深拽着衣服提起来就扔了出去,之后对着也不知是真伤重还是装相的云远就是狠狠一脚,接着几步上前一个跨步压在了云远身上。   云深压着人,几乎一刻不停,立马双手脑袋齐齐上阵,如雨点一样的拳头还有铁锤一般的脑袋,密密麻麻重重砸在云远身上!   云深的惨叫让一边的村人都拉不住云家人了,成红花看着儿子的惨样惊叫连连,她没想到,云家人都没有想到,云深好像真的疯了!   “逆子!你怎么敢的啊!你怎么敢的啊!”成红花看着大儿子被打的满脸血,心疼的都不行了,云老头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可是他的长子他的长子啊!   两口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着云远滚过去,可他们还没能到云远身边,耳朵里又传来了云远的一声惨叫,而且这一声叫唤和先头还不一样,这一声叫唤可称撕心裂肺仿佛断了手脚一般!   云深今日就没想善了,他就是奔着将人打个半死来的!   云远原本被揍的鼻子嘴里全是血,就连双眼都有些充血,可这还没完,云深听着他娘一句句‘怎么敢的’之时,心里更是发了狠,对着人胳膊几个动作,云远两只胳膊瞬间没了力,软软垂在了肩膀上,瞧着就和废了一般。   云家两口子还有邓翠翠哭着喊着扑到云远身边的时候,云深却是没有走远,竟是还在云远旁边站着,只是这时候那几个人已经没工夫去搭理他了,都扑在半死不活的云远身上。   “云深兄弟,你这过了过了啊!”云深这番动作将一直偏帮他的村人都吓到了,也吓到了万家人!   万家人赶紧过去拉人,云深却不为所动,他在搬家之前就想好今日要做的事。   他之前便知道,他们搬家那家人不会善罢甘休,可他不想无休止的和人争执打闹,永远没个清静的时候,他只想一次性的给人一个要命的教训,让他们彻底认清现实,让他们知道他已经不是先前任由他们驱使打骂,如同他家下人一样的云深了。   云深既然选择了动手,自然也想好了解释,他也不啰嗦,直接对着众人撩起了他右边的裤腿,将膝盖上面还有脚踝处的狰狞伤疤给所有人看了一遍,之后放下裤腿,便指着那边半死不活的云远解释了他为何要对人下重手。   “当日我腿伤严重,大夫直言怕是好不了了,我那好大哥闻言不顾寒冬腊月的天气,直接将我和夫郎赶出了家门!他赶我们出家门之时,不仅没有给我们一文钱甚至一床棉被也没有,不用想也知道,他那是存了要把我冻死的心思。”   云深知道,想要这家之人消停,最好的法子便是让这家子人都在乎的云远吃大亏,可他又不想让村人觉得他心狠手辣,毕竟他们往后还要在村子生活,可不想独来独往,如此,只能将之前的事再次拿出来说道了。   云深的事,万家坝的人也有耳闻,如今见了人腿上的伤,那伤疤着实是吓到了不少人,可云远那边状况也凄惨,那可是真的断了手啊。   云深见人一个个面色复杂,像是不知道哪个才更吃亏,他们应该帮着谁的样子,继续开口,“他只是肩膀脱臼罢了,我没那个本事生生把人手臂扯断。”   “只是脱臼啊?那还行!”   “他肩膀只是脱臼,也就是个小教训罢了,他当日可是存了让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去死的心思,如此一点儿教训,算是便宜他了!”万长青躲在人堆里乱喊,大伙儿听了这道声音都觉得有理,这会儿知道他们应该帮谁了,看着云深的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同情可怜了。   云深方才那番话一说,村里人心里也有谱了,云深两口子就是摊上了黑心的大哥和狠心又偏心的爹娘,孩子心里有气,也受了大委屈,方才那番发泄也是被逼出来的。   “哎,可怜的孩子啊,苦了你了。”一村人一边感叹一边拉走了云深,生怕云深继续在云家人身边会吃亏,可云深被人拉走之后竟然还倔强的又回去了,而且还扯着嗓子同他爹娘说起了话。   “爹娘,你们生养我一场,我不会忘恩负义,大哥容不下我我便另寻住处,你们往后也不必来寻,你们不把我当儿子,寒冬里赶我出家门,我却不能不记生恩。   你们放心吧,将来你们二老尘归尘土归土之时,一切丧葬花销我自会掏一半,同老大平坦不会推诿半分。”   “哎,早听过隔壁村子有对夫妻脑子不好,对小儿子和仇人似的,原来就是这小伙子啊。”   “哎,这孩子还挺重情义的,还想着给他爹娘送终呢。”   “是啊,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送你娘的狗屁!你个狗日的才要短命!”成红花被那些送终之类的言语气得仿佛真要断气了,又知道儿子手臂确实只是脱臼,也就放心了,对着方才说话的村人就是一顿骂。   云家夫妻这会儿已全然没了理智,早顾不上来意了,齐齐朝着云深扑了过去,想要狠狠收拾人一顿!可惜旁边的村人也上了,几息功夫就把人拉开了。   “逆子!你个逆子!”云老头做惯了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云深的忤逆让他心血翻涌,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两刀将云深砍死!   云父恨不得弄死云深,成红花自然也一样,可惜他们双拳难敌四手,都死死被人拉着,且那些拉着他们的人,竟然还在开口劝他们算了!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算了啊云家大哥大嫂。”   “是啊,你们可是血亲啊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家和万事兴啊。”   “就是,云深这孩子是真不错,心胸够宽广啦,你们回去和老大好好说说,他是兄长啊不能这么容不下弟弟啊。”   村人还在用平日里劝架的话语劝人,云家两口子却是听不下去了,直接开始骂人了。   “我连你娘的头,谁他娘的和那短命鬼是一家人?老娘今天一定要弄死他!”   “逆子!如此忤逆不孝,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云老头这会儿也没了理智了,除了想把人弄死,再想不到其他了。   云深没想到这两人倒是帮了他大忙了,他先头还担心他对云远下狠手被万家坝的人说道,说他心狠手辣,往后和他来往会有顾忌,可如今这两人这么一骂,那些担心便完全不必了。   此番,只要有眼睛的人有耳朵的人便能知道,他是被逼无奈。   两口子和万家坝的人杠上了,云远那边便只有一个邓翠翠守着了,云深根本没把邓翠翠放眼里,再次去到云远身边,还俯身对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动不了的云远耳边说了几句话。   云深话落也没走,还好好把人守着,倒是云躺地上的云远突然有力气了,疯了似的喊着他爹娘,叫嚷着赶紧的带他回去。   “回去了回去了!走,爹娘啊,赶紧带我走啊!” 第42章   云远满是恐惧的喊声, 将云家两口子的理智喊回来了一点,两人看着仿佛全身都瘫了一样的儿子,想着他的手臂确实不能耽搁, 万一拖时间长了接不上可怎么办啊!   “你们这帮子狗日子的, 你们有眼无珠帮着一个不孝子欺负人, 老天爷早晚会收了你们的!”成红花最后撂下一句狠话, 慌忙去到云远身边,云父也只能不甘心的过去,等到了云远身边, 还狠狠瞪了也在旁边的云深一眼。   云深没管云老头仿佛要吃了他的眼神,以往他爹甚至不需要打骂他, 只要一摆出这个眼神他就会乖乖听话, 他爹不知道, 他其实并不是怕他, 只是不想反抗罢了。   那时候,他所有的一切都捏在他爹娘手里, 他爹娘又足够狠心, 但凡他真敢怎么样, 他这会儿怕是已经是奴籍只能为奴为仆, 身家性命都全在主子一念之间了。   “你们还是赶紧送他去看大夫吧,毕竟他可不是我, 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云深直接说了成红花担心的话, 两口子更急了, 一边扶着云远起身, 一边咒骂云深,可惜云深不止全当没有听见,竟然还对着万家坝的人说他去送送他们。   云深的话惊到的又何止是万家坝的人, 云家人也惊了!   “我呸!你个贱种,你又揣着什么坏水?你还想怎么害我的远儿?”这会儿成红花和云老头都扶着云远,邓翠翠捂着一只手臂一语不发,但一家人眼神倒是相同的,那就是恨不得弄死云深。   云深根本不搭理他们,对着一脸担心的万家人摆了摆手,竟然真的跟着云家人走了。   云家一家子走在前面,云深走在最后,直到走出万家坝差不多有一里地,云深开口了。   “往后,你们还可以来万家坝找我的麻烦,我不在乎,但你们来一次万家坝,我也会去一次大河村,且你们是来万家坝做什么,我也会去你们家里做什么,到时候你们的宝贝儿子还会不会手脚全乎我就不知道了。”   “逆子!”   “逆不逆子的随便吧,这世上若真有鬼神,我便是因着不孝没有好果子吃,你们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世上若没有鬼神,我又怕什么?”云深早看透了,他现在可什么都不怕。   云深这话一说,云家人算是明白了,他话里一点不掺假,他是真的疯了!   云深说了想说的话转身就走,回去万家坝的路上他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他身为人子,便是爹娘有千般不是,也确实是不能对他们动手,否则这名声就不能要了。   若是他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可他现在有了夫郎,往后还会有孩子,夫郎和孩子的名声他要顾及,所以不能打爹娘他可以打兄弟啊!   兄弟打架这种事,传出去根本不算什么,那两口子把云远当做心头宝,如此揍云远和揍他们效果也是一样的,说不准还能让他们更心痛更顾忌。   云深这边一走,万长青就掉头往山脚去了,他去给自己大外甥报信,让人赶紧到家里商量,看看要不要去把云深追回来,但他喊了人到了村口之时,云深也正好的到了村口。   “云深!”林久久听万长青说云深跟着人走了,心里慌得不行!“小舅舅说你跟着他们回去了,我都要吓死了!”这世上大概没人比林久久更明白,云深有多听他爹娘的话,即便后来他知道云深是顾忌他的户籍,他还是害怕!   他方才是真的害怕云深改主意了,真的和人回去了。   “不回去,傻子才回去,再说了我的夫郎在这里呢,我能回哪里去。”云深笑,笑的张扬肆意,笑的毫无顾忌。   林久久也笑了,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两人这会儿都高兴得很,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了一件事,往后是真的清净了,和那家子狗皮膏药再没有干系了。   两人轻松了,万长青却是皱着眉头,他还有件事情想知道。   “云深,你方才和你大哥说了啥啊?怎么被吓成那样?还有啊,你跟着你爹娘去干嘛了?”总不会是送人吧?先头闹成那样,鬼才相信呢。   万长青还没等到云深回话呢,先在心头否了云深可能的回答,这会儿的万家人也好奇,云深方才都说了什么,跟着云家去又是干嘛去了。   云深见大伙儿都等着他解释,他先看着万长青笑了,之后大大方方开口道:“我方才打了人,总不好让村子里的人觉得我太狠了,我去做做样子。”   云深这话说的直白,倒是把还等着这里的所有万家人都逗笑了,甚至直接忘了云深还有个问题没回呢。   之后一大家子人一起回去,到了去往万家的岔路口,两人只说家里还有事等到下午再去,两拨人便各自回家了,也是等到两人到家,云深才和自己夫郎说了实话。   “我和云远说了,若是我把他打死了爹娘会不会去告我。”想到云远听见那话的反应,云深知道,他那胆小鬼大哥哪里还能去想爹娘什么反应,他脑子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快跑啊,他可不想死。   云远那会儿或许没有去细想云家夫妻的选择,但云深想了,他想着若是他真做了那样的事情,按照他爹娘的性子,最大可能是极力替他掩饰,让他免于受罚,毕竟他们可只有一个儿子了,他也去给云远偿命了,他两可就没人养老送终了。   云深这说的轻松,甚至还觉得自己很聪明,一句话就把人胆子都吓破了,可他不知道,他这话也把眼前的人吓到了。   林久久后怕的一把拽住了,之后还在人身上狠狠锤了两下!“你怎么能生出这样的想法啊!”林久久这会儿不止后怕甚至有些恼火,他瞪了云深一下不由说道,“那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云深自然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但他也知道凡事民不举官不究,只要不闹到公堂之上就无事,若是真发生了那样的事,他爹娘铁定不会告他,村子里也不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缺德事,只是......便是如此他也不会真的动手。   “我知道的,我可不想让自己沾杀孽,我就是吓吓他罢了。”这会儿云深早化被动为主动,反抓住夫郎的手,嘴里的话更像是对人的承诺。   林久久这会儿也镇静下来了,想到云深为了自己籍契那么能忍,也相信他不是等冲动的人,这才彻底放心了,但他心里还是嘀咕了几句,他觉得他这相公性子变得也太快了,这可和他先前想的不一样。   先前还觉得他老实可靠呢,也不知道这人往后会不会也对他变了态度。   云深不知夫郎正在心里犯嘀咕,但他知道往后那家人是不会再来找他麻烦了,他现在高兴得很,也没空去想其他。   ......   云家这会儿都后悔得很,甚至开始互相责骂!邓翠翠怨恨成红花不知道收敛性子,还和往常一样一开口就对云深破口大骂,这才把人惹恼了,也让万家坝的人拉了偏架,都护着看似可怜的云深。   “婆婆你若是能忍着点儿,老二有机会发难吗?你明知道他都有胆子跑去隔壁村子,你以为他还能像以前任你拿捏?”邓翠翠气啊!她今日虽没有被云深逮着打,可也是什么脸面都丢尽了,她被人抓着直接扔了,这会儿屁股后腰还在痛,手掌心也还在疼,且这些苦痛还白白受了,目的根本没达到!   邓翠翠的指责成红花自然不认,她看着手臂虽已复位,却也是精气神全无的儿子,再也受不住上前就给了邓翠翠一个耳光!“你个小贱人,你连自己的男人都护不住要你有什么用?那逆子往他哥身上拳脚相加的时候你在干嘛?你怎么不知道去护着远儿,若不是你躲在一边对远儿不管不顾,他何至于被打成这样!”   云远身上的伤确实是挺严重的,他脱臼的肩膀虽让跛脚林给复位了,可他鼻子的断骨好不了了,且他和他爹一样的倒霉,也被打掉了两颗牙,而且他更倒霉,掉的两颗牙其中一颗是门牙,他这会儿成了个豁牙子,整个人面相都变了。   云远原先的相貌可称得上中上,比一般的农家汉子出色不少,可整张脸却有些扭曲的别扭,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觉得人有些阴沉,瞧着可怕。   婆媳两个还在相互责怪,云远却对他爹娘无比怨恨,今日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他爹娘的过错!   他爹娘当日不止看走了眼,估错了那死小子的伤,白白把人放走了不说,还目光短浅不肯和人断亲,这才惹出了今日是非。当日若是断了亲,今日他们就是陌生人,那小子如何敢对他下死手!   且不说这个,再说他那无用的爹娘,连个老二也镇不住了,要他们还有何用!   云远像个哑巴一样不说话,云老头听不得婆媳两个的吵嚷,他大手一拍对着两人一指,之后几个眼神闪烁之后,手指慢慢移到成红花身上,几步上前就给了人一巴掌,直接把人打倒在地。   “你个臭婆娘你闭嘴吧!这都是你的好儿子,若不是他,远儿怎么会成这样!”云父今日同样是老脸都丢尽了,他此刻不止是懊悔,更是惶恐不安,因为他知道他拿捏不住那个儿子了,往后是真的占不到他的便宜了。   想要稳住一家之主威严的云老头,选择了对妻子动手,他选了自认为可以随意欺负的人,可他料错了,今日的成红花已经被大儿子的伤,二儿子的忤逆,弄得人都半疯魔了。   她被打之后,一边又哭又喊一边疯了似的朝着自己男人扑了过去!   云老头真的被扑倒之时,成红花神志才回来一点,也是神志回笼她才又被惊到!这个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还是那个仿若一坐大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男人吗?   他用不尽的力气哪里去了?他稳如泰山的身子怎么也会打颤了?   “老娘今天和你拼了!”   成红花也不知是不是疯了,竟敢对着向来唯命是从的丈夫动手了,且开始还手的云老头竟然还占不了上风,夫妻两个打的不可开交,从屋里打到屋外,再从屋外打到屋里,打到两人都精疲力尽满身伤才停了手。   一家人磕磕绊绊的时候,总需要一个出气筒,如今出气筒没了,还没人甘心做新的出气筒,这个家便有的热闹了。 第43章   下午两人往万家去的时候, 也同万长福讲好了明日去的时辰,万长福还领着两人往万地主家里去了一次,也是这次去了万地主家里。   隔日, 两人和万长福一起同万家地主的儿子万家的三少爷万长和一起去了县里, 万少爷熟门熟路的将过户的事办好, 又同他们说好, 让他们办好事情去城门口等他,这才和人分开去办事了。   万少爷来时驾了马车,县里离着村里有些距离, 况且几人还要买东西,回去的时候能搭乘马车自然好。   万长福原本也想跟着万少爷去的, 他还有些事情想求人帮忙, 可他怕两人年纪轻不会讲价被人坑, 跟着两人一起走了, 他们第一个去的便是铁匠铺子。   林久久昨日盘算了一下家里缺的东西,最紧要的便是锄头和镰刀, 没有这两样东西田地里的活儿是一点都干不了。   铁这个东西做成啥都贵得很, 好在也耐用, 像是锄头镰刀这样的农具, 用个五六年甚至十来年都不成问题,至于铁锅用的时间就更长了, 用个十几年都不成问题。   两人手头银子不多, 买东西的时候能省下一文是一文, 他们也知道东西买的多会便宜点的道理, 于是两把锄头两把镰刀都干脆在一家铺子买了,老板也爽快所有东西加一起给他们少了十几文钱,收了整三百文。   “谢谢老板。”一下子就花出去了三百文, 林久久心疼的不行,但他知道这钱不能省,往后他们的口粮都得靠这今日这些工具呢。   从铁匠铺出来之后,云深背着东西安静在一边,林久久微微走在他前头,正万长福商量一会儿要买的东西,几人说着话慢慢又往粮食铺子去了。   两人新家落成,家里什么都没有,所剩的一点吃的也都是先头旁人给的,可他们也不能一直靠人救济自然要买粮食才行,两人也没有心疼钱,一股脑儿的买了整整五十斤的粗粮,这又花了一百五十文。   眼看着银钱如流水一样的花出去,林久久心疼的不行,可一边的两个男人却都高兴得很。   云深看着花出去的钱一点也不心疼,因为那钱全都换了东西,而东西在他们手上,这不算花钱。   万长福也很高兴,但他高兴的原因还要从两人去县里过户开始。   先头过户的时候,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觉得应该过到云深名下,可云深只是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夫郎,说了过到夫郎名下。那两亩水田过到了他大外甥的名下,万长福哪里能不高兴啊,便是这银子本来就是林久久的,他也高兴,毕竟是个惊喜啊,云深这孩子确实是不错啊,他家久久没有选错人。   买了粮食,还剩下一些小东西,就在林久久想要去买各种罐子的时候却被万长福拉住了。“久久,那些瓶瓶罐罐的不需在县里花冤枉钱,咱们隔壁村子有个土烧窑,到时候直接去那里买,便宜不少呢。”   “那太好了。”能省钱林久久自然高兴,想着又能省下一笔钱了。   之后,他们去杂货铺子便只买了一包盐巴打了两斤清油,这又花出去了三十文,好在这也是最后一笔花销了,等到盐巴油也买全乎了,便直接去城门口等人了。   从县里到万家坝的大概二十里路,他们买的东西不少但有马车坐倒也没给功夫,刚到申时就到家了,家里之后一等云深放下东西,林久久就拉着人去屋子里盘算剩下的银钱,也顺便和人说点家里的事。   “云深,先头姑姑说的那事儿我觉得还是和二舅母说一下吧,我明日单独去找她,我也不帮着张家说话,就让她知道有这么事情就行了。”两人被赶出云家之后,云秋莲确实是帮了他们挺多,虽然这会儿林久久也不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儿子和万家姑娘的亲事才帮忙,还是因为对云深有些情分才帮忙,但都不重要,人家总归是帮了他们,他不能走人了就把那些事情抛到脑后了。   云深和张阳感情不错,他心里也惦记着这事儿,只是这事儿他自然是不好同万家人开口的,夫郎能这么说他自然高兴。   张阳和万小云的事儿两人有了决定,林久久又继续和人说起了自家的事儿。   “相公,你会编东西那你会做碗柜吗?咱们还是做个碗柜吧,不然不方便,还有凳子也得做几个,桌子也得要两张。一张大点儿的放堂屋,往后家里来人招呼客人方便,一张可以小点儿放灶房,咱们两个用着方便。”林久久嘴里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手里也没闲着,一直在数手里的散碎银钱。   云深会一点篾匠的手艺,编个篮子背篓或是簸箕之类竹筛之类的东西,他都觉得没问题,可这碗柜他还没做过。   “舅舅家里碗柜是竹子的吗?”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但云深觉得这活儿应该是一通百通的,若是能让他好好看看竹制的碗柜,他应该能做出来。   “你这傻蛋,谁家碗柜不是竹子的啊。”林久久笑看人一眼,之后顺手把数过一遍的银钱丢到了云深前面,示意人也数一边。   家里银钱两人都是有数的,今日两人又是一起上街,所有东西花用多少云深心里也有数,他其实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钱,但还是听话的数了起来。   两人先头手里还有两百七十多个铜板,之后拿了买田剩下的九两,今日一共花出去了五百二十多个铜板,算来他们现在应该只有八两七钱左右的银子了。   三十两银子眨眼就只有七八两了,林久久正叹气呢,他小舅舅兴奋的声音就在外头响起了。   “久久,快出来,云深你们快出来,和我一起上我家去。”万长青声音落到两人耳朵里的时候,人还离得远得很,两人出了门才看见人在屋子下面的荒地上,还在一个劲儿的喊人。   万长青这般火急火燎的样子,可把林久久吓得不轻,他以为云家人又来闹事了。   林久久着急云深也是一样,他下意识便以为是他料错了,以为云远被打之后,那家人气不过来报复了。   两人一脸心事朝着万长青跑去,见人虽然累的哈气,脸上却是一脸喜意,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齐齐问道“什么事啊小舅舅。”   “好事!”万长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跑的多快,这都停下一会儿了还没缓过来,但他双手可比脑子快,直接拉着人就走,一边走才一边和人解释了缘由。   “村子里周家要卖地,有足足两亩呢且都是挨着的,村里可有好多年没有人家卖地了,你俩赶紧的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旁人也惦记着呢。”   一听说有人要卖地,两人哪里还需要万长青拉着跑,跑的比万长青还快,眨眼功夫就到了万家。   周家两口子一共生了两女一子,说来他家两口子还挺有福气,大女儿嫁到镇子上去了,出嫁之后每逢年节便是不回娘家也会捎东西回来,这些年他们两口子不知道惹了多少村人羡慕,只是不怎的,如今竟是要卖手里的土地。   “久哥儿,你还记得婶子不?”林久久一进院子,院子里有些熟悉的妇人便同他搭话,他几步上前赶紧喊人,“周婶子。”   这人林久久自然记得,这是他大舅舅家的邻居,这个婶子会做麻糖,而且和他大舅母关系也好,以前他来大舅舅家里的时候,总会吃到这个婶子给的麻糖。   喊了周家婶子,林久久也赶紧喊了她旁边的男人,云深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赶紧跟着喊人。“周婶,周叔,我是久哥儿的相公,我叫云深。”   “云家小子你不必介绍啦,如今咱们村子还有谁不知道你啊,你小子真是这个!”周叔对着云深比了个大拇指,脸上神情也不像是阴阳怪气是在真心夸赞人,云深不好意思的笑笑,便赶紧说了正事。   周家两口子直接到万家是因着两家关系好,林久久和万家的关系他们也是知道的,卖给谁都是一样的,两人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和人说了卖价。   “那两亩地你们不知道,你们舅舅是知道的,都是好地,而且不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散地,那可是挨着的整两亩地,离着村子也不远方便得很,一共十两银子没有卖贵你们。”   “十两。”这数目也确实是市场价,只是,只是他们银钱不够了啊。林久久着急的看向云深,正想说他们买一亩成不成,外公却呵呵笑着赶紧应了。   “没有没有,你家那两亩地若是十两银子的价,想要的人多得很。”外公接过话直接应了,之后也不啰嗦让小儿子进屋拿笔墨写契书,又喊大孙子去村子里喊见证人,竟是立马就要把事情定了。   林久久见状也不慌了,他想着村子里上好的地但凡不缺银子的人家都想要,他们没钱可以和舅舅家里一起买,一人得一亩也好,想到此他也不慌了。   林久久满心以为他们只能得一亩土地,还是写协议的时候才知道两亩地都是卖给他们,林久久正着急,他外公却把定钱都给他交了。“你俩有手有脚的,如今田地都有了还愁挣不到钱?我先给你们垫上,往后你们有钱了再给我也是一样的。”   知道两亩地都是他们的,林久久自然高兴,但他不能真让外公给他垫着这么大一笔钱。   土地的事儿定了,周家也收了定钱,这就要带人去看那些土地,要把土地的边际更要给人指清楚,免得后头吃亏,被临边的人家偷偷挖了地还争吵不赢。   万家坝南边儿有着一大片旱地,周家那两亩地就在那里,且周家的地位置偏上,离着两人的屋子比离着周家还要近,他们去地里只需要过个水沟再翻个小山头便到了,一个来回顶多一刻钟的功夫罢了。   林久久和周家人一起看了地回来,先回了一趟家里,他回去拿了家里还剩下的八两整银还多拿了一百文钱,之后又往万家去了。   “外公,你直接把十两银子给我,我先还你八两,我再把前头一百文定钱给你,如此我们便是借了家里整二两银子。”林久久说话干脆给银子也干脆,之后还贼笑道:“外公,你利息就不要收我了,我和云深可只还你二两银子啊,多的我可不还的。”   林久久‘利息’两字一出口,万家人什么反应的人都有,外公还愣了一瞬,许是没想到他还能想到利息,两个舅舅都呵呵笑,大舅母也在笑,倒是外婆瞪了外公一眼冲着林久久说道:“他敢!”   事情办好两人也要回去了,临走外婆还给了他一小包麻糖,这是方才周婶子给的。   两人回去的时候,除了一包糖手里还捏着薄薄一张纸,这张纸明日会给他们换两亩好地回来,但也给他们换走了几乎所有的家底,还有二两银子的外债。   “哎,这下只有六钱银子了。”两人罐子还没买家里只有六钱银子了,且家里米粮还不多,至多一个多月又得买粮了,这银子怎么只见出不见进啊。   一到家,林久久便把所有家底摆了出来,脸上神情恹恹一直长吁短叹,云深正好相反,他现在可高兴得很。   “来,吃糖。”拆开那包麻糖,云深先给了夫郎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放嘴里才开始开解人。“家里银钱虽然少了,可是田地都有了啊,足足两亩水田两亩旱地呢,咱们只两个人,这么些田地,养活我们两个之余还能剩下不少,如此我们便年年都有盈余,这银子不就存下了?”   说了田地收入,云深继续说了旁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旁的东西吗,不过几亩田地哪里够咱们种啊,平日闲时一定很多,这不就是赚银子的机会,咱们前几日晒得千里光再过两日就能卖了,马上又有收入了。”   云深话到这里,方才放到夫郎嘴里的糖也早化开了,也不知道是嘴里的糖甜,还是云深的话有奔头,林久久这会儿脸上已经有了笑了。   云深见人笑了,继续说道:“二月码头活儿多,你放心吧,到时候我就去干活儿,便是干上半月也足够我们两月吃喝,林郎中又同我说了好几种值钱的草药,只是得在夏秋时候才有,到时候卖药又能有一笔收入,咱们不会饿肚子的。”   “嗯!” 第44章   隔日, 云深一个人同周家人一起又去了县里,林久久同万长青一起,去了离着他们村子两三里地的淘沙村买沙罐。   现在两人还剩下的银钱不多, 总要留着一些做不时之需, 林久久想要的东西很多, 但他最后只买了油盐罐子和几个土碗, 先紧着必不可少的东西买了,一共只花了二十文。   林久久买了各种罐子回村之后,没有立马回家, 而是先去了他二舅舅家里,他觉得张家的事儿还是应该和二舅母说说, 不然一直压在心底, 总觉得对不起姑姑。   林久久二舅舅叫万长寿, 之所以叫这名字, 是因为小时候身子病殃殃的的,家里长辈怕孩子夭折了, 故意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万长寿家就在万长福家里隔壁, 两家连有面院墙都是共用的。林久久万长寿家里的时候, 他二舅母徐清如正在挑拣红薯种子, 他表妹万小云在屋子里做女红,万长寿出门干活儿去了。   林久久斟酌着话语, 说了张家有意和二舅舅家里结亲的事儿, 末了还往家里大门看了一眼, 他这一看正好看到万小云出来, 心里就更是忐忑了。   二舅母见女儿出来也没回避,还仔细思量了起来,好半天之后才开口, “张家倒是不错,只是张家那孩子是独子爹娘怕是护得紧,也不知道这孩子性子怎么样。”   万小云已经十五了,已经懂事了,这会儿早听出来她娘和表哥说的是她的亲事,刚坐下便又红着脸走了。   万小云走后,二舅母笑着继续道:“久久啊,凡事一码归一码,没得迁怒旁人的道理,云家姑娘已经嫁到张家了,她娘家的事她也没有瞎参和,自然同她无关。再说了,你和云深被那对黑心肝的夫妻赶出门的时候,人家做的够好了。”二舅母话落便看着林久久笑,心想他们搬到村子里也有几日了,这个时候才来说这事儿,怕也是纠结了好几天,孩子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多,倒是懂事。   林久久没想到二舅母竟然是这个反应,心里放松的同时也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不纠结早些说了,白难受好几天了。   心里压了几天的话说了,林久久也打算走了,但二舅母把人喊住了,“先别走啊,正好把红薯种子背回去,你们既然有地了,这红薯种子还是赶紧种了,记得要把稻草盖好了不然冻了可就麻烦了,这正月天气温时神时鬼的,昨夜还打了霜呢。”   二舅母说着,已经去找背篓了,她是干惯了农活的妇人,林久久他们那片地需要多少种子她清楚得很。   村子里的红薯有好几种,越是高产的味道也就没有那么好,二舅母越高产的红薯给人捡的越多,直接给人捡了满满一背篓,还告诉人她多捡了几个甜薯,可以直接蒸了吃,做种子的高产红薯若有剩下也能吃,这几天的红薯经过一个冬日的霜冻,不论什么品种都甜得很。   “你俩要是还想要,直接到家里背就是了,去年年猪杀得早,高产红薯还剩下不少。”   “二舅母,那下午的时候我让云深来背点儿回去,我先把种子背回去。”没有粮食的人家,冬日里的红薯便是主粮,林久久和云深这会儿正缺粮食呢,自然不会同自己舅母多客气。   林久久回去的时候还是和万小云一起回去的,他背着一大背篓的红薯,万小云背了他原先背着的那些罐子和碗,到了林久久家里万小云放下东西却没立马回去,反而有些支支吾吾的样子,一看就是想打听方才听了一半的事。   林久久和万小云就差了两岁,小时候也是一起玩过的,兄妹两个虽然久未见面,可不过几天功夫罢了又和小时候一起熟起来了。   万小云一个大姑娘都有胆子打听自己亲事,林久久自然也不扭捏,仔细和人说起了张家的事,但也只是说了张家人口还有田地数目,至于张阳人品他得让云深来说。   云深这会儿还没回来,林久久便让万小云先回去了,他想着只要舅母不介意云家就好,剩下的事儿可以慢慢来,实在不行,他们还能让张阳到家里,到时候有的是机会让两人相处了解。   今日两人各有忙碌,他外公也帮了他一个大忙,将他们之前买回去的锄头镰刀都镶上了把手,云深回来的时候,把镶好了把手的锄头镰刀都拿回来了。   另外,云深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外公说了家里的碗柜桌凳他会帮着做,让两人先紧着地里的活儿。   家里的碗柜桌凳也是林久久操心的事,如今有人帮忙了他自然高兴,可他总觉得云深脸上的笑有些奇怪,他好像还有别的事。   “你今天还干嘛了?”林久久撇嘴看了人一眼,他早上多给了人十文钱,让人请周家人还有跟着去的小舅舅吃点东西,便是一个饼子也好,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把钱用到别处了,竟然笑的这般讨好。   林久久话都问出口了,云深也不藏了,献宝似的将藏在怀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赶紧递给了好像有些生气的夫郎。   林久久和云深两个人都没进过学堂,但两人都聪明,都认识自己的名字,且都是从婚书上认识的。   看着地契上的名字,林久久终于知道这人在笑什么了,先头水田就落了他的名字,没想到这两亩地也是他的名字。“你是傻蛋吗,怎么还是我的名字。”自己也没跟着去,照理该写他自己的名字才是啊。   “一样的。”云深还是笑,也不管夫郎又骂他笨,他说的也是真心话。   他觉得他们是一家人,田地落在谁的名下都是一样的,但落在夫郎名下能让他开心,也能让万家人放心,如此还是落在夫郎名下好一点,大家都如意。   “那以后再写你的。”林久久赶紧把人拉到身边,他现在除了高兴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方才又冤枉人了。   云深自个儿去了县里,都能把土地落到夫郎名下,往后的事自然也不在意,但他这会儿实在高兴,只有满脸的笑。   两人如今田地都有了,往后事情会更多,他们再次将家里所剩的银钱清点一番之后,将仅剩的五百八十文藏好了,便开始计划起了之后要干的活儿。   两人如今烧的柴禾,大多都是他几个舅舅提前给搬过来的,多是一些苞谷杆子和麦秆之类软柴,并不耐烧,且数目也顶多用上一个来月,可他们日日都要生火做饭没有柴禾可不行。   云深打算好了,之后几日他先去山上砍柴,再等等,山林到处都是青山绿水,柴枝更重也不易干,到时候更加费时费力。家里柴禾够了,他再去田里堆肥,至于红薯下种和清理屋前那片杂草就让夫郎来先做,这些活儿轻松些。   一切安定两人也忙了起来,正月二十之前云深日日都上山砍柴,从明到天黑,除了吃两顿饭的时间,都在山上忙活。   林久久也没有闲着,红薯种最迟正月下旬就要下种,二舅舅家里给了种子,他和万长青一起花了半天时间忙活好,之后还在他大舅舅的催促下将秧田打理了一番。   两人各自忙活了三五日之后,已是正月二十二了,两人甚至都没空去镇上,将还在大河村时候割的草药卖掉,他们忙着开垦荒地,不然这春菜没地儿下种。   两人这间小屋位置算不得好,想来应该是万家人故意的,他们把将来建房的地界特意留了出来,故意将屋子建在了这片荒地的地边上。   这屋子后头不远就有一个缓坡,缓坡下头有条大水沟,过了大水沟便是一片荒山,荒山上面满是荒草和一些低矮的树丛,荒山尽头处便是山林了。   万家坝地势平坦,村后的进山口自然不止一个,若是不嫌弃山路难行,只要挨着山脚的地方就是进山口,云深前几日上山砍柴便是直接从屋后去的,他想着路都是走出来了,走的多了就有路了,没必要绕远路去村里人惯常去的进山口,那里离着家里远得很。   云深先头原本是打算让夫郎先除荒地的荒草,等他空了再去松土,可万长福更在乎田地的事儿,已经让万长青帮着林久久一起打理好了秧田,就连肥料都铺好了,自然也就耽误了除草的事。   但除草的事儿耽误了没关系,如今两人正好一起干活儿了。   两人这屋子后头地界狭窄,自然是没什么空余地方开荒了,灶房后头东面的位置也是一样,那里坡度大还是沙石地,也没有开荒的必要,两人眼下活儿多,只能先紧着一块地,便选了屋子正前方那块相对平坦土质也更好的荒地。   两人这里虽说是一个缓坡,可对于云深和林久久来说和平地也无甚区别,因为坡度实在不大,和他们村子里的荒坡根本不能比。   开荒的事两人早做好了分工,林久久清理杂草云深松土挖地。   新买的镰刀倒是锋利,但和地面也不止有荒草还有些根茎有些粗大的植株和小树,林久久的活儿也不轻松,至于云深那就全是力气活儿了,这没有种过庄稼的土地硬得不行,每一锄头挖下去都要费上一般土地两倍的功夫。   初春时节,早上夜间寒意依旧不减,两人从天刚亮就忙到了日光大盛之时,都忙出了一身的汗。林久久抬手擦汗的功夫,眼瞅着日头位置怕是已经巳时,便将手里镰刀放到一边凸起的大石头上,先回去做早饭了。   林久久以前在林家的时候,干的活儿多是外头田地里的农活儿,他后娘为了避免他偷吃,灶房里的活儿基本不让他碰,只有夏日酷暑之时才会让他去烧火,每每都要热得他满头大汗,人都要被烤熟了似的。   林久久做饭的经验不多,可农家饭也没那么多讲究,量大管饱就行了。   农家人说的精粮是没有掺杂任何东西的白米和白面,粗粮则分为好几种,有纯粹的包谷面,也有苞谷面和白面按照比例掺一起的杂面,还有便是粟米糙米这类了。   先前,他和云深买回来那几十斤的粗粮,便有杂面和糙米。   杂面口味不好,林久久就想法子的弄得好吃一些,他切了大半个老南瓜出来,将南瓜籽全都扣了出来,再把南瓜给蒸上,等到南瓜熟了随意切了几块捏碎,之后将之和到了杂面里,瞧着手里的面团好像多了一丝丝甜意,他手里动手更加麻利,想要早些知道这饼子会是什么味道。   烙饼火势不能太大,林久久灶前灶后的忙着,等到锅里饼子成型还慢慢都变了颜色有了香味冒出来,他人才轻松了一点,在灶坑里留下两根燃着的柴禾,只专心给锅里的饼子翻面了。   杂面饼子便是热乎乎的时候都有些硬,林久久将头几个下锅的饼子起锅放一边的大木碗里,还伸手按了按,发现饼子不算多硬才放心了一点。   林久久烙的饼子都是手心那么大,一团面一共烙了十来个饼子,还剩下最后几个没有起锅的时候,他已经出去喊人回来吃早饭了。   云深可能也饿了,听见夫郎喊吃早饭,他丢了锄头就回来了。   “我忘了煮汤了,直接喝水吧。”两人的灶房里已经有了个小桌,这是昨日外公才做好给人搬过来的,且堂屋的大桌子也有了,就是碗柜还得等两日,碗柜要比两个四方桌费功夫。   云深倒是不在意有没有汤,反正有汤也是清汤寡水的干嘛费那个功夫,喝清水就挺好。   杂面饼子需要仔细咂摸才能尝出一点粮食香,云深一口咬下手里饼子的时候,嘴巴里便有了一丝丝甜滋味,他还以为夫郎往里放糖了,可转瞬又想到他们家里没糖啊,总不能把那麻糖往里放吧?   云深正疑惑,林久久这时候也吃出了饼里的一点甜滋味,他又高兴又得意,赶紧的同人说了里面放了老南瓜。   “可惜家里的南瓜也不多了。”两人这南瓜还是之前大河村的人送的,眼下也没两个了。“哎呀!我笨啊!云深,我一会儿再去舅舅家里背点儿红薯回来吧,你一会儿先别急着挖地,你给我挖一个窖坑出来,你找个遮阳的地方挖,也不需要多深,能存个百十来斤红薯就行了。”   林久久突然想到,这过了冬的红薯甜味儿不比淋了霜雪的南瓜淡,他们没有南瓜了,可是舅舅家里红薯多的是啊。   先前他们背回来的都是红心的甜红薯,这种红薯产量不好舅舅家里也没了,可是还有另一种甜度稍小的红薯,那一种舅舅家里还多呢。   “我吃了早饭,把早上的南瓜籽洗出来晒好了就去。”两人被赶出云家的时候,村里人送了他们好些好南瓜,这些日子林久久存了点儿南瓜籽,这东西不仅能卖钱,自己炒了吃也好吃,往后云深出去的干活儿的时候,家里没有瓜子给他吃,可以给他带点儿南瓜籽。   “行,我一会儿就去挖。”云深知道,两人今年上半年都是吃不起精粮的,夫郎也是为了他们嘴里能有点甜,他自然愿意去挖个坑,反正也不难。   早饭过后,林久久速度将早上那点南瓜籽洗了出来,之后便往万家去了。   红薯在农家人眼里不算是稀罕玩意儿,那东西家家户户都不缺,冬日里,那可是用来喂猪的玩意儿,其他东西也就算了,管舅舅家里要红薯林久久倒是能开这个口。 第45章   两人自从搬家之后, 几乎日日都在忙碌,但将近半个月的忙碌换来的是他们屋前有了一片菜地,屋子周围有了几十捆的柴禾, 旱地的红薯下了种, 水田的秧田也铺了肥, 只等着二月育秧苗。   到了二月初, 家里没有紧着的活儿,云深便拿了家里已被晒得不能再干的草药去了镇上,还顺便去了码头找活儿, 耽搁一日回家却是收获颇丰,除了手里提着的两包红糖, 兜里还多了整一百文钱。   云深手里的红糖有一包是给外婆拿去的, 可他虽是好心也是为了感激万家人这些日子的帮扶, 却被外婆训了一顿。“外婆说下回我要是再见外, 还往家里拿东西就别去家里了。”   云深这会儿皱着脸,外婆的话显然是没有开玩笑。   林久久自然是没觉得云深有错, 可他也知道外婆为何生气。“外婆一定是觉得咱们现在日子不好过, 觉得你浪费钱。”   林久久这会儿正在做鞋, 他针织女红的手艺实在是不怎么样, 且家里又忙,一双鞋总要做上许久, 好在手上这双鞋马上做好了, 他一边想着云深方才的话, 一边剪断了手里的麻线, 示意云深试穿的同时,脑子里也有了决定。   “这样吧,往后我们尽量抽空去帮着舅舅他们干活儿, 至于花钱买东西就算了,等咱们日子好起来再给舅舅他们买东西,应该就不会挨骂了。”   “嗯,都听你的。”云深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脚上,这是他第一次穿上夫郎给做的鞋,他心里激动得很,一穿上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上也尽是傻笑。   林久久见人满脸欢喜,一看就知道这鞋穿的还算舒服,他安心的同时还生出了几分得意,他还是很聪明的,第一次正经做鞋子就做的不错,等到手里手艺再好一点,他就学着村里那些手巧的妇人夫郎那样,做针线活儿去镇上卖钱。   之后十来日,云深同先前所说那般日日去镇上码头找活儿干,虽偶尔也有空手而归的时候,但大多时候都有收获,总能拿回二十几到四五十文的银钱不等。   家里有了银钱进账,林久久也放心了,可转眼春分时节一到,家家户户都要育秧苗,这花钱的时候又到了。   农家人自己的稻种结出的稻穗不够饱满,大多人家都是到朝廷里设立的粮站购买,可稻种贵得很,一斤就得几十文,两人便是只有两亩田也得买上两斤,七十文钱眨眼便花了出去。   云深拿着稻种回家的时候,林久久正在秧田里忙活,育秧的秧田又被叫做秧母田,秧母田得在水田最好的位置用泥巴垒出一块块的格子来,再将长度适中的竹篾两头插到格子田两边,在上方形成一个半圆,最后将厚度适中的稻草席铺到上头为稻田保温,如此田里的稻种才能顺利生根发芽慢慢长大,由小秧变成大秧,再移栽到田间各处变成一片片的稻田。   两人这块秧母田早在正月的时候,万长青就和林久久一起打理出来了,林久久今日忙活的事儿,只是将之前就准备好的长条竹篾搬到田边,等到云深将稻种拿回来撒到秧母田里,两人在一起为稻种盖被子。   “花了多少钱啊。”一接过云深手里的稻种,林久久赶紧问了花销,云深同人说了价钱脸上也不见心疼神色,反而只有一脸笑。   林久久看人笑也跟着笑了,他发现自从他们离开云家,云深脸上的笑多了不少,他们刚成亲的时候,可难得在他脸上看见一个笑脸。   云深当然要笑,他怎么会不想笑呢,他手里的这些稻种虽贵,可等到这两斤稻种收获,那便是七八百斤的稻子,最重要的收获的稻子全都是他们自己的!   那么多的稻子若是卖了,他们能收获几千钱,若是自己吃那一整年都能日日吃白米,可不像往日,一年忙到头每日累死累活,可田地的东西收获了,卖粮食的钱落不到一文在自己口袋,每日吃食也尽是粗粮。   两人在田间忙活的时候,这片水田也有好些人家在田间忙活着,若是有离得近的,手里活儿不停嘴里话语也忙活,还能大声说笑。   二月的天气,时有春雨眷顾,今日便是个阴雨天,一直缠绕在山间的雾气一直不见消散,反而被春雨打散落到了村子各处,让整个村子雾气蒙蒙。   “相公,今天好冷啊。”在秧母田的竹篾上落下最后一块的稻草被之时,林久久忍不住的往手上哈气,今日冷得很,他手都被冻僵了。   云深体热,倒是不觉得多冷,可他知道夫郎怕冷,赶紧和人一起出了水田,在田边洗干净了手脚上的泥泞,便爬山田边的荒地赶紧的回家了。   两人回家的时候还说到了脚下的荒地,这片地等到有时间的时候开始得开垦出来才行,他们两个人虽然吃不了多少菜,可地肯定是越多越好的,到时候吃不了的菜可以拿去卖,只要有银钱进账就是好的。   一回家,云深就钻进了灶房里,赶紧的烧了半锅热水,让人暖暖手脚。   林久久双脚泡进了热水里整个人才舒服了,却是抱怨道:“这莫不是就是倒春寒吧,怎么这么冷啊。”   “这都春分了,哪能这个时候倒啊,是你体寒怕冷罢了,今年也就算了,明年这活儿你就别干了我自己来就行。”云深这话说完已经蹲到了夫郎身边,还从怀里掏了个东西出来,林久久一看才发现他手里是个顶针。   “我本来想买个银指环,可你给的银钱不够了,就先买了个这东西,有了这个你纳鞋底能轻松不少。”说到这个云深就懊恼,觉得他自己脑子有些不好使。   他许久之前就想到了,要存点钱给夫郎买个指环买个耳饰,可他每次赚了钱就乐颠颠的把钱全都交了出去,这么久了这指环和耳饰还是没买成。   云深提到指环的时候,林久久还愣了一下,他自己都完全忘了,忘了成婚后的小哥儿得要戴个银指环在左手小指了。   从正月底到如今也二十多天过去了,这些日子云深赚了些银钱回家,两人如今已有了差不多八钱银子了,虽说不多,可林久久依然高兴,只要银钱在变多就好了。   “相公,再存存吧,咱们四五月的时候去山里摘山菜,那东西在镇上卖的可贵了,咱们去个四五趟应该能卖不少钱,到时候再买。”林久久说这个话的时候,还忍不住的把手指藏起来,可他脸上却没有一点难过神色,只有一脸的期待。   夫郎说的山菜云深也知道,那东西长在高山老林里,离着他们村子远得很,单程都得四五个时辰才能到,村子里也不是没有人去过,可除了真正穷困又有毅力的汉子没几个人能吃得下这个苦。   看着夫郎空空的手指和干干净净的耳垂,云深想着远就远冒险就冒险吧,什么都没有赚钱重要,到时候他便是只有自个儿一个人也要去摘山菜。   两人这一忙活就是差不多一个月,今日时辰尚早,不过申时过半而已,但林久久也不打算再干旁的活儿了,准备在家里懒散半日,而且还准备做点好吃的。   “相公,我去发点儿面,一会儿我们出去挖点儿荠菜回家,今天做真正的饺子吃。”两人在今年的年初一吃了一顿圆溜溜的饺子,今日林久久准备做一顿真正的饺子吃。   家里今日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两人种下了家里的第一季稻子,云深对于夫郎的提议只有满心赞成,一边不停点头一边准备出门挖野菜了。   春日,田间地头的野菜到处都是,但真正受欢迎的有限,这荠菜便是最受村人欢迎的野菜之一,便是村子里富户也会挖了回家尝鲜。   两人屋子下面便有一大片的荒地,这片荒地如今已经被绿色覆盖,上头长满了杂草自然也有两人想要的东西。   拿着篮子镰刀出门的时候,两人就看见万家那里有个欢快的身影在往家里走,林久久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大舅舅家里的万小霞,小姑娘一蹦一跳身影只到半途就停下了,只见她站在路边的田埂上双手护颊边,对着两人喊道:“哥,云深哥,我阿爹喊你们到家里吃饭,你们快点来啊。”   小姑娘声音清亮,便是离着两人有些距离两人也听得一清二楚,正当林久久疑惑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舅舅家里要请吃饭,小姑娘喊声又来了。   “你们准时来啊,不来我一会儿再喊。”   “知道了,我和云深一会儿就来。”林久久对着人喊了回去,那边的小姑娘得了回答又蹦着回去了,云深正想收工回家却被林久久喊住了。“面都发了,还是包吧,煮了拿去舅舅家里,正好全家一起吃。”   “好,听你的。”   两人先前为了回报舅舅他们的帮扶,买了东西上门却被骂,今日林久久灵光一闪一下子有了主意了。   舅舅他们不让他们买东西上门,他们家里吃好东西的时候可以端过去啊,外孙的孝敬点儿吃的总不能拒绝吧。   林久久觉得自己注意不错,可等到饺子出锅他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因为他的饺子皮不是擀出来的,而是用手又扯又捏的弄出个圆,所以不止皮儿厚还不平。   “这卖相有些不好啊。”林久久脸都皱一块了,一边的云深看着没什么卖相的饺子,夹了一块扔嘴里,嚼了几下便不断点头,“好吃!端过去吧,没关系的。”   “行吧,反正都是一家人又不是拿去饭馆子卖的,还得讲究卖相。”   两人一人端着一大碗饺子往万长福家里去的时候,刚到门口就遇上了正好又要去喊他们吃饭的万小霞,见到要喊的人到了,万小霞乐了她不用跑一趟了,而且她还将家里今天的请客原因也和两人说了。   “家里来客人啦,带了好多东西呢。” 第46章   小姑娘神神秘秘和人说着家里客人之时, 还拍了拍自己衣兜,林久久看着那鼓鼓的衣兜就知道里面装着不少东西。   万小霞拍自己衣兜可不止是为了炫耀,她伸手往衣兜里一掏, 手里便多了几颗糖, 然后往两人手里都塞了两颗, 还顺便和人解释道:“这糖竟然是软的啊, 我往日都没吃过呢。”   “软的?”林久久也没吃过软糖,他手不自由自主捏了捏,发现手里的糖果然软软的, 立马惊喜的看向云深,却只见他正单手端着手里的大碗, 另一只手快速把手里的糖往衣服兜里揣。   三人都一脸喜意的迈进万家大门时, 立马就听到了从堂屋里传出的笑声, 林久久也不知道今日来家里的是什么人, 他有些怯生,正好手里又端着东西, 便和云深一起直接钻进了灶房里。   灶房里两个舅母和万小云都在, 大舅母见他们手里端着东西, 差点用手里的铲子给了林久久一下, 林久久赶紧解释道:“小霞喊我们的时候这面已经发上了,馅儿也和上了, 不包了可惜了。”   林久久撒了个小谎, 但他这么一说大舅母就笑了, 还立马的拿了个饺子扔嘴里, 之后面上神色有些奇怪却在不住点头,最后惊喜说道:“你俩这脑袋怎么什么都能想得出来啊,谁家用腊肉做馅儿啊, 不过也好吃呢。”   “家里没有鲜肉,可光是素馅儿没味儿,我就切了块肉剁碎了放里头了,味道竟然也挺好的。”说道饺子味道,林久久就得意了,他是成婚了的小哥儿,做饭的手艺好可是有面子的事。   林久久和他大舅母几句话的时间,云深也把手里的饺子放下了,但大舅母没立马喊他出去,而是拉了他和两人一起说了今日来家里的客人是什么人。   “这是你外公一个老兄弟,他们年轻的时候一起去老林里背过原木墩子,感情和亲兄弟似的。他家原先也是村里的人,后来儿子出息在镇上做了酒楼的管事,几年后,人家自立门户自己做生意了,便把爹娘都接到了镇上去了,又过几年,更不得了了,直接去县里做生意了!   这会儿更是不得了,听说要去府城,这府城离着咱们村子里可远得很,所以他家这次回来,是准备将村子里的屋子和田地都卖了。”大舅母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也是精彩得很,越说越起劲就算了后来还有满脸羡慕,只是说道最后却又像是有了一丝丝遗憾或者担心?   林久久也不知道自己咋能看出这么些东西,好在大舅母自个儿解释了起来,“我还是觉得得给自己留个窝,做生意有赚有赔,这世道谁知道呢。”大舅母说道这里不止没有说下去,声音也压得很低,之后立马转了话头,脸上神情也变了!   “久久啊!我和你说,那罗家屋子虽然有十来年没有住人了,可他家前几年才找人翻过房顶,那屋子墙壁瓦梁都是好的,便是再住个几十年都没问题的。哎,就是价格有些贵,毕竟他家屋子宽敞不说土地也多,也田地房屋一起怕是得要花上一百来两才能买下来。”   大舅母这话一说,林久久知道她的心思了,她是希望他和云深可以买下来。“大舅母,这好事儿只能落到旁人身上了。”他和云深现在穷得叮当响啊。   大舅母自然也知道两人现在没钱,她其实是想买一部分田地,可少了田地人家买房的人肯定不干,这样人家的屋子也不好卖,人家罗家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这话她提都没有提,只在心里遗憾。   林久久只是看大舅母脸上神色便知道万家也买不起,他先头就知道家里情况可能有些不好,不然小舅舅和永全表哥也不会年近二十了还未娶亲,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   林久久不知道万家这些年为何不止没有存下银钱,日子还不如前些年了,但这种事他不好直接开口问,想着往后在小霞嘴里套套话,小姑娘心思单纯,总能让他把话套出来。   大舅母把该说的话说了,就让两人跟着她去了堂屋,把两人给人介绍了之后,云深留在了堂屋里和长辈们说话,她和林久久又回了灶房来了。   二月天是家里菜最少的时候,去年的冬菜基本都没了,春菜又还没有长起来,这家里能吃的菜自然就少了。   今日家里有客人,人家还拿了好些东西,也不好随意对待,大舅母用去年腊月晒得萝卜干炖了腊肉,还打了鸡蛋和土豆粉烙了蛋饼,只是不好用野菜招待客人,所以摘了些已经开花的菜薹煮了汤,加上林久久和云深端来的两碗饺子,这一桌菜招待客人也不算难看了。   万家本就人多,今日家里还有客人一张桌子根本坐不下,吃饭的时候万家的小辈便另外摆了一桌,万长青虽是长辈可他不喝酒也坐到了小桌上。   农家人的饭桌上闲谈最是少不了,林久久吃着饭自然也听到了隔壁大人那桌的热闹,原来罗家人今日目的除了来看看多年的老兄弟,也是想着将家里的田地屋子卖给万家。   万家如今有两个还未娶妻的大小伙子,若是能买了罗家的田地屋子立马就能娶媳妇儿过日子了,可这事儿也只能是想想了。   “哥,我们明日要去山里掏茶,你要去吗?”   “啊?”林久久正仔细听着隔壁桌子的动静,万小霞喊他的时候他都没注意小姑娘说了什么。   万小霞这会儿正吃着一个饺子,她一边不住点头觉得饺子味儿不错,一边又重复了一次,“家里茶叶没了,而且这个时候正好掏呢,你要去吗?你要去的话我让我娘多烙几张饼子,咱们要去一天要带干粮。”   万家两个媳妇儿都在隔壁桌子坐着,听着万小霞的话都和林久久解释了起来,“家里喝的都是山茶,也就这几日能嫩乎点儿,那东西长得快得很,顶多四五日就成老叶子啦茶味儿也淡了。”   山茶原本就味淡,叶片老了之后就更淡了,所以村里有喝茶习惯又买不起茶叶的人家,都会自个儿去山里掏茶,虽说不能卖钱但一年的茶钱也省了。   林久久没有喝茶习惯,因为他家里没茶叶,但他喝过几次茶水,知道茶水解渴还能有些提神作用,若是要出院门备上一点茶水,想来要比一直和清水有用的。   先头云深说过了,四五月的时候要去采山菜,高山老林远得很,若是路上有口茶水和应该能舒服一点。   思及此,林久久一点犹豫没有了,赶紧应了。“我去,明个儿我也去。”   “大舅母,回头你教我这个蛋饼怎么做的,等我和云深养了鸡家里有鸡蛋了我也做。”林久久好些年没有吃过他大舅母做的蛋饼了,他总觉得他大舅母做的蛋饼和旁人家的不一样,这饼好像更清透一点,香味也更浓,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林久久说道鸡蛋,大舅母想起正事了,赶紧和人说道:“昨日才和你外婆说道养鸡的事,这马上三月了,三四月可是小鸡崽最易成活的月份,你和云深别偷懒去镇上买个五六双鸡崽回来,鸡笼你们别担心你外公会给你们编的。”   “云深也会的。”   “云深有云深的活儿,你外公现在干不了重活儿,家里编点儿东西也正好让他打发时间。”   “哦。”外公现在干不了重活?林久久记得他外公应该才六十出头,他们村子里这个年纪的老头还不至于成日待在家里。   看来家里果然是出过事,而且应该就是外公出事了,所以这些年家里才没有银钱存下。   心里有了猜测,但林久久并不多话,等到饭后他大舅舅领着罗家人往村子里去了,想来是给人找买家去了,他和云深又在万家待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林久久回去的路上一句话没说,等到了家里云深才发现他神情有些不对,这才知道他有心事。   “怎么了?是不想去山上掏茶吗?不去就不去,那山茶淡得很不喝也行。”云深拉着人安慰,不料夫郎却是一头扎进了怀里,像是真的受了委屈一般。   “相公。”林久久这会儿心里难受,他一想到他整整六年没有回过万家,没有去看他外公外婆一眼他心里就难受。   “我外公年轻的时候应该很厉害,我娘的嫁妆和一般姑娘比算很多了,大件小件都有,算起来怕是有二三十两银子。我二舅舅成亲时候的屋子田地也是我外公买的,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外公家里家底也殷实,便是那时候家里也能拿出一百两银子的,何故这么些年过去了,家里存银不止没增反而还少了。”   林久久说起万家的事,越说心里越难过,加之方才大舅母无意的话,他便想着他外公一定是出过什么意外,花了很多钱财不说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所以万家如今才会是这幅光景,家里竟然有着两个二十岁的单身汉。   林久久心里难过,话语里自然也带出了心头情绪,云深听着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他向来就不擅长干这个,便是再慌乱也只能轻轻拍着怕自己怀里的人,用了哄孩子一般的法子。   林久久心思来得快去的也快,哭过之后心里也就舒服多了,况且他心里也有了主意,想着等到从万小霞嘴里套出了话再说,现在什么都只是他的猜测罢了。 第47章   春日里, 山间冒出了不少花草,初春时节上山的人不算多,脚下便没有夏日的泥泞, 赶路倒是方便。   万家坝村后那一片山林多是松树和低矮的灌木丛, 想要找野果打野物或者掏山茶, 需要去更远些的地方, 得去往村子南边的那片山头,然后翻过至少两座大山,至少赶上一个时辰的山路才会有一点收获。   万家几兄妹和林久久一起往南边山上去的时候, 赶了快一个时辰山路还没见到一片山茶叶子,万小霞年纪小, 以往没有来山里掏过茶, 便开始抱怨上了。   “大哥, 你是不是带错路了啊, 这都走了多久了啊,我腿都要断了。”小姑娘一边望着前头没有尽头的山林, 一边苦着脸锤自己双腿, 她是真累了, 这就是去县里也没有这么累啊。   万永全一直走在最前面带路, 林久久在最后面,两个妹妹在他们中间, 见妹妹是真累了, 她把手里的空篮子接了过去, 嘴里还要哄人, “你看见那个像两个大脑袋的山头了吗?就在那里了,咱们马上就要到了。”   “真的啊?”万小霞这话一说,望着那个山头的可不止她一个脑袋, 后面的万小云和林久久也是一脸的期盼,他两应该也累了。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啊,赶紧的马上就到了。”万永全满脸保证,之后又继续埋头赶路,后面的人也只得赶紧跟上。   林久久自小就慢山跑,这会儿倒不是很累,只是有了盼头之后,他精神头更足了,甚至开始四处张望,有了看春景的心情。   春日的山林里不止有满地不知名的野花,各种野果的花儿也开得正好,村里的樱花早谢了,可这山林里的野樱却开的正好,路边甚至还有还在冒着花骨朵的毛桃和野苹果树。   野果味道不算好,可这花朵倒是和家里果树无二,枝头的白色樱花颜开成了一团团,簇拥在一起成了一片片,苹果花颜色艳丽,一朵花能有好几个颜色,粉白粉红堆在一个枝头,离得远了像是落在山间的云彩,都漂亮得很。   林中的野花多不胜数,只是果树高大,花朵自然比长在地上的小花扎眼,但林久久对野花兴趣都不大,他留意林中果树,只是在算着这些果子成熟的日子。他们刚刚搬家,屋边什么果子都没有,野果不需要花钱,味道差些也好,花点时间也罢,倒是都没关系,有免费的果子吃就行了。   林久久正想着秋日来摘野果,前头的万小霞却是又抱怨上了。“大哥,那块山头是不是成精了一直在往远处跑啊,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啊。”   听着万小霞的抱怨,林久久也望了一眼那个双峰山头,瞧着好像确实是还远呢。   “就你这样你还想去老林采山菜,这才多远啊你就走不动了,要真让你去老林你可回不来,保准让人丢老林里喂狼。”万永全没回话,倒是扯起了别的话头。   他这么一说,万小霞没被骗林久久先被吓到了。“老林里有狼啊?”   万小霞倒是聪明根本不信她哥的话,“我大哥骗人别信他。”   “没狼但可能有老熊。”万小云突然开口,话语一本正紧一点没有玩笑的样子。   林久久没见过狼也没见过熊,可只是听着名字,他就知道这两种东西都可怕的很!他和万小霞都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各种都在想什么。   一行人沉默赶路,又是好一会儿过去,前头带路的万永全突然兴奋大喊道:“咱们马上就到了!”   万永全手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山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地方大家都来劲儿了,可山路难行,便是近在眼前的目的地,他们也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怕才到。   林久久还没到山里掏过茶,他们村子后山没见过山茶树,以前来万家的时候又太小,自然也没有跟着大人进过山,眼下终于亲眼见到了山茶树,他兴奋的里面摘了几片叶子闻了闻。   这会儿,兴奋的可不止一个林久久,万家两个小姑娘也是一样,但大伙儿将兴奋劲儿都发泄在了手指翻飞间,都开始往自己的背篓里竹篮里掏茶叶了。   山茶树长在山间无人打理,植株远不是茶园里的茶树可比,有些树身甚至要比村里的梨树还高,足有七八米十来米,但如此高大的毕竟是少数,大多不过一人高罢了,掏茶的人直接站在地上或者利用地形站在高处,便能轻松摘取树尖嫩叶。   山间所有嫩叶似乎都是一个颜色,刚冒头的时候都是嫩黄,可这山茶叶却是有了一丝特别,叶片竟是泛着白,仔细去看才能发现不是叶片白,而是嫩叶上长着一层细白绒毛。   大伙儿开始忙碌之后,嘴里话语也少了,林久久初时只觉得兴奋,满眼都是眼前的山茶,等到几刻钟过去手有些酸了,他才发现这里不止有山茶还有很多山菜,这满地的鸳鸯鸡是可以卖钱的啊。   鸳鸯鸡不是鸡而是一种野菜,之所以被人喊左鸳鸯鸡,只是因为这野菜刚冒出土之时,叶片像打卷儿一般抱在一起,远远瞧着像只小鸡,而这种野菜老是成双并立,于是鸳鸯鸡这名字就被喊开了。   “哥,你们摘野菜吗?”林久久背篓里的茶叶已打满了底,他这会儿不打算继续搯茶了,准备摘野菜。   明日,他要和云深一起去镇上,他要去扯几尺布回家,给他们两人各做一身新衣服,他俩如今自己顶门立户了,要是村里有个人情往来也得有身体面衣服才行啊,总不能干啥都穿着一身破衣服登别家门。   除却这个,他外公已经开始被他们编鸡笼了,他还得卖几双小鸡回家。   山茶不能卖钱,万家也不是人人都喝茶,万家兄妹几个今日是带了任务来的,今天一天就得掏到一年的量。   万永全自然知道那野菜也能卖钱,可这东西着实麻烦,不止摘的时候麻烦清洗也麻烦,更重要的是,这鸳鸯鸡因着口味原因很多人吃不惯,拿去街上卖得看运气,得遇上就好这口的人才能卖钱。   林久久以往在他们村的后山里摘过蕨菜,这鸳鸯鸡长得和蕨菜类似,只是数量更稀少,他们村子后山的鸳鸯鸡找半天才能摘个十几朵,根本没意思,可眼下满山都是啊,他哪里会放过。   林久久开始换了目标摘山菜,万小霞也跟着他一起,倒是万永全和万小云记着家里的交代继续掏茶。   春日的山林,连空气都是有味道的,林久久闻着身边的刚换了新衣的花草树木传出的草木泥土香,倒是不觉疲累,反而越干越有精神。   冬日里的枯叶还未腐烂融进地底,那些抱着自己害羞埋头的鸳鸯鸡就长在枯叶之上,林久久半蹲着身子,指尖快速动作之下,一根根鸳鸯鸡变成一把把,再就地取材用野草一绑就能直接放进背篓里。   他们一行人出发的时候还不到巳时不过辰时过半罢了,赶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又忙了小半个时辰,眼下已近午时了。   今日没有太阳,可农家人有的是法子分别时辰,万永全估摸着时间叫了弟弟妹妹们停下,“咱们歇会儿吧,吃点东西再说。”   万永全是大哥,他一发话几人自然停手了,兄妹几个直接或蹲地上或坐石头树杈上,开始休息吃东西。   几人带的干粮是烙饼和蒸红薯,可惜准备的水筒忘了带,林久久这会儿有些渴了,他先拿了个红薯,吃着甜甜的红薯渴意也没有消减多少,于是站了起来准备去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水源。   “久久,我和你一起去。”这林子离着他们村里不算远,可也是鲜有人踏足,他得跟着人才行。“你俩休息也好干活儿也罢,只能在这儿不许走远了啊。”万永全是兄长,两边都放不下,嘱咐了两个妹妹才跟着林久久找水去了。   几人所在的这片林子并没有什么泽天蔽日的大树,林间树丛虽有荆棘刺藤,但春日比不得冬日,草丛里的刺藤不再是突然出现的刺客,有了防备倒是不易扎到人。   兄弟两个也不敢走得太远,害怕和等他们的两个妹妹走散,终于有收获的时候林久久还没来得及高兴呢,眼里又有惊喜,他一个没忍住立马喊道:“兔子啊!哥,兔子!”   随着林久久的几声喊叫,兔子也跑的没影了,刚兴奋起来又立马感觉到可惜的兄妹两个,直到喝了水回去还在遗憾。   “要是手里有个趁手家伙就好了。”他们两手空空,哪里逮得住山林里的野兔,真是可惜。   “怕是有家伙也不行,还得有手艺,猎户可不是那么好那么好干的。”林久久想着方才情形,想着咋眼就没影儿的兔子,心里明白,除了猎户怕是谁碰上了山林里的野物也逮不着,这些小东西跑的太快了。   几人今日虽没有逮着兔子,但收获也颇丰,之后又是一个多时辰将近两个时辰的忙活,差不多是申时过半了,兄妹几个才决定回去了,也是这个时候阴霾大半日的天空突然拨云见日,竟然洒下了阳光照进了山林里。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的路更难行,他们回来之时背上还背了东西,步子就更慢了。   云深接到人的时候,他们离着家里还远得很,林久久见到远处的人赶紧出声大喊,就怕他错过山头,走到别的地方去了,山林里没有大路,走岔了几步相差的可能就是几个山头。   “你怎么找来啦。”林久久是真的觉得惊喜,他们昨晚就说好了,今日他进山掏茶云深去周家帮忙,没想到他竟然来接人了。   云深先接了林久久背篓背着,才和人解释了起来,“周爷爷家里的房梁修好了,新瓦也盖好了,我让大舅舅给我指了路找来的。”   周家要卖房,自然要把屋子收拾好了,今日万家人帮着修屋子去了。   云深今日可不只是来接人的,他也想看看村子后山,这几日田地里的活儿不够他忙活,镇上也不是日日都能找到活儿干,他便想进山里寻摸看看。   万家兄妹几个和林久久都觉得云深运气好,山林里的路可不好认,一不小心就能走岔了,可他竟然直接找来了,却不知道云深早就来了,已经在山林里转了好一会儿了。   云深接到人之后,林久久便把万小霞手里的篮子接过了,万小霞年纪小,自然是能护着她一点是一点。   回家的路上,林久久忍不住的和人说了他们在山里碰到山兔的事儿,他这么一说,万家兄妹几个也叽叽喳喳说了起来,且一个个都遗憾得很,若是抓住了,今晚回家就有兔子肉吃了。   一行人进村之后,万小云还在和林久久说他们明日上街的事,两人说好了若是林久久手里野菜好卖,下一回他们就不掏茶了也摘野菜。   和万家兄妹分开之后,一到家里林久久就和云深说起明日上街的事,云深却和人说起了山上的事。   “我今日发现南山有独脚金,跛脚林说了这东西贵得很,而且外形和好几种不值钱的野草相似,因此药房只收鲜草,最近家里活儿不紧着干,我去山里找找这东西,能卖点钱也好。”   “那当然好啊!”之前家里卖药草就挣了两百多文,尝到了卖药的甜头,林久久自然想继续干,只是他们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不可能读过医书,便是再贵的草药也当猪草喂猪了。 第48章   林久久带回家的山茶叶并不多, 他自是知道茶叶需要炒制再存放,可他不会,云深也不会, 于是他打上了他外公的主意。   “我一会儿把今日掏的茶叶都给外公拿去, 后天我俩再去一趟山上, 到时候让外公帮我们炒茶, 我们花上一日功夫应该足够咱们喝一年了吧。”   “够了,咱们就两人喝不了多少的。”云深这会儿正在折腾几根木棒,他觉得镰刀和锄头挖药材都不方便, 明日正好要去镇上,他准备买个小锄头回来, 这会儿正在做木把。   今日时候也不早了, 云深在院子里忙着, 林久久便去做晚饭了, 他还拿了两把今日摘的野菜回来,准备炒了吃。   蕨菜一类的野菜和旁的野菜不同, 得要先过一次热水, 再用冷水淘洗, 将菜身上面粘手的菜浆洗净, 如此才不会有异味,林久久烧水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现, 突然想到好些人觉得这才味道奇怪, 是不是不知道做法啊?   林久久脑子里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他切了腊肉之后, 脑子里便只能想着家里剩下的肉了,他们剩下的肉已经不多了,便是一次只切上寸余也吃不了几顿, 至多再五六次家里可就没肉了。   想到家中银钱数目,林久久只能盼着云深明日买了小锄头回家能有些收获,若是家里再没有进账,再过两个月可就见不到一点油荤了。   家里钱粮都紧张,林久久做饭的时候便收了和面的心思,直接蒸了一锅红薯便罢,好在今日的菜里头有几片腊肉,腊肉味儿重,便只是几片整锅菜也能粘上辣味肉香。   两人吃饭大多都在灶房里,开饭之后,对坐在小桌两边,林久久拿了一根红薯在手里,示意云深先尝一口碗里的鸳鸯鸡。   云深向来不挑嘴,有的吃就行了,他夹了一筷子颜色有些奇怪的野菜到嘴里,心里做好了不好吃的准备,却不料嘴里的野菜让他眼睛一亮,嘴里快速嚼动的同时也飞快对着夫郎点头!   “好吃!”   “真的?”林久久知道云深不会骗他,赶紧也跟着动手,等到自己也尝到了味儿,他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他就说嘛这鸳鸯鸡要比一般的蕨菜好吃多了。“比蕨菜更脆爽啊,而且还有股子蕨菜没有的香味儿。”   “要是明日能卖钱,你就接着去采吧,能卖多少卖多少,卖不掉的咱们晒成菜干,天热了凉拌了吃。”云深这会儿已经又是一筷子菜到了嘴里,连带着手里的红薯都香了不少。   “好。”   两人回家的时候,时辰已经不算早了,饭后天色都暗了下来,也做不了什么活儿了,云深背了林久久今日掏的茶,两人去了万家一趟再回家,便洗漱睡了。   隔日清晨,两人早早就起床了,眼下已是二月底马上三月了,两人一路往镇上去的时候还见了好些麦田,看着田里已经饱满的麦穗,两人都想到了他们自己的田地,明年这个时候他们也有自己的麦田了,到了五月就能吃上新面做的白面馒头了。   万家坝离着镇上不算远,两人又是赶早出门,他们到了镇上菜市场刚好辰时三刻左右,正是镇上居民出门买菜的时辰。   林久久手里的菜是昨日采摘的,他害怕隔了一个晚上会不新鲜,昨晚上用木盆打了水,将菜根都放在了水里,今早起来看着依旧鲜嫩的野菜才放心了一点。   大树镇面积很大居民也多,就连菜市都分了东西两个,两人惯常去的是离着万家坝更近的东城,只要进了城门再穿过两条小巷也就到了。   菜市场里有专门供乡下的农人摆摊卖菜的街道,两人交了三文钱的摊位费进了市场,很快的寻了个打眼的摊位,便开始期待着有客人上门。   林久久和云深都是上街卖过东西,云深平日里不善辞言到了买卖东西的时候,一张嘴倒是比林久久还会说,且面上也豁得出去,这会儿已经拿着菜开始吆喝上了。   春日里山里野菜多,街上卖野菜的自然也不止他们两个,但他两手里的不是一般的野菜,是长在有一定高度的深山里的野菜,若是好这一口的可稀罕得很。   云深一开始吆喝,林久久便开始到处张望,看着他们附近的菜摊子他心里安稳了不少,他们附近虽然有不少卖野菜的,可大多都是这几日在田间地头常见的水芹和苋菜一类,倒是没有蕨菜,没有竞争的人他们手里的菜应该能好卖一些。   云深吆喝半天之后终于有了收获,有个四五十岁身材胖乎乎的妇人,挎着已经差不多要装满的篮子到了他们摊子前头。“小伙子,你这蕨菜怎么卖的啊?”身材圆润的妇人这还问着话呢,手已经开始提挑拣了起来,两人见状面上都是一喜,只是云深刚要开口,林久久把人拉住,先开口了。   “婶子,这不是一般的蕨菜,您应该也看得出来这菜和蕨菜长得也不一样啊,蕨菜颜色翠绿,这个外皮泛紫,这菜叫做鸳鸯鸡,味道要比蕨菜多了些香味,炖煮爆炒甚至凉拌都好吃。”   做生意的人话语都要说的好听,语气里都要带着小心和笑意,林久久自然也是这样。   可今日的客人没搭理他的小心,一听他这话立马猜出了他的意图,直接扔了手里的菜,翻了个白眼便准备走了,嘴里还抱怨道:“有啥不一样啊,欺负我老婆子眼瞎啊?这不就是蕨菜的样子吗,还鸳鸯鸡呢,换个名字就想坑我钱!”   妇人骂骂咧咧走了,林久久虽没生气却是有些后悔,他想着他不应该多话的,好不容易有了可人,应该先开个张再说其他。   林久久正自责,身边的人却拍了拍他手臂,冲着他摇摇头,“没关系的,咱们下次也摘一点后山常见的蕨菜吧,有了对比他们就会知道你没有瞎说了。”   “嗯。”有了云深那话,林久久原本有些丧气的心立马又来了精神,脸上重新有了笑意,甚至自己吆喝起来了。   “蕨菜,卖蕨菜啦。”林久久想着蕨菜就蕨菜吧,只要能卖出去就行了,反正都是些野物,卖多少都是赚的。   林久久这厢刚将心态放平,生意立马就上门了,这一次他不多话了,只安静在一边看着云深和客人讲价,最后云深卖了两把野菜出去,一共收入了五文钱。   两人虽是上街卖菜,可他们没有称,没法儿按重量来卖,只能按数量收钱,好在林久久昨日摘的野菜,几乎每一把都刚好是他右手一把抓的量,几乎每一把都是一样的大小,也没有什么挑拣的余地。   方才那笔生意,那婶子眼睛瞅了半天也没分出优劣来,便直接挨着拿了两把,脸上神情也满意。   “开张了。”云深将手里的五个铜板递给身边的夫郎,还开始打量起了背篓里的东西,想看看背篓里的野菜大概还有多少,一边的林久久这会儿却是早就心里有数,已经开始乐了。   他自己摘的野菜,一共有多少他是知道的,按照这两把五文钱来算,应该能卖六十几文,这六十几文能扯上十几尺普通棉布,一般的棉布五文一尺,云深个子高许得十一二尺布才能做一身衣服,也就是说,他昨天一天就挣了一身衣服的银钱啊!   林久久在心头把这账一算,劲头更足了,甚至开始和云深一起吆喝了起来,两人又是大半个时辰的忙活之后,背篓还剩下五六把的野菜,也他们也收如了差不多五十文钱了。   “久久,没想到这野菜这么值钱。”云深这会儿是真高兴,他们之前卖草药,费了不少功夫,全部工时加起来起码有七八个,可那些药材一共只卖了两百文,如今夫郎一日的功夫就赚了五六十文钱,这可真是大收获。   云深高兴林久久也高兴,便是知道这野菜卖不了几天他也高兴。   蕨菜好卖,两人明日自然是还要上山的,此后两人又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客人上门,林久久便不想再等了,准备走了。“相公,我们先去扯布吧,剩下这点儿若是在街上卖不掉,背回去自己吃。”   “好,听你的。”云深算着时辰,想着现在应该快到午时了,这个时候街上买菜的人已经很少了,再要赶上下一波得是午时之后了,且午时之后的菜卖不上价,他们这么等着不划算。   两人从菜场出来的时候云深花了一文钱买了个馒头,他们早上出门的时候,一人吃了个昨日吃剩下的红薯,这会儿都饿了。   林久久干脆接过云深递的馒头,直接将之一分为二又塞回去了一半,云深是知道夫郎性子的,也没有推诿直接吃了起来。   白面馒头没有杂面,吃起来细软得不行,面香味也更浓,两人将手里馒头吃完不止没有满足,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哎,还是白面好吃啊。   两人这会儿已经走出了菜市场到了正街,林久久对这个镇子不甚熟悉,正想问身边的人镇上有几个布庄,哪一家的价格更公道些,他一个偏头,却是正好和两张熟悉的脸对了个正着。   看着离着他们不远的人,林久久赶紧的拉了拉身边人,下意识同人说道:“相公,我还想吃方才的馒头,你再去给我买一个。”话落,林久久已经往人手里塞了一个铜板,云深背上的背篓也到了他的手里。   云深见夫郎还想吃馒头,也没管那么多,让人不要到处走,就在这里等他,便转头又往方才的馒头铺子去了,也是云深刚走出去没多远,方才那两人也近在眼前了。   “久哥儿!”   “......”林久久望着三两步已经到了跟前的的人,终于确认他没有眼花,这两人确实是他那便宜弟弟林长耀和前未婚夫李恒。   想着年前和这两人的一晃而过,林久久有些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的学堂可不在这里啊。   林久久脑子里的疑惑只是一瞬,看着已经到了跟前的人林久久开口喊人:“姐夫。”   林久久出嫁之前,用林长耀和李恒名声做要挟,拿了家里三十两银子,自那之后他就没有娘家了。可他和林家毕竟没有明面断绝关系,在外头他自然应该喊李恒一声姐夫,至于林长耀他不担心,他是兄长,不同弟弟打招呼,没人能拿捏他的错处。   林长耀自识字以来就被先生夸赞,他从来自命不凡,自小绝不会多搭理除了他爹娘之外的任何人,不说林久久了,便是他胞姐林香香他也是不看在眼里的。   林久久不喊他,他也不搭理人,甚至将眼神都落到了别处,倒是一边的李恒此刻激动不无,林久久那句‘姐夫’一出口,他直接红了眼睛,脸上神情更是复杂,像是既有心痛又有不甘,甚至还有些羞愧摸样。   林久久故意不去直视李恒那张精彩的脸,招呼也打过了,他也要走了,可李桓竟然作势要去拉他!   他一个闪身躲过,只见李恒手足无措,还着急解释起来,“久哥儿,我和长耀跟随老师到了镇上,往后我们会长住此地,你若是......”   “姐夫,我夫家不住镇上,今日上街不过是卖些野菜罢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逛街了,我们先走了。”林久久是真不想和这两个人废话,若真要和他们废话一番,他只想对人破口大骂,可他不能!   这个林长耀好歹是个童生,他们老师应该也有些本事,他要是无端得罪他们,也不知道会不会惹祸,还是忍忍算了。   林久久再次准备离开,却不想李恒又开口了,“久哥儿,你背篓里还有野菜吗?老师也好这一口,正好给他老人家买点回去孝敬他。”   李恒要买菜?林久久一听这话脚步停了,他看不顺眼他们两个是一码事,买卖东西又是另一码事,人家要买菜而他们卖菜,做生意的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啊。   “还有呢。”林久久将背篓里东西往人眼前晃了晃,和一般生意人无二,一本正经同人介绍起了这野菜名字和吃法。李恒话听一半,直接对着人摆手,嘴里一句‘全要了’一出口,手里已经多了一锭银子。   林久久看着他手里那锭银子眼睛都亮了!这李恒真不愧是地主家的儿子啊,可真有钱啊!   “姐夫,我们这菜卖的三文钱一把,这里还有五六把,收你十五文吧。”林久久只把人当做正常的买菜人,还想着送人一把,可边上那个一直板着一张脸的林长耀,这会儿却是皱了一张脸,像是夫子训学生一般开口教训人。   “二哥,你那不过一点野菜,甚至打理都不需要,你竟然还要管姐夫要钱,全然不顾亲戚关系,整个人都钻到钱眼里了,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林长耀这会儿双手甚至负于身后,同那学堂里的老先生一般无二!   林久久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若是可以,他真想给这个只懂花钱,不懂赚钱辛苦的便宜弟弟了两个耳刮子,可这是在大街上,他不想引人注目,也不想惹麻烦,于是只给了林长耀一个白眼便罢,便转头看向李恒。   李恒倒是和林长耀不同,他这会儿面上只有着急,且林长耀那话一说,他慌乱的将手里的银子往林久久手里一塞,就要去拿他背篓里的野菜。   “姐夫,你给铜板吧,你给的银钱太多了我找不起。”林久久目测手里银钱应该有二两,他是真的找不起,他这话一说一边的林长耀又开口了,“既如此,那正好不要收钱了,不过一点野菜罢了,还能把你穷死了不成?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情义,别把黄白之物看的太重要。”   正街上行人不少,林长耀这话声音不小,惹了不少人瞩目,他注意到行人颜色,面上还多了几分得意,心想着读书人的风骨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林久久倒是不知道这人竟然还得意了起来,知道一声‘又来了’,直接给了那个小老头一般的林长耀一个白眼,想着既然他们不看重黄白之物,那直接把钱给他好了,他看中!   “我不卖了!”不乐意在大街上和两人纠缠,林久久也怕云深回来撞见这两人,虽说他和云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这门亲事应该愧疚的是他们林家和李家人,可他心里就是不乐意让云深和李恒撞上。   林久久要走,李恒急了,可他不敢去拉人只能拉住人背篓,“久哥儿,我买我买!这银钱你也不用找了,这是我孝敬给老师的,长耀那话说的好,情义绝不是金钱能衡量,只要老师欢喜花再多银钱也值得。”   林久久原本都想自认倒霉赶紧走了,可这会儿他满脑子只有李恒那句‘不用找了’?那感情好啊!“李少爷,您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早晚能考上秀才举人!”   话落,林久久赶紧把背篓往人手里一塞,顺便道谢。“感谢李少爷的慷慨了,这背篓也送你吧!”将背篓塞过去之后,林久久手里的银子也揣好了,之后拔腿就跑!   李恒下意识要追,却被林长耀拉住了。“姐夫,你莫要糊涂!你可是他姐夫。”   林长耀未尽的话语什么意思,李恒自然知道,他只是实在难受,那可是自小与他订婚之人,他满心以为能伴他一生的夫郎啊,可如今竟然嫁为他人了,而且还是嫁给了一个穷鬼,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林久久往菜场而去的时候,正好在入口处撞上了回来找他的云深,他看着云深手里的白面馒头,拉着人再次往市场去了。   “相公,我方才遇见个人日行一善的大傻子,剩下的野菜卖了好多钱,我们去买包子吃啊!”   皮儿薄馅儿大的大肉包啊,可比大白馒头好吃多了! 第49章   林久久跑了之后, 李恒面上仍有遗憾之色,一边的林长耀看的直接黑了一张脸。   林长耀年纪虽小可知事却早,加之他家自他开始读书, 日子便过的紧巴巴, 他对钱财之事便尤为在意, 二两银子对于李恒来说不算什么, 可对于林长耀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他见李恒眼都不眨一下便给了林久久二两银子,心头暗恼,觉得那银子还不如给他呢, 他正好添置一套好的春衣。   可他向来自视甚高,在旁人明前都是一副清高摸样, 端着读书人的风骨, 万事只等他爹娘出面给他解决, 将他想要的东西双手奉到他面前, 哪里肯拉下脸面去和他瞧不上的李恒提钱财之事。   不能开口和人提银子,可又惦记着别人银子, 林长耀心头憋屈, 便想着等到回家再好生同他长姐说道说道, 让她把自己男人管好, 莫要便宜了外人。   “姐夫,你既已娶了我大姐过门, 往后同我二哥须得避嫌才好, 免得落人口实, 说你和旁人夫郎不清不楚。”林长耀到底心头不甘, 一肚子的闷气只能找了另一个借口宣泄。   林长耀心里不痛快,可他不知道李恒这会儿心里也不痛快。   他大婚过后,得知了一家上下都被林家欺骗, 同他自幼定亲的夫郎早被林家两口子嫁人,且嫁的还不是好人家,他心里对林家人恼意更甚,恨不得立即将林香香休了将人赶走,可惜他还得仰仗林长耀这才忍下了心头恶气。   今日见了昔日的未婚夫郎,见人日子过的这般艰难,还得去深山挖野菜卖钱养家,他对林家怨恨更深,更是在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勤奋读书早日考取功名,等到考中秀才那日便是他休妻之时。   “哈,长耀你这话可说错了,我如今娶了你的长姐,便也是久哥儿他的亲姐夫,既然是亲戚又何来避嫌一说?在我眼里,你和久哥儿都是一样的,我们之前难道也需要避嫌?”李恒毕竟年长,心里到底是有些看不上林长耀这个小屁孩的,且他这番话一出,林长耀还真无法反驳,毕竟他没法儿和他娘一样撒泼,说出不认林久久的话来。   ......   林久久这会儿正和云深在市场挑选小鸡崽,他们方才扯了二十尺棉布,花了整一百文钱,又花了八十文买了一把一寸宽两寸长的小锄头,这一下子就花出去了一百八十文,加上八上要买的小鸡崽,将近三百文钱一下子就没了。   两人买的小鸡崽有两种大小,一种身量稍大,身上已隐隐有了硬毛,这样的大小的鸡崽若没有意外,成活率几乎是百分百的,但是价格也稍贵得要二十文一双,还有一种便是刚破壳而出没多久的小鸡崽,身上还穿着嫩黄的软羽,一双只需要十文,但十只能有七只成活便算幸运了。   两人买了两双稍大的鸡崽花了四十文,又买了五双小鸡崽又花了五十文,加上之前花出去的一百八十文,今日便花了足足二百七十文出去。   “哎,还好今日赚了些钱,否则按照这个花钱的速度,咱们再上街几次可就一文钱没了。”算账的时候,林久久下意识将那二两银子给忘了,只算了卖菜的五十文,巧的是云深竟也将那二两银子抛到了一边,也觉得他们今日只赚了五十文。   两人到家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进屋子数钱,待到看见安静待在木柜上的二两银子,两人沉默半晌才哈哈笑了起来,欠了外公的银子这不是立马就能还上了吗。   “相公,你一会儿把零碎的铜板穿到麻线上,再去找个适合支鸡笼的地方,我去还钱顺便把鸡笼拿回来。”今日虽然花了一大笔钱,可那些都是不必可少的东西,且将来赚钱还得靠今日花出去的那些钱,林久久心里也不觉得多心疼,这会儿倒是惦记上了去还钱。   林久久立马就要去还钱,云深也是同意的,虽说万家不会介意他们欠上一年半载再还,可欠着钱心里总是不得劲儿,还是赶紧还清了欠债心里才能舒服点儿。   “你去吧,我早就想好地方了,就连木桩都找好了,你把鸡笼拿回来就能架上。”云深昨日给他的小锄头做锄把,正好的把安置鸡笼需要的木桩也找好了。   云深还数着钱林久久就出门了,他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但家里大抵还有多少钱他心里是有数的,虽说家里连六钱银子都不到,可他们暂时不会再有什么花销,而陆续又还会有银钱进账,只要家里银钱在涨便无须担心。   林久久到万家的时候,万家人无一例外的都趴在在院墙上,且一个个的都只是露了半个脑袋出来,一看就是在偷摸看什么。   林久久这会儿还在院墙外面,他甚至都没注意到院墙里面的那一排排脑袋,等到敲门进去看着趴在院墙上的一排排人,才好奇的跟了过去,也踮脚往外看。   “小舅舅,你们在看什么啊?”枝丫一声闷响之后,林久久声音随即响起,他一进门,他外婆外婆便呵呵笑着往屋檐下去了,万长福两口子也走了,倒是万长青和万永全兄妹两个仍旧趴在院墙上,万小霞还在对林久久招手。   林久久好奇的跟了过去,正好到了排在边儿上的万长青身边,万长青指着家门前的周家小声冲人说道:“周家房子好像卖出去了,还是外村人买的,那户人家竟然有两个小哥儿!”   万长青脸上忍不住的乐,林久久见他小舅舅这样心里立马有数,原来相比小姑娘,小舅舅更喜欢小哥儿啊。   在晏国小哥儿数量极少,便拿这万家坝来说好了,一个两百来户人家的大村子,小哥儿的数量不论老少统共还没有二十人,如今村里一下来了两个,难怪家里人这么好奇。   周家正好在万家屋子下头,两家就隔了一块菜地,林久久看着那块菜地里站了好些人,他们在围着屋子行走,想来是在查看屋顶有无破损,都看到了如此细节,若无意外的话这家人可能真要买周家的屋子了。   林久久自己就是个小哥儿,对小哥儿自然没有多好奇,他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新鲜劲儿之后,便去找他外公外婆了。   林久久拿出银子的时候,外公眼睛瞪得比那十五的月儿还要圆!“你这钱咋来的?难不成昨日进山挖到人参啦?”   “外公,我要是真挖到了人参就好了,这是今日上街意外得来的钱财。我和云深去卖野菜,碰上了一个不知银钱难赚的大少爷,他要买野菜孝敬老师,我没钱找他,他便直接不要找零了,我便白得了这二两银子。”林久久这话不算撒谎,毕竟事实如此,因此他说的毫不心虚。   外公外婆一把年纪的人了,用他们的话来说,他们走过的桥比林久久这样的年轻人走过的路还多,孙子有没有撒谎他们自然看的出来。   瞧着孙子不像是在撒谎,两人都高兴得不行,且听了林久久话语的万家人也兴奋跑过来了,在他们的追问之下,林久久又说了一遍银钱来处,还顺便的约了万小霞他们明日上山去。   “我和云深明日还要上山,我去掏茶云深摘野菜,你们要去吗?”两人原本打算用一天时间掏茶,今日上街之后林久久不打算浪费时间了,他觉得这山茶可喝可不喝,但这银钱得抓紧时间赚,蕨菜类的野菜长得飞快,,至多几日功夫就老的不能吃了,这时间可一日都不能浪费。   万小霞知道林久久昨日的野菜还真的卖钱了,原本因为路途太远歇了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能赚钱的话便没有什么苦是不能吃的。“我要去,小云姐肯定也要去,一会儿我去喊她,我们明日早些出发。”   “行,那今晚早些睡,天不亮就出发吧。”明日既要早起赶路,林久久也就不在继续耽误工夫,他起身准备走人,万永全还同他一起回去了,因为外公编的鸡笼有两个,且都不小,他自己拿不了。   两兄弟到家里的时候,云深正在揉棕叶绳,他找的鸡笼位置就在茅房外的屋檐下,正好在他们院子一角,这位置和林九九心头所想倒是一致,两人想到一处了。   万永全既然都来了也没立马走,留下来帮着云深干活儿了,林久久也没闲着,他拿着镰刀提了篮子出去找野菜去了,家里有了小鸡崽,每日里忙活的可就不止他们自己的饭食了,还得给那群小鸡张罗。   农家人养的鸡,不管散养还是笼养,鸡食一般都是谷糠和青菜,只是散养的鸡食少会少给点儿罢了。   两人连米都没有哪里会有谷糠,且农家人的谷糠也是有用的,除了喂鸡还能喂猪,也不会随意送人。林久久心疼他的小鸡崽没有粮食吃,去找野菜的时候便想好了,这几日暂时用红薯和野菜喂鸡,等这几日过去他就去给鸡崽挖地龙找螺蛳吃,给它们沾点儿荤腥气儿。   再等等,他们若是存到了一两银子,他就去买点谷子回来,到时候他和云深有白米吃,他的小鸡崽也能有谷糠吃了。   喂鸡喂猪的东西比不得人吃的,嫩草嫩菜都行,只一会儿功夫罢了,林久久就提着一篮子嫩叶子菜回来,看着忙着架鸡笼的两人直接进了灶房做晚饭去了。   两人家里拮据,每日饭食也做不出什么花样,今日也是一样,他们的饭菜又是红薯和野菜,且因着万永全也在的缘故,林久久特意放缓了速度,他得在他哥离开之后再喊云深吃饭。   他不敢让他表哥看见他和云深的晚饭,害怕他回家同外公他们言语,外公又要接济他们了。   林久久这边有他的小心思,干活儿故意慢了,可他没想到两人动作快得很,云深木桩和绳子都准备好了,只等鸡笼到了,比照着鸡笼大小确定了木桩位置,一会儿功夫罢了,这鸡笼就架好了。   “久久,我走了啊,你们记得铲一点柴火灰铺在鸡笼下头,到时候鸡屎味小还好收拾。”万永全临走还多嘱咐了两人一句。   林久久听见这声音才赶紧出来了,看着他哥背影答应了一声,又重新进了灶房开始忙活了起来。   之后两人继续各自忙活,云深将今日买回来的鸡崽分批关进了鸡笼,将林久久方才割回来的野菜洒进鸡笼,又盯着鸡笼里的小鸡崽看了半晌,这才往灶房里去了。   “久久,咱们要不要去村里买个十来斤的苞谷粒回来啊?这鸡崽只吃一点野草野菜的怕是不好养活啊,得要吃点儿粮食才行,若是折了更是划不来啊。”   苞谷粒价格比谷子还要便宜些,云深想着鸡崽子还小吃不了太多,他便便是买个十斤,磨碎了也能喂上二十来天了,到时候鸡崽大了好养活了再断了粮食也行。   林久久也知道小鸡崽没得粮食吃不行,云深这话一说他有了主意了。“买什么苞谷粒啊,咱们去买个几十斤谷糠好了。”   村里养了猪的人家这谷糠自然不会卖的,可猪崽价更贵,村里两百来户人家至少有七八十户没有养猪,这些人家的米糠家里的鸡肯定是吃不完的,他们愿意花钱买绝对有人家愿意买,且价格也不会太贵。   林久久这话一说,两人都琢磨了一番,最后都觉得买谷糠划得来,谷糠连一文钱一斤也卖不了,他们花上十几文钱就能买个十几二十斤了,也足够小鸡崽吃上大半个月了。   两人本着省钱就是赚钱的意头都觉得一下赚了不少钱,就连手里的红薯都美味了不少,且林久久还对人说了,饭后他炒两把南瓜籽,他们明日进山的时候吃。   一听明日有香香的南瓜籽吃,云深劲头更足了,足到晚间睡下之时他迟迟不能入睡,一直对着身边夫郎手脚并用。   “混蛋!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好一会儿之后,林久久受不了了!刚开始的时候,这人想要亲近,被他一句明日要上山打消了念头,可他仍不死心还要又摸有亲,林久久想着近日忙碌两人未有亲近,便也随了他了。   哪料到他竟是亲了个没完没了,这都亲了怕是一刻钟了,还搂着他不放。   “你再亲,我明日将南瓜籽都给小云他们不给你们吃!”   “那不行!”云深一听南瓜籽都要给别人立马不乐意了!林久久见人急了心中正得意,压他身上的人却是又说话了。“要给你留一点,不能都给。”   “你不吃?”林久久方才的得意变了味儿,他没想到这人再开口的话和他想的不一样,云深答得干脆,“我不吃。”这下子林久久彻底没话了,也反应过来他方才想差了。   原来,他相公不是因为明日有好吃的才兴奋啊,他就是纯粹的一身牛劲儿没处使,只想往他身上招呼。 第50章   春日最是好眠, 眨眼便是一夜过去,林久久迷迷糊糊睁开眼之时,云深已经在床边穿衣服了。   两人这房间也有个小窗, 林久久看着外头隐约的天色, 想起昨日和万家姐妹两个约好的时间, 也跟着起身了。   两人都是早起惯了的人, 便是在舒服的被窝里呆了一夜,也不见一点留恋,说起就起, 只片刻功夫便穿好了衣服出门去了。   林久久昨晚上便已炒好了今日带去山里吃的南瓜籽,就连红薯都是昨日蒸好的, 只是饼子要今早现烙, 进山的时候有热乎乎的饼子吃着, 便是赶路也不会觉得辛苦。   万家姐妹两个在路边上喊他们的时候, 锅里最后的两个饼子刚好起锅,林久久把多余的饼子放在篮子里, 赶紧的和云深一起出门了。   “哥, 你刚烙的饼啊?好香啊。”   两人刚走近, 万小霞就闻到面饼香气, 林久久揭开篮子里的芋头叶,给两人一人递了一张饼子过去, 他和云深也正吃着。   林久久今早烙的是白面饼, 而且还在里面撒了野葱碎, 只是闻着味儿就香的不行, 要不是要留下几块做干粮,林久久觉得他能一下子吃五张,全给吃光。   一行人要去的依旧是南山那片山林,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不用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只安心的赶路,脚下的路途好像变得短了似的,林久久看见那片野樱花的时候眼睛都睁大了。“今天怎么会这么快啊。”明明前日赶了好久的路,才到这里的啊。   林久久惊讶的声音刚起,万小霞抱怨的声音就来了,“哥,哪里快了啊,累死我了。”   万小霞年纪小,山路又难行,她会觉得吃力是肯定的,但小姑娘嘴里抱怨着脚下步子却没慢下来,甚至还有心思,摘了路边的野花在手里面把玩。   林久久这是第二次和人上山,也算是了解她的性子了,知道小姑娘就是嘴里埋怨多,但该做的事绝对不会少做,他回过头给了云深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继续赶路了。   他们今日要比前日出发还早,到目的地时辰也更早,一到地方林久久便开始专心掏茶,云深和万家姐妹则是开始摘野菜。   今日天气要比前日好些,天上的云雾虽未完全散开,却只有薄薄一层,甚至还有一抹抹蓝色漏出来,这阳光自然也随着云彩的遮挡随意落到了山间各处,偶尔的也能光顾几人所在的这片山头。   林久久这会儿正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茶树旁边,这茶树最高处只到他胸口,看着满树的嫩叶手里动作飞快,一会儿手里便是一把茶,等到树上嫩叶都摘干净了,他手里的篮子都快满了。   林久久上次只带了背篓来,这一回,他学聪明了,不止带了背篓还带了篮子,如今他能直接提着篮子干活儿,等到篮子满了再倒进背篓里,方便省事。   林久久专心掏茶的时候并未太注意身边的动静,又是一篮子茶叶满了,他将之倒进背篓里,之后伸手锤了锤肩背再张开双手抻了抻身子,也就是这么短暂的放松,他发现身边没人了,这附近就他一个人了。   “云深。”林久久原本胆子就小,在这深山之中就更加害怕了,他下意识的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之后便支着耳朵等回音,好在云深的声音立马传了回来,他才放心下来继续干活儿了。   深山里,抬目远望几乎到处都是一个样,若是走失了很容易迷路。   不知不觉的又是差不多两刻钟过去,此时天上的薄云散开不少,蓝天开始崭露头角,整座山林几乎都被笼罩在了阳光之下。   林久久眯眼看着正当空的太阳,耳边熟悉的鸟鸣都变得悦耳了不少,深山里各种奇怪的鸟儿都有,有些鸟叫有些渗人,听着让人心慌。但若是有着阳光照在身上,那便不同了,任何山精野怪可都害怕这头顶金乌,只要身体被阳气所覆盖便什么都不用害怕。   此时,云深和万家姐妹两个也正因为身上的阳光高兴,敬畏鬼神的人在人迹罕至的深山总会觉得畏惧,若是家中长辈还同人讲过山精野怪的故事,那心里就更害怕了。   三人要找的野菜需要满山跑,云深倒是只管埋头摘菜,哪里有野菜就往哪里跑,可万家姐妹两个却是时时注意这他的身影,绝不会离着他太远。   几人不觉间到了林久久上次来找水喝的地方,云深和万家姐妹两个都想到了上次碰上的野兔,也不知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不好,他们今日竟是又遇上了来喝水的野兔,但遗憾的是,他们依然没能捉到那小东西。   “哎,真是气死了!咱们要是有个弓箭多好啊。”万小霞气得一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手里野菜也被她当绳子了,在手里抡圆了的画圈。   她心里实在是不甘心,一次也就算了,这又遇上了,结果还是没福气吃到兔肉,她比上次更气了。   小孩子总是藏不住心事,万小云心里也觉得可惜,可她只是呵呵笑了,还一个劲儿的安慰着妹妹,倒是云深望着方才兔子跑掉的方向沉默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几人一通忙活儿,这会儿也饿了,准备先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说。   林子里土地湿润,这会儿便是有了太阳,地上也随处都是水珠,几人没法儿直接坐在地上,都是各自找了相对舒服的地方或站着或蹲着便罢。   林久久和云深带的是红薯和烙饼,南瓜籽早在来的路上就分了,统共也没有多少,他们一人也就分了一小把罢了。   万家姐妹两个带的都是大馒头,只万小霞多带了些红薯干,而且将上次忘掉的竹筒也带上了。农家人外出时候的水袋大多都是竹筒做的,只有猎户才会用水囊,那水囊可不便宜呢,一般人家买不起。   林久久将剩下的饼子全分了,一人只分了一个,万小云也把手里的馒头分了出去,几人吃着东西的时候,万小霞突然有模有样的同林久久告起了状,指着云深直接道:“云深哥不务正业,他挖了好多野草,那野草还开了小花,可那花长得也不好看啊,干嘛费那个功夫啊。”   万小云就蹲在妹妹身边,她侧头冲人笑了一下,摇头道,“不务正业可不是这么用的。”话落万小云还小心看了云深一眼,害怕妹妹口无遮拦得罪人。   云深这会儿不止没生气,还赶紧看向了身边夫郎,邀功般冲人说道:“我挖了大概半篮子的独脚金,明日先去看看价格,若是能卖上价,过几日我就进山挖。”   云深这话一说,林久久立马冲人点头,那边的姐妹两个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独脚金,但知道云深没有‘不务正业’也就放心了。只是,好奇可是人的天性,两人好奇的看向云深单独放起来的所谓‘独脚金’,云深便开口和人解释了起来。“这是一种草药,拿到药房里可以卖钱的。”   “那么一点东西,得要挖多久啊,怕是存个一整年也没有多少吧。”万家坝也有挖草药卖的人,大伙儿也只是见他们挖草药,也没见他们卖银钱,且那些人家里都挺穷的,大伙儿便不觉得这是个赚钱的营生,也就不在意了。   云深和林久久两人同样也不指着卖草药养家,只是现在镇上没活儿,家里的活儿也不多,如此他们只能进山寻摸点东西买卖,价格高低都行,只要家里有进项就成了。   “这葱面饼子还是热乎的时候好吃。”林久久将手里最后一点儿饼子丢嘴里,舌尖忆起早上裹着葱香的饼子,觉得这饼子做干粮有些浪费了,同样的东西却变成两种味道了,热乎的时候好吃多了。   面饼了没了肚子还没填饱,林久久却没动手里的半个馒头,而是拿了一个红薯出来吃,这几日的红薯确实是挺甜的,便是被他们当了主粮来吃,他也没厌烦,他觉得要比杂粮饼子好吃些,杂粮饼子硌牙。   肚子填饱身上的疲累好像也消失了不少,几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且他们今日回家时间更晚,去到的林地更远,等到下山之时所有人的背篓里都满满当当,但时候也晚了,都快要酉时了。   下山的路需比上山更加小心,否则容易摔跤,几人到了能看见村子的山头之时,万永全和万长青也正好来接人了。   叔侄两个接了万家两姐妹的背篓背着,他们进程就快了,一会儿功夫便到了进村口,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去林久久那里的岔路上。   “明日是二十九,是赶集日,生意应该会比昨日更好,咱们早些出门啊。”林久久一边嘱咐姐妹两个一边往家走,姐妹两个答应的也干脆,赶集日不比平常,若是要卖东西得要早起去占好位置,这个她们还是知道的。   林久久他们到家之后,却是没有立马做晚饭,而是忙起了今日一天的成果。   云深把今日挖的独脚金单独放到了篮子里,之后将篮子放到了院子前面的地里,还往地上和篮子里浇了些水,也是去给草药浇水的时候,他才觉得家里用水实在不便,看来得抽空挖一条引水渠,将水直接引到家门口来。   林久久这会儿正把背篓里的山茶叶往簸箕里倒,这些茶叶要先晾起来,一直捂在背篓里会坏的。两人各自忙好,林久久去做晚饭了,云深则是赶紧弄鸡食去了,今日家里的小鸡饿了半天了。   林久久做好了晚饭之时,夜色已漆黑如墨,两人就着柴火的亮光吃着今日的晚饭,云深吃着碗里的白面疙瘩汤好一会儿没说话,他没想到今早吃了白面饼子,晚上还有疙瘩汤吃,夫郎今日这是怎么了?   林久久喝了几口带着面向的面汤,才自顾自说起了话,也正好的解了云深心头疑惑。“咱们这些日子天天不是红薯就是杂粮杂面吃着,这日子实在是难受的没边儿了,偶尔的也奢侈一日吧,否则都觉得日子没奔头了。”   “嗯。”这会儿灶下的柴禾快要燃尽,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彼此神色自然看不清楚。   云深轻轻点头,嘴里的声音也只是淡淡一字,他身边的人其实既没有在意他的回答,自然也没有留意他的神色。   “哎,好累啊,我怎么觉得这比下地干活儿还累啊。”忙碌了一天终于躺在床上之后,林久久连伸懒腰的力气都没了,只来得及感叹一声意识已经开始迷迷糊糊,像是立马就要睡过去了。   云深倒是不觉多么疲累,他以往干的活儿都是家里重活儿,若是能捞到去山里砍柴捡山货的活儿,反而觉得像是歇息了一日似的。   看夫郎累得很了,他知道,其实不是活儿累是赶路累了,那个山头来回一次实在是太远了,怪不得没见村里人家去,村里人家基本都去后山,从村口到进山口至多两刻钟,要近的多。   “久久,不然明日我自个儿去镇上,你在家休息一天吧,明日外公还得给我们炒茶,你就在家陪他吧,顺便动手做咱两的新衣服。”   “啊?自己去啊?”云深的话让已经迷迷糊糊的人精神又回来了一点,林久久想着上次两人卖东西的情景,知道云深是会做生意的,放心下来之后嘴里轻轻‘嗯’了一声,接着又睡了过去。 第51章   隔日, 云深他们一早就出门了,林久久正在剁鸡食的时候他外公来了,身边还跟着万小霞。   一见到万小霞林久久眼睛都亮了, 他之前就打主意要和万小霞打听家里万家的事儿,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今日这机会不就来了。   “小霞, 你怎么没去街上啊。”高兴归高兴,林久久也没忘了问个缘由,昨日说到上街小姑娘兴奋得很, 今日怎么会甘心待在家里。   “说呀,你咋不去。”外公看着孙女一脸的笑, 万小霞也一脸的不好意思, “我睡过头了。”万小霞自然是不甘心待在家里的, 可问题是她起不来啊。   知道缘由之后, 林久久也忍不住的乐,笑着安慰了小姑娘几句, 便准备干正事了。他今日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 等到外公把茶炒好了, 他还准备去村子里逛一圈, 看看谁家有谷糠麦麸,他要买点儿回来喂鸡。   “久久, 你要干啥你就去, 我带二丫头来就是烧火的, 炒茶得要注意火势, 去年和今年家里炒茶都是她在烧火,我家小霞可是我的好帮手啊。”外公虽是在和林久久说话,却是看着万小霞在笑, 一看就是故意夸奖人。   万小霞没能去成街上心里是有些郁闷的,她自己摘的野菜呢,她想自己去卖钱,如今被阿爷一夸啥都忘了,心里立马高兴了,还骄傲的摇晃了两下脑袋。   林久久在一旁看着这爷孙两个的小动作脸上不由带了笑,心里也不由生出了些羡慕,他小的时候他娘也疼他的,可他那时候年纪小,可小霞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她都十二了,再过几年就要议亲了,可家里人还把她当小孩儿哄,万家人果然疼孩子啊。   林久久想着他早逝的娘亲,想着若是娘亲还在,他也有人疼宠着长大,可这种心情也就是一瞬,很快的他脑子里就有旁的事情要操心。“外公,我先头扯了些布回来,准备做两身衣服,那我忙去了啊。”   “去吧,别管这里了,我们会给你忙活好。”   林久久在林家的时候,要干的活儿不少,且后娘也不会好心的教她女红,他靠着漏出来的一点时间,让他大伯娘教了他鞋袜衣裤的做法,也学了最简单的针法,因此他虽然会做针线活儿,绣工却不太好,只会做一些粗布麻衣,做出的东西没法儿拿去卖钱。   坐到屋檐下忙活之后,林久久便开始想着家里杂事,他抬眼看着院子周围,再想着村里人家的房前屋后,眼下马上就三月了,村里果树没了花朵争艳,转而挂上了各种果子,瞧着可人得很。   林久久记得,他们小河村因着气候原因,连苹果都长不好,村子里最常见的果子,就是李子桃子和橘子梨。   这万家坝地势好像要比小河村高些,除却小河村那些果树,杏子樱桃枇杷树也有,甚至连苹果花红果树都有,若是这些果子都种上了,那一年四季都有果子吃了。   “外公,大舅舅家里的苹果树有没有发枝串苗啊,我想移植两棵到屋后头。”林久久一边整理手里布匹,想着下刀位置,一边同灶房里头的外公搭话,顺便的还能晒晒太阳。   他手里虽有活儿在忙,心里却觉得放松惬意,想到特意留他在家里休息一天的云深,嘴角也不由带了笑。   这忙活了许久,偶尔歇息一日确实是舒服啊。   外公这会儿已经开始忙上了,只见他双手好像变成了铲子不断在铁锅中翻动,嘴上也没闲着,甚至先呵呵笑了好几声才对人说道:“这事儿你去找你小舅舅,长青小子那手神了,他栽的果树也好,直接嫁接的也罢,成活率都高得很,村子里好些人家只要嫁接果树都会找他帮忙呢。”   “真的?”林久久倒是不知道他小舅舅还有这么一个长处,这感情好啊!“那我让我小舅舅帮忙吧。”   “是了,让那小子给你忙活就好了。”外公这话说了就没再开口,锅里的茶第一遍炒制要结束了,他得专心点儿。   林久久闻着茶香,便有些忍不住的往灶房里看,万小霞这会儿也站了起来,还开始夸她阿爷是‘铁砂掌’,就连铁锅都不怕。   林久久被人一句铁砂掌给逗笑了,但他心里想的和万小霞是一样的,觉得他外公真厉害,竟是双手当铲在锅里翻动,他先头听见炒茶二字,还以为就和炒菜一样呢,直接把茶叶倒进锅里翻炒一下就行了。   却原来这炒茶要比炒菜复杂多了,不止需要双手翻炒,甚至还有炒制好几次,且每一次都需要清洗铁锅,炒一锅茶至少就得小半时辰,他那一背篓的茶叶怕是得花上他外公大半天的时间。   林久久忙着手上活计的时候,也在想着下午的饭食,今日有外公在可不能随意糊弄,他们也好久没有吃过白米饭了,趁着外公在正好吃顿米饭。   “外公,我出去一会儿。”林久久准备去挖点儿野葱回来炒腊肉,他和灶房里忙活的外公打好招呼,正准备出门,云深竟然回来了。   他立马抬头看了看天色,看着日头位置,才知道眼下怕是快要申时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啊,他以为这会儿才刚到未时呢。   云深今日是去镇上卖东西的,他一回来,林久久最关心自然是东西卖的怎么样,他正张望云深背上的背篓,云深却拍了拍腰间鼓起的钱袋子,露出了一脸笑。   “都卖完啦?”林久久这会儿不知道他腰间的钱袋子里有多少钱,可看见了被云深丢在地上的背篓,那背篓都空了。   他上次摘的野菜可没有云深昨日摘得多,可也卖了六十文呢,今日起码也能有七八十文吧。   云深动作干脆,直接将腰间钱袋子解了下来,递给夫郎之后,还顺便去到灶房里给外公打了招呼,之后才同人说起今日的事。“野菜都卖完了,价钱还比前日卖的高些,我去了西城的菜市场。对了,独脚金也卖了,跛脚林果真没有骗我,这东西价格要比之前卖的千里光高多了,我昨日挖了半篮子一共有一斤半,卖了一百多文。”   云深这会儿正蹲在林久久身边,灶房里头的一老一小正偷偷看他们,且都是一脸的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林久久接过钱袋,立马颠了颠,他听着里面的哗哗声响,再捏着里面块状碎银,脸上又惊又喜!他原以为今日能有七八十文的收入就不错了,不料竟有两倍之多啊。   云深今日所得全是自己双手辛苦赚的,可因着比预计收入多出了不少,林久久觉得多余的钱就和白捡的一样,他心里高兴做饭的时候都爽快了不少,便是煮了半锅米饭也没觉得心疼,两斤米也才十几文,他们今日多赚了好几十文呢,还剩下好多啊。   今日,家里多了两双碗筷,林久久没在灶房里凑合,他们在堂屋里摆了桌,开饭之后,外公先往嘴里递了一筷子米饭,才开口同人说起了家里一些杂事。   “云深啊,我看家里没个水缸实在是不方便,你们那水桶装不了多少水,眼下只你们两个人倒是无所谓,来年喂了猪这点水可不够用的。”外公话到这里停了下,他原本想要继续说下去,哪知道他的想法和云深不谋而合,云深立马把话接了过去。   “外公,家里用水的事儿我和久哥儿商量过了,我们准备从前面水沟挖条引水渠过来,到时候不止家里用水方便,浇个菜地什么的也方便。”云深一边说一边盘算着两地距离,想着所费的工时,想着至多不过两日功夫还是划算的。   外公满意点头,用水的事儿便不啰嗦了,接着又和人说了下马上要下种的苞谷,这个可是大事,最后还和人说了下家里的那群鸡崽子,让两人买点儿谷糠回来。   说到谷糠,林久久正好提了要去村里买谷糠的事儿,让外公他们帮着去村里打听一下,他们和村子里人也不熟,有些无从下口。   “不熟多去逛逛也就熟了,你俩离着村里人户本就有些距离,若是不和村里人来往,那和独门独户有什么分别?还有啊,要是将来有了娃娃,这小娃娃连个玩伴都没有,哎!”外公越说越觉得这地儿不好,不如在村子里头,可孩子铁了心在这里建房,且村子里的地基也确实是不好找,他心头所想自然没法儿说出口。   林久久只听外公一个叹气就明白他的担心,他也没说破,反而给人夹了一筷子肉,脸上对人讨好的笑了一下。   “你还笑呢!”外公原本还在因为屋子的事儿憋气,这会儿见到碗里的肉气性又来了。“今日干的也不是啥重活儿,我说让你别弄饭,我和二丫头回去吃你不肯,喊了随意弄点儿你也没听,你俩还有多少肉我又不是不知道,作甚要浪费啊。”   “外公,咱们自己吃的怎么叫浪费啊,我和云深也馋呢嘿嘿。”林久久今日晚饭不止煮了白米饭,还切了快腊肉出来,炒了野葱和昨日摘的野菜进去,这野菜有了足够多的肉提味儿,可比他们先头炒的好吃多了。   “可惜家里没有调料,不然这菜凉拌也好吃。”两人家里的调料也就一个盐巴,姜蒜辣子还有酱油醋都没有,做拌菜根本没法儿吃。“还有那南瓜汤,若是能撒点儿糖进去就好了,可以直接当甜汤来喝。”   林久久说到南瓜汤,万小霞正喝着,她立马忙活了起来,一下子不停摇头一下子又连忙点头,赶紧出声道:“好喝啊,这样也好喝,也甜啊。”   既说到了家中调料,外公又想到了许多事情,三四月可是辣椒茄子还有各种豆类栽种的时节,他嘱咐两人不要偷懒,这些菜都得种上,否则整个夏日可都没有菜吃。   “还有瓜子和黄豆,你俩在田边地头都种上,到时候才能有青豆豆豉还有瓜子吃。”   “外公,你放心吧,我和云深都知道的。”外公说的这些活儿两人都熟得很,只是有着长辈关心,心里到底是觉得熨帖,林久久不但没觉得外公啰嗦还高兴得很。   眼下可算是三月天了,日头长了些,饭后天色也还亮堂瞧着还早,林久久和云深一起同外公他们一起去村子里了。   云深去村里打听有没有卖谷糠的人家,林久久则是去买麻线,而且他还把万小霞也叫上了,他准备趁着这个机会打听一下万家的事儿,他想确认他先头猜测,万家是不是真的出过事。   两人运气都不错,不止买到了想要的东西,想要知道的事也知道了。   “我先头猜的没错,我外公确实是出过事,外公前几年被老熊咬断了腿,家里为了给他接骨养身花费不少,不止花光了积蓄还借了不少银子,到今年秋收才还清了外债。”林久久一边儿说一边掉眼泪,虽然知道外公已经没事了,可一想到外公曾经落到了熊嘴里,仍旧是后怕得很。   “外公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却是什么都不知道。”林久久心里很是自责,不管他前些年是因何故断了和外公家里的来往,终归是他这个做外孙的六七年没有来看两个老人一眼,终归是他不孝。   云深家里离着万家坝近,听了夫郎这话,他也慢慢有了些印象。   早些年,他确实是听过隔壁村被老熊袭击的事儿,只是那时候他年纪也小,且不是自己村子的事儿,他听过也就忘了,没想到被咬的人竟然是夫郎的外公。   云深心头回忆也只是一闪而过,这会儿安慰人才是最重要的。   “久久,没事了都过去了,外公的伤都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云深把人拉到怀里抱着,心里对万家人的感激又多了几分,万家日子过的也不容易,还对他们这么照顾,他们确实得好好回报。   林久久这会儿的低落是什么言语安慰都没用的,好在他情绪来去都快,等到晚上睡下的时候就恢复好了,且知道真相之后,他也算是放下了一件惦记的事儿,心里舒服多了。 第52章   三月初, 田里的小秧还不能移栽,地里的麦子也还不能收成,家里的杂活儿无非就是折腾一个菜园子。   林久久和云深的菜园是生地, 前些日子才收拾出来埋了肥, 只等着三月底翻地种菜。   眼下他们有闲时, 而山里又有赚头, 两人便也不嫌辛苦,基本日日奔走穿梭在山林之间,万家兄妹几个基本也都跟着。   先前, 云深采药赚了点儿钱,可之后他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也知道为何那药草要比旁的贵上那么多, 因为那小东西实在是难寻。   独脚金喜欢长在植株根部, 如此便有植株遮挡, 寻它便要麻烦不少,且这东西和好几种野草外形相似, 很容易混了其他东西进去, 也容易错认他为其他东西而被漏采。   有了这次药草经历之后, 云深更加明白, 一般的老板姓想要靠着草药养家根本不可能,药草虽贵可采集也麻烦, 怪不得村里人看见那些采药的都没什么反应。   “往后, 闲下来的时候再到处去找一下, 靠运气有多少算多少, 能赚多少算多少吧,别想着靠这个赚钱了。”连着好几日都没有什么大收获之后,云深便打算专心找野菜了, 先把野菜这波银钱赚了再说。   林久久原本也没指着草药卖钱,他们农家人自然还是靠田地更多,但他还是夸了云深好几句,他可一种草药不认识,眼下识得好几种了,往后每年都能采集卖钱,也算是一个固定的进项啊。   村子里什么事儿都是瞒不住的,他们和万家几个孩子老往山里镇上跑,大伙儿自然知道他们靠着山货在赚钱,去到山里的人便多了,他们收获的也就少了,加之他们摘的山菜生长速度极快,本来一年也就吃这么一茬,采摘的时节也就半个来月罢了。   人多了,云深便不让林久久跟着进山了,只让他在家专心做他俩的衣服,顺便的干点儿杂活儿。   三月初五这日,云深第一次自个儿进山去,林久久吃了早饭,喂了鸡,又收拾了一下家里便往村子里去了。他给云深做的衣服要收尾了,可他怎么做都觉得袖口有些不好看,他去让他大舅母教教他。   林久久去村里的时候,没有直接从大路下去,而是穿过屋子下边儿的荒地去了家里的田坎上,他想看看田里的小秧长得怎么样。   二月底的时候,小秧上面的那层稻草被就被揭开了,田里肉眼可见一片嫩绿,林久久蹲下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还想上手摸一把,这可是他们自己的秧苗,到了秋日就能结出一串串的稻子,变成他们一年的口粮。   不过寸余的秧苗在林久久眼里变成了一碗碗白米饭,他对着秧苗深深吸了好几口,觉得鼻尖一阵清新这才满意离开了。   林久久到万家的时候,一打开院门就看见他外婆和小舅舅正趴在邻着他二舅舅家里的那面墙上,母子两个脚踩凳子还垫着脚,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外婆?”林久久一见这架势声音都不由小了,他外婆回头看了他一眼,还冲着他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小声一点,他赶紧找了根凳子也跟着趴了上去。   林久久趴到他外婆旁边,外婆才小声冲人开口,“邻村的张家到你二舅舅家里提亲了,这亲事我不同意!也不知道老二两口子会不会犯糊涂,我得好生看着。”   “外婆。”林久久没想到张家这么快就来提亲了,但他这会儿没工夫去想张家人,他听着他外婆的话,整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他外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亲孙女的亲事搞得和外人似的,竟然还趴在这里偷看,真要反对的话亲自上门去啊,她是亲阿奶又不是外人。   林久久只是一声喊,外婆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摇头道:“一节竹子管一节,我生的我自然能管,云丫头的亲事我可管不了。”   外婆这话一说,立马转头瞪了身边的万长青一眼,双手扶墙准备下去,然后万长青动作更快,直接往下一跳,脚下步子踏得飞快,眨眼就出了家门了。   外婆没打着人,对着院门口一声骂,“臭小子!贼的和泥鳅一样!”之后见外孙一脸好奇,便和人解释了起来。“那小子眼睛长在头顶上,是个不知好歹的!   前年,有户人家的姑娘看上那小子了,还主动找了媒人上门,人家都明说了不需要聘银,只需要按规矩给点聘礼让姑娘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可那小子竟然不同意,也不知道他是想干嘛,都二十的人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真是愁死我了。”   外婆是真愁,一说起小儿子亲事嘴里埋怨就停不下来,之后又骂了人好一会儿,才同人解释了家里人都去了哪里,“你大舅母他们往秧田里去了,小霞出去捞螺蛳去了。”   大舅母没在家,帮着林久久指点针线活儿的便只能是外婆了,他们一老一小搬了凳子到院墙底下,一边儿晒太阳一边说话,可说是说话,其实就是林久久听着他外婆骂人,他小舅舅又被骂了好一会儿,直到家里有人来外婆才停了骂声。   “来啦?咋样?应下了没有?”二舅母一上门,外婆手里活儿都停了,赶紧对着人招手,孙女的亲事她也关心得很。   二舅母在外婆话落就摇了摇头,但她脸上好像有些遗憾的样子,外婆也不管二舅母此时什么神色,立马哈哈笑了出来,心情立马就好了。   “你和老二拒的对,这们亲事我本就不看好,那张家情况复杂,若是真让小云嫁过去了,按照那丫头的性子还不得给人欺负死啊。”   “可张家条件确实是挺好的,离着家里也近,我和她阿爹没有别的盼头,就是希望她婆家能离着家里近点儿。”夫妻两个只万小云一个孩子,便是女儿出嫁了也盼着多帮衬女儿一点,自然希望她嫁的近些。   二舅母也坐了过去,林久久发现她话语里的遗憾可比脸上表情重多了。   林久久记得,他先头和二舅母说起张家的时候,二舅母说了一码归一码,不会让云家的事儿牵连张家,如今看来张阳还是被牵连了,若不是因着云家的关系,二舅和二舅母对张家都是满意的。   林久久是小辈,和云家关系又复杂,便是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他也没有开口,也多亏他没有开口,之后旁边的婆媳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给他解惑了。   “云家那个媳妇可是张家的外甥女,而且还是个要强的,她没有弟媳折腾怕是要折腾我家小云,他张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这亲事坏处可比好处多,划不来划不来。”   “是啊,我和她阿爹主要也是担心这个。”   知道二舅舅夫妻两个的担心之后,林久久也觉得张家不算是什么好人家,云秋莲可没有旁的兄弟姐妹,张家亲戚更少,他们和云家也不可能断了关系,彼此肯定会往来。   那邓翠翠可不好相与,她不能折腾他和云深了,怕是会折腾张阳和张阳媳妇儿。   “二舅母,不然给小云找个上门婿吧。”林久久小心说了这话,可他这话刚出口,外婆和二舅母竟是齐齐摇头反对。   “能让儿子做上门婿的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外婆这会儿不止摇头,就连脸上各处也在帮着反对,这事儿在她那里一看就是毫无商量余地。   外婆坚决反对,二舅母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还具体说了缘由,甚至同林久久提了他们村子里现成的例子。   “咱们村子里的徐家找的就是上门婿,可婚前说好的事儿婚后全都不作数了,不止孩子没有跟着徐家姓,那男的还对徐家两个老的不好,对自己婆娘也不好,甚至连跟着他姓的娃娃也不得他喜欢,动不动就打骂于人,徐家如今可悔不当初啊。”   “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也太坏了吧!”林久久听得气愤不已!他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是什么恶人都有!“人徐家只是平头老百姓,也没本事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做上门婿,自己愿意的又要怪别人折他面子,真是可恶!”   “什么啊,徐家要有本事折他面子,能让他这么欺负?就是个黑心肝的白眼狼罢了。”二舅母说的连连叹气,她可不想走上徐家的老路。   她的姑娘她就要嫁出去,如此她家里的东西就不会被女婿拿捏,若是姑娘在婆家日子不好过,他们也有底气把人给接回来。   林久久回去的时候,不止带回了做好的衣服,还带回了一肚子的消息,他在万家呆了半日就听了半日的村中热闹,他甚至还听了一嘴他小舅舅的热闹。   原来,他先头猜的没错,他小舅舅果然是喜欢小哥儿了,这些日子都盯着新搬来的那户人家呢,听说他家两个哥儿都漂亮得很。   林久久到家的时候,时辰还早,这些日子云深几乎都得戌时之后才能到家,平日里,他晚饭自然不能做的太早,不然云深回来早冷了,可今日,他有些拿不准了。   春日多雨,很多时候天边有了一团乌云,山间很快就会变得烟雾蒙蒙,今日也是这般,林久久刚看见几团乌云在天边,那云雾便很快散开,这雨哗啦啦就来了。   “哎,也不知道他们要回来了吗?”林久久坐在屋檐下,看着越下越大的雨,眼神一直落在村子往南的方向,等他看见南边儿那片山头有人影下山的时候,这雨都下了小半个时辰了。   今日天气不好,林久久害怕云深他们提前回来,便准备先把东西准备上。   林久久先去屋子里给人找了干净的衣服出来,又去了灶房将大锅小锅一起烧上,大锅烧了热水,小锅开始做饭。   若是方才下山的人是他们,等到云深回来用热水擦擦身子就能吃饭了,若不是,也无妨,热水几个草把就能烧热,饭食热一热就好,总比云深湿了一身回来,家里还是冷锅冷灶的好。   听见外头有动静的时候,林久久还有些疑惑是不是云深回来了,今日这时辰也太早了,便是方才那些人应该也还没到啊。   “云深,是你回来了吗?”下意识喊了人,林久久正往灶房外头去,外头便传来了云深的声音。“久久,我回来了。”   “真是你啊,你们......”林久久走到灶房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云深把背上背篓往屋檐下放,他原本想说他们还挺聪明,知道今日会下雨提前回家了,可他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了云深手边的东西,他手边的篮子里竟然有只兔子啊!   “兔子!相公,你逮到兔子了啊!”林久久又惊又喜,但他这会儿暂时顾不上篮子里的兔子,只看了那兔子一眼手已经摸向了云深身上的衣服。   云深这会儿全身上下都淋湿了,这都到了屋檐下,水珠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流,可见就连头发丝都没有一根是干爽的。   “身上都淋湿了,我烧了热水,衣服也给你找出来了,你赶紧擦擦身子换个衣服,然后出来吃饭。”林久久抬手擦了擦云深脸上的雨水,人便往灶房里去了,他给人打热水提到房间里。   云深这会儿也顾不上到夫郎跟前邀功,一边脱着身上的湿衣一边往房间里去了,等到林久久提着热水拿着帕子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将衣服裤子都脱光了。   眼下都三月了,戌时过半天色才会完全暗下来,这会儿还不到戌时呢,便是屋外雾气蒙蒙屋里倒也还能看得见。   林久久看着屋子里那个赤条条的大个子,正想别开眼就发现云深手臂有颇深一道红痕,瞧着像是勒出来的,胸口也有好几道擦伤。   “这怎么弄得啊?”林久久这会儿也顾不上那点羞意了,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穿梭在山林里难免受点小伤,可云深这伤奇怪,他猜不出来是怎么弄的。   林久久皱眉猜着云深伤处怎么来的,可云深却是嘿嘿笑了起来,一边动作麻利的打水擦身子,一边和人炫耀起了今日收获。“这都是那只兔子惹来的,但也多亏了那小东西,咱们不止有兔肉吃还有一笔多余的银钱入账呢。”   云深说到这里脸上笑容更甚,林久久见人在擦后背,赶紧的把他手里的帕子接了过去帮着人擦身子,同时也示意他继续说。   “先前,咱们不是连着好几次在那水源附近看见那窝兔子吗,你和两个小丫头还惦记着吃兔肉,我自然也就动了逮他们的心思。”云深幼时为了填饱肚子,也为了吃点儿肉,没少在山林里打野雀,但兔子这样大的野物他们村后的山林里没有,他自然也没捉到过。   上次听见夫郎说看见了野兔他就心痒痒,之后他自个儿也碰上了却没逮着,之后他每日都抽空出来扔石子练靶子,就连赶路的时候也没闲着。   路边的石子到了他手里,总会再次飞出去,但飞出去的石子,却是朝着各种目标而去,前日他就打到了一只山雀。   “今日又碰上,我石子也打中了它,可惜石子到底比不得铁蛋子,便是打中了也没能打穿皮肉,我跟着追出去,虽然追到了那小东西,也被树藤缠住在山里打了几个滚,还被掉在了山崖上。”云深说到这里依然在笑,可在他后背游走帮着他擦身的手却是停下了,显然是被吓到了。   “没事。”云深回头对人笑,之后还安慰的拍了拍夫郎的手才继续说道:“也因着那根树藤,我在山崖上找到了好东西,一会儿就给你看。”   有了云深的安慰,加上他人也就站在眼前,林久久心绪渐平好奇问道:“是什么?”   林久久嘴里问着心里已经开始猜测,他也猜到应该是什么之前的草药,可他猜了半天也没猜出来。   林久久所知道的最值钱的山间药材,便是人参,可人参会长在山崖上吗?好在云深没有继续卖关子,直接和他说了答案。“是石斛,而且还是一株长了好些年头的石斛,不止发了许多枝干,最长的瞧着有两尺高,怕是有几十节,拿到药房一定能卖大价钱!”   “石斛?”田间地头的草药或许甚少有人识得,但像是石斛人参还有朱果肉杏这样外表特殊的野物,却是人人都识得,林久久自然也是知道这石斛的,而且还知道这东西卖的很贵。 第53章   擦个身花不了多少时间, 两人再次出屋都直直奔着云深先前放的背篓而去,云深几下将表面的野菜拿开,立马的将他方才说的那株石斛拿了出来。   “好大啊, 这起码有十几枝啊。”石斛不是单根植株, 会连着根茎发枝生长, 若是长久的不被人发现, 便能长得如同云深今日发现这株一般的高大繁茂,甚至更甚。   林久久还小的时候,就听过石斛这东西也知道它很贵, 但具体什么价格他也不知道,云深也是如此, 但两人心头都生了同样一个主意, 他们准备让外公帮看看先估个价, 心里有数了再去镇上药房。   两人这边还打着明日再去万家的主意, 却不想万家人已经冒着雨来了。   今日,和云深一起上山的人是万永全, 云深出了意外但也得了石斛的事儿, 万永全一回家就和家里人说了, 外公一听哪里还能等到明日, 拿了草帽戴上就上来了。   外公一走,大舅舅因着好奇也跟着来了, 父子两过来的时候, 云深他们都还没有把手里的石斛收进去放着, 两人看了许久也不知道这该卖个什么价, 便提议明日先拿到林久久叔公家里去,也就是先头买水田给两人的万家。   万地主家里虽和林久久外公他们是同宗,可因着关系离得还是挺远, 都隔了五六代了,万家人习惯喊万地主,而不是喊亲戚间的称呼。   “对啊!到时候说不准万地主自己就给你们买了,你们都不用去药房了。”大舅舅说着话还往万地主家里看了看,言罢脸上只剩下一脸轻松的笑。   外公原本只是想让人帮着估价,毕竟人家是大地主肯定见多识广,听儿子这么一说也觉得或许还真能直接给卖了。“我这族兄自出生就没过过一天苦日子,家里虽是住在村子里,可家底比镇上富户还厚,且他为人老头子我也了解,是绝不会坑你们一分一毫的。”   有了外公和大舅舅的话,两人唯一顾忌的事儿也没了,这会儿满脸的笑意简直藏不住。   “啊对了!还有兔子啊。”林久久赶紧将篮子提了起来,直接给他大舅舅递了过去,“大舅舅,云深还打到一只兔子,可我们家里啥调料都没有啊,你拎回去吧,我和云深明日去家里吃饭就好。”   “你小子倒是会打算。”大舅舅嘴里念着林久久会盘算,脸上表情却是高兴得很,一点儿没迟疑,立马接过去了。   林久久刚看见云深手里的野兔之时,第一个想法便是终于能请舅舅他们吃顿好的了,可他家里什么都没有,光是一只兔子也没法儿请客,便想直接拿去大舅舅家里,让他大舅母安排。   大舅舅这会儿也准备要走了,可外公眼神却是一直落在那石斛上面,他犹豫了几瞬心里像是有了决定,便干脆说道:“干脆现在就去吧。”   “阿爹,还下着雨呢,云深这衣服怕是刚换的。”大舅舅觉得也不急于一时啊,反正也就一晚上啊,干嘛还要冒雨去折腾。   “你知道啥啊,这毕竟是草药,晚上肯定是比早上好,而且啊若是他家不要,咱们明早也不用再登门,万一给人看见怕是还得惹得别人眼红,咱们直接去镇上就行了。”外公年纪大了忌讳更多,他这话说了,便是没有商量余地了。   云深也不啰嗦,对着外公一个点头就准备出门了。   云深一答应,外公还瞪了旁边的儿子一眼,嘴里小声嘀咕了几句,听着像是‘还没个小辈懂事’,大舅舅这把年纪了被念叨也不生气,还嘿嘿笑,全然没有在儿女面前的稳重摸样。   三人走后,林久久又赶紧去烧了一点热水,再找了一套衣服出来,便坐在屋檐下等着人回来。   云深这一去还花了些时间,等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林久久看着院子外头模模糊糊的人影,都顾不上还下着的小雨直接往院子里去了,云深见了脚下步子加快,拉着人赶紧到了屋檐下,钻近了灶房里。   “相公,怎么样啊?”眼下天色暗了,到了屋子里就更看不清了,林久久正踮脚往人背篓里看,手里就被塞了包东西。“相公,这是什么啊?”   “万地主家给的米花。”云深下意识答了人,又赶紧开口和人说了石斛的事。“万地主家里没买这石斛,但给估了价,你猜这东西值多少?”   云深话间,背上的背篓已经放下来了,林久久一边问人到底值多少,一边将手里的米花放到了灶头,之后拉了人到身边,伸手在人身上摸了好几把,应该是在确定他衣服打湿了多少。   云深他们方才走的时候雨还没停,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了,回来的时候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他身上衣服虽然湿了一点,但没有湿透,穿一会儿就干了。   这会儿衣服只是小事,云深拉了夫郎的手也不管人看不看得见,直接冲人摇了摇头,拉着人往灶下去了,之后一边生火,一边儿同人说起了方才的事。   “万地主说这东西若是卖到正需要的人手里,价格可就不好说了,怕是百两也有人要,但卖去药房自然是卖不起这个价的,但总归不会低于十两。”   “十两?”林久久之前也暗暗估过价,他大着胆子估了几两银子的价格,觉得若是能卖上二两银子就好了,二两银子能给家里添不少东西了,可他没想到竟然是十两!   云深只听着身边夫郎惊讶的声音,便知道他对这个价格是再满意不过了,于是又给人说了个好消息。“万地主说了,要是药房给的价低于十两便不要出手,带回来他收,也就是说这十两银子咱们肯定能到手的。”   “那他......”林久久想说那他现在怎么不要,可脑子里瞬间就跑了几个猜想出来。“我知道了,万地主家里暂时不需要这药材,可他人好,家里又有钱,若是药店欺客给低价,他便收了放着,或许将来家里能用得着呢?如此他们不算白花钱,咱们也能不吃亏。”   “应该就是这样吧。”云深心里想法和夫郎一致,觉得只有这么个解释了,同时他再次觉得这万家为人果真不错,他和久久当初决定来万家坝还真的是来对了。   药材的事情解决好,两人才终于吃上了晚饭,林久久今日做的是汤饭,野菜土豆同昨日的剩饭一起煮了一大锅,如今耽搁了一点时间,汤饭的汤都要没了,但锅里的东西好像更多了,瞧着有大半锅。   两人一人一个大碗,添了饭之后都没上饭桌,直接端手里坐灶下就吃上了,云深的衣服也和他说的一样,吃完饭已经干了。   饭后,林久久实在没忍住,还把那包米花拆开,拿了两块出来,他和云深一人一块。   米花的做法大多人都知道,但一般人家舍不得将白米做成零食自然不可能做。林久久往日吃到的米花基本都是李家给的,想到李家林久久突然愣了一下。   他以往一直觉得,他一点也不怨恨李家人,因为他没觉得嫁给李恒有多好,可他方才想到李家,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是‘李家对他不错,往后不怪他们了’,原来,他对李家人还是有些怨恨的。   可他怨恨李家什么呢?李家夫妻让儿子娶林香香的原因,是因为李恒仕途,那可是他们唯一且寄予厚望的儿子,为了儿子牺牲一下他这个外人也是能理解的。   “对了,就是如此!”林久久突然醍醐灌顶一般想通了所有事情!   先前,他以为他对李家没有怨恨,那是因为他对李恒没有那种心思,没能和他成亲并不觉得遗憾。可方才,他想起李家夫妻曾经对他的好,想要释怀之时,才惊觉他心里还是有着怨怪。   或许,因着他没有亲娘,亲爹又不疼,他把对他不错的李家夫妻当成了爹娘,所以被舍弃之时心里才会有怨气,可他毕竟不是人家儿子啊,人家能对他好几分已是难得了。   “相公。”林久久嘴里嚼着香甜的米花,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喊了云深之后也不说话,倒是云深十分纳闷问道:“就是什么啊?”   “就是只要你不贪恋别人对你的好,别人怎么对你,你都能当他在放屁呀哈哈哈哈。”林久久没有进过学堂,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将自己心头所想直白的说了出来。   云深听着夫郎的笑声,先是沉默了几瞬,之后也慢慢笑了出来,他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自从他不指望他爹娘对他好之后,他偷家里东西吃都没压力了,哎,早知道没分家的时候就该多偷一点儿鸡蛋吃,反正也没被发现,连挨打都不用。   很快一夜过去,隔日两人一起去了镇上,且他们这次街上难得没有先去菜市场,而是直接往正街的药房去了,且还是奔着镇上最大的药房去的。   有了万家给的价格,两人心里有了底,去到药房的时候人都大方了不少,进门便直接说了手里有好东西,想让掌柜出来看看。   这家药房的掌柜瞧着怕是有六十了,发须都染了些白,脸上皱纹也不少,只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仿佛冒着精光,一看就是个精明的老头。   云深没有将石斛直接递到人手里,而是放在背篓里,他们也没去到内室,一直都在药房大堂。   掌柜这会儿已经仔仔细细瞧了这石斛半天了,云深和林久久两人都能看见他脸上的惊讶和欢喜,两人见掌柜这个样子也是心头一喜,等到掌柜终于站直了身子,对着两人比了个手势,林久久下意识说道:“八两?”   八两的话倒是和万地主给的价格相差不大,这掌故不算坑人,只是二两银子也不少呢。   林久久皱眉想着,他们是要和掌柜讲价还是干脆背回去卖给万家算了,正当他犹豫的时候,掌柜嘴一撇轻嗤一声摆出了一副不屑摸样说道:“什么八两?当我们药房冤大头了吗,是百八钱!老夫见你们穿着也知你们家中不易,这已是最高的价钱了,若是换了别家,至多给你们五百钱。”   掌柜甚至作出一副慷慨仁慈摸样,就等两人感激涕零,可惜两人早知道药材价格,这会儿都稀得和他浪费一句话,直接准备走人了。   两人所在的药房名唤平安药房,是镇上最大的药房,店内小厮药童都有不少,掌柜见两人一言不发就要走人,赶紧出声留人,可惜他方才给的价格实在太低,两人这会儿都被气得不轻,根本不想和他多言。   掌柜喊不住人,便干脆让人将人拦住,之后气得伸手指着外头对两人道:“你们只管往旁的医馆药房去,但凡你们能找到一家比老夫出价还高的,老夫名字倒过来写!但你们这会儿不卖,再回来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这平安药房生意向来不错,这会儿掌柜大声喊人,还有小厮拦人,屋内所有注意力都落到了他们这里来。   云深听掌柜这么一说,脑子里瞬间有了个猜想,他想着或许这镇上所有药房医馆都沆瀣一气,全都低价买药高价卖药,什么药材什么价格他们可能都商量好了,绝不会有人乱了价格的。   脑中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云深被气得不行,甚至有些激动起来,拳头都捏紧了。   林久久就在他旁边,见他那个样子,赶紧拉住了他,还冲他笑了笑,转头看着掌柜仍旧在笑。“掌柜的,我们这药材已经有了买家了,方才就是打听个价格罢了,不好意思了。”   林久久话落,拉着人就要走,这平安药房毕竟是大药房,且眼下还有旁人看着,也做不出强买强卖的事儿来,只能让人走了。   两人一出了药房,林久久就骂了起来,云深一边安慰人,一边心头叹气,他又何尝不失望不生气啊,这一回他们的药草有万家人,可往后呢?总不能都卖给人家万地主吧。   “我记得村里人去药房抓药贵得很,几副药就得几两银子,可咱们这些日子卖出去的草药一斤也才几十文,那药房卖的药却是一钱一钱称的。”林久久被气够呛之后,竟是连旁的事情一起联想到了,顿时觉得这药房实在是太黑心了。   草药虽然长在山间,也不需要本钱,可采集困难,若是顺顺利利,那便只是身体疲累,若是运气不好,或许还会摔得手脚不全甚至性命不保,隔壁村子的跛脚林那脚可就是采药摔的。   云深这些日子,不是在采摘野菜,就是在寻找草药,几乎日日都是天不亮就出门,临着天黑才回家,整日都奔波在山林里。   林久久知他辛苦,心里怨气更大,可他其实也知道,他们平头老百姓,能有个途径去卖点草药换钱已经很好了,哪里能奢求那么多啊。   哎,今日,若是不知这石斛及格,也不会如此不平了。   “久久......”云深看夫郎气得不行,正准备和人说些别的事情转移话题,就感觉身后有人在喊他们。   “两位稍等,前面的两位,稍等一下!”   两人回头还真看见有人冲着他们来了,他们彼此互看一眼,都觉得或许是方才那掌柜反悔了想要加钱。   这个他们熟啊,好些老板都这样,价格喊得老高,你还价之后他满嘴都是进钱都不够,不卖不卖,可你一走,他又要把你喊回去。 第54章   两人打定了主意不做这平安药房的生意, 只等着和来人说清楚就离开。   “两位,两位可否跟小的走一趟。”来人瞧着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青衣, 身上衣服料子很是不错, 可衣服是他们没有见过的款式, 也判断不出他是什么身份。   “不走。”林久久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药房的人, 但他不想浪费时间了,来人不是平安药房的人也是别的药房的人,左右是给不出什么高价的, 他们没必要浪费时间。   林久久答得干脆,云深也是一样的意思, 对着追来的人干脆说道:“我们不卖了。”   两人话落立马就要走, 那青衣青年却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 挡住他们去路赶紧解释了起来。“两位且慢!在下不是那药房的人, 在下也是去药房买药的,我家主人正需要这么一味药材, 烦请两位跟我走一趟吧, 我家主人一定会给两位一个满意的价格的。”   “相公。”林久久默默往云深身边近了一点, 他怎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云深被夫郎拉着衣袖, 见人一脸疑惑的瞧着那青年人,也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好似在哪里见过, 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正当他努力回想之时, 那人却突然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讶,指着两人脱口而出道:“是你们啊!小伙子,你腿好了呀?”   “是你啊!”林久久终于想去来了, 他们确实是见过这人啊!“大河村云家门口对不对?”当日,他们被赶出家门,在家门口遇见了一对主仆摸样的人,当时,那位少爷还和云家两口子掰扯了几句呢。   两人这会儿确认了,这青衣人既不是那平安药房的人,也不是什么坏人,毕竟坏心肠的人,可没有功夫去搭理一个断腿的陌生人,今日不管那位少爷给出的价钱如何,他们跑一趟就是了,就当报答他当日的仗义执言。   两人跟着那人到了西城一间大宅子前面,之后进了两道大门,这才到了这宅子的主人面前。   云深和林久久识字不多,便是留意了这府邸门头,也不知道这户人家姓氏,好在领他们前来的人,三两句话便将事情说清楚了,方才还一副懒散摸样的屋子主人立马来了精神。   “二位,秦某眼下正寻这么一株石斛赠友人,你们可算是解了我燃眉之急了。”主家一开口,两人也才知道他的姓氏,之后这位秦少爷仔细将云深背篓的石斛查看了几番,干脆开口道:“两位开个价吧。”   “......”   这位秦少爷倒真是干脆,竟然还让两人开价,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里数字都是一个十,他们也没有犹豫,等到林久久对着云深一个点头,云深同样干脆开价了。“十两。”   “哈哈哈,两位是不是提前问过价?”秦少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两人都是一愣,都不明白这人怎么看出来的。   两人这一愣神的功夫,那秦少爷又是哈哈一阵笑,之后对着身边吩咐道:“阿舟,去取二十两银子出来。”   “二十两?”林久久嘴里这个二十两,几乎只是气音,就连在他身边的云深都听不真切,离着他有些距离的秦少爷自然更不听到,可那秦少爷看了他一眼,竟然又笑了起来,等到那位叫做阿舟的青年捧了银子出来,他脸上笑意都还未散去。   林久久被人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下意识觉得二十两都是给他们的,想来应该是他想岔了,那可是十两银子啊,便是再有钱的人家也不可能做这个冤大头,平白多给人银钱。   那位名唤阿舟的青年很快的去而复返,他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银袋子递到主人手里之后,那银袋子却是直接被递到了两人跟前。   “这是二十两银子,两位收好,这株石斛是秦某的了。”秦少爷这话一出,惊到的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可他面上没有一点玩笑成分,且银袋子也递了出去,只要两人一接手,这银子可就是真真切切的给了出去。   这会儿,可不止林久久和云深,就连秦少爷的随从阿舟都很是不解,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儿了,做买卖向来只有买家砍价,哪有买家加价的啊。   “两位不必疑惑。”许是见两人都傻了一般,秦少爷主动开口道:“前些日子,秦某曾向镇上各大药房求购此物,每个药房报价远远不止这个价钱,算来我可是省下了一大笔钱,两位安心收着吧。”   “原始如此。”有了秦少爷这解释,两人也算是解惑了,但即便如此他们心头仍然十分感激!   “我就说吧,那位少爷果然是个大好人。”等到出了秦家大门,林久久才忍不住的和云深说起了来之前就想说的话,云深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   “虽说如今这个价格,他也省了不少,可人家愿意多给十两,确实是良善啊。”   “嗯!就是这样!”林久久重重点头,之后忆起那秦少爷摸样,还满嘴夸赞。“人家都说相由心生,真是有道理啊,那位秦少爷心肠好长得也好,瞧着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一点儿也不像个圆滑市侩的商人,倒像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小少爷。”   两人算是多得了十两银子,这会儿都高兴得不行,也十分感激那位秦少爷,但不管是富商老爷还是官家少爷,离着他们都太远,几句夸赞之后,他们也要忙活自己的事了。   两人今日上街不止背了石斛,还有云深昨日摘的野菜,他们这会儿正忙着往菜市场去,他们还得去卖菜。   两人直接去了西城的菜场,将本就不多的野菜卖光也还不到午时,之后云深准备去下馆子吃点儿好的,林久久却把人拉住了。   “咱们今天要去大舅舅家里吃饭,晚上有兔肉吃呢不要浪费钱了,赶紧把要买的东西买了就回去吧。”两人今日得了一大笔银钱,可林久久没有高兴得昏了头,他们家里需要买的东西还有很多,这二十两根本不抵事,手里的银钱,一文都不能乱花。   夫郎不让下馆子,云深也没不高兴,他脸上甚至还多了几分压抑不住的笑,林久久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直到两人到了一个首饰铺子里,他才知道云深打的什么主意。   “买吧,早晚要买的。”云深一手拉着人,一手指着柜子里那些银饰,眼神也开始巡视挑选,一看就是打定了主意要买。   林久久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小指,又摸了摸左边的耳垂,想到往后和村里人慢慢会来往起来,也不希望旁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便咬牙点了点头。   “买吧。”云深说的也对,早晚要买的,这钱早晚要花出去,早点儿买了,他们也能少受几分嘲笑。   两人来的这首饰铺子原也不大,店里不止伙计少客人也只他们两个,且他们还穿了一身粗布旧衣,也没引得柜台内的伙计注意,直到云深指着柜子里的指环要看,那伙计才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这个是吧?还要看哪个,我一次性给你拿出来。”这伙计倒是奇怪,不主动招待客人,做事儿倒是麻利,说着话竟然自个儿做主,连着拿了好几个指环出来。   “谢谢。”林久久下意识同人道谢,平日里他们去有门头的铺子里买东西,不说卖家主动了,你想要多看几样,都要遭人白眼的。   这金银首饰也分了成色好坏,两人来的是个小店,这里东西成色自然比不得大的银楼,但这价格也要便宜不少。   伙计痛快,两人也痛快,很快选定了一个有着一点花纹的指环试戴,只是林久久左手天生六指,这小哥儿的指环也是要戴在左手小指上。   他将手伸出来,那伙计便盯着他手指看了好几眼,嘴里还说道:“呀,你竟然有六根指头啊。”   伙计这话声音不小,林久久下意识缩了下手,虽说很快的又恢复正常了,但一边的云深却直接将他手上的指环取了下来,还了回去。   “我们不买了。”云深拉着人就要走,林久久还犹豫了几瞬,也就是趁着他犹豫的功夫,方才那户伙计终于是急了,一边留人一边扒拉自己头发,冲人喊道:“别走啊,我又没笑话你,我还多一个耳朵呢,大不了你笑话回来啊。”   “多一个耳朵?”   两人几乎是一起开口,而且还真的在那伙计耳朵处看出了不对劲儿,他耳廓处挨着鬓角的位置竟然长了个肉球,瞧着像个小耳朵,也是这么一看,林久久发现这伙计长得还挺好,就是总板着脸像是个讨债的,让人不想看他的脸。   林久久原本也没打算再去别处浪费时间,他手本来就有六根指头,再去别初旁人也会看见,也会这么惊讶,这会儿再看这伙计反应,他也知道这人可能性子如此,他倒是真没有什么恶意。   有了这个小波折之后,两人挑东西都速度了不少,且结账的时候那伙计也是痛快,直接把零头给他们抹了。   “......”林久久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耳朵,这抹零头有这么抹的吗?   这小店的银饰成色都不怎么好,价格也便宜,一个银指环一百五十百文,一个耳饰只需要八十文,这算下来正好就是二百三十文,按说没什么零头可抹,可这伙计竟然主动要给他们抹零,还一抹就是三十文。   两人出了铺子还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觉得他们可能被骗了,不会买到的不是银子吧?   “是银子啊。”两人各自拿了一个银饰,仔仔细细看了半天,因为东西太小不敢上牙咬,可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连银子也不认识啊。   “该不会是这伙计和主家有仇,故意要做赔本买卖吧?”林久久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云深忍不住的跟着点头,夫郎说的有些道理。   两人带着疑惑和忐忑又去买了些家里需要的东西,之后便赶紧的回家去了,今日,他们有兔子肉吃呢。 第55章   两人今日出发的时候背了一背篓东西出门, 到了镇上背篓里的东西都卖完了,但回去的时候,背篓又被装满了。   林久久先头连一顿饭钱都舍不得花, 可去杂货铺子买东西却舍得很, 一下子就买了几百钱的东西。   他将早就心心念念的各种调料和猪板油买了之后, 还买了一块十几斤的腊肉和好些豆子, 其中黄豆是买的豆种,豌豆是买了炖汤吃的,豌豆炖腊肉可香了, 那汤泡饭更好吃。   两人既然买了腊肉豌豆,自然不能少了白米, 可镇上的白米基本都是粮行在卖, 粮行的米算下来要比自己买了谷子去碓米房碓米贵些, 两人打算回村之后和村里人家买谷子, 直接在村里碓米,这样能省下一点买米钱, 还有谷糠可以喂鸡, 划算不少。   除了这些, 两人还买了两包红糖, 一包他们自己留着,另一包给他们外婆拿去, 万家女人多, 她们偶尔的可以冲水喝。   眼下都三月中了, 田间地头忙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好些人开始打理没种麦子的秧田,等到小秧移栽,大秧也就快了, 农家人忙碌的四五月马上就要来了。   两人屋子在村里最后头,就连万家都在村里靠后的位置,他两平日进出村子都是为了去镇上,一直都是急匆匆的,今日收获颇丰心情甚好,慢悠悠回家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平日里忽略的事。   没想到,这万家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宽大的大路到家里门口,若是家里有马车,这马车就能直接到家门口了。   “相公,村里的大路是不是只到张家那里啊?”林久久嘴里的张家挨着万家不远,家里位置要稍稍靠后一点,村子里的大路确实是只到他家门口,再往后便是乡间常见的小路,两人并立而行都不能。   其实,村里的路云深早主意到了,这会儿夫郎提起,他便同人说起了心头想法。“这里离着家里也不远,等咱们有钱了买了马匹做了马车,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把大路修到家门口就是了。”   两人这会儿已经过了万家马上要到家了,林久久听了云深这话赶紧的打量起了家里地形,看了半天之后他指着自家屋后对人说道:“到时候从那边儿修吧,那里都是荒地,这边儿水田太多了,修起路来麻烦。”   “听你的。”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家了,一进家门,没等云深将背上的东西放下,林久久就跑到了房间里,赶紧将两人放钱的柜子打开了。   两人如今银钱不多,也没有专门的钱匣子,他们的钱都是放在钱袋子里再塞到旧衣服里藏着,便是有小贼上门了,见了他们衣服也嫌弃,定不会去乱翻。   “相公,快过来。”两人如今有了多余的房间,不用什么东西都堆在房间里,云深从他们房间正对面的屋子出来时候,林久久赶紧把人喊到了身边,他们也有些日子没有数过他们的家当了,今日得要理一理。   前些日子,云深忙活了差不多半个月,一共赚了差不多七百文,今日买银饰,外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共花了五六百文,差不多将近日赚的都花出去了。   可今日收入也惊人,一下子就多了二十两,两人各自将剩下的散钱数了两遍,确认家里散碎银钱还有整一两领四十钱。   “相公,这二十两正银咱们找个地方藏起来,剩下的银钱还是放在老地方吧,取用方便。”林久久这会儿实在是开心,他没想到除却那二十两子,他们竟然也有一两银子了,而且还不算今日花费出去的那五六百文。   林久久开心,云深自然也是一样,且他心里已经有了赚钱安排了,之后,家里的银钱只会多不会少。   眼下,他们前些日子摘的各种蕨菜虽然少了,可到了四五月山菜又出来了,这山菜可比蕨菜贵啊,且就算不靠卖山菜,他还能去干活儿啊,五月地主家里活儿多,码头上也是一样,到时候一日里至少也能赚个五六十文回家,只要不胡乱花用,这钱定能存起来。   两人将零散的一两多银子放好,剩下的二十两却没了头绪,最后还是林久久做主,将之塞到他们床铺下头的稻草里面了。也是藏钱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为何昨晚外公要他们连夜去万家,且还一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得了好东西的样子。   “看来咱们为人处世还得多和外公学,老人家的年纪可不是白长的,咱们这屋子也挡不住有心要进门偷盗的人,若是给人知道咱们有这么多现银,确实是一件麻烦事。”言罢,看着这茅屋,林久久又叹了口气,他们今日虽然得了一大笔钱,可这比钱想要建个大屋子还远远不够啊。   许是看出了林久久心里想法,云深伸手捏了捏人肩膀,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安慰道:“等咱们有了大院子就好了,不会等很久的。”   “嗯,你说得对。”眼下的日子已经比在云家讨生活的时候,好了太多了,他们得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银子藏好,林久还特意将今日刚买的银饰戴上才出门了,他们今日要去万家吃晚饭。   先头,林久久和人说了往后要是修路在另一头修,两人便干脆从他们屋后的荒地下去,看看这里修路方不方便。   两人屋后是个缓坡,缓坡下头有条大水沟,大水沟两边都是荒地,其中一边还有条小路。   到时,他们可以从他二舅舅家门口的大路开始,将那条小路拓宽,到了两人房屋位置,只需要拐个弯就能将大路直接修到家门口,如此便不会占用任何人家的田地,自然也就不用给任何赔偿,他们只需要花点工时就行了。   两人这次是从相反方向下去的,便要经过二舅舅家里家里再到大舅舅家,两人到万长寿家门口的时候,他家下边的那户人家围了不少人,也不知道家中有什么热闹。   如今时间还早,远不到晚饭时间,两人便停下脚步看了看,他们原本只打算看两眼,可万家两个丫头竟然也在下头,两人喊了她们一声,发现万长青也在,便下去看了看。   “小舅舅,他们这是在吵什么啊。”村里人家能闹起来的事情无非就是几件,不是孩子打闹就是背后说人是非被逮住了,但这些都是小事,顶多拌几句嘴,真正能闹到家里的事儿,定然是农家人的饭碗和田地有关。   林久久倒是没猜错,万长青指着两家院墙外外的地说道:“争地呢。”   村里争田争地的事儿常有,但基本都是偷摸多挖几锄头领家的田坎地头,时间久了自家的田地宽了,别家的自然少了。可两家屋子旁边的地儿也能争起来倒是少有,毕竟家门口的地就在眼皮子底下呢,且都住了这么久了,谁家的地还能不知道呢。   “这李家欺负隔壁是新来的,想要占了人家院子旁边的地,可周家卖房的时候,家里的田地都是清楚明白指给了王家看的,人家怎么可能弄错。”万长青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同两人说清楚了,林久久知道怎么回事之后,也没什么心思看热闹了,准备回去了。   “咱们回去了吧,也没什么好看的。”林久久他们来了多久,就听两家的妇人对骂了多久,他们既不好好讲道理,也不干脆打一架,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想走了。   “呸!臭不要脸的叫花哥儿和吃软饭的不孝子,还想看老娘家里的热闹!滚!”一个一身灰布衣衫的矮胖老妇人,突然对着林久久和云深的方向一顿骂,甚至朝人吐了口水。   林久久愤怒又疑惑,看热闹的人又不止他们两个,怎么就往他们身上挑刺,正想和人理论,却被云深拉住了。“算了,走吧。”   “相公!她欺负人!”林久久自小被人欺负,哪能不知道这人心思,无非就是觉得他们是外来户且家里还穷,觉得他们好欺负罢了!   云深何尝不知道那人是柿子专挑软的捏,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那妇人肯定都是看不顺眼的,可她不想惹得邻里不快,只能故意挑了他们出来欺负。   可他一个老婆子,他也不能真的动手打人,若是要争论又实在没必要,这样的人和她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水。   云深想要息事宁人直接走人算了,岂料那老婆子却觉得找到了可以随意出气的软柿子,直接几步上前狠狠推了云深一下,之后指着他家里的人嚷嚷道:“看什么看啊,一个个的都是黑心肝的,尽昧着良心说话了,那地分明就是我家的!”   这李老婆子先头骂的话本就难听,可云深不打算计较,他们也就算了,可她竟然得寸进尺还上手了,这下万长青忍不了了!他可是长辈,自己的外甥和外甥的相公被骂,他自然得帮着出气!   万长青正准备和人理论,就被人拉住了,“长青啊,你个大小伙子别和她计较。”   拉住万长青的人便是先头找了上门婿的徐家女儿徐清慧,她开口喊人不要计较,自个儿出口的话倒是一点情面没有给人留。“李阿婆,大家都是一个村子住了几十年的,谁不知道谁啊,还你家的地呢,人家周家不卖地的时候你怎么不争?还不是看人王家是外来户,想要把人吃干抹净,黑心肝?到底谁是黑心肝啊?”   徐清慧这番话,那是一点面子没给李家留,好些只是看热闹的人见有人把事情说破,也不怕得罪人了,直接劝起了李家人,让他们算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李阿婆算了吧,人周家只是搬走了,万一王家人发了狠去把人请了回来,这事儿就可难看了。”   “是啊,不过几分地罢了,算了吧。”   村人开始一边倒的劝起了李家人,且话里话外都是他李家不占理,这下子李老婆子不干了,开始撒泼了,直接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   “啊呀,没天理啊没天理,一起住了几十年的乡亲帮着外人对付我李家啊,我李家可怜啊,全村人就欺负我们一家人啊。”李老婆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瞧着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像是真被所有人欺负了一样。   林久久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简直比云深那个惯爱颠倒是非黑白的娘脸皮还厚!“小舅舅回去了,这人脸皮比墙还厚,和她说不通。”   “也是,咱们是人不和牲畜论长短。”万长青这话说的老大声了,算是将方才没骂出口的话变着法子的骂了,且他说了就走,李家人自然不干,可惜,他们这会儿被王家人缠着也没功夫去追人。   几人回去之后,自然是要将方才的事儿和家里人讲的,这下好了,全家人都给气着了。   “这李老婆子也太过分了!”外婆原本想要上门去狠狠给李家一顿骂,可想想还是算了,村里人拌嘴常有的事,骂过了就算了,要是再上门理论可就没完没了,可她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还是冲家里人说了,“往后不必给那李家好脸色看,他们糟践人,就让他们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外婆,别生气了,不值当的,反正有人会收拾她的。”气过之后,林久久也想通了,往后那李家和王家还有的闹,那王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不然也不会地皮还没踩热呢就敢和李家打闹,往后那李老婆子有的是气受。   林久久能想到的事儿,万家人也想到了,今日可是个好日子,为了旁人生气着实是没必要,外公这个一家之主便发话了,让人别提李家的事儿了。   李家的事儿不提,林久久却好奇提了一嘴徐家的事儿,他听他二舅母的意思是那位婶子全家都被夫婿一家欺负,可方才瞧着她那样子,不像是好欺负的人啊。   “哎,这谁能知道啊,咱们没住人家床底下,谁又能知道人家夫妻两个关系到底怎么样啊。”徐家的事儿万家人显然也不想多说,外婆说这话的时候还在摆手。   林久久听罢跟着点头。“也是啊,旁人的家事,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就像他和云深一样,那李老婆子不知道云家那对夫妻都是怎么虐待云深的,仅凭着上次他们来闹,就认定云深是不孝子。   此后,一家子人该干啥就干啥,云深同外公他们说了今日卖药的事儿,林久久也拉了他外婆和大舅母她们,让人帮着看看他手上的指环是不是银的,顺便的还同人说了个奇怪的伙计。   “这咋不是银子啊,这就是银子啊。”大舅母看了半天给了结论,之后二舅母也看了看,之后也说了这就是银子,这材质虽然赶不上大银楼里面的,但村子里人买的银子大多都是这样的,错不了的。   “是银子就行了。”有了长辈的话,林久久放心了,他就说嘛,他们怎么可能连银子都不认识啊。   确认了这银饰是真,大舅母又嘿嘿笑了起来,她终于是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早想提醒你们了,什么能省,你的指环和耳饰不能省,都成亲的人了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可先头你们手里紧我就没敢多话,云深那孩子倒也懂事,手里一有钱就给你买了。”   “是啊,家里该添置的东西还是要添置的,如此日子才会方便,等到你们银子存够了,建房的时候也能省下一大笔开支,到时候什么都是现成的,直接搬进新房就是了。”外婆说着话慢慢站了起来,灶房里的活儿有大舅母,她准备出去坐坐。   外婆一走,大伙儿也没继续方才的话,转而说起了家里的事,一家人说说笑笑里,时间也不早了,今日大菜也要开始做上了。   林久久在一边看着他大舅母忙活,他要学一学这兔子肉怎么做,他们现在有调料了,下次云深再猎到了兔子,他就自己做。   兔肉相比其他肉类最是鲜嫩,不管红烧爆炒还是炖煮味道都很不错,今日大舅母做的是红烧兔肉,他们万家人嗜辣,做成重口的红烧兔,全家上下都喜欢。   “久久啊,这兔肉不能直接下锅,你得先清洗干净,而且最好别用清水洗,这野物腥味儿都重,可不能随意应付。你得先撒点儿面粉进去,按揉一下会儿再用清水洗净,之后还得加上去腥的东西腌一下再下锅,知道吗。”   “嗯。”林久久一直在边儿上看着,大舅母便知道他要学手艺,一边干活儿,还同人说些需要注意的东西,让人好好记着。   兔肉腌制好之后,做起来就快了,热油下锅慢慢炒熟,之后添上少许的水再炒制一会儿,最后可以直接小火慢炖,也能加上一些蔬菜进去一起炖煮。   今日,大舅母加了些菜心和青笋进去,可惜这几日的青笋有些老了,否则味道会更好。   “开饭啦!”兔肉上桌,今日的晚饭也就做好了,万家大桌中间摆了一大盆麻辣鲜香冒着热气儿的红烧兔肉,旁边放着一筲箕的饼子馍馍,还有两大碗菜汤,一家人也没分桌,挤在一起吃上了。   “家里花椒没有了,放的花椒叶,吃着怎么样啊?”三月份,花椒树上还没挂果,树上只有叶子,但这时候的花椒叶鲜嫩,用来炸炒东西,味道不比果子差。   “好吃。”万长青第一个点头,之后大家自然也是附和,特别云深,猛猛点头好几下,这些日子他和夫郎日日吃着只有点盐巴的东西,这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兔肉可是稀罕物,比着家里鸡肉还稀罕,大舅母手艺又好,一盆香喷喷的兔肉配着细软的馒头和脆响的烙饼,一家人吃的连话都平日少了些。   一大盆兔肉少了一半,桌上的人话才多了起来,林久久才和外公打听起了他惦记有段日子的事儿。“外公,村子里没有石匠啊?我和云深想要挖口水缸,还想挖个石臼,家里没石臼不方便。”   “有呢,先头不是和你们说了你们那木桶装水不行吗,我早和苗家人打听过了,像是家里这样长高三尺宽两尺的得要三钱银子,但可以给你们搭个石臼,你俩如今手里也有银子,要做就赶紧定下来,夏日里就能用上了。”   外公这话一说,林久久就知道外公是害怕他们嫌贵,一个水缸竟然要花三钱银子,确实是贵啊,可这东西不止他们能用一辈子,往后儿孙还能接着用,算来也不知道能用几辈子,倒也就不贵了。   “外公,我和云深一会儿就去定。”   “对了,你俩刚顶门立户过日子,家里添置的东西确实是多,往后就好了。”   “嗯,我们知道的,外公。”林久久看了云深一眼,笑着应了外公的话,这话外婆方才也和他说了,他心里也知道的。   如今日头长了,饭后天色也还早,两人饭后还坐了一会儿,这才往村里苗家去了。 第56章   苗家代代都是干石匠这活儿的, 家里现成的石料有不少,加之先头外公还去打过招呼了,两人到了之后只一会儿功夫就把事情说好了, 苗家人还让他们先把石臼搬回去了。   两人今日买了不少干辣椒, 这石臼立马就有用处了, 等到两人歇下, 林久久便和人说起了明日的事儿。   “咱们明日休息一日吧,你早上去地里看看红薯藤,午后就在家休息, 后天咱们去把苞谷种上。”现在已是三月天,便是晚上也不冷了, 林久久不像冬日那般紧挨着云深睡, 这会儿甚至双手都放在被子外面, 话间还伸手拉了拉云深衣袖, 让人明日把新衣服换上。   “等等吧,你的衣服不是还没做吗。”云深不想自己穿新衣, 想等着夫郎衣服做好了两人一起穿, 林久久却是直接摇头道:“我还是有两身好衣服的, 你的旧衣太破了还是别等了, 明日就换上吧。”   林久久知道云深性子,怕他不听继续劝道:“咱们攒钱不就是为了吃好穿好吗, 做了新衣干嘛不穿啊, 你放心吧我这回有经验了, 做起来快得很, 至多几日我的衣服也做好了。”   云深被夫郎扯着衣服,耳边还尽是夫郎撒娇般的话语,这些日子家里忙, 两人也没时间亲近,他刚躺下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心思的,这会儿却心猿意马了起来,顺势抓了夫郎的手就把人往怀里拉。   云深每每动情是什么模样,林久久可太清楚了,他不明白这人好好的怎么突然要闹,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转瞬又想到明日左右无事,今晚闹一闹也无妨,便软了身子起来,任由对方动作了。   长夜漫漫于沉睡梦乡之人却只是一瞬,眨眼天光破晓,屋内有了光亮,床上的人也有了动静,一声哈欠响起,几个懒腰之后,两人彻底清醒,很快便穿衣起床了。   云深起床之后,打了瓢水胡乱洗了个脸就出门了,林久久起床先准备了鸡食,喂鸡的时候还蹲在鸡笼前面看了好一会儿。   先前他们买鸡崽的时候,买了四只大概八两重的,这样的鸡崽基本不会折了,剩下十只是刚破壳不久的,都还披着嫩黄的绒毛,这样的鸡崽一般都会折上几只,可他的小鸡竟然都长起来了。   如今,大半个月过去,四只大的鸡崽身上鸡毛更硬了,而那十只披着嫩黄衣衫的小鸡崽,也变了样子,绒毛已经褪去了很多,身上开始穿起了花衣服,已然变成了当初那几只大鸡崽的样子。   林久久往鸡槽里撒鸡食的时候,争着啄食的小鸡一阵叽叽乱叫,听着小鸡们精神的叫声,他脸上立马有了笑,看来这十只小鸡都能长起来,他的钱不用白花了,真是太好了。   “你们要赶紧长大,乖乖下蛋啊。”林久久记得,以前家里养的鸡若是养得好,六七个月就能下蛋了,那四只大的瞧着有三只是母鸡,如今也有两个月大了,如此算来,至多七八月家里就有鸡蛋吃了。   喂好了鸡,林久久又去整理了一下昨日买的东西,看着那块腊肉,林久久想着这肉不能直接这么放着,还是得吊起来才行,免得被耗子嚯嚯了。   “不过,家里有耗子吗?”林久久皱眉想了想,几瞬之后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他们住进来这么久还真没有见过耗子,就连声响都没有听见过,难不成是家里穷的连耗子都不光顾啊。   笑过之后,林久久心里还是庆幸居多,耗子那东西实在是烦,没有自然好,只是往后家里东西渐渐多了,便不能保证没有那东西来家里,看来还得养只猫才行。   林久久昨日买的调料基本都是辣子,麻椒不用花钱买,万家有花椒树,他们能去摘花椒叶,就连他们屋后都有一棵野花椒树,至于姜蒜之类的他舅舅家里有给,他们暂时不需要买。   林久久在家里忙着杂事,顺便想着下午做点什么吃,他们今日要熬油,到时候会有猪油渣,要不要蒸点猪油渣包子吃啊。   “算了,包包子得用好多馅儿呢,干脆吃手擀面好了。”猪油渣煮汤能添味儿,林久久舍不得一顿吃掉一碗,但面粉他倒是舍得,而且云深力气大做的手擀面很是劲道,也很好吃。   云深今早出门不是干活儿,只是去看看红薯地里的红薯藤长得怎么样,按说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可他出门差不多大半个时辰还没回来,林久久忍不住的朝着地里看了好几次。   他们那两亩地离着家里不算远,过了大水沟之后穿过一片荒地就是了,两人这地地势高,站在屋后的荒坡上是能看见地里的,可林久久出去几次都没见着云深身影,便猜想他是出去找草药了。   云深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笑,且他背篓里还真的背了不少的东西,林久久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觉得他家云深可能是遇见什么好事了,若只是找了药草他可不会笑成这样。   云深方才出门还真的是遇到事情了,但算起来不是什么好事,只是云深也没吃亏,还出了昨日的一口恶气,所以才会笑的特别开心。   “我方才在村口那片水田那里,碰上了昨日那个老婆子,他见我背着东西故意绊我,我脚下使力反将她搬到,让人滚到一边田里去了。”云深一边说一边笑,且脸上笑容越来越大,他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没闲着,往背篓里拿了好些小白菜出来。   “还笑!”听了云深的话,林久久也忍不住笑了,可他自己笑了还忍不住担心,觉得云深有些冲动了,那个老婆子看着有些年纪了,到时候赖上他们怎么办啊。   云深知道夫郎的担心,赶紧和人解释道:“我又不傻,旁边有人呢,旁人亲眼看见她伸腿绊我,自己却滚下了田坎,这同我可没关系啊。   你是没看见,她滚下去的时候是跌下去的,整个身子都给打湿了,就连后脑扫都喂了水,她在水田里撒泼,叫嚷着我欺负个她个老婆子,旁人只差把白眼翻上天了。而且啊,她掉的还是人家的秧母田,我都不用和她多掰扯,自有人收拾他,旁边田里干活儿的婶子让我直接走,若是李家要闹她给我作证。”   云深这么一解释,林久久彻底放心了,脸上的笑意便肆无忌惮了。   其实,他昨日也生气,可那人年纪大了不抗揍,害怕几个推搡就断手断脚的,若是个年轻人胡言乱语满嘴喷粪,不说云深会不会动手,他自己也不会罢休的。   昨日被迫吞下的一口恶气,今日也算是出了,心里终于痛快了。   两人今日不打算出门干活儿了,林久久让人去把衣服换了,他也去做早饭了。云深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脸的傻笑,双手还一直在身上寻摸,一会儿扯扯袖子一会儿拉拉衣襟,嘴里还不停夸赞人手艺。“大小正合适,膀子背上也能伸展开,一点儿不绷着,穿着很舒服。”   林久久也是第一次正经做衣服,以往只是给他大伯娘帮忙罢了,他这会儿和云深一样激动,只是面上不显,他还指挥着人转了个圈,将人上下前后都打量了一番,最后发现这衣服确实是做的不错,才跟着笑了。   “久久,这青色你穿不好看,不然咱们重新去扯几尺布回来吧,买点儿鲜亮的颜色。”两人先前扯的布是村里汉子们身上最常见的材质和颜色,云深想着现在家里有点钱,重新给人扯点上好的棉布回来,这样穿着舒服些也好看。   “细棉一尺也才七八文,至多七八十文就能给你做身衣服了,重新去买点儿好料子吧,夏日里穿着透气舒服。”云深话语里是商量,但显然他已经决定了。   料子好的衣服谁都喜欢,林久久自然也是一样,他想了想点头应了,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们努力赚钱就是为了吃好穿好,还花钱的地方就得花。   等到了秋日,他也给云深做身好衣服,用新棉给他做暖和的棉衣。   衣服的事情商定,云深自觉去了灶下帮着烧火,林久久开始做早饭,今日,家里要熬猪油,下午有猪油渣吃,早饭便随意吃了点儿。   早饭过后,也差不多午时了,这熬猪油也是个费时的活儿,且这猪油还不能直接切块下锅,还得先洗洗干净才行。   两人如今有着一大一小两口铁锅,做饭方便了不少,林久久将那块板油切成大块,直接扔进了大铁锅里,等到水热了开始清洗,顺便还和云深说了方才胡思乱想的事。   云深被夫郎那句‘家里穷的耗子都不光顾’说的叹了口气,他们家里啥粮食都没有,自然是不招耗子,但这些东西今年秋收之后就有了,家里确实是得养只猫才行啊。   “咱们留意一下吧,看看村子谁家有猫,若是下了猫崽子就逮一只回来,就是最好养只母猫,我听说公猫长大了会跑,那东西养不熟。”   云深说的这话林久久也听过,但他还听过解决办法。“听说只要给公猫绝了育也就没事了,小猫可看不出公母,公母也无所谓的,反正村子里有劁猪匠呢,不怕的。”   两人说着话,锅里的板油也洗干净了,之后将板油捞起来,便要将之切成鸡蛋大小,再次下过熬煮。   两人买的这块板油有十来斤,切成小块下锅都有大半锅,等到所有油块下锅,林久久还接了一盆清水倒进去。他不知道熬油怎么还需要放水,但他大伯娘就是这么做的,他跟着学就是了,不会有错的。   开始熬油之后,林久久发现他们的铲子手把太短了,又让云深去砍了两根木棍回来,让木棍充当长筷子,搅动油锅的时候要比那个小铲子好用多了。   板油下锅之后,一开始全是肥嘟嘟的大块头,慢慢熬煮之后,每块肥油都会变得亮晶晶好似透明,等到了这个时候便能闻到一阵阵浓香,也是这个时候,锅里的大火就得换成小火了,不然熬出来的猪油颜色不好看,味儿里也会有微微苦味。   “相公,退了一根柴,烧小火了。”两人从午时开始忙活,这会儿已经差不对一个时辰过去马上就要未时了,林久久手上的活儿终于少了,可以不用一直守在锅边了。   前日,万家给了一包米花,还剩下不少,林久久让云深在小锅里烧了半锅水,他准备泡点茶水配米花。   两人没有茶盅,烧了水也只能将茶泡在大碗里,看着明明已经了无生机成了干瘪小卷的茶叶,又重新在大碗里活了过来,重新伸展开来变成一片片茶叶,林久久还傻乐了半天。   “我还是第一次泡茶呢。”两人碗里的茶水瞧着清清淡淡,像是清水染了一抹淡黄,之后整个晕染开来,不止清水变了颜色也有了味道,茶水还没到嘴里却已经到了鼻尖,让人闻到了茶香。   “这茶好香啊,比刚摘的时候香多了。”茶水还烫着,林久久便忍不住的以手作扇,轻轻煽动着雾气,低头嗅着茶香,他这下知道,他大舅舅他们为何每年都要走那么远的山路去掏茶了。   云深以前在家的时候,从没有喝过茶水,他们大河村的后山没有茶树,茶叶这玩意儿又贵得很,不说他了,他爹怕是都没喝过呢。   到了万家坝之后,他在万家喝过几次,他觉得这茶水要比清水润喉解渴,而且清水没味儿,这茶水初尝有些苦味儿,等到茶水下肚嘴里却有丝丝甘甜,倒确实是比清水有滋味。   这会儿林久久也坐到了灶下,两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米花,茶水放在灶头一直能有余温,香甜的还有粘牙的米花配上清香微苦的茶水倒是正好了。   吃着米花喝着茶之时,大铁锅里的猪油也慢慢变了颜色,油快上头开始带了些许微黄,香味也越发的浓郁,不说他们这小屋了,便是屋外头也能闻见。   林久久瞧着锅里油快差不多已经变成油渣了,又嘱咐人将锅里的柴禾又退了一根,现在就这么小火熬着,至多再小半个时辰就能捞了油渣出来,将油装坛了。   林久久先前买了油罐子回家,只是那油罐子不大,至多能装个两斤油,没办法他只能把油装进了之前的沙罐,而且大小两个沙罐都给装满了还将油罐子一起装满了,才将所有的油装完。   “相公,这些油足够咱们吃到年底了。”家里还有两三斤清油,同这两坛猪油一起,确实是能吃一整年了,想到一年都不用担心家里没油了,林久久忍不住的伸手摸了装油的罐子好几下,都舍不得放手了。   “是啊,这还有一筲箕的猪油渣呢,也能吃好几个月了。”云深这会儿正端着一小碗猪油渣,嘴里也正嚼着,甚至没忘了往夫郎嘴里送。   十几斤的板油自然能熬出不少的猪油渣来,这猪油渣可是好东西,吃面也好炒菜也罢,往里丢上一小把就能多出无穷滋味来。   林久久记得,他小时候吃到嘴里的猪油渣,全是靠自己的聪明吃到嘴里的,他后娘精明,煮汤炒菜的时候,一早的就把里头的猪油渣全捞到了她自己和林长耀的碗里,不说他了,就连林香香都没得吃,他每次偷摸去拿也只敢拿一两个,否则会被后娘发现的。   看着那一大筲箕的猪油渣,林久久觉得心里满满涨涨的别提多舒服了,真好啊,他终于可以当家做主了。   两人今日晚饭吃的早,且今日和面揉面都是云深来的,他力气大,两人但凡要吃面条都是他来做,今日有了他从地里采的小白菜还有新鲜熬出的猪油渣,这面条可比以往好吃多了。   “猪油做饭是比清油好吃。”云深手里捧着一个大碗,吃几口面条喝一口汤,平日里他基本都是将面条吃完了才喝汤,今日这面汤都要比平日里好喝多了。   林久久也是一样,他知道荤汤煮素菜好吃,可素汤里加了荤也香啊。   饭后,林久久趁着天色还早,拿了针线出来纳鞋底,他准备再给云深做双鞋,让人换着穿,他自己也得做一双,旧鞋马上不能穿了,得换新的了。   林久久在一边做针线,云深也没闲着,搬了凳子坐到旁边给人理麻线,他将麻线理顺了,林久久也省事便由着他默默干活儿,直到一声布谷鸟叫声传来,两人才说起了明日的事儿,明日他们要种苞谷啦。 第57章   农家人土地都是能多种点儿就多种一点, 绝不会浪费一点,一块地,一季庄稼可能会收获好几种东西。   苞谷前后左右都需要适当距离的间隔, 如此苞谷才能长得好, 这些空隙也正好种上别的作物, 大多人家会在包谷地里再种上红薯和各种豆类, 林久久他们也一样。   他们准备一亩地种红薯,如此他们就有红薯吃了,而且他们下半年还要养猪, 这猪光吃猪草可不长肉,要是家里有了红薯, 冬日还有来年的二三月家里的猪就有红薯吃了, 能肥壮不少不说, 还能剩下不少的包谷面。   至于剩下的一亩地, 眼下自然是种黄豆最为划算,黄豆收成在七八月, 而黄豆又能肥地, 到时候黄豆一收成, 正好可以种麦子, 如此便一点不浪费了。   两人出门之时,天光还没有大亮, 远处仿佛与天相接的山巅一片云雾缭绕, 近处青黄相接的山林也有雾气若隐若现, 看来今日又是个阴雨天。   两人一到地里, 这片地里也多了三三两两下地干活儿的人家,只是到底离着他们的地有些距离,两人同他们也不熟, 倒是没有搭话的机会。   两人忙活上之后,云深挖坑,林久久撒种子撒肥,至于埋土自然也是云深来,挥动锄头的都是力气活儿,自然要汉子来做。   “相公,咱们运气真好,这水沟离着咱家地里近,能省不少事儿呢。”农家肥又分了干湿两种,干肥下种的时候和种子一起埋在地下,湿肥要等作物长起来之后,浇灌在根部附近。   村子这么大,有些田地离得远了,施肥就难,所以好些人家不会直接挑粪水到地里,而是背了粘稠的粪料到地里,然后兑水浇灌。   地里各种作物所需肥料都不一样,苞谷这种作物最是复杂了,想要收成好,加上种植时候的底肥,一季得要施肥三次,所以便是一样的种子一样的地,勤快人家的苞谷自然个大又饱满。   云深自小干惯了农活儿,加之他力气又大,一会儿功夫就离了林久久老远,回头见人握着肥料满脸嫌弃,一边笑着手里动作却更快了。   小哥儿自然是要比汉子爱干净的,肥料又脏又臭夫郎自然嫌弃,只是为了秋日丰收,便是再嫌弃也没有办法,也得干着又臭又脏的活儿。   “久久,我来撒肥。”云深直接将地上装粪料的框子抱到了手上,林久久有些不好意思,“那不是什么都让你做了。”他话虽这么说,脸上的笑却是藏不住。   两人的两亩地一共有四五块,除了种着红薯藤的那块还有三块大的一块小的,两人一会儿功夫便将挨着红薯地的那块地种完了,还剩下三块大的,今日应该也能干完。   第二块地的种子全都撒下之后,云深让林久久先回去。“你回去做早饭吧,我把剩下的活儿干完了回去吃早饭。”   今日天色不好,倒是不好判断时辰,但村里的人好似天生对时辰敏感,干了多少活儿大概过了多久倒是心里有数,林久久知道这会儿怕是已经巳时了,便干脆回去了。   眼下三月都到了下旬,田间路边到处都是绿油油一片,林久久回去的时候,路过那片荒地,瞧着里面的水芹胖乎乎的脆嫩喜人,他想着家里现在有调料了,他掐一把回去下午拌着吃。   这一片荒地远处瞧着像是一片草地,离得近了便能发现这是一片泥石地,这地上满是碎石而且还有地下水浸出,难怪没有人家来开荒,任由他这么慌着。   林久久蹲在路边,发现身后有人的时候,正犹豫要不要回头身后的人便说话了。   “久哥儿,你掐这水芹干啥呀,这东西一股子草味儿,怎么做都不好吃的。”   “婶子。”林久久听着这人声音有些熟悉,他一回头还真是熟人,这人便是前头在李家帮他和云深说过话的徐清慧。   村子里有不少人家都会挖野菜吃,有的是家里真没有吃的,有的是就好这么一口,但不管是哪一种旁人见了都不会多话的。   林久久想着这人先前才帮过他们,没道理私底下还故意说挖苦人的话,他便实话实说道:“我和云深刚搬来,家里能吃的菜少,有个新鲜脆嫩的野菜尝尝鲜换换口味也好。”   “也是啊,个人手艺不同呀,我看你长相就知道你是个手巧的,定能做的好吃。”徐清慧话到这里,林久久脸色也好看了,他确定了这婶子先头的话并没什么恶意。   摘把野菜花不了多少时间,徐清慧也没待多久,几句话说了便走了,林久久起身准备回去的时候,还特地看了徐清慧去的方向,见她往下面的水田去了,林久久才开始纳闷和不解。   他怎么觉得,这人是故意上来同他说话的啊,方才回来的时候没见到有下山的人影,倒是下面那几块水田那里,确实是有几个人。   “哎,我们有什么值得人家结交的啊,许是多想了。”摇摇头,将方才的胡思乱想摇散,林久久快步回家了,他还得回家做早饭,云深一会儿该回来吃早饭了。   林久久回家的路不是村子里的大路,算是抄近路回家,他过了大水沟之后还要上一个缓坡,而那个缓坡在他和云深住过来之前是没有路径的,也就是他和云深走的多了才有了隐约一条小路。   爬坡上去的时候,林久久想着这坡空手还行,若是背了东西就有些吃力了,看来得花时间挖个台阶出来,也不需要多讲究的,只要眼里有着几个坑,再铺垫石子上去填上,这路就好走了。   爬上缓坡之后,林久久还回头看了一下自家地里,也就这么一看,看得他步子都急了赶紧往家里去了,因为云深都扛着锄头回来了,他还嘟囔了一句,“这人干活儿咋这么快。”   刚走到院子拐角的时候,林久久就觉得奇怪,他怎么觉得有股臭臭的味道?也就在下一瞬,他知道原因了!   “你在干嘛啊!”林久久还没踏进自家院子呢,就看见院子里蹲着一个人,那人还捂着鼻子,一看就知道她在干什么!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林久久气得不行,这会儿都顾不上那是个一把年纪的老婆子了,在人慌乱捞裤子准备起身之前,直接一脚踢到了胸口,让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老婆子觉得屁股一热的时候,就知道她坐到了什么,她嫌弃的哇哇叫了起来,正想对着林久久破口大骂两边脸颊就是一痛,他竟然被个小哥儿给揍了!   “你个小贱人,你敢打老娘?”李老婆子都被打蒙了,她一把年纪了,不说家里人了,便是村子里也少有敢惹她的人,不然她能跑到别家门前坐一天哭一天,咒骂一天,这个小哥儿是怎么敢打她的啊?   林久久有何不敢?他当然敢!“你个缺了大德的死老婆子,前日放你一马,你还以为我怕了你了,要不是看你黄土埋到脑门马上就要见阎王,你以为我会忍你?”   “你才黄土埋脑门!”人家说年纪大了,都说黄土埋半截儿,这该死的哥儿说他黄土埋到了脑门,这和全埋了有什么却别?这分明就是在咒她死!   “既然你脑子还清醒,知道我什么意思,那就不算老糊涂了,那就好好给我受着吧!”林久久知道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可挨几个耳光应该没事的吧,吃几口泥巴也无所谓吧?   况且,看着老婆子的精神头也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她都能特地来他家里干坏事,都能瞬间反应过来他在咒她去死,这脑子和身子分明都好得很!   “还敢来我家拉屎,你吃屎吧!”林久久没能恶心到真让人吃屎,但他家院子没有铺石砖是泥地,他直接往旁边一抓就是一把泥,然后直接往人嘴里塞。   “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李老婆子呜呜哭着嘶喊,可惜两人这屋子离着村子太远,便是离着最近的万家也得扯着嗓子喊才行,她这会儿嘴里有泥,身子还被压着,根本喊不出来。   林久久喂了人好几口泥巴之后才停手,之后刚准备再踢人几脚,那老婆子却是一个发狠爬了起来,竟是连裤子都来不及提起来,直接朝着他扑了过去。   林久久见人扑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可那老婆子直接去拉他的手,竟是想掰他的手指,他挣扎间知道了她的目的,所幸如了她的意,任人抓住了他的手指,之后借着两人近身位置狠狠在人腿上踢了一下。   李老婆子小腿骨被踢,痛的龇牙咧嘴的松了手,指着林久久就骂:“你这小贱人,你咋这么狠毒啊,连个老婆子也能下得了手!”   “哼!你自己送上门的,可怨不得我。”林久久也不废话,直接一个狠心,用力掰了方才被李老婆子掰的手指,也就是他自己多出来的那根手指,还将之用力往后压,直接往后压在了手背上,等到手指都红了才然后哭喊着求救。   林久久的喊声是对着万家的方向喊的,可他没想到他刚喊出声,云深正好爬上了屋后的缓坡。   云深刚到屋后,就听见夫郎哭喊的声音,他吓得赶紧往家赶,刚到院子转角,就看见自己夫郎被一个粘了一屁股屎的老婆子拽着衣服推搡。   “放开!”云深也不嫌她身子脏污,直接上前抓着人衣领就把人拉开了,等到那人离着夫郎远了,才恶心的赶紧放手!   “你有病吧你!”云深拉着人退开的时候,许是手劲儿大了点儿,他甩手的时候林老婆子又跌到了地上,这一回林老婆子不反抗了,开始倒地上又哭又喊。   林久久没管那个装相的人,看了一眼自己发红的手指赶紧上去告状。“相公,我一回来就看见她在我们院子里拉屎,我气不过和你理论了一下,她反而对我破口大骂,还想别断我的手指,若不是这手指没有骨头怕是就断了!”   “你这老婆子怎么如此恶毒?”竟然要别断他夫郎的手指!人家都说身体多出的东西都是连着命的,若是去除了命也就没了。   他记得,他小时候,他们村子里有个小哥儿的耳朵也和那日那个伙计一样,多了个小耳朵出来,他家里的阿奶趁着家里人不注意,直接给掐了,结果那小哥儿当晚就没了。   想到以前的旧事,云深心里怒意更甚,可他还来不及去教训人,夫郎却叫着跑向了他家的鸡笼。   “相公,小鸡死了,死了好几只!” 第58章   林久久隔着鸡笼, 看着已经咽气的几只小鸡眼泪立马就流了下来,他先前还在庆幸他的小鸡全都能顺利长起来,可今日就折了好几只, 而且还是折在了一个老婆子手里!   “相公, 看著她!别让她跑了!”林久久气得说话都打颤, 话落立马往灶房里去了, 也是他刚进了灶房,下头万家那里就有人在喊,在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云深瞧着下面喊话的人是他万长福, 他一边扯着嗓子和人说家里的事,一边留意着地上撒泼打滚的人, 这个时候林久久也从灶房里出来了, 而且他手里还拿着火钳。   李老婆子看见林久久手里东西的时候, 被吓了一大跳, 嘴里一下就没了声儿。   她原本准备撒泼打滚讹两人一笔,可她趴地上哭嚎了半天, 那两口子不止没有一点害怕样子, 那哥儿甚至还拿了火钳出来, 这是想要打死她?   李老婆子只是想讹人钱财, 她可一点舍得不死,她活了这几十年了什么人都见过, 她一见那哥儿样子就知道他是被气得狠了, 眼下已经理智全无了, 说不准还真的会失手将她给打死!   一想到会丢了性命, 李老婆子也不哭了也不喊了,赶紧起身就想跑。   见人要跑,云深自然要拦着, 可那老婆子眼下已经急眼了什么都顾不得,直接抓了地上的屎朝着云深丢,云深被恶心的几个闪躲没敢上前拉人,那老婆子趁机跑了,那速度可比小孩子还灵活。   林久久进屋原本是想搂一盆土灰兑了水,泼那老婆子一身,进去之后又后悔了,便干脆拿了火钳出来,准备将鸡笼里已经咽气的小鸡夹出来,带着小鸡尸体去李家要说法,这会儿见那老婆子跑了,赶紧把云深喊住了。   “相公,我去追,能把小鸡带上跟着来。”林久久如今便是急了也没乱了分寸,他觉得云深一个大男人,追着一个老婆子跑容易落人话柄,还是他去追好一点。   李老婆子跑到万家的时候,万长福也到了路边,剩下的万家人也差不多跟着到了,可惜那老婆子到底是有些年纪了,万家人也不敢生拉硬拽,还是让她给跑了。   “久哥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万长福急的不行,方才也就囫囵听了个大概,他还糊涂着呢。   林久久跑的急,这会儿还喘着粗气,他被万家人拦下,却没有和人细说的打算,只一心要去追人,可他走了几步却又停了步子折返回来,赶紧和万家人说了方才都是怎么回事。   “小霞,你和小云还有你们阿娘一起去村里,把我方才的话都说出去,要是有人想去李家看热闹也不要拦着。”林久久的话说的又急又快,但该说的他都说清楚了,之后便匆匆朝着李家去了。   万长福将事情前后理清之后,气得好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先头,他外甥和外甥的相公无端被人辱骂,他们没计较就算了,那李家人还得寸进尺!竟然还特地挑了外甥不在家的时候,去家里干恶心事和恶毒事!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如今是家里只有几只鸡,要是家里喂了猪,养了旁的牲畜,那么遭殃的可就是那些大家伙了,那损失就大了!”万长福这话说了,想到林久久方才的话觉得很有道理。“这事儿得闹大,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在村里不是没人,他们不是任人欺辱的主。”   “小霞,就按你哥说的,去村子里喊人,尽量喊咱们万家人。”万家亲兄弟虽然只有三个,可是叔伯兄弟可多得很!   “好,我马上去!”万小霞得了吩咐跑的比兔子还快,一溜烟的就没了人影。   林久久追到李家的时候,李老婆子连裤子都还来不及换,嘴里还在叫骂着,她身边有两个娃娃和两个手足无措的年轻妇人,一见林久久竟然追到了家里,赶紧指挥家里两个娃娃去地里喊人。   “哼!去喊吧,最好把你们全家都喊回来!”林久久根本不怕李家人,他既然要把事情闹大,就没想着要一个人扛着,李家有几兄弟又怎么样?他和云深也不是一点依仗也没有。   李老婆子一看林久久那架势,就知道今日这事儿不能善了,心里这才生出了些后悔来。早知道,她就不该选今日去那两口子家里,就该选一个赶集的日子,那两口子要是去了镇上,她时间就多了。   李老婆子一边后悔日子没选好,一边戒备的盯着林久久,她现在知道了,这个哥儿是个混不吝的,他和村子里流氓一个样,对她个老婆子也能下死手的!   李老婆子盼着她老伴和儿子还有大孙子们快回来,她也确实是把人盼回来了,可云深也来了。   眼下这个时候,正好是地里干活儿的人收工回家的时候,李家两个娃娃刚出门就碰上了正回家的李家人,李家人还在云深前脚踏进家门。   “相公!”林久久见云深这么快追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框子,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框子里面不止有被这老婆子捏死的小鸡,还有好些土,他一下子就猜到了,那应该是他家院子里沾了这老婆子屎的土。   “你们到底想干嘛?别太欺人太甚了,竟然还追到家里来了!”李家大儿子李有刚黑沉着一长脸,一边瞪着云深和林久久一边微微皱了脸,还伸手捏了捏鼻子,他怎么觉得家里一股子臭味儿?   李老婆子原本躲在家里两个媳妇儿身后,这会儿见李家的男人全都回来了,一下就抖起来了,叉着腰站了出来,对着云深和林久久就骂,“一个隔壁村子的不孝子,一个长了六指的讨债鬼,就这还敢来我李家撒泼,也不看看你们......啊!”   李老婆子话未说完,云深已经把框子里的所有东西朝着人泼了过去,末了还笑着应和道:“你说得对,我们今日就是来讨债的!”   万家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云深往人身上泼东西这一幕,且这回来的不只是万家人,还有村子里跟着来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有一开始偷摸在院墙处看热闹,这会儿已经正大光明站出来的隔壁外来户王家。   李老婆子回家还来不及换衣服,身上原本就还有一股子浓浓的屎臭味,这会让又被沾了屎的泥巴泼了满身,一身恶臭更是挡都挡不住,加之她身边甚至还有几只小鸡的尸体,这更是渗人得很,让她直接原地跳脚了。   “不活啦不活啦!万家的亲戚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啊!”李老婆子胡乱挥动着手脚,将身上泥巴抖干净之后双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之后便开始了先前没能如愿的表演。   可这会儿就连李家人都没空看她的表演,李老婆子当众受辱,他家里人自然忍不了,全家一起朝着云深和林久久扑过去了。   这会儿,李家四五个男丁朝云深一个人围了过去,家里的女人也不准备放过林久久,可李家人既然动手了,万家人自然也不会旁观,万长青第一个扑了过去,却被云深给推开了。   “小舅舅,你别动手!”云深不想让万家人帮他,只想喊万家人将他夫郎护着。   可他看向夫郎那里,才发现不用他发话,他夫郎这会儿已经被人护的好好的,他只能一边和李家男人周旋,一边大喊道:“外公,舅舅,你们不要帮我,把久哥儿护好了!”   云深这么一喊,林久久着急的不行,万长青也着急,他正想不管不顾的再扑上去,却被万长福拉住了!   “大哥,我得去帮云深!”万长青觉得便是云深个子高力气大,也断没有一个打五个还能占便宜的道理,他得去帮忙。   万长福这会儿已经知道云深目的了,他死死将弟弟拉着,还示意一边蠢蠢欲动的儿子也不要动手。万长福这一脉可是两人在村子里最亲的人家,他们家都不动,其他万家人自然不会动手。   云深不让万家男人去帮他,先头准备教训林久久的李家女人们却没有讨到好,她们既然全家出动,万家也不会和她们客气,李家人打不过才赶紧的停手了,只是她们停手不停嘴,还在一边破口大骂,那模样像极了那日同王家争地的样子。   “你们真有本事就闭嘴,继续打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小被打得多了,林久久也不觉得落在身上的拳头有多痛,他方才虽然挨了几下,可他也踢出去好几脚,甚至抓了好几下。   他能感觉到他好像抓破了谁的脸,他这会儿心里可痛快得很,甚至还想继续和人打起来,继续将心里恶气出个一干二净。   林久久还想继续出气,可李家女人却不敢再动手,只能出张嘴不停犯贱!“臭不要脸的!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哟,李家大媳妇儿啊,你咋骂自己相公还有老公公啊,对了还有你儿子小叔子你也骂进去啦,他们如今就在以多欺少啊。”李家大媳妇儿的话被一个村人接过去了,可具体是谁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人这话一说,久久也没心思和她们废话了。   “相公!”林久久见云深和林家人打在一处,他心里担心正捋袖子想帮忙,却被大舅母拉住了。   “久久!”大舅母朝着李家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好几伙!没想到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李家成了戏园子,到处都围满了人,甚至连院墙上都趴着人,怪不得认不出方才嘲笑李家大媳妇儿的人是谁。   林久久见李家这么多人,也懂了大舅母的意思,甚至懂了云深为何不让他舅舅们帮忙。   不能去帮云深,林久久也没闲着,他看着还在骂个不停的李家几个女人,也没忍着。   如今,李家已经停手了,他再动手有些不占理,林久久直接冲着李家人来了这么一句,“哼,以后别让我逮着机会!”李家一个年轻的媳妇儿被惊的退后一步,不自觉悄声道:“这人是斗鸡不成?这还是个小哥儿吗?”   李家媳妇儿的话没人听见,这会儿也没人在乎他们了,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云深和李家男人们,那些看热闹的人甚至开始帮着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云深出主意。   “云家小子,来个猴子偷桃啊~”   林久久这会儿也紧张的看着云深,看着和云深挨了李家老大一脚,他忍不住的腿一缩,他虽然知道了云深不让万家人帮忙原因,可他还是觉得不值得啊,不过一点名声罢了,何必要自己吃苦啊!   林久久担心云深吃亏,却不知道云深在有了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就发了狠,他顺着方才那声大喊,脚下一个用力狠狠踢了出去,这用了他十成十的一脚,正好踢在了李家老大□□,李家老大立马捂着□□倒地,痛苦的在地上蠕动,竟像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哟!干的漂亮!”方才喊叫的人又出声了,林久久这会儿甚至都没能去关注云深,他寻着声音望去,只能看见捏着鼻子躲在人堆里的万长青。   “小舅舅。”林久久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他就说嘛,除了他小舅舅没人干得出来这种事。   云家老大动不了之后,剩下的李家人,一个是六七十的老头子,三个是和云深年纪相仿的青年人,还是很难缠的,好在云深个子高,他脑子也聪明,绝不让人拖住他。   他拳脚全都大开大合,从不和人身体纠缠,拳头只落在人脸上,双脚只踢在人身上肉少的地方。   李家大孙子捂着腿趴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全程只是拉扯了云深衣服几下的李老头子,终于受不了了!他的大儿子大孙子都被打得爬不起来了,再这么下去,他们全家男人都要被这天杀的废了!“别打了别打了!”   “你到底想干嘛,你到底想干嘛啊!”李老婆子这会儿是真哭了,她的儿子啊孙子啊,都要被这天杀的打死了啊! 第59章   李家人既然不想动手了, 那自然是要讲道理了,林久久不等云深开口,几步上前指着地上的死鸡, 冲着李家屋子里里外外所有人大声说道:   “今早, 我和相公下地干活儿, 回家之时却正好看见这家的老婆子在我家院子里拉屎。”林久久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果然,周围立马响起一阵嫌弃的声音。   “特地去别人家院子里拉屎,咋这么恶心人啊。”   “就是!”   “确实是恶心人了, 这也太过分了,什么仇什么怨啊。”   见众人反应和他所料一般, 林久久继续说道:“且不止如此, 这家的老婆子甚至连我家的小鸡都没有放过, 这些小鸡是被她捏死的, 这是我和相公初到村子里,家里也没养猪羊牛, 这人连几只小鸡都不放过, 若是家里有猪有牛羊, 还不得让她投毒草毒死啊。”   要说林久久和万长福还真是亲舅甥两, 两人都想到了一处了。   “你放屁!”李老婆子眼见无人帮她说话,全是点头应和的人, 急的赶紧打断了林久久的话, 指着她身上一身脏污就哭诉了起来。   “没天理啊没天理啊, 这一张巧嘴这能颠倒是非黑白啊!”李老婆子一开口竟是将所有否了个干净, 可旁的话语她却是打死不说。   林久久见状只有一声冷笑,接着指着她屁股冲所有人继续说道:“这老婆子被我发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捞起裤子, 我推倒她在地之时她直接粘了一屁股的屎,只要你不怕丢人,我立马就把你裤子扒了,如此自能说明!”   林久久说罢,竟是真的要动手,李老婆子便是年纪大了,真到了要丢脸的时候,也要脸了,下意识捂了下屁股,之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精神又来了,指着林久久一边哭一边骂:   “就是他啊,就是这个黑心肝的哥儿,他方才也说了,是他将我推倒在地,且不止如此,她还对我拳脚相加啊,我一个老婆子哪里是她的对手,我差点让他给打死啊!”   “外公。”告状罢了,谁不会?林久久这会儿没去接李老婆子的话,反而把自己左手伸出去,朝着自己外公身边去了,直接指着自己那根多出来的指头委屈道:“是她要打我,我打不过她,她差点把我的手指折断,她说她要弄死我。”   “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外公看着外孙那还留着指甲印的手指,气得一边说话一边手脚并用,竟是不停在推着儿子孙子出去指着李家人喊道:“给我打!给我狠狠打!”   “阿爹,我可就等你发话了!”万长青都快憋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打架的机会,还得让他忍着,这下子有了他爹的话,看谁还拦他!   万长青第一个冲出去,之后可就不止万家几兄弟了,就连万家的叔伯兄弟也出手了。   这久哥儿的娘可是他们的堂姊妹,他娘早逝无人护他,好不容易长大嫁人,李家这狠心的婆娘竟然想要他的命,这如何能忍!   万家本就人多,这会儿就连万家堂亲都上了,李家人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不说男人了就连李家女人一起挨了打。   今日来的人也不只是万家人,看热闹的村人眼见李家人每个都被揍了,也算是长了教训了,这才赶紧劝架拉人。   “好啦,万家大哥,算了吧,算了吧。”   “是啊,一个村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算了吧。”   外公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也知道不能把人打死,赶紧喊住了自家人,亲戚们自然也就停手了,可他们停手了,李老头子没停,他直接给了李老婆子一个耳刮子!   “臭婆娘!难怪我昨晚梦见了一河的鱼,原是你今日要出去闯祸!”   李老婆子被自家老头子一巴掌扇的脑子嗡嗡响,她算是知道了,今日这脸是丢定了。   “乡亲们啊!”李老婆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知道家里人靠不住了,也不逞强了,开始示弱诉说她有多冤枉。“你们是知道的啊,我老婆子都六十几快要七十了,可昨日还被那云家小子推到了水田里,我不甘心啊,我这才做了糊涂事,这都是我一时冲动,可他姓云的就没有错吗?”   李老婆子还想狡辩,往日,不管她有理没理,她都是有理的,她何曾像今日这般受辱,她实在是甘心,妄图将她今日所为都怪到云深头上。   她记性不好,可有人记性好,她话落之后,都不用林久久和云深反驳,自有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什么嘛,分明是前几日他家和王家争地的时候,这老婆子无故骂了久哥儿两口子引来的恩怨。”   “对哦,当时还是人家徐婶子说了句公道话呢。”   “呀,这李老婆子怕不是就在那时,就记恨上了久哥儿两口子?一定是了!昨日,她在村里水田碰上了云深,她自己要绊人家,可年老不中用自个儿倒是跌进了水田里,这不,心里头更加记恨了,今日就去人家家里作恶事了!”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李家和云深他们的恩怨说了个清楚,可村里人的嘴一开口,便不止如此,还有人叫嚷道:“那今日李老婆子都被泼屎了,这怨气得多大啊?”   “她总不会还想杀人吧?”   “不杀人,杀人家的牲畜还是可以的啊,这不,这小鸡就给弄死好几只了。”   林久久听着村中众人说着公道话,心里感激不已,可李家人泼皮无赖可不是说说而已,便是大伙儿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老婆子也不服软认错,还坚持她没错,她是因为被云深推了才报复回去,所以有来有回罢了。   “哼,既然这村子里的规矩是上门弄死人家养的家禽家畜都没错,那就行了。”云深话落,直接朝着李家茅房去了,他这一动作可差点将李家人吓死!   他家出头钉耙都在茅房放着啊!他们两个穷鬼没有养猪,他家养了啊!要是这天杀的,将他家的年猪两锄头几几钉耙砸死了,可怎么办啊!   云深力气多大李家男人可是领教了的,李老头子吓得一脚踢向李老婆子,李家儿子们也赶紧去拉云深,李老婆子终于肯改口,说了要赔偿的话。   “不过几只小鸡崽,能值几个钱,赔你们好了!”李老婆子话落便进屋去了,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一些铜板,她这会儿不太敢走近林久久,更不敢走近云深,因此直接将手里的铜板朝着人扔了过去。   “给!三十个铜板足够了!”李老婆子这会儿心疼的不行,不过三只不知道能不能长大的小鸡崽子,竟然花了她三十个铜板,真是冤枉啊!   李老婆子还觉得她吃亏了,可她将手里银钱扔出去的时候,李老头便心道不好,果然李老头都还来不及开口,云深开口了。   “三十文?哼!这账可不是这么算的。”云深原本不想多计较,他们当初买鸡崽,稍大一点的十文一只,小一点的五文一只,今日被李老婆子捏死的小鸡崽刚好长到十文一只的鸡崽大小,按说这老婆子给三十文没问题,可给他扔到地上就有问题了。   这说明这死老婆子心里还不甘心,证明他们两家的事儿还没完,既如此,他何必还有留情面。   “那你还想干嘛?你家夫郎也没受伤,你还讹人不成?”李老婆子这会儿终于有些心虚了,她方才一时冲动是真的想将那小哥儿手指掰断,若是他们想要汤药费的话,这赔出去的银子可就多了。   李老婆子还想着要不要装受伤,云深开口的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自然是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云深指着地上的三只小鸡,开始和人算账了。“这三只被你捏死的小鸡,已然看得出来是母鸡,这母鸡长大是不是要下蛋?一只鸡我要是养个十年八年的,它是不是得下个十年八年的蛋?   我不算你多的,就算一只鸡一年下两百个蛋,我一只鸡养五年,三只鸡你要赔我一百五百个鸡蛋,合计三千钱。”   “你!云家小子,你别欺人太甚!”李老头听完云深的话脸色铁青,李家人齐齐喊着,“哪有这样算账的啊!”   “怎么没有?我说的哪里有问题?”见李家人急了,云深不急了,连话语都慢了下来。   “他说的好像没问题啊。”回云深话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哥儿,小哥儿这话一说,被李家人吃人般的眼神齐齐瞪着,吓得他赶紧躲到了他娘身后去。   “哼!怎么没有问题,你这简直是痴心妄想,村子里谁家的鸡能养七八年,养个三年就是老母鸡了!”说道养鸡,李老婆子有经验,她说的底气十足,连头都抬高了。   云深根本不搭理她,“我自己的鸡我想养多久养多久,同你有什么想干?我就想要养四五年,七八年你奈我何?村子里可有老死的鸡,谁能证明我家的鸡活不了七八年。”   李家人说道老母鸡,大舅母有话说了。“老母鸡可贵得很,老母鸡炖贝母可养人呢。”   “你们胡说八道!”   “简直就是胡搅蛮餐啊!”   “这就是讹人!”   李家人七嘴八舌的反驳,云深却是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同人强调了五年这个数。“我要是真要讹人,就不是养个五年就算了,我得养个十年八年的,你们别废话了,要么给钱,要么你家也得躺三个,你们自己选吧。”   云深嘴里那句‘躺三个’可把李家人吓得不轻,也让其他人惊了,但云深倒是不怕,若是今日的事儿能传到隔壁村子那就更好了。   今日闹起来的时候,正好是村子里吃早饭的时辰,因此大多人都有空,如今热闹看的差不多了,便陆续有人走了,但还是还有好些人留了下来,他们想知道李家最后要赔多少钱。   李家这会儿也算是知道了,死掉的这三十只想要按着三十文赔钱是不可能了,但是......   “谁家一只鸡养五年,至多三年!一千八百钱,我家赔了!”李老头子最后拿了主意,李家人都没吭声,但看着李老婆子的眼神都有怨恨。   今日,家里不止破财还丢人,而且还丢大发了!   李家人竟然还真赔了多余的银子,李老头子嘴里的‘三年’一出,云深都惊了,他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这么容易,他还以为还得和李家人缠上一阵,最后赔个几百钱呢。   两人拿着一两八钱银子离开的时候,身边差不多只有外公一家了,林久久这会儿还被他外婆还有大舅母围着,他外婆还在心疼。   “那李老婆子心也太毒了!”外婆还在对林久久的手指耿耿于怀,林久久便知道这万家坝也有这个说法,身上自带的胎记不能动,否则一个不好会没了性命。   “外婆。”林久久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对着人笑,还不断翻动自己左手表示自己没事儿,直到将外婆逗笑了才放心了。   他手指的事儿过去了,林久久又想起了方才那些帮他们说话的人,便开口道:“村里还是明理的人多啊,方才多亏他们帮我和云深说话呢。”   “哈!”大舅母突然笑了,之后得意说道:“哪有人愿意得罪人啊,方才那些人都是我交代好的,那都是咱们自家亲戚,你可能不太熟,不过往后你们在村子里久了会认识的。”   原始如此啊,原来是大舅母喊来的人,他就说嘛,方才那些人完全就是直接得罪李家人,过来看个热闹罢了,完全没有必要啊。   一家人说这话便到了岔路上,万家人要回去了,林久久和云深走了一段路却又折了回来。   “外公,我和云深想用这笔钱请亲戚们吃顿饭,可我不太认识人,要不等到下午些,让大舅母他们陪着我到亲戚们家里走一趟,带我认认人,也顺便请大家去家里吃饭。”   “嗯......这主意不错,哎,我家哥儿和夫婿都是懂事的啊。”外公满脸笑意,对于两人这决定那是满意得不行。   对于两人这决定,满意的可不止外公一人,万家人都十分满意,他们家都是老实人,对于云深要了李家那么大一笔钱的行为虽是觉得痛快,却是觉得有些不太对。   万家人做事规矩,按他们的意思,今日该赔多少赔多少,该赔礼道歉赔礼道歉也就行了,真要了人多余的银钱,这话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如今,两人有了这个决定,不止能感谢今日帮忙的亲戚,还能拉近亲戚的距离,两人往后在村里走动就方便了。   且好处还远不止如此,他们还能借着这顿饭让村子里其他人知道,他们要那笔钱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往后旁人再提起这事儿,这说法可就变了,不会再说出不利于他们名声的话了。 第60章   闹了一早上, 两人回到家都快要午时了,因为李老婆子,两人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便是这一个时辰算是赚了一大笔钱, 两人脸上也没一点笑。   两人一开始, 也没想到要请亲戚吃饭, 还是云深无意说了一句‘这银子拿着也膈应’,林久久心头恰好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提议用这笔银子请今日帮忙的人还有亲戚们吃顿饭, 如此银子花出去了,他们也就痛快了。   林久久这话一说, 云深立马就同意了, 两人一点没耽误赶紧和外公他们说了要请客吃饭的事儿, 这脸上才有了笑。   “相公, 你说咱们哪天请客啊?”林久久原本觉得趁热打铁最好了,日子最好就是定在明日, 可今日他们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地里的苞谷怕是种不完了。   若是留着一点儿, 心里又不得劲儿, 而且田里的小秧也不能耽搁了,得要赶紧移栽才行, 不然就要影响秧苗发枝了。   除却这两件要紧事, 其他事儿倒是不妨事, 种豆子种菜都能往后挪几天。“不然, 再耽搁两天吧,咱们今明两天先把田地里的活儿干了,菜地里的现等等。”   “听你的。”请客的日子, 云深没什么意见,反正事情已经定下了,至多就是两三日的事儿不妨事。   请客的事儿商定好,两人赶紧吃了早饭又是一天的忙碌,只是两人收工吃了晚饭往万家去的时候,外公却说请客的事儿不要拖日子。   “打铁趁热,明日就挺好,如此村里人才能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请客。”外公这会儿正拿着一本黄历,家里给万永全相看好适合的人家了,他这会儿正挑选吉日去姑娘家里说亲呢。   林久久得知他大表哥要说亲了,高兴的连请客的事儿都放到了一边,万家两个未婚的大小伙子,如今有一个终于要有媳妇儿了,可是家里的大喜事。   万永全这会儿就坐在他阿爷身边,提到他的亲事他只知道笑,顺便的还看着万长青笑,那笑林久久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小舅舅是长辈,按说家里应该给他小舅舅先说亲的,可他小舅舅亲事不顺,如此家里便换了对象,先给孙辈的万永全张罗了。   “久久,云深啊,咱们走吧。”两人一到家里,大舅母就将身上的围裙解了,方才还去换了件衣服,这会儿要领着两人出门了。   林久久先头只顾着高兴了,都忘了要和人商量请客时间的事儿,他拉住准备出门的大舅母,赶紧和人说了他和云深商量的日子。   “我们觉得过两日也行,今日耽搁了些时间,地里的苞谷不多不少还剩下一块地,还有家里的小秧也得赶紧栽了才行啊。”   “不用!”外公直接一个摆手,“你们那点儿活算啥啊,请客吃饭罢了,又不是大过年的全家都得在家里歇着。明日,让云深带着长青他们去田地里干活儿,你同你舅母他们去街上买东西,等你们晚饭好了,他们的活儿也早就干好了,啥也不耽误。”   “小舅舅,你要去地里干活儿吗。”林久久知道这事儿已经定了,偏要故意去问万长青一句,万长青故意苦着脸道:“老头子都安排了,我能不干嘛,行了,你就听他的吧,啥也别管了,只管去请人就行了。”   “那谢谢小舅舅还有表哥了,我们走啦。”林久久这下高兴了也放心了,临走想到什么,又回头喊道:“表哥,祝你娶个漂亮温柔的媳妇儿回来。”   “哈哈,借你吉言了。”林久久的话,万永全没好意思接,倒是让就在他身边的大舅母接了过去,能有个听话懂事还漂亮的媳妇儿,哪个婆婆会不高兴啊。   “哎。”说到听话懂事还漂亮,大舅母立马就想到了林久久,她默默叹了口气,在心里偷偷骂了云深他娘好一会儿,心想那婆娘真是有福不知道享,这么好的儿子还有儿夫郎不知道珍惜就算了,还要虐待,一点福气全给她折腾没了。   大舅母领着两人出门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好在万家坝住户集中,也不用东跑一家西跑一家,他们去到第一户人家的时候,大舅母就指着这大院子说了,这里面便有好几户人家,倒是不耽误事儿。   大舅母他们到的这户人家虽瞧着只有一个大院子,可这大院子里面却住着好几户人家,从高处看很像个围屋,中间便是个大大的天井。   “嫂子,歇了吗?”大舅母轻轻敲了一下半掩着的院门,听见有人回应就直接推门进去了,他们刚进去主人家就出来了,大舅母赶紧给两人介绍,让两人喊人。“这是永全堂伯,和伯母,你们要喊舅舅,舅母。”   “舅舅,舅母。”两人赶紧喊人,他们话落已经被人拉着往屋里走,但大舅母走到院子里就停了步子没往堂屋里去,林久久知道大舅母的意思,赶紧的将来意说了。“舅舅,舅母,我和云深明日想请亲戚们去家里吃顿便饭。”   “哈哈,好好好,你们放心吧,我们肯定去。”如今天色晚了,林久久也看不清这位堂舅舅的脸,但他觉得这声音和他大舅舅很像,于是一下子变觉得亲近了不少。   这个大院子的屋子,大门都对着中间的天井,这会儿旁的人家也出来了,大舅母便赶紧拉人两人去认亲和请人,等到离开出了院门,还不忘说一句,若不是家里的地界不过宽敞,建个这样的屋子倒是不错,一家人方便。   林久久听着大舅母的感慨,只轻轻应一声便罢了,他想着只有家里和乐的人家,才会想着一家人住一起,便是兄弟各自长大成亲也想挨着建屋,若是换了旁人可就不一样了。   当初,云深他大哥怕是不止想要赶他们出家门,甚至希望云深直接被冻死。   之后,几人又去了好几户人家,还顺便的将明日要用的锅碗瓢盆还有桌椅板凳都给解决了,两人屋子里的家具少,要请客这些东西都得和亲戚借。   他们终于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之后,林久久想要送大舅母先回去,大舅母却摆手没让,还嘱咐他明日早点儿出发去镇上,这七八十人的饭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得早些做准备。   “大舅母,你放心吧,我一早就出门,保准到你家喊你的时候你还没出门。”   “那就好,回吧,回去早些歇息。”大舅母说着话也准备回去了。   “大舅母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儿。”如今差不多月底了,天上的月儿变得娇羞,几乎不露出一点儿月光,天黑之后便是双眼摸瞎,什么都看不见。   林久久担心大舅母摔了,大舅母都走出去几步了,还要停下训他一句,“臭小子,你个地皮都没踩热的,还担心起我这个村子里住了几十年的,你放心吧,村子里的路我闭着眼睛也不能摔了。”   “哈哈,知道啦。”   两人对村里不熟,可回家的路却熟,回去的路上倒是没有摔跤,安安全全到家了。   一到家,两人迅速洗漱便上床了,但他们上床却没有立即睡下,两人还在商量明日要买的东西。   林久久第一个想到的菜便是鸡,他方才也和大舅母提了,但大舅母说了村子里养鸡的人家也多,他们直接在村子里买就行了,免得几只活鸡背着麻烦。   “鸡不需要买了,但得定个数量,方才我算过了,明日要来家里吃饭的一共十好几户人家,差不多七八十人呢,咱们买多少只鸡?八只应该够了吧?”鸡肉要比猪肉稍稍贵一点,猪肉这几日能卖到九文十文一斤,鸡肉应该是十一十二的样子,一只鸡应该能有两三斤吧,八只足够了,还有别的菜呢。   “久久,干脆买十只吧,咱们也不是办酒席,不用管菜色数量,咱们为何请客,大伙儿也是知道的,所以干脆就以鸡肉为主吧,咱们炖他几大锅的鸡肉,让大伙儿吃鸡肉吃个爽快好了。”   “你说的有道理呀,听你的,那就买十只!”林久久原本还愁着要做什么菜,这会儿不愁了,他觉得云深说的有道理。   村里人家吃鸡的日子可不多,一年也就吃个两三次,有些人家甚至也就过年能吃上一回,若是能敞开了肚皮吃一顿鸡肉,确实是痛快。   “那我明日上街就买个几十斤米面回来,再买点菜干回来,菜干能放进去和鸡头一起炖,也能做点儿素汤,到时候再炸点麻花和饼子,如此应该可以招待人了。”   “对了,大舅母上次做的蛋饼好吃,再买点儿鸡蛋和土豆粉回来吧,一个炒菜也没有不行。”云深又想到了一个菜,只是鸡蛋可贵呢,但他们这银子也是用鸡蛋的名头赚回来的,也给大伙儿尝尝吧。   “行,听你的。”林久久一直在心里算着花费,想着还剩下不少的银钱,他答应的十分干脆,反正这钱也不是花的他们的,不存在浪费。   明日请客的事儿商定好,两人有一声没一声的说着些家里的杂事,彼此声音也慢慢小了,不知不自觉沉沉睡去。   翌日,晨光微明之时,林久久一见外头天色立马翻身起床,他其实早就醒了,就等着天明了。   “云深,一会儿把剩下的那两快米花吃了再去干活儿,等你回家吃早饭的时候,我和大舅母应该也回来了,到时候再给你做早饭。”林久久急着出门,连早饭都不吃了,他准备到了镇上买两个包子吃,还能和他大舅母一起吃。   云深以往在家的时候,什么活儿都干过,就做饭的活儿没干过,他娘可不会让他动灶房里的东西,可他没做过不代表他不会,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夫郎做饭他烧火,一顿饭罢了,他自己能解决。   “你放心去吧,不用着急赶回来的,早饭我自己解决。”云深这会儿也要起床了,下地干活儿自然得赶早出门。   两人起床将家里大门一打开,便察觉到了外头光线,等到一个抬头,看着那一片蓝天,顿时都乐了,怎么这老天爷就和知道他们心情似的,昨日倒霉天色也是乌云盖顶,今日心情好,这天空也拨云见日了。   林久久到万家的时候,大舅母一听云深已经出门了,立马逮着万长青和万永全训,两人才赶紧出门了。等到两人一走,林久久他们也出门了,且和林久久所想不一样,今日可不止他和大舅母两人出门,连这万小云和万小霞也去了。   “你今天起得来啦?”林久久还记得万小霞因为睡懒觉没去成镇上的事儿,这会儿没事儿便开始逗她。   万小霞被哥哥提起糗事,一下把脸别到一边,还指着天边冲人道:“天都这么亮了啊,我又不是大懒猪,肯定起得来。”   “还不是大懒猪呢,明年可不能让你再这么睡了。”万小霞明年可就十三了,十二和十三虽只差了一岁,可十三就是真正的大姑娘了,大舅母这话说的万小霞不好意思,一边的万小云也在笑,只有一边儿的林久久担心不已。   他两个舅母到了万家都是一家子和睦,既没有公婆矛盾,兄弟妯娌也亲和,家里孩子自然不觉得成亲这事儿多么可怕,怕是小姑娘对亲事还有憧憬呢,如今只希望,家里两个姑娘没经历的事儿便遇不到,也进嫁进同娘家一样的好人家吧。   村里离着镇上近,也就五六里路的样子,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到了,一到镇上,林久久先拉着万家姐妹两个去了包子铺,给他们每人买了两个大包子。   “你这孩子,咋一眨眼功夫就没了人,你花这冤枉钱干啥啊。”孩子跟着上街就是想吃点儿好吃的,大舅母原本也没打算让孩子们饿着,只是她是长辈,这钱怎么也不能让个小辈花。   林久久知道她大舅母什么意思,嘿嘿笑着同人解释,“这买单的人也不是我啊。”   林久久这话一说,大舅母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之后也跟着笑了,顺便的又夸起了云深。“云深这孩子脑子真灵光,就该这么教训那家子无赖,你是不知道啊,那家人惯爱颠倒黑白,昨日看得我真痛快。”   “是啊,前些日子还想强占人王家的地呢。”买卖房屋,这田地可是比房屋还重要的事儿。   人卖家自然会把家里的田地全都指给买家,如此才能卖个好价钱,那李家人真是不要脸,竟然想要强抢人家土地,还不要脸的说那本来就是他家的,还真的是颠倒黑白啊。   “幸亏人王家也不是吃素的,没被占了便宜去。”林久久咬下一口大包子,含含糊糊说了这么一句,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他气得一下子偏过头,直骂晦气,今日也不是赶集日,怎么还能碰上成红花啊。   “久久,怎么了。”大舅母见人脸上一点儿笑没了,还垮着一张脸,还以为他怎么了,这一问之后,林久久朝着她前面努了下嘴,这下子她知道原因了。   “别管她。”大舅母也把头偏到了一边,脸上神情也不好看了,在她心里云家比李家人还不要脸呢。   “嗯。”林久久应了话,想着自己才懒得管她呢,就是见了都觉得讨厌罢了。   或许是为了避免和人碰上,几人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可即便如此,他们这一行几个人还是被成红花看见了。   成红花今日是来卖苞谷的,眼下可是苞谷价格最贵的时候,可她刚进了市场就看见了他家老二的夫郎,还有万家那几个女的。   她原想追上去,可想想还是算了,追上去也没好处,若是吵起来她一个人也不是万家那几个女人的对手,还是不要自讨苦吃的好。   成红花知道万家人凶悍不想自讨没趣,可几人最后还是被她这坨狗屎给缠上了。   林久久他们买好了东西就准备回家了,今日事情还多得很,可他们出市场的时候却是碰上了成红花,且成红花一看林久久背上背了东西,竟然直接上前抢他的背篓!   “抢劫啦!”万小霞背上只背着一些菜干,统共也就十来斤罢了,她年纪小身子本就灵活,喊出声的时候已经一脚踢在了成红花的腿上。   万小霞踢了人就立马退开了,方才没注意他们的人不可能发现她踢了人。   镇上的市场便是平日里也是热闹的,万小霞一句‘抢劫啦’立马夺了街上行人还有商贩的关注,甚至有好心人已经上前拉人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大白天的抢人东西啊?”附近的酒家老板见被抢的人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来这是他家老客人,人家在他家里打过两次酒呢。   成红花这会儿已经被人拉开了,她腿上痛着,双手被人反锁在身后,竟像是真的被人当做抢劫犯了,她一下子慌了,赶紧叫道:“放开,放开!她是我家儿子夫郎,什么抢劫啊!那是我自家东西!”   “她就是抢劫!她都已经把我哥赶出家门了,我哥和她才不是一家人呢。”万小霞年纪小不懂什么断亲不断亲的,她只知道孩子被赶出家门了,就不是自家人了。   万小霞年纪小,她的话周围的人基本不会怀疑,大舅母也赶紧将成红花两口子大冬天的赶断腿的儿子出家门说了,这下子旁人也不管什么断亲不断亲,儿子不儿子了,只知道当爹娘的为了不被拖累,竟是还害死亲生儿子!   “真是畜生啊!”   “我说啊,这根本就是畜生都不如,我家母狗下了崽可护得很,她连狗都不如。”   成红花没料到这些人都是些没脑子的,人家说什么他们信什么,可她一张嘴根本说不过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林久久背着白米走了不说,还让她将卖苞谷的钱都给丢了!   因为她被气得不行,便是人走了,嘴里也只顾着骂人,脑子也只顾着回想方才的事儿,她后悔方才没一开始就给人两个耳刮子出气,因此,她全然没管腰间银袋子,回家之后没了钱,她却是连什么时候丢的银子都不知道。 第61章   “你这蠢婆娘!”云老头被气得不行, 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脑子被狗吃了吗?不止没能抢到那小畜生的米,甚至丢了自己银子,你咋不把你自己丢了啊?你还敢回来啊!”   云老头自打上次被万家人打掉了牙, 又生了一场大病之后, 身子就大不如前了, 先头成红花还和他打了一架, 可今日成红花丢了银子有些心虚,便是挨了打也只能忍了,倒是没有还手。   成红花没还手, 准备忍了算了,可其他云家人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一个个都都在训她, 就连她大儿子云远都出声了。   “娘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啊?银子也能丢, 你要真的糊涂了, 你就让翠翠来当家。”云家现在的银子也好,房屋田地的契书也好, 全都在老的两口子手里, 云远嘴里说的是让邓翠翠当家, 其实变相在说, 让他爹也把家里东西交出来,这个家轮到他们夫妻做主了。   邓翠翠一听云远的话, 立马来了精神, 双眼直直盯着成红花, 就等她一个回答了。   “老大!”成红花被大儿子的话给惊到了, 久久不能回神,她没想到,她疼爱至极的大儿子有一天会和她说这种话!“你有良心吗?连你也要说我吗?那银子是我想丢的吗?”   成红花这会儿终于是忍不住了, 眼泪止不住的流,往日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被儿子儿媳教训的婆婆啊,如今她也沦落至此了。   这会儿,震惊难受的又何止一个成红花,云老头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自从他身体不好之后,这个家的人,他是一个也管不住了!   成红花也就算了,她平日里就常被云老头打骂,又一直宠着哄着云远,震惊过后除了伤心倒是没打算做什么,倒是云老头震惊过后便是愤怒,他如今还五十不到,竟然就要被儿子抢走一家之主的位置。   云老头在家里作威作福几十年了,根本不是能忍的性子,他愤怒起身,直接就给了大儿子狠狠一个耳刮子,而被打的云远也没有忍着,稳住差点踉跄跌倒的身子之后,几乎没有一点犹豫,立马的就还了回去,竟是也给了他爹一个耳刮子。   云远这个耳刮子,直接打蒙了他全家人包括他自己,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打了他爹。   可打了就是打了,云远这会儿心里的兴奋要比担忧害怕多多了,他的担忧害怕甚至转瞬就没了,如今只有满心的激动。   他竟然打了他爹?他竟然打了他爹?这证明往后在这个家里,他就是一家之主了,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   “爹,你看村里谁家长子成家了还不掌家啊,今日您就把家里的银子,还有房契地契交给我吧。”云远这会儿还捂着他方才被打的脸,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被他打到在地的爹,直接说了方才拐弯抹角表达的话,直接明着要钱要地。   成红花蹲在地上,半扶着还瞪着一双眼睛的云老头,夫妻两个久久没有开口说话,最后还是邓翠翠伸手又拉了拉云远衣袖,云远干脆甩袖往他们房间去了,一看就是翻找银子还有房契地契去了。   云家因为成红花丢银子的事儿闹了一场,他们不知道,他们闹起来的时候,就在他家不远处的村口也热闹着,因为李恒找来这大河村了,但他同村口第一户人家打听云家的时候,却得知了林久久和他夫婿两个被赶出家门的事。   “被赶出家门?”李恒都懵了,久哥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上次他们在街上遇见,他对他竟是只字未提,想来是还在怨他。   李恒今日之所以敢来这大河村找人,是因为他如今身份不同了,三月刚结束的童试,他考上了童生有了参加三试考取生员的资格,他如今身份和林长耀一样,再也不用依仗他了。   方婶子家里就在村口,她虽然不知道李恒身份,但瞧他衣着打扮就不像是普通人,于是绘声绘色的和人说起了云深他们被赶出家门的事儿。   “那时候,云家二小子腿还没好呢,那黑心肝的两口子竟连一文钱一床被子都给他们两口子,直接将人给赶出来了,还好老天有眼啊,久哥儿外公一家赶来了,否则两个孩子怕是早都冻死了。”   李恒被方婶嘴里的话刺的心里一痛又一痛,特别是那句‘两口子’让他难受不已,那可是自有同他定下了婚约,他以为以为会娶他过门的哥儿啊,如今竟然和别人是两口子,成了别人的夫郎了。   “婶子,劳烦你给我指一指云家位置吧。”李恒心里又怒又怨,想要知道那狠心的云家到底是什么人家。   方婶家里就在云家旁边,直接伸手一指便是,李恒到是没去云家,只是站在云家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期间方婶还继续和他说了不少事,就连林久久他们搬去了万家坝的事儿也说了。   李恒今日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小厮架着马车送他,他们到了万家坝,先在村口打听了林久久和云深的事儿,等确认了两人确实是搬到此处之后,却没有继续进村去找人,而是留在村口张望,甚至还念着村里人听不懂的一些东西,也不知道是文章还是诗词。   林久久和李恒曾经定亲的事儿,这万家坝并不是无人知晓,大多数万家亲戚都知道,而林香香和云家的亲事大多人也知道,村口的事儿传到林久久那里的时候,大多人便猜到李恒身份了。   “表弟,你安生在家待着吧,这事儿交给我。”说话的是林久久一个堂舅的儿子,就是昨晚上他大舅母带他们去的第一户人家,这人倒是干脆,话落喊上几个人就走了,林久久原本想追去,却被他大舅母拉住了。   “你糊涂!”大舅母板住脸一脸的严肃,“你这脑子到了关键时候咋不好用了啊?你如今已成婚了,和先头的未婚夫婿不管还有没有什么,最好都不要再见面了,这叫避嫌你懂不懂?”   林久久没想到他大舅母板下脸还挺吓人,可他只是想去看看那人是谁,若真是李恒的话,他要质问他想要干什么,还要将人狠狠骂一顿的,可惜他心里的解释还没说呢,大舅母又开口了。   “这村子里长舌妇多得很,你要是去了,不管说的是啥,看你不顺眼的人都能给你造谣,便是你瞪他一眼都能给你编成你在暗送秋波,你动手打他都能说成你俩拉拉扯扯,牵扯不清。你说你去干嘛?好让人有由头给你造谣吗?”   “大舅母,我不是,我就是......”   “你别管了,你冬阳表哥一身浑劲儿和你小舅舅如出一辙,若村口的真是李家那个小子,他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你放心吧。”大舅母话落直接把人拉着进灶房去了。   林久久被拉着,还忍不住又往村口看了一眼,心里遗憾想着可惜小舅舅他们还在地里,若是小舅舅在就好了,保准能好好收拾一下那人。   林久久还惦记着他小舅舅,他小舅舅他们就回来了。   云深一听李恒竟然在村口胡说八道,立马就要去找人,却被万长青拉住了。“你别去,这事儿你不适合出面,不然你俩要成村子里的热闹,给说说道好久了。”   “我去,你们放心吧,保准给你们解决好。”万长青都不给两人时间,话落甚至还吩咐云深和万永全去田里插小秧,最好能在他回来之前干完了。   “臭小子,就知道偷懒。”大舅母望着已经跑远的人笑,也喊云深他们赶紧下田了,插小秧费时间,一块田也需要一两个时辰,他们抓紧时间,还能收个早工,和大家一起吃晚饭,如今才不到申时呢,时辰还早。   先头那几个万家小子到了村口之时,李恒还在朝着村子里张望,想来是想看看林久久会不会来找他。   “喂,那个念酸诗的,你叫什么名字啊。”万家的几个小伙子倒是聪明,还先问了人姓名。   李恒被突然冲着他来的几个大小伙子吓得不轻,慌慌张张朝着马车走了好几步,可他刚往后退了几步,又来了一人,他吓得都准备上马车了,想着若是来者不善,他就立马走人,他可是知道的,有些刁民最喜欢的便是拦路抢劫!   “说话啊,你哑巴啦!方才不是还叽里呱啦废话一堆吗。”万长青跑得快,这会儿还喘着粗气,语气也不好,见人半天挤不出一个字,不耐烦的双手抱拳在胸,开始嫌弃的从上到下打量人,等到将人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脸上神情更嫌弃了,还主动抛出了他们身份。   “原来是个哑巴啊,看来可以回去告诉久久了,没啥事儿。”万长青这话是故意说的,还特意将‘久久’二字说的特别重,果然,他这话一说,李恒开口了。   “这位大哥,请问你嘴里的久久可是姓林,可是从外地嫁过来的?你又是他何人啊?”李恒这会儿又急又喜,连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万长青这会儿倒是不急了,笑着回道:“我是他......表哥,我爹是他堂舅。”   万长青想着,他家久久在万家坝的堂舅舅可太多了,堂哥更多,要是他今日不小心惹了祸,到时候他们找人都没法儿找~   “原是万家哥哥,小生这厢有礼了。”李恒一听这人竟然是林久久表哥,赶紧给人浅浅行了一个礼,之后再自报家门,“小生李恒,曾是久哥儿的未婚夫,今日来......”   “果然是你。”都不准备将人把话说完了,万长青确认了李恒身份之后,可就不打算给他说话机会了。   万家坝屋子集中,田地也集中,几处水田还有几处旱地都是成片挨着,眼下正式种包谷的还有插小秧的时候,田间地头都有不少人,但不管什么时节,农家院子里总会有个老人小孩儿在家里,如今这村口便有好些小孩儿和老人在看热闹。   “我不和你废话,咱们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万长青故意将声音放大,仿佛是喊着在说,就连远处的地里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姓李的,你既知道是曾经,那这事儿便已经过去了,如今我家哥儿夫婿名唤云深,你妻子叫林香香,你新婚不久却出现在这里,不用你胡说八道胡编乱造,我也能知道原因,无非就是你觉得你妻子不如我家的哥儿。   可是,晚了,你个分不清鱼目和珍珠,还无情无义,喜新厌旧的东西,你还敢来我万家村?我万家把话撂这了,往后你来村里一次打你一次,要是你还不知道悔改,我们便告到官府去,告你骚扰旁人夫郎,让你有功名撤功名,没功名蹲大牢,这次先放过你,你赶紧给我滚!”   李恒万万没想到想到,他不过自报家门,就被人骂了一堆,他甚至来不及反驳,赶紧问人,“你怎的知道这些?”   “看来我小叔方才还骂漏了一样,你还是个蠢出生天的的蠢货,难怪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浪费了家中多少银钱,还没什么建树。还他怎么知道,他还能怎么知道?自然是久哥儿同他说的。   且今日,便是久哥儿不想见你才托我们来撵人,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走,再不走的话,久哥儿要用扫帚来赶人了!”万长青身边的万家小子,便是大舅母嘴里那个叫做万冬阳的小子,一个白眼翻过去直接开始骂人了。   “就是!赶紧滚!”   “有病一样的,悔婚了还来找打,真是脑子被猪拱了成了猪脑子吧。”   万家人一人一句,骂的李恒还不了嘴,且李恒其实不是真正蠢笨,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他此举确实是不妥,他今日行为怕是对久哥儿名声有碍啊。   “对不住了。”李恒反应过来之后立马上了马车,可他便是上了马车,竟然还惦记着大河村的人说的话,竟然再次开口问了云深的腿伤。   “关你屁事赶紧滚!”万长青和旁边的几个小子直接往地上抓了石子,作势要朝着人丢过去,李恒小厮吓得赶紧驾车走了。   等到李恒的马车走了,万长青他们却没立马回去,而是冲着看热闹的小孩儿说了些话,如此才放心回去了。   万家人回去之后,将村口的事儿细细同林久久说了,说道最后几人有些不好意思,不再开口,他们一个个欲言又止,明显还有话要说,林久久追问之下才知道他们为何这样。   “方才我们同那些孩子说,那人是来找麻烦的,还是家里的妻子吩咐的。”万长青路过水田的时候,直接干活儿去了,只有先头去的几个小子回去了,万冬阳这话一说,立马看向了大舅母,大舅母皱眉琢磨一阵之后却是慢慢笑了。   “冬阳,可真有你的啊,你这法子不错。”大舅母这么一说,几人便放心了,笑着出去打牌了,大舅母这才和林久久解释了起来。   “哎,我就说嘛,那小子和你小舅舅一样,都是大滑头。他那脑瓜子真是好用,这人啊大多都是同情可怜人的,你和那人关系特殊,不管你怎么解释,他今日找来了便会有人造谣你们关系。   可若说他是来欺负人的,而且还是听了家里妻子的吩咐来的,那么旁人就只会同情你,觉得他们得寸进尺仗势欺人,都抢了人婚事了还要来作威作福,就不会有人说你俩不清不楚的话了。”   林久久听大舅母这么一说,彻底明白了,他那个表哥是将男女之事说成了贫富之事啊,如今李恒找他的事儿,便不是前未婚夫来纠缠,而是有钱有势的地主少爷和少夫人,欺负他和云深这对一无所有的可怜人。   倒确实是个好办法。 第62章   一年里最好的天气就是三四月, 春寒料峭的时候早已过去,盛夏时节又还没来,便是头顶蓝天, 阳光照着整个村子, 待在家里也不会热, 有些怕冷的老人, 甚至还会搬了凳子到院子里晒太阳。   林久久和云深虽然有灶,可两人也就一口两锅灶,要做七八十个人的饭肯定来不及准时开饭, 大舅母让人在院门口的空地里架了两口大锅,如今外头这两口锅正炖着鸡肉。   鸡肉味儿浓, 便只是在屋子里炖煮, 这味儿也关不住, 如今架着两口大锅在外头炖煮, 这味道更是飘了老远,就连在屋子下头干活儿的云深他们都闻见了。   万长青将手里剩下的一点小秧插完之后, 抬头往家里看了一眼, 之后便直接往田坎边儿上去了, 他不干了。   “永全, 你和云深继续插秧吧,我上去逮几个小子跟我去挖水沟, 你俩现在吃水不是不方便吗, 还得去路边林子里打水, 趁着今日家里人多, 捡几个白工给你们挖条水沟通到家门口得了。”万长青显然是打算好了,都已经站在水沟里洗脚,还真打算回去了。   云深见人要回去也没拦着, 剩下的活儿也干不了多久,他和万永全干的完,只是挖水沟就没有必要了。“小舅舅,你跟着回去歇着就是了,不止家里的客人,你也别去。那水沟我都看过路径了,便是我自己挖,也就是两三天的活儿罢了,哪有让客人干活儿的道理啊。”   “客人什么客人,都是自家人,再说了,哪有去别人家里吃白饭的道理啊,自然得帮着干活儿,我走了啊。”万长青这会儿也洗干净脚上的泥了,穿上鞋就走了。   云深和家里那些客人都不熟,自然不好意思让人去干活儿,可万长青好意思啊。   村子里和他差不多大的小伙子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彼此再熟悉不过,不过是喊人跟着去挖条水沟,根本不算什么事儿,没什么不好开口的。   有人帮忙干活儿就是快,到了下午酉时左右,家里准备开饭了,云深他们的活儿也干好了,就连跟着万长青一起去挖水沟的人,身影也到了他们的菜地旁边,那几个大小伙子竟然已经将水沟挖到了家门口。   林久久原本只是想将手里有些膈应人的银子花出去,顺便感谢亲戚们,也顺便和他们熟络一下才喊人吃饭的,如今一下子省了两三天的工时,他自然高兴。   “大家多吃点儿啊,除了那血旺汤,剩下的菜锅里都还有。”两人院子不算多宽敞,只能放置三张桌子,好在堂屋里还能摆两张,一共五张桌子开个两轮,所有人都能吃上了。   家里吃饭都是优先让长辈上桌,灶房里忙活的人最后,他们自然也是一样,林久久给一桌子长辈上菜的时候还特地和人说了,今日鸡肉炖的时间长,不需要大力撕咬,不管老人孩子肯定都啃得动。   “久哥儿,你不用担心这帮老头子,他们牙口好得很。”今日,万地主家里的人也来了,这会儿说话的便是万地主。   林久久去万地主家里请人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害怕让人觉得他是去攀关系去了,可他和云深因为那石斛赚了一大笔钱,这笔钱若是没有万地主他们可赚不到。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那石斛价格,若是自己去卖的话,能卖上一两银子便很知足了。   这会儿开饭也有一会儿了,林久久只是看见各位长辈碗边的鸡骨头也能知道,大伙儿吃的肯定满意。   今日这鸡肉做了两道菜,一道炖煮,一道红烧,炖煮的鸡肉里放了土豆,红烧的放了晒干的红萝卜,而且还都是肉比菜多,保准能让人吃的痛快。   除了鸡肉,这十几只鸡还接了不少的鸡血,有了血自然就有血旺汤,这血旺可是过年时候才能吃到的东西,这菜要比鸡肉还受欢迎,可惜一桌也就一碗,吃完了就没了。   除却这些和鸡肉相关的菜,林久久还让他大舅母做了蛋饼,炸了麻花,也是和鸡肉一样,每桌摆上一大碗,一桌至少能上个两回。   做席面荤菜多才能有面子,但有荤有素才能吃的爽口满足,除却那些荤菜,素菜自然也有,而且还是好几样呢。   林久久买了十几斤菜干回来,里面有青笋干萝卜干酸菜干,酸菜干自然是用来煮汤最好,至于青笋萝卜干炖煮或是凉拌都行,今日家里炖菜有鸡肉,这青笋萝卜干便都用来凉拌。   他们今日这一大桌子菜,虽说花样不多,不过六七道菜罢了,可都是用大碗盛的,而且好几道吃完了还能再盛,这要比好些嫁娶喜事的席面做的还好。   第二轮席面开席之后,林久久他们也能上桌了,大伙儿刚坐下,大舅母从炖煮的鸡汤碗里给林久久夹了个鸡头。   “久久,吃个鸡头。”大舅母知道鸡头没什么吃头,一点儿肉也没有,可这寓意不一样啊。   他们村里老人口口相传传下来的规矩,家里鸡头要么给长辈吃,寓意吉祥希望长辈长寿,要么给家中新人吃,寓意家庭和睦美满,早日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大舅母知道两人成亲时间不长,家里条件也还不好,可她心里总是盼着两人能好,这鸡头自然就给人夹过去了。   林久久自然知道大舅母意思,好在这桌上也没有什么年纪大的长辈,他便干脆开吃了,他觉得那鸡冠子还挺好吃的,既不像肥肉也不像瘦肉,还有肉香,还挺特别。   村里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相反的去亲戚家里吃饭,饭桌上的话可多了。   林久久最喜欢用鸡汤泡饭吃,觉得那比鸡肉还香,今日的鸡汤可是一大锅鸡肉在大锅里炖了许久炖出来的,要比平日里自家小铁锅里炖的更香浓,他将大舅母给的鸡头啃了之后,还没吃上几口菜呢,便打了汤将饭泡上了。   喝下第一口鸡汤的时候,林久久觉得喉咙里好像打蜡了似的,又顺又滑,他正想再喝一口,桌上有个婶子开口同他说话了。   “我还以为今日徐家也会来呢。”开口说话的人家里和林久久外公家里关系还挺近,她公公和外公是亲兄弟,相公是林久久阿娘的亲堂弟。   堂舅母这话一说,林久久有些不好意思,他原本也想喊徐家的,毕竟人家徐婶子可是那日第一个帮他和云深说话的人,可他用了请亲戚吃饭的由头,便不好喊外人,否则村子里这多人呢,旁人要有意见了。   林久久正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堂舅母却是立马给他解围了,继续说道:“还好你没喊,那家人就是盯上咱们万家了。”   “怎么就盯上咱们了?”这下大舅母都好奇了,一桌子人都好奇了。   “你们不是都知道的吗,他家那个哥儿先头看上了冬阳,可冬阳没看上他,他们家见哥儿无望嫁给冬阳,又打上了长青的主意。不然,你以为她疯了啊,不怕得罪李家也要帮着你们说话。她是在巴结你们呢,你外公外婆疼你,你在两个老人家面前说的话管用呢。”   “明秀你别瞎说,冬阳可没看不起徐家哥儿,他是觉得他俩年纪差的太多了,不想占人便宜,你别乱说败坏人家哥儿名声。”大舅母便是什么都还不知道,也赶紧替徐家那个哥儿找补了几句。   而且她觉得她也没有瞎说啊,徐家那小哥儿今年才十五,可冬阳都二十二了,比他家长青还大,要她说两人也是不相配的,冬阳那死小子可占了大便宜了。   大舅母话落给人夹了一大块肉,堵嘴的意头很明显,堂舅母自然没把话往下说。   林久久和云深到万家坝日子不久,且来了之后除了和外公一家来往多些,和村子里那些人家几乎没有来往,若是旁的人家他定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徐家他倒是知道一点,他听他二舅母说过徐家的事。   可心里好奇是一回事,事关小哥儿的名声,他自然也不会去接那个话头,只是默默在心里琢磨,他觉得那天他预感倒是没错,看来那徐婶子确实是故意去找他说话的。   农家人便是闲散在家,家务事也有不少,好些人吃了晚饭还得回去喂猪,也没有多待,等到林久久他们吃完了下桌,家里也没剩下多少人了。   今日借了别人家里不少碗碟桌椅,甚至还有两口大锅,饭后,走得晚的人家,自个儿搬了自家东西走了,但走得早的人家,就需要云深他们亲自去还东西。   家里收拾妥当之后,林久久发现还剩了不少菜,便打了一大碗的鸡肉藏在篮子里,又在篮子空隙处放了不少麻花,和云深一起往村子里去了。   虽然没能喊徐家来家里吃饭,但可以给人送点菜过去,希望人家不要嫌弃。   徐家屋子没在村子房屋扎堆的地方,而是在村子南边那块儿的山脚下,村里人去村子南边儿那片的斜坡地,就要经过他家。   林久久往徐家去的时候,心里还十分忐忑,害怕徐家人不给他好脸色看,但他到底是想多了,徐家日子也不算多好,一年里这鸡肉自然舍不得吃上几回,他给人端了鸡肉去,人家怎么会不高兴。   “哎,你这孩子啊咋这么客气啊。”给林久久开门的人是徐婶子,接过林久久给的东西之后,声音里的高兴便是黑夜都藏不住。   如今天色晚了,林久久也不打算多待,想着让人把碗和篮子腾给他,他就走。   徐婶子倒是不客气,竟然没有还碗和篮子的打算,直接说了明日让家里的哥儿给他送过去,他觉得如此也好,便直接回去了。   林久久回去的时候,在村子里通往徐家的岔路上碰见了云深,他没想到云深竟然在等他。   “你等我干嘛,自己先回去啊。”话虽然这么说,林久久倒是挺高兴,他胆子其实不大,走夜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云深哪里不知道自家夫郎胆子小,他们新婚那时候的回门日,让夫郎一个人回家那次可把人吓得够呛。“我知道你不会耽搁,也等不了多久的。” 第63章   两人回去的路上林久久和人提了一嘴徐家的事儿, 云深反应和之前一样,婚姻大事自有别人父母做主,他们能有那么大作用, 林久久想想也是, 便不再多想, 转而开始和人算起了今日账目。   今日买的东西不少, 除了在村子里买的十几只鸡,还有米面鸡蛋和各种菜干调料。   因着这些东西都是林久久买的,林久久一边说着买了什么东西又花了多少银子, 云深便开始计算总数,两人到家的时候, 今日统共花了多少钱也算了出来, 两人再将剩下的银钱数一遍, 发现余钱能都对上, 他们才放心了。   有时候东西买的多了,这账目总会对不上, 如今账能对上, 说明他们没有多给别人钱, 也没有买了东西忘了带走, 如此便好。   “相公,咱们还剩下八百多钱呢。”李家赔偿的银钱是一两八钱, 今日所有花用差不多一两银子, 如今还剩下八钱零三十个铜板, 也就用了一半罢了。   “这笔钱单独放着吧, 咱们先把这钱用完了再说。”云深这会儿也想通了,他们家确实是损失了三只鸡,而且自己和夫郎还受了一肚子的气, 这些赔偿是他们应得的,不需要心虚。   林久久想着将这些钱花出去,倒不是觉得这钱拿的心虚,只是太过厌恶李家人,且他之前就有了请人吃饭的想法,所以顺水推舟了,如今有了云深这话,便放心将剩下银钱收了起来,准备慢慢花用。   两人算着今日账目的时候,却是不知道今日被骂走的李恒也在算账。   李恒从小到大还没像今日这般被人辱骂过,他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憋屈,加之在两个村子听到的那些关于云家的事,心里的愧疚之情越发重了。   他万万没想到,因为他的悔婚,会让林久久经受那些苦楚,林久久不止嫁给了一家穷困农户,如今甚至还有个断腿的相公,这让他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想着如今日子难过的林久久,还有在自家过着少奶奶日子的林香香,李恒越想越气,眼下林香香过得逍遥日子本该是属于久哥儿的!   想到此,李恒决定隔日就回村去,既然久哥儿日子不好过,那么抢他亲事的人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李恒自打十岁开始,一直在镇上私塾念书,原本在家的日子也不多,可他成婚之后,回家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就连授衣假时也不过呆了三天罢了。   他爹娘见他不归家,便想让林香香去他身边伺候,可他一直不肯,只说眼下课业为重。   如今,李恒已经过了童子试,可以参加生员大考了,便觉得身边可以添人了,可他身边人的人选他却是另有打算。   “你说什么?”   “你要纳妾?”   李恒许久没有回家,一回家就和父母讲要纳妾,他爹娘齐齐出声质问,而一边的林香香已经愣住了。   她和李恒成亲已经大半年了,可除了新婚洞房那晚,林恒再没有碰过她,如今李恒还要纳妾,要是让那妾室先生了李家的长孙,那她怎么办?   “我不同意!”愣过之后林香香第一个出言反对,李恒爹娘倒是没有明说不可,只是赶紧询问道:“儿啊,怎么突然想到要纳妾的啊?”   “爹娘早先不也打算让我纳妾吗,如何就突然了,若不是他林家不讲信用,偷偷将久哥儿嫁去了云家,我早就纳妾了。”李恒这会儿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他爹娘原本也坐着,这会儿都站了起来。   李家夫妻原先有了让儿子纳妾的念头,那是因为他家和林久久原本就有婚约,纳人过门是想继续照顾他,可如今他嫁人了,儿子就应该和妻子好好过日子才是啊。   “恒儿啊,你如今刚过了童生试就要纳妾,这对你名声不好,你若是觉得身边没个体己的人,那还是让香香跟着去照顾吧,你们成婚也有些日子了,这老是分开也不成样子啊。”李恒阿娘虽不着急抱孙子,可她要脸。   他们家娶林香香的缘由,全村人都知道,儿子一过了童生试就要纳妾,这不就是忘恩负义吗,这让村里人怎么看他们李家啊。   李恒他娘不同意他纳妾,他爹也是一样的想法,林香香见公婆都替她说话,心里也放下了担忧,可她没想到李恒已经铁了心了,不管他爹娘同不同意,他都要纳妾。   “爹娘,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我就是回来知会你们一声,纳妾也不需要过六礼,儿子会自己看着办的。”李恒这话一说立马走了,他来去匆匆,还真是回来知会一声罢了。   李家夫妻两个见着瞬间连个背影都没有的儿子,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他们儿子自来乖巧听话,何曾如此忤逆父母啊!   “哎!哎!”李恒娘知道儿子心头有气,才会有了这般转变,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叹气。   李恒他爹这会儿黑着一张脸,他和妻子一样,对于儿子转变心里门清,可他倒是不后悔当初决定,毕竟儿子在林家小子的帮助之下,确实是过了这多年难过的童生试啊。   “孩子,今日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是我们李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谁都越不过你去,你放心吧。”李恒他爹这会儿还能想到安慰林香香,可林香香却觉得屈辱难当,什么安慰都不起作用,直接跑回娘家去了。   两家在一个村子住着,回去不过就是眨眼功夫罢了,林香香和林家两口子哭诉李恒要纳妾,她娘初时听着气愤不已,可她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开始劝人要大度。   “你跑回来作甚?李家原本也打算给李恒纳妾,你闹什么闹?那李家小子原本也瞧不上你,你再闹下去连公婆的心都失了,我看你在李家还怎么待下去。”林大有这会儿烦得很,李家小子一下子也是童生了,和他家儿子平起平坐了,他家儿子读书的银子又全指望李家,如今他是一点不敢得罪李家。   “哎!早知如此就不该听你们母女两个的妇人之见,就该将久哥儿一起嫁去李家才是。”林大有越想越后悔啊!“那李恒自小和久哥儿一起长大,对他喜欢得很,若是久哥儿也嫁去了李家,他既得公婆看中又得夫君喜欢,想要银子还不是轻而易举,如此长耀那里的花费也就不需要家里操心了。”   张春花一开始还觉得不忿,可听着听着也觉得林大有说的有道理,眼下事关儿子前途,她也觉得女儿有些不懂事了。   “你这孩子,你咋这么任性啊,你弟弟马上就要回来拿银子了,你这个时候闹脾气要是李家不给银子,你让你弟弟咋办?你弟弟的课业可耽误不得。”张春花把女儿拉到一边,她为了给女儿留面子,话语很是小心小声,可便是她如此小心了,林香香还是受不了。   她没想到,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连她娘也不帮她说一句话!   “娘啊,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啊?你知不知道那个李恒多可恶啊,他如今连看我一眼都懒得看啊,他甚至还要纳妾,还要留在他身边伺候,若是他的妾室生下了儿子,我是妻是妾还有什么重要的?我要没儿子,那李家的一切还能和我有干系吗?”   林香香越说越气,一边嘶吼着哭闹,一边到处踢踢打打,她的话说的两口子更加担心了起来,可他们担心的却不是林香香往后在李家的日子,而是他们儿子的未来。   若是真如他们女儿所说,那往后李家不肯再给家里银子了怎么办?   这时候,就连张春花都后悔了起来,后悔将林久久给嫁了出去,早知道就该两个一起嫁过去的,如此才是最保险啊!   “你个不孝女!”张春花因着女儿的话担心不已,方才还在劝人,这会儿却直接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都是你这个死丫头的错!若不是你当初千哭万求的同我哭诉,说是久哥儿跟着嫁去你没有好日子过,我哪里会将他嫁去云家?若是久哥儿也能跟着嫁过去,你弟弟的读书银子家里也就不用愁了!”   “娘?”林香香双眼通红,眼泪止不住的流,她没想到她娘竟然打了她,更没想到的是她娘说的那些话。她知道,她是比不上弟弟的,却不知道她和弟弟相比,连弟弟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喊什么喊?你还不赶紧乖乖回去,好生和你公婆道歉,好生在李家侍奉他们,你既然讨不了丈夫的欢心,这公婆的心就不能失了,否则你就是在害你自己和你弟弟!”   林香香嫁到李家也有段日子了,也算是了解李家夫妻为人了,她知道那两口子将李恒放在首位,其次便是李家面子,只要于这两样无碍,两口子都算得上是心软的人。   “娘,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讨好公婆的。”林香香一抹脸上眼泪,也不哭了,干脆利落的走了。   林香香走人之后,林家两口子有了她的保证也就放心了,而一边听了许久热闹的大伯一家却失望了,他们还等着隔壁继续吵呢,这下好了,没得热闹看了。   “哎呀,可惜咱们离着万家坝太远了,不然这热闹一定要说给久久听听,让他也高兴高兴。”大伯娘还惦记着让林久久知道李家的事儿,大伯却只顾着高兴了。   “你放心吧,久哥儿不是那等没心肝的人,等他日子好了他会回来看咱们的。”   “哎,你说的也是,那孩子眼下日子也难过啊,只盼着他和云家小子早些把日子过起来,这个可比看李家的热闹重要多了。”   大伯一家希望林久久早点把日子过好,林久久也确实是在忙着这个,转天他就和云深一起忙了起来,将黄豆种下之后,又收拾了一次菜园,等到将辣椒茄子等蔬菜种下,田地里的事暂时没了,他也没有闲在家里,而是去收拾剩下的荒地了。   两人屋子周边的荒地还挺多,先前没有时间,只是将院子前面那块地收拾了出来,屋子下边儿那块最大的一直荒着。现下有了时间,他自然要去忙着,只是如今也只能他一个人忙着,因为云深和村子汉子们一起出门干活儿去了。   四五月活儿多,不管是地主老爷家里,还是镇上码头都能找到活儿干,力气大的汉子一日子里能在码头挣上六七十文钱,便是在地主家里干农活儿,也能挣上三四十文,可比在家里干点儿闲散活儿划算多了。   林久久在家里干活儿,也不是像往日那样从天明干到天黑,现在家里日子稍稍好过一点了,他不是不会享福的人,不用那么辛苦自己,每日里会抽出几个时辰在家做针线,觉得困倦的时候,还会直接上床睡一会儿,日子倒是过的逍遥。   转眼就是大半个月过去,四月都到了中旬,初夏来临,闲散的日子马上又要结束了,接下来便要忙着割麦插大秧还有移栽红薯,一忙就得忙上大半个月,直到五月中才能有点空闲。   这日,林久久正在屋檐下昏昏欲睡,家里却突然来了客人,他迷迷糊糊中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等到彻底清醒睁开眼睛才发现,来人竟然是云秋莲。   “姑姑?”赶紧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眼花之后,林久久立马起身去接人,“你怎么来了啊?”林久久没想到,云秋莲竟然会来他们家,他还以为张阳和小云的亲事不成之后,姑姑一家对他们也会有意见。   云秋莲手里提着些东西,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看得出来有些勉强,但她还是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了。“久哥儿,这里有几包糖你留着吧。”   云秋莲手里的东西,林久久早看见了,只是他没想到那是给他们的,他这会儿不知道云秋莲来意,自然不会接她的东西,不止是摇头拒绝,还把递到身上的东西推了回去。   “姑姑,我和云深不喜欢吃甜的,你拿回去吧。”说着话林久久赶紧往堂屋里去了,嘴里也喊人赶紧进屋坐。   两人屋子里有不少山茶叶,但林久久不是每日都会泡了喝,云深不在家的日子他基本都是喝白水,这会儿有了客人来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今早就该泡壶茶的。   说到泡茶,两人如今连茶盅和喝茶的碗都买了,这日子就像外公他们说的那样,家里置办的东西慢慢多了起来,等到过几日家里的水缸搬了回来,平日里就更方便了。   “姑姑,喝水。”这会儿两人都到了屋子里,林久久给人倒了水,云秋莲还在打量他们屋子,接过水坐下之后还点了下头,“你们这屋子倒是比先头那个好,一看就不是随意糊弄的,若是不嫌弃能住不少年。”   云秋莲这会儿已经把手里的两包红糖放下,她喝了水干脆和人说了来意。“哎,我原本是来万家求亲的,这东西也是给万家的,亲事没成我就想顺道来看看你们,这糖你不要我也想丢了,看着就心烦得很。”   许是将心事说了,云秋莲连个装出来的笑脸都没了,这会儿面色难看得很。   林久久没想到,他们家还会亲自再来一次,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将万家的顾虑和人说了。“姑姑,这事儿是我和云深连累了表弟。   先头我和二舅母提这事儿的时候,二舅母倒是什么都没说,后面你家找了媒人正式上门提亲,二舅母才说了原因,他们对你们家对表弟都满意,只是顾虑云家,这才不答应亲事的。”   林久久也不知道这话说了云秋莲会怎么想,可云秋莲对他和云深不错,他们落难之时,不止没有落井下石,还帮了他们,压在心里的话不说,他实在是难受。   他知道这事儿说破了,姑姑或许会有怨怪,可他也只能说了,说了他心里才能舒服点儿。   林久久这会儿脸上有些小心,云秋莲倒是笑了。“你这孩子,咋能这么实诚啊,什么话都说,往后遇上这种事儿,你装一装糊弄过去得了,如此才能不得罪人知道吗。”   “姑姑。”林久久眼睛瞪得老大,云秋莲这反应这着实没料到。   其实,林久久说的话,云秋莲又何尝不知道呢?他们家田地都不少,人口也不复杂,他张家在外的名声也不错,按说他家儿子配万家女儿绝对不算是高攀了,可人家连犹豫都没有,连着两次提亲都是一口就拒了,这还能是因为什么啊。   “哎。”忍不住的又叹了口气,云秋莲看了一眼桌上的水,准备喝了也就走了。   “久哥儿,不管和万家亲事成不成,我家张阳自小就和云深亲近,他也没有旁的兄弟,往后我们还是要往来的,你们家中若是有事一定要来家里通知,我家也是一样,有个事情也会麻烦你和云深的。”   云秋莲说着这话已经站了起来,林久久也知道她是要走了,赶紧跟着站了起来,他原本是准备留人吃饭,云秋莲却直接开口拒了。“久哥儿,你别和姑姑客气了,时间还早呢,我还忙着回去给他们爷两做晚饭呢。你和云深有空去家里坐坐,别因着那家子人,连自小长大的地方也不回去看一眼,咱不搭理他们就是了。”   “姑姑,你放心吧,云深如今也就表弟一个兄弟了。”林久久直接不认云远了,云秋莲听了之后看了人一眼,又叹了口气,“哎,这都是当爹娘的做的孽啊。”   云秋莲原本已经准备走了,这会儿许是放下了心事,连眼力都好了不好,就是最后看林久久的这一眼,让她停了步子,还连着看了林久久好几眼,最后干脆开始上下打量他。   林久久被她看的发毛,正想问人他怎么了,云秋莲却小心翼翼朝他靠近,就连声音都放低了不少冲他问道:“久久,你是不是有了啊?”   “有什么了?”林久久没反应过来云秋莲在说什么,直到看见云秋莲瞪着他摸她自己的肚子,他才反应过来,顿时笑道:“姑姑啊,有什么啊,我和云深才成婚多久啊,哪有那么快。”   “怎么没有啊?有些运气好的,新婚夜就能怀上呢,我怎么看都觉得你像是有了身子,方才我来的时候你不还打瞌睡吗?这大白天的,你方才不还干着活儿吗,怎么还打上瞌睡了?”   “做针线活儿是这样的,容易眼睛累,我就是眯会儿。”林久久没发觉自己有哪里不对,而且他也不乐意现在有孩子,现在家里穷成这样,他们倒是无所谓,孩子不能跟着一起吃苦啊。   云秋莲听了解释,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盯着人又看了几眼,最后说道:“我怀张阳的时候啥反应都没有,就是成日的想睡觉,困得像是床上有黄金似的,一天恨不得除了吃饭都睡觉,就想挨着床。”   云秋莲这话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林久久突然有些怕了,仔细想想,近来他瞌睡确实是多了不少啊。 第64章   晚些时候, 云深一回来,林久久连他递过来的工钱都没数,立马拉着人去摸他的肚子, 嘴里一连串的问题也问出来了。   “云深, 你看我胖了吗?肚子是不是长大了?脾气呢?我最近脾气好不好?”   云深摸着夫郎暖暖的肚子, 没觉得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他甚至认真看了人好几眼,从上到下的将人打量了一遍才认真回答道:“好像没胖,肚子好像也没大, 至于脾气,你脾气一直很好啊。”   “什么叫好像啊!”林久久有些急了, “你说啊, 到底胖不胖啊, 肚子到底有没有变大啊!”脾气大不大林久久一点不关心, 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肚子大没有。   林久久这会儿是真急了,云深也总算反应过来夫郎想知道的事情是什么, 赶紧拉了人到身边, 还搂着人抱了一下, 之后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好像是胖了一点。”   “不会真有了吧?”   “你担心自己有了?”   两人齐齐出声, 都将彼此害怕的事儿给说了出来,林久久这会儿终于是摸向了自己肚子, 第一次埋怨人。“都是你的错, 白日里忙得都要累死了, 你晚上也还有力气, 你说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力气折腾啊!”   “那咱们最近伙食不是比以前好了些吗,长胖了也是应该的,也不一定是有了啊。”云深知道夫郎担心, 他自己也是一样,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若是有了孩子,那孩子就得跟着吃苦了,他们大人无所谓孩子可不行啊。   且要是有了孩子,还不只是衣食住行的问题,孩子总不能成日在家待着,总是要去村子里找孩子玩的。他小时候就老被村子里娃娃欺负,其原因也就不多说了,无非就是家里日子不好他爹娘还不疼他。   他们现在的日子还不如过去的云家呢,现在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这万家坝可没有几户住茅屋的人家,到时候村子里那些皮孩子,怕是还会编了童谣取笑他。   “久久,村里不是有土医吗?我们明日一起去村子看看,顺便去苗家把水缸弄回来。”云深方才路过苗家的时候,苗石匠将他喊住,让人有空去搬水缸,他已经完工了。   一听水缸已经好了,林久久脸上终于是有了点儿笑脸,现在水沟已经到了家门口,再有了水缸,往后吃水用水都方便了,再不用去路边的林子里打水了。   “行,那我们明日吃了早饭再去吧,我舅舅家里有推车,到时候让小舅舅和表哥帮你,那水缸重的很,怕是背不会来的。”林久久这会儿又开始庆幸他们搬来了万家坝。   这万家坝村子大,村子里有手艺在身的人不少,不止杀猪匠劁猪匠,就连石匠木匠泥瓦匠甚至是土大夫都有,生活方便不说,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也不用跑去镇上,直接在村子里就能解决,还不用花多少银钱。   孩子的事儿再担心也无用,林久久叹了口气捡起了方才被丢开的银钱袋子,将里面的所有银钱倒在了木箱上,开始数钱,这可是近些日他最喜欢干的事儿。   看见里面有块碎银的时候,林久久惊喜的拿在手里颠了好几下,赶紧问身边人道:“咋还有银子啊?这一天工钱不也才几十文吗?”   “我捡到的。”云深也跟着笑了,这碎银还真是他捡到的,要说码头做事好处还真的挺多的,这活儿,虽说比在地主家里干活儿还累,还不给餐食,可工钱高啊,偶尔的还会捡到好东西。   他以前就捡到过一块两块的铜板,只是今日运气特别好,竟然捡到了一块五钱的碎银,这钱他得干上七八天才能挣回来。   “相公。”林久久就连剩下的铜板都不数了,突然摸了自己肚子一下,想到他两方才反应,他拉了云深的手再一次摸了他的肚子,重新冲人说道:“咱们以后还是不要再像方才那样了,我大伯娘说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也能知道外头的事,要是真有了,让孩子知道爹爹们都不欢迎他,可就遭了。”   “嗯,听你的。”夫郎眨眼功夫态度转变竟然这么大,云深虽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才会如此,但却开始绞尽脑汁的安慰人。“我听人家说,有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带财的,若是你真的有了,可能他就是个带财的孩子,不然怎么会这般巧啊,我偏生在今日捡到了这么一笔钱。”   “真有这说法啊?”林久久只听过天生带霉运的,倒是没有听说过天生带财的人。   云深下意识就想说‘不是有天生带霉运的人吗’,转瞬想到夫郎就是被人这么骂的,便把话吞进了肚子里,笑嘻嘻冲人说道:“那当然了,不然善财童子哪里来的啊。”   ‘’嘿!有道理啊。”有了云深的话,林久久心情彻底好了,开始认认真真数铜板,甚至还在心里继续想着关于孩子的事。   眼下,他们家里虽然穷,可怀孩子需要一年呢,两三岁的孩子又是呆瓜什么都不知道,怕是被人骂了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如此算来,孩子懂事之前他们还有三四年的时间。   三四年时间不短了,那时候他们再怎么说都有钱盖房子了,只要盖了气派的房子,家里又有田有地,那他们家日子就和村子里大多数人家一样,他们的孩子便不会被村子里孩子取笑了。   心里想着事情,手里的铜板也数完了。   最近这大半个月,家里的杂事都是林久久自己做的,地主家里的活儿是三十文一天,重活儿四十文,云深拿的四十文一天,一共干了三天。至于码头上可就不是多少一天,全靠自己力气拿钱,干得多就拿得多,云深每日至少也能挣个六七十文,有时候天气不好还能多挣点儿。   这大半个月,云深一共挣了一千三百多个铜板回来,加上他们之前剩下的零钱,一共加起来竟然差不多三两四钱银子了。   “相公,改日咱们去镇上一趟,将这些铜板换成银子放起来。”铜板多了太占地方了,而且这么多钱大喇喇放在外头,林久久也不放心。   他想换成银子藏起来,他已经藏了二十两银子了,过几日还能添三两,今年年底他们若是能存到三十两银子那就好了。   林久久边说话,还打开了放铜板木箱,将里面的麻线抽了三根出来,他要串三串钱出来,明日给苗家结账。   “相公,你来把苗家的三钱银子串好了,明日要给他家了。”林久久麻线递给云深,自己则开始数钱,一双一双将自己面前的铜板挪到云深身边去,数到五十便从头开始,等到三个五十结束,便是三百文,去到钱庄刚好能换三钱银子。   三百钱数出去之后,林久久又开始数剩下的零钱,现在他们还有三两领五十六个铜板。   云深穿着铜板,也注意着剩下的银钱,看着不多的几十个铜板,他想着干脆五月中旬再去镇上换银子,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有得忙,一定还能挣不少,到了五月中至少能换五两银子回来,还能余下几百钱平日花用。   “眼下都四月十七了,是不是可以去采山菜了啊,那玩意儿贵,便是累一些,可进山一趟能挣不少,要比去码头干两天还挣得多呢。”两人地里没有麦子,不需要收麦子便少了一项重要农事,余下的事儿便是插大秧还有栽红薯,还有给苞谷上第一道肥。   这些事情不算多重的活儿,小哥儿和一般的妇人都干得下来,云深想着这个月可是赚钱的好日子,一点时间不能浪费,实在不行栽红薯的时候,他帮着他帮个一两日干点儿需要花力气的活儿就行了。   一说到山菜,林久久精神也来了,他那玩意儿长在深山老林里,单程就得四个多时辰呢,一个来回光是赶路就得八个时辰,加上进山采菜的时间,一个来回差不多就是一整天。   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外头,一般的姑娘家吃干不了这活儿,累人不说这胆子也得大才行,便是有力气胆子也大的汉子去一趟也累遭罪,况且深山还危险,因此他们村子里一直少有人进山采山菜。   “好像还真是到时候了,咱们明日不是要去村子里吗,正好打听一下吧,最好有着四五个人同行,如此我才能放心。”   “成。”   事情安排好,林久久同云深去了灶房,他给云深留了晚饭。   “不是说了不用给我留晚饭吗。”码头上的活儿累人,中间不是吃点儿东西根本扛不住,云深这些日子的下午饭都是直接带了干粮,再花上一文钱买碗热汤,将就着对付了。   “平日里自然也没什么好留的,我今天做了好吃的,给你留了一碗,你先吃着我烧点热水。”林久久今日吃的是土豆焖饭,而且还是刚出土的新鲜土豆,一个个都只有鸡蛋那么大小,甚至不需要改刀切小,直接就能煮了。   “今天徐家哥儿给我提了一篮子土豆来,新鲜土豆不做焖饭可惜了,里面还有腊肉丁可香了,我给你留了一大碗,你慢慢吃。”说道徐家那个小哥儿,林久久话就来了,继续同人说道:“原来他不姓徐呢,我就说嘛他爹是上门婿,怎么会跟着他爹姓啊,只是二舅母他们一直徐家哥儿这么叫着,我便以为他姓徐。”   “那他叫啥?”云深这会儿正好吃到一口锅巴,嘴里的饭食又香又脆,新鲜土豆的清香更是诱人,他说着话嘴巴都没忘了嚼动。   “他名字很好听呢,听说是当年一个秀才公路过他家讨水喝,正好碰上他娘生产,帮着取的名字,叫柳欺霜来着,可他不敢叫这个名字,他爹可不姓柳,应该是害怕被他爹打,便只能喊人叫他徐哥儿。”   “他爹真不是个东西。”云深听了立马门清,定是徐哥儿他爹羞于背着上门女婿这个名声,所以硬让儿子跟着他姓,可人家徐哥儿有正经名字。   徐哥儿的事儿云深只是一时不忿,倒是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毕竟他觉得徐哥儿日子比他和夫郎先前过的那些日子好多了。   他笑着冲人说道:“我没觉得他名字奇奇怪怪的,你的名字才好听。”   “怎么突然说这个。”林久久都不知道这人话头这么转的这么快,但他心里却很高兴,他也喜欢他的名字,这是他娘给他取的。   他以前还问过他娘,他是九月九出生的,怎么不叫九九要叫久久,他娘说那时候希望他们一家子可以幸福久久......或许,他刚出生的时候他爹对他娘还是很好的吧,不然他娘也不会给他取那个名字。   想到以前的事儿,林久久心思重了话语也少了,云深在泛红的火光里看着夫郎没了笑意的脸,默默坐到了他身边去,有一茬没一茬胡乱和人扯着话,说着做工时候的事,夫郎脸上慢慢变有了笑意了。   今日,云深回来的时辰本已经算不得早,两人收拾妥当歇下已经马上亥时了,好在明日云深不用出门干活儿,倒是不需要早起,两人都没急着睡觉。   “相公。”一躺下,林久久就主动往人身边挪,甚至将人胳膊抱在怀里。“后天也休息吧,你最近一定很累。”   夫郎一往自己身边挪动的时候,云深就忍不住乐了,听见夫郎的话脸上便不知是有了笑意,甚至直接笑了出来,他将身子再侧了些伸手将人搂住,微微点了点头。“我今天看院子里的豇豆和扁豆长了老高了,是时候插杆了,明后天我去砍点儿细竹回来,等到菜地里的豇豆发藤你给插上就是。”   “嗯。”砍竹子总比码头做工轻松多了,而且他们明日去村子里喊了人说不准还得进山采山菜了,先休息两日也好。   云深明日要在家,林久久正盘算明日要做什么吃,就感觉有道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想到肚子他下意识伸手去推,身边的人却笑了出来,细细的声音也在他耳边响起。“我就亲一下,如今还不知道呢,我不敢要。”   “你知道就好,你别抱着我了,躺平睡吧,我也要睡了。”林久久说着要睡了,却没把抱怀里的胳膊撒开,被喊躺平了睡的人不情不愿半天,还是只能照做。   许久之后,感觉身边的人已经睡熟,云深才重新微微测了身子将人搂到了怀里抱着,还将自己的大手放到了夫郎的肚子上。“我的,我的。”   一想到他们要做爹爹了,云深其实是高兴的,谁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呢,家里的日子不好努力把日子过好就是了。   “放心吧,阿爹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也不会让你爹爹吃苦太久的。” 第65章   翌日清晨, 林久久被一声声鸟雀的叫声唤醒,睁开眼来身边人已经起床,他重新闭上眼伸了个懒腰, 慢慢坐起身才想起云深今日不出门, 这才加快了穿衣的动作, 赶紧起床了。   刚踏出大门口, 闻着清晨时分带着一些泥土味道的空气,还没仔细去看院子,林久久就知道昨晚上下过雨了。   万家坝的气候同三十里外的小河村一样, 也是春夏时节多雨,特别这四五月雨水最多, 这时候的雨虽不像六月的暴雨倾盆, 却是隔三差五就有一场, 且还说来就来, 等到插大秧栽红薯之时,田地里常有冒雨干活儿的村人。   深吸了两口气之后, 已经醒神的林久久看见了菜地里干活儿的云深, 他见人在草地里除草自己直接往灶房里去了, 他要烧水洗脸, 便是快要五月的天气了,他也喜欢用热水洗脸。   云深今日要干的活儿还不少, 除了要带夫郎去村子里看村医, 还得将家里的水缸弄回家, 之后还得上山砍细竹, 但这些活儿对他来说都是杂事,虽是干活儿和休息也没两样。   今日天刚破晓之时云深就醒了,看着还熟睡的夫郎他没把人吵醒, 小心起床之后拿了粪桶直接往菜地里去了。   家里的菜地是生地,杂草总是一茬一茬的长,今日拔了过几日又有,云深拔草的时候手里的杂草也没乱扔,一会儿淘洗一下这鸡食也就有了。   两人各自忙活,等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云深已经在给家里的鸡和鸡食,灶房里的早饭也马上好了。   “云深,洗下手准备吃早饭了。”林久久今早烙了粗粮饼,炒了一大碗土豆片,煮了半锅青菜汤,这样的早饭对他来说就挺好了。   云深喂了鸡洗了手准备吃饭的时候,还和人说了下家里的鸡笼的事儿。   “先头害怕那几只大的欺负小的,都分开关的,如今小鸡崽也不小了,我分了几只过去,不然另一个鸡笼太挤了。”他们原先一共养了十四只鸡,被李家老婆子弄死了三只,现在只有十一只了,那四只稍大的养了快要两个月了,这会儿羽毛早长全乎了,再两三个月怕是都能下蛋了。   说到家里的小鸡崽林久久又骂了李老婆子几句,便是家里得了赔偿的银钱他也生气,好在事情过去二十来天了,他骂了两句也就算了,转而和人说起了水缸的事儿。   “一会儿先别去村里,先把放水缸的位置找好了,等到水缸搬回来直接放过去,免得咱们自己搬动,那东西太重了。”林久久家里没有水缸,但他们村里人家有,他记得那水缸便是大人站在边缘都不带动的,起码有个几百斤,便是运气力气大一个人挪动也难。   家里水缸位置云深早就想好了,“就放在灶房外头,挨着里面那个墙角,到时候我把那边儿的水沟再挖过来一点,再去砍一截竹筒回来打通了,就能把水直接接到水缸里。”   “那院子外头是不是还得挖条水沟啊,总不能让溢出来的水流的到处都是。”林久久这般说着,已经在想这水沟要怎么挖,又要让他通到哪里去。   对于水沟的事儿,云深一点不担心,水这个东西家家爱户户都离不得,这整个村里不知道有多少条水沟,几乎只要有土地还有人户的地方就有水沟。   “咱们家下面不就是水田吗,还愁这水没有地方去啊。”   “也是。”   饭后,两人收拾一下便去了村子里,他们先前只知道村子里有村医,还不知道村医家在哪里,还是一路打听着去的姜家。   两人刚成婚不久,各自无病却齐齐登门,为的是什么村医自然门清,赶紧让人坐下就开始给人把脉。   林久久从小到大还没去医馆看过病,不说医馆,便是这种村医家都没看过,还是到了眼下见人给他把脉,他觉得新鲜,这才发现他运气倒是好,自小不说大病了,便是头疼脑热这样的小毛病也没有几次。   “嘿,你这小哥儿怕是早心头有数了吧。”万家坝的老村医姓姜,村子里的人都尊称他一声姜大夫,姜大夫见人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以为他是心头有数了,收回手的同时也跟着笑了。   姜大夫这话一说,就在他旁边守着的云深愣了,林久久脸上的笑意也没了,他俩这回倒是真有数了,竟然是真有了。   “姜大夫,有几个月了啊?”林久久先问出声,既然孩子已经来了,也只能尽早做准备了。云深这会儿已经到了夫郎身后,一只手像是安抚一般轻轻拍着夫郎肩膀,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希望看着姜大夫。   “日子还小,还不到两个月,瓜熟蒂落应该刚好在过年前后,倒是生在了好时候。”过年前后,便是再穷的人家也能有口饭吃,那时候田地里活儿也不多,日子确实是不错。   得了大夫回答,两人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是落到了实处,虽说心里还是有些一丝丝担心但,这会儿两人还是都笑了,如今只能尽量把事情往好处想了。   两人从姜家出来之后,直接往万家去了,这事儿得让外公他们知道,而且林久久还得让他外公托人给他大伯家里递个消息,他原本打算六月的时候和云深回去一趟,如今怕是只有孩子生下来才能回去了。   两人到万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外婆和万小霞在,其他人都出门干活儿去了,只有这一老一小两个人,林久久心里松了口气,人多的话他还不好意思说。   “什么?有啦?”这会儿外婆正在理一团乱糟糟的麻线,林久久就坐在她身边,不止将头埋得低低的脸也红了,倒是云深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站在一边憨憨笑着。   “有什么啦?”万小霞手里拿着一块饴糖,她吃着糖倒是不关心身边的人,只是听见了听不懂的话顺嘴问了一句。   外婆抬手往她那边嘘嘘打了一下,脸上的笑已经藏不住了,甚至拉了林久久的手到手里,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只是一个劲儿的笑。   万小霞得不到回答,劲儿来了,手里的糖都得不到她注意力了,将她的小板凳挪到了林久久身边去,歪着头盯着人看,嘴里也一个劲儿的追问,“哥,你有什么啦,告诉我告诉我嘛。”   “傻丫头!还能有什么?久哥儿有宝宝啦,你要做小姨啦。”外婆这会儿终于是有动作了,放开林久久的手赶紧的站了起来,林久久一看她反应就知道她要去拿什么东西,赶紧把没说完的话说了。   “外婆,外公回来的时候,喊他帮我找人,给我大伯他们捎个话,就说我有身子了,得要拖些日子才能回去。还有就是采山菜的时候到了,村子里有没有人去啊,云深准备进山采山菜,人多一点我能放心点儿。”   林久久倒是了解他外婆,他外婆还真是起身给他拿东西的,她准备给人捡几个鸡蛋拿回去,让人隔三差五的煮个糖水蛋吃。   “外婆,我和云深还要去苗家,你别惦记着给我东西了,现在家里也不缺什么,只是到时候要麻烦舅母帮着做几件孩子的贴身衣服,这个我是真不会。”林久久已经准备走了,都下了台阶到了院子里,他外婆也不敢拽他,如今才一个多月,这身子还不稳呢。   两人走的时候,万小霞也跟着走了,小姑娘这会儿也兴奋呢,她阿奶喊了好几声都没把她喊住。   “小丫头,还得让我跑一趟。”   几人再次往村子里去的时候,云深自己去了苗家,林久久和万小霞一起去村子里的大晒场转了转,那里连冬天都有人扎堆聊天呢,人一多了消息就传得快,或许明日就有人给他们回话了。   村里晒场上有许多长凳木墩,甚至有人直接坐在了地上,两人到了之后,万小霞眼疾手快,赶紧给人搬了个木墩等到人坐下她也没找地方坐,反而是跑到林久久身边站着。   “呀,霞丫头,你咋像个小丫头啊。”这几日算是农忙时节,这坝子里基本都是老人孩子,一个胖乎乎一看就十分有福气的老妇人冲着万小霞说笑,哪料到小姑娘心眼实诚,理所当然道:“我本来就是小丫头。”   “哈哈哈,这孩子给她爹娘惯成了一个实心眼,看来啊这婆家不能找远了。”老人继续笑,还说起了小姑娘都会害羞回避的婆家,哪知道万小霞还是没有如了她的意,一个抬头颇为骄傲点头应和,“没错,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万小霞这反应,连林久久都笑了,他大舅母确实是疼孩子,只有什么都不操心的娃娃才能长得这么没心没肺,但如此也好,活的倒是自在。   有了话头,大伙儿话匣子也都打开了,围着林久久的几个人说着说着,说到了隔壁云家,“听说那云家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前些日子上街的时候被人拦着打了一顿,他家那儿子伤得最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家儿子偷摸在外闯祸了。”   林久久如今一点不关心那边那家子的事儿,可听到云远被打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心里默默念到‘活该’。   云家那一家子虽然都讨厌,但他最讨厌的就是云远和云老头,若说那成红花是咬人的疯狗,那他们父子两个就是牵狗绳子的人,最坏的就是他们了。   林久久知道,这些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可不会让人拿他错处,装作惊讶的样子说道:“哎,真是倒霉啊,这才刚娶了媳妇儿没多久呢。”   林久久满嘴可惜,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直接嘿嘿笑了出来,明着问他,“你咋这反应?唤我啊早笑出来了。”   “这也算是无妄之灾啊,谁都有可能遇上,哪能笑得出来啊。”反正他和云深单过了,他们日子好坏也和他们没关系,林久久可不想落人口实,败坏他名声。   林久久和万小霞在坝子上呆了小半个时辰就准备回去了,他还急着回去看他的大水缸呢。   “阿婆,你们回去了记得帮我问一下啊,我先回去了。”最后又同人说了一遍,让人回去记得问家里人,林久久才放心了。   他想着,这些婆婆最喜欢和人唠加长,回家的时候碰上人还能问问别人,知道的人多了,至多两日他们就能知道有哪些人想要去了。   眼下已是四月天,甚至四月都快要下旬了,他们沿路回来的时候,村子里人家房前屋后的果子便吸引了林久久的主意,看得他忍不住的想到家里的几株小树苗。   前几日,他小舅舅在他们的菜地旁边种了几棵果树,桃子李子都有,再等两年他们也有果子吃了。   两人在晒场耽搁了好些时候,可回去的时候云深他们也才刚到家,那石缸太重了,云深和姜家两个汉子废了好些功夫才推到家里的。   云深这会儿正在和姜家两个汉子说话,见人回家了便指了灶房一下,说是外婆也在。   “姜大哥,那你们先忙着啊。”林久久和正帮着云深挪水缸的姜家人打了招呼就往院子里去了,灶房里头的外婆听见他声音也出来了。   林久久一看到他外婆,脚下步子都快了,但心里不再像刚搬家那会儿那么害怕。   “外婆,家里真不缺啥,鸡蛋也还有呢。”如今他和云深也不缺什么了,家里米面都有,甚至还有一大坛子猪油,日子和村子里寻常人家差不多,不用担心被人发现日子过的紧巴巴。 第66章   林久久还真没有唬人, 他和云深得了卖石斛的二十两银子之后,手里不再紧巴巴的,且家里还一直有进项, 他俩便没有像刚搬来的时候一样, 好几日都吃不上一顿像样的饭, 近来他们每隔几天就会煮一顿白米饭吃。   外婆跟着上来, 除了看看他们家里还缺什么,最主要的还是交代林久久要注意的事情,孩子年纪小小亲娘就没了, 身边没个亲近的长辈,好些事情怕是没人同他说过。   “久久啊, 你跟我进来, 小霞你就在外头玩, 不要进来了。”外婆还挺精明, 知道小孩子好奇心重,直接将凳子搬到了灶房门口, 她自己往那儿一坐便成了门神, 这下子万小霞不敢偷摸上前偷听了, 朝着人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跑去云深他们那里了。   其实, 林久久大概知道他外婆要和他说什么,所以外婆还没开口了, 他便有些脸红, 他知道他外婆要同他说的一定是晚上那些事情。   “久久啊, 如今孩子才不到两个月, 这时候最需要小心谨慎,你和云深这才刚成婚不久,他又年轻力壮的正是惦记那事儿的时候, 你得和他好生说说,这个时候得忍一忍可不能再碰你,最起码得三四个月之后晓得不?”   “啊?不是一直不能吗?”林久久料到了他外婆要和他说这种事,却是没料到孩子没生的时候竟然也可以,他还以为得等到孩子出生,他将身子养好以后呢。   林久久这反应让外婆捂着嘴笑了,还往着云深那里看了一眼,她小心冲人说道:“哪能那么久啊,前三个月后三个月不能碰,中间悠着点儿就行了。”   外婆这话说了都站了起来,既然孩子都知道她也不操心了,也准备回去了。   外婆来的时候拿了个篮子,这会儿篮子都空了,她已经将鸡蛋捡出来了,还直接给了放到了他们装鸡蛋的篮子里。“我也不知道你们那鸡蛋什么时候买的,我拿来的都是新鲜的,我用稻草隔了一下,我拿来的在外头,你们记得别弄混了,把日子远的先吃了,别到时候臭了可惜了。”   “外婆,应该是你拿来的新鲜点儿,那些鸡蛋还是上次请客吃饭买的,那回买了五十个鸡蛋呢,做蛋饼只用了二十几个。”   “都这么些日子了,赶紧吃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厉害了,要是坏了多可惜啊,这鸡蛋可贵呢。对了,回头我让你大舅母给你做一锅醪糟,到时候你三不五时煮一碗醪糟蛋吃,那东西养人呢,咱们吃不起什么养胎的好东西,一碗醪糟蛋还是吃得起的。”   “嗯,我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院子外头,外婆还和姜家兄弟两个说了几句客气话感谢他们,末了喊万小霞回去了,小姑娘却不肯,外婆也由着她自己先回去了。   外婆一走,万小霞就跑到林久久身边了,还拉着他问方才两人说了什么,林久久也不可能和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种事,只能糊弄人道:“外婆说你长大了,要给你说婆家了。”   “哥,你骗人!”万小霞不干了,她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她哥在骗他!   林久久瞧着那个将头都摇成了拨浪鼓的小丫头,忍不住的哈哈笑了起来,为了不让小姑娘生气,只能拿出了对付这个小馋鬼的妙招。“去烧火,咱们煮糖水蛋吃。”   “好哦~”听到有糖水蛋吃,小姑娘瞬间忘了先头想要干嘛了,高高兴兴往灶房里去了,倒是林久久自己没有立马进去,而是往云深他们那里走了几步。   “云深,你们忙好了让姜大哥他们先别走,我煮了糖水蛋,都下锅了马上就好了,吃了再走吧。”林久久这会儿还没烧火呢,说是鸡蛋都下锅了,就是诚心留人吃东西的意思,而不是来赶客,人家听了自然也就不走了。   家里水缸的位置是早就选好的,水缸也早就放好了,三人这会儿是在商量别的事情。   云深回了夫郎的话,明知道人家已经听到了还要复述一遍,两人象征性的客气几句,就被云深喊着到了家里,往堂屋里去了。   林久久去灶房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打了半锅水烧着,林久久笑着夸了人几句,然后数了十个鸡蛋拿出来,但想想又拿了三个出来。   他原本是打算他们每人吃两个,想想还是添了三个,给那三个汉子煮三个算了,瞧着好看一点,若是家里有糯米粉或是醪糟就好了,有旁的东西在碗里充数,再有两个鸡蛋就是一大碗,瞧着就很好看了。   糖水蛋听着简单,却也考验手艺,一个不小心这鸡蛋就容易被煮散了,若是要鸡蛋煮成漂亮的荷包蛋,在水开之后便不能立马打蛋下锅,得将原来的大火转为小火,等到锅里的水扑腾的没那么厉害了再下鸡蛋,之后等上片刻让锅里的蛋成型了,再添柴加火就行了。   林久久这边忙着的时候,云深和姜家兄弟两个商量的事儿也有了结果,他们几个原是商量着进山的事儿,但他们商量的可不只是采山菜的事儿。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一起七八个汉子,里头还有猎户同行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吧。”云深先前就知道了外公之前出的意外和山里出来的熊瞎子有关,这会儿又知道了村子里忌讳进深山的原因,原来那熊瞎子来处便是采山菜的那片山,所以村里人在那之后再不敢进山了。   云深在家的时候,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不是忙着自家田地里的事,就被他娘打发出去挣钱了,四五月的时候村子里有没有人进山采山菜,他还真不怎么知道。   “这几年,镇上的山菜都比往年贵呢,也是因着进山的人少了。”姜家老大名唤姜大力,他这名字倒是没有辜负他那身量,他瞧着要比云深壮不少。   有了姜大力这话,云深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他最怕的就是辛苦采回来的山菜卖不上价钱,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   几人事情商量好,林久久和万小霞也给人端了鸡蛋上桌,他们自然的先把手里的碗递到了客人面前。   云深没有坐着等夫郎上饭的习惯,见人端着东西就赶紧起身了,林久久也忘了喊他坐着,等到他们都出了堂屋,姜家兄弟两个惊讶的互看了一眼,心想这云兄弟对夫郎还挺好,一个大男人还进灶房忙活。   家里有客人,还是两个大男人,林久久害怕万小霞不自然就留在了灶房里陪她,云深一个人端着碗再回到堂屋的时候,姜家兄弟两个没见有人跟着,便调笑了他几句。   “云兄弟,娶了夫郎回家不就是伺候自己的吗,你好生坐着就是了,我娘说媳妇儿夫郎都不能惯着,不然他们能上天。”   姜家兄弟嘴里这些话或者说那些规矩,云深也知道,他娘在他爹面前就是个雪地鸡,头都不敢抬,可他不在意那些,他的夫郎当初不嫌弃他愿意嫁给他,他也不会守着那些所谓规矩欺负人。   可有些话有些事自己知道就是了,没必要和旁人争论,毕竟这些规矩村里人世世代代守着,他也不好说什么,便只对人笑笑轻轻点了点头便算了。   姜家兄弟走了之后,云深立马到夫郎面前献殷勤,把洗碗的活儿抢了过去,万小霞在一边儿看着竟然也没觉得惊讶,只是说要回去了。   万小霞一走,林久久就不乐意了,小声骂了姜家兄弟几句。“早知道不给他们吃鸡蛋了。”他们这屋子本来也不大,灶房离着堂屋近得很,那兄弟两个说话也没压着声音,他可都听见了。   “各家的习惯咱们无权干涩,我家没有这习惯就成了。”云深继续讨好人,不止话语小心,脸上也一直在笑,最后为了转移夫郎注意,还把他们商量的另外一件事也同人说了。   “我明日得去隔壁村子一趟,我找牛大哥借个东西,有了贴身锋利的断刃我也能安心一点。”原来姜家兄弟之所以打算跟云深进山去,为的可不只是那点山菜,更重要的是想着猎熊,他们甚至还准备联系猎户,只要猎户应了他们便喊了人一起进山去。   “山菜价贵,他们的意思是若能碰到大的野物自然好,若是碰不到采了山菜回家也不算亏。”云深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可他这话说了,林久久脸色更难看了。   “你别去了。”林久久就想过安稳日子,银子虽然重要,可冒险得来的银子不要也罢。“你以为那是什么?那是比野猪还厉害的熊瞎子,好些正当壮年的汉子遇上野猪还要折了,你们竟然还敢打熊瞎子的主意,你们是要钱不要命了吗?”   林久久是真生气了,原本坐在灶下的,这会儿手里的火钳都丢了。   云深见人是真的生气了,手里洗碗的动作顿了一瞬,立马软了话语,“咱们不是本就要进山的吗,他们去干啥我可管不了,我是奔着山菜去的。”   “......”也是哦,进山之后谁知道会碰上什么啊,若是真的碰上了黑熊野猪一类的危险野物,是不是奔着那东西去的也就不重要了。“哎。”   想通了云深想说的话,林久久虽然不生气了,可心里的担心更重了。   “不然,咱不去了?”先头只想着赚钱也没有想太多,如今可能碰上的危险摆在了明面上,林久久便不希望云深去了。“咱们去地主家里或者镇上做工也能挣钱,而且也不少了,干脆算了吧。”   “先去一次试试?那山林无边无际的,哪儿就那么巧,真给我们碰上。,我看啊,姜大哥他们八成要失望了,到时候也就得一背篓山菜回来。”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云深不想放弃,若是先头也算了,银子攒的慢点儿就慢点儿,可如今娃娃在夫郎肚子里都快要两个月了,年底就要出生了,他得多赚点儿钱才行。   孩子出生之后,夫郎养身子还有孩子吃奶都得花钱,这些花销还是得赶紧挣出来才行。   林久久知道他们要去猎熊原本担心得很,这会儿也算明白过来了,不管他们是抱着什么目的去的,遇见熊都是运气问题,不是目的不同就能避免的,如此想来,有几个奔着熊去的汉子也算是好事。   “那你答应我,要是真遇见那东西了,要把保住性命放在第一位,还有进山之后别故意去找那东西,只到有山菜的山头就别在往深处去了。”   “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孤家寡人,不会要钱不要命的。” 第67章   此后, 云深在家里忙活了两日,菜地里的豇豆扁豆插上了竹竿,豆藤能够顺杆爬就不会倒在地上, 这样摘豆子就方便了。   云深准备去牛家借东西那日下午, 万小霞正好提着些桃子和李子来家里, 云深顺手摸了两个桃子到手里, 一路吃着往牛家去了。   万小霞一来,林久久就赶紧捡了桃子去洗出来,他什么果子都喜欢吃, 而且特别喜欢吃半生不熟的脆桃,眼下还有七八天才到五月呢, 这桃子外皮虽然染了一点儿红, 却还没有完全成熟, 正是他最喜欢的时候。   “哥, 我刚刚来的时候听见我娘说了,让你和云深哥去我家过小端阳。”马上五月了, 村里人身上的衣服都单薄了起来, 万小霞这会儿穿了一件蓝底碎花的新衣裳, 绑起来的两个辫子还有两根颜色鲜亮的红头绳, 一看就知道也是新买的。   小姑娘皮肤白,还有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只是稍稍打扮一下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她一来林久久就发现了。   听见她说端阳要去她家, 林久久没接话, 他咬了两口桃子解了馋倒是开始夸人。“小霞,你今天真好看。”   “那不是,我天天都很好看的, 我家院子里的水缸就像个大镜子,我天天都在那里照镜子嘿嘿~”小姑娘还挺臭美,说到自己满脸笑。   可惜她没笑多久,脸上的笑就没了不说,一张漂亮的小脸还皱成了一团,她吃到了一个还十分生涩的李子,酸的她不止吐了嘴里的李子,还流了一嘴的清口水。   林久久见状笑的更开心了,便知道这果子不是万小霞自己摘了给他拿来的,应该是他家里喊她来的。   林久久倒是没猜错,这半生不熟的果子确实是他大舅母喊孩子给他拿来的。   他幼时常到万家小住,万家人又岂能不知道他的口味,如今他又有了身子,怕是更加喜欢这口,大舅母便给孩子吩咐了活儿,让人每日给人送点儿过来,但也不能多摘,吃多了拉肚子也不好。   两人这会儿就坐在水缸边上,手里拿着果子,面上吹着凉风,耳边除了有从水缸里溢出来,流进水沟的哗哗水声,还有屋子周边传来的一声声鸟雀鸣叫,而他们嘴里正说着的话,也恰好和他鸟雀有关。   “我昨天发现那坏鸟将那几只小鸟全都啄死了。”万小霞今年十二岁了,过了招猫逗狗的年纪,却还没长成一个稳重的大姑娘,也喜欢上树掏鸟下河摸鱼。   她昨日在离着家里有些远的树上看见个鸟窝,刚好家门前的橘子树上也有个鸟窝,她便将两个窝里的小鸟挪到了一处,想着她去看小鸟也方便,哪成想那大鸟那么精明,竟然将她挪过去的小鸟全给啄死了。   “那小鸟好惨,身上全给啄破了,还给那个坏鸟挤出窝掉到地上了。”万小霞还在愤愤不平,林久久想着拿大鸟倒是精明,没有白白去养别人的孩子。   可这话他没有明说,只是伸手捏了下旁边气鼓鼓的那张脸冲人说道:“要是你娘生你的时候,有人往她身边塞了个娃娃同你抢奶吃,你娘是喂你喝奶还是喂他啊?”   “那自然是喂我啊,不过两个一起喂也行,我娘说她那时候奶水多,我都吃不完。”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林久久无奈笑了,可笑过之后只剩下无奈了,因为他想到了自己。   哎,也不怪小哥儿亲事没有姑娘家受欢迎啊,小哥儿不止比姑娘家难怀孕,而且还没有奶水奶孩子,有钱人家倒是无所谓,这穷人家若是没有奶水奶孩子,就得需要额外的一笔话费,而且这花费还不小。   “对了,你哥亲事怎么样了啊?成了吗?”林久久记得离着他表哥相看人家有些日子了,应该是有结果了吧。   这事儿林久久不问还好,一问万小霞立马学了她娘的样子生气道:“他们欺负人,明明都答应了,连双方八字都看了,我家都准备去下聘了她家却反悔了,许是有了更好的选择吧。”   “啊?看了八字还能......哎,没成婚都能呢。”看了八字又怎样啊,他和李恒还定过亲呢,那云远和林香香不也定过亲,还不是照样的说反悔就反悔。   说到悔婚,还好他和李恒没有成婚,不然他遭遇的可能不只是悔婚了,有可能是被休弃,还好还好。林久久心头庆幸,不自觉的便笑了出来,万小霞纳闷了,“哥,你笑什么啊。”   “我觉得表哥运气好啊,若是没出意外,他家姑娘真嫁过来了,往后表哥就要有个麻烦的岳家了。”   “怎么你也这么说啊,我阿爷也是这么说的。”   万小霞来的时候,已经是吃了晚饭之后了,她呆了一会儿陪着人吃了两个桃子也准备回去了,等她走后,林久久便坐到了屋檐下,一边想着近日家里要干的活儿,一边盼着云深回来。   两人自从年初搬家之后,再没有回过大河村,除了上回在街上意外遇见成红花,云家的人也再没有见过,可前两日听了些云家的热闹,林久久害怕云深回村之后同云家人碰上,他们将心头火气发到云深头上。   或许这世间事就是这样,害怕什么来什么,可今日这事儿林久久的担心只来了一半。   牛家离着云家不算远,云深去牛家的时候被人看见,便有人跑到云家去,同云家人说他回村了,云家人一听立马往牛家去了,直接在牛家就对人破口大骂。   他们骂的无非就是那几句,反复骂云深不孝,云深和往常一样只是忍着,甚至还跟着人回了云家一趟。   云深离开村子的时候,满村的人都在说他脾气好,只有成红花抱着云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因为云深回家没干别的,只是将原本就在床上养伤的的云远,抓了起来直接丢在了地上,将他的腿伤摔得更重了。   云深到家的时候,天色刚好擦黑,林久久一直坐在家里屋檐下,云深一到家里附近他就看见了。“云深,你回来啦。”   “回来了。”云深手里拿着根长棍似的东西,因着天色暗了也看不真切,还是等他到了跟前,嘿嘿笑着和人说了今日得的家伙,林久久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云深今日,原本是去牛家借短刃防身的,可牛大哥一听他是要进深山,且目的还是野猪老熊之类的野物,立马给他找了别的东西出来,他要的短刃也一起给他了。   “牛大哥说那些野东西都是皮糙肉厚的,除非削铁如泥的刀刃,否则什么都没有这叉子好使。”   “什么叉子,这不是长枪吗。”林久久以前去镇上的时候,见街边卖艺的人耍过这东西,应该就是叫长枪。   云深也不在意这东西叫什么,反正这把手挺长,按说确实是比短刃好使,至少安全多了。“管他叫什么,要是没遇见什么东西,拿他当棍子探路也不错,真遇见了什么东西,防身攻击都挺好,牛大哥想的确实是周到。”   云深这会儿正兴奋,一点没察觉夫郎情绪,还是等两人都睡下了,夫郎又钻他怀里,同他再三交代已经说过了好多次的话语,他心里的兴奋劲儿才下去了一点,同时也把去云家收拾了云远一顿的事儿同人说了。   “我原本没打算搭理他们,可我刚到牛大哥家里,他们就给我上门一顿骂,我想着可能上次的事儿他们都忘了,于是我又去提醒了一下。”云深都打算好了,往后只要他们再来招惹他,他就按着云远打,他就不信了,那两人还真能舍得宝贝儿子受罪,上回揍了云远一顿,他们不就老实了好几个月,如今再给他一顿揍,往后他们应该都不敢再来了。   林久久的心情还真因为这事儿好了一点,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心里的担心才真正放下,可转瞬便是翌日天明,他又开始担心上了。   “相公,不然还是别去了,我总觉得不安,心里害怕得很,还是算了吧。”林久久这会儿还拉了云深的手紧紧握着,可云深竟然一点儿害怕样子没有,反而开始了胡说八道。   “那你就说你担心什么吧,听说害怕的事儿憋在心里就会发生,说出来了就没事了,这叫天机被泄露,说出来事情就不灵了。”   “你这嘴怎么越来越像我小舅舅了,就知道胡说八道。”林久久将人手丢开,甚至还往人手臂上打了一下,之后直接起床不去搭理人了。   他算是知道了,他说什么都没用,这人是一定要进山了。   但,说来神奇,他这会儿好像真没有那么担心了,从听说那山里有熊开始就憋得难受的胸口,竟然突然就顺畅了。   云深他们进山那里是四月二十二,一起进山的有六七个人,而且个个都是正年轻力壮的汉子。   从这万家坝到深山老林的距离实在太远了,村里人进山一般都会头天下午出发,去到离着村里大概一个时辰脚程的竹山村,在那个村子歇息半个晚上,等到卯时左右出发,如此身体不用太过劳累,也能早些赶到老林里。   林久久送人出门的时候才知道,采山菜的老林进山口和他们先前去摘蕨菜的山林,不是同一处。他们之前是往南山去的,这会儿却是直接从村口的山林进山,也是送人出门的时候,林久久才知道,他们村口的山林里竟然还有村子。   “除了那山林里的竹山村,就连进老林去的山脚下也有村子呢,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便是从那高山上搬下来的,你没听他们口音有些奇怪吗,和咱们话音不一样。”大舅母说着话眼睛一直盯着已经走远的一行人,万永全也去了,她跟着儿子出门主要是来林久久这里,送人只是顺便。   云深没在家,林久久又刚有了身子,外婆他们担心他一个人在家害怕,所以想让大舅母来陪着人。   林久久知道大舅母目的之后,赶紧拒绝了。“大舅母,我又不是小孩儿了怎么可能害怕一个人睡啊,再说了,在自己家里呢害怕什么啊。”   林久久确实是怕黑,可在自己家里他是不怕的,他只是害怕走夜路罢了。   大舅母见人是真不怕也就回去了,林久久看天色还早,怕是还有大半个时辰才会天黑,便拿了锄头往屋后去了。   他准备去把屋后那个缓坡挖几个坑出来,有了那些坑相当于有了台阶,到时候上下也就方便了。   两人现在走这荒坡的时间不少,原先长着杂草的荒坡,现在已经有了一条明显的路径,林久久挖着坑,想着明日得去河边背点儿河沙回来,铺了河沙路面才不会打滑,便是夏日雨水多的时候也不怕了。   干活儿的时候,时间倒是过得快,活儿还没干完,还有差不多四五个台阶要挖,眼前就已经麻麻一片有些看不真切了,林久久想着左右明日也没什么事,先回去算了。   林久久扛着锄头回家,一步步踩在刚挖出来的台阶雏形上,立马感觉脚下的路比平日里好走不少,他心里正得意,却突然感觉下面的竹林那里有些动静,吓得他脚下生风直奔家里,眨眼功夫就到家了。   “吓死我了!”尽管知道方才那动静,最大可能是猫儿弄出来的,林久久还是觉得害怕,胆小的人就这样,一到了晚上,若是哪个地方有个动静,第一反应便是那里有鬼,都没去想是不是小贼在作祟。   夜再黑,躲在被子里就不怕了,夜再长,闭眼进入梦乡眨眼便是天亮。   林久久一睁眼就听见了好几声布谷鸟的鸣叫,他一边儿穿衣服一边儿想着今日要干的活儿。   今日出门,先去家里的苞谷地里看看苞谷涨势,然后再去河边,回来之后吃了早饭就去下面的荒地忙活,下午再去接云深。   他可是知道的,背在背上的东西,初时倒是不觉得多重,可越背就越重,那山林离着村子里这般远,背上的东西不知道会变得多重,他得去接人。   心里想着今日的所有事情,他人已经拿着一个桃子出门了,且他出门的时候还在想着地里的事儿。他之前买的黄豆种子,在田坎和地边上种了之后,还剩下不少,他准备种在下面的荒地里。   那块荒地很宽敞,就那么荒着可惜了,这些日子他一有空就会下去挖地除草,已经挖了好大一块地出来,他准备在那里种上黄豆,便是秋日不能丰收,至少能捞回来本吧。   最重要的是黄豆肥地,等到种上几季的豆子,这地肥了就能种别的东西了。   对了,除了黄豆,瓜子种子还剩了一点儿,也在地边儿种上算了,一把瓜子他一会功夫就磕完了,当成种子更好。   家里东西慢慢多了,日子自然也越过越好,林久久这会儿还轻声哼着小曲儿,看见村人也笑着和人打招呼,直到有人和他说昨晚村子里来了黄大仙,他才停了步子。   “那东西邪乎得很,张家院墙那么高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进去的,明明隔壁的王家院强更破旧,还有好几个洞,那东西都没去王家。”   “黄大仙?”黄鼠狼啊,那昨晚上的东西不会就是黄鼠狼吧?   心头敬畏鬼神的人,对黄鼠狼这东西都犯怵,不然也不能叫那东西那么一个名字,林久久自然也是一样,好在云深今日要回来,晚上有人陪着他,他也就没那么怕了。 第68章   苞谷杆子生长很快, 下种大概一个月左右,就能长到成人大腿处,到了这时就要上第一道肥了, 之后生长速度会更快, 到了六月初基本就长成株, 开始长苞谷了。   林久久见地里的苞谷长得都不错, 地边儿上的豆子和瓜子也没被手欠的人祸害,他心情好了,先头听来的事儿也忘了, 还是去河边背了河沙回家,去到屋后铺路的时候才又重新想起来。   竹林这东西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便是夏日里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且竹子可以编制的东西太多, 家里附近有一林竹林方便, 但坏处也不是没有,就拿昨晚的事儿来说吧, 胆子小的人一般都会离着竹林远些, 因为在村里那些老人嘴里, 好些精怪故事里都有着一林竹林。   那竹子好似天生便比别的花草树木更有灵气, 不是竹子自个儿成了精了,就是精怪都喜欢往竹林附近跑。林久久胆子小, 可这个胆子小仅是在黑夜和陌生的地方, 在自家地盘上他胆子可大得很。   这会儿想到了昨晚上的事儿, 他还一直往身后的竹林看, 想着若是那东西真藏在那片竹林里,等云深回来找了网兜给它捉了,到时候村子里也就清净了。   这缓坡上的台阶昨日已经挖的差不多了, 今日直接铺上河沙就好,等到背篓里沙子没了,一节节阶梯也明显了,林久久瞧着自己忙活了半天的成果心里还挺兴奋,来回上下两次这才回家去。   一个人的早饭简单得很,两人昨日还剩了些饭,他洗了两棵小白菜切了个土豆,做了碗汤饭,吃好了早饭,只歇息了一会儿便去屋子下头种黄豆去了。   种黄豆比种包谷还要简单,直接在地里挖个坑将豆子丢进去再把土填上也就行,林久久手里余下的豆子还有两斤左右,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忙好了。   昨日安排的事儿干完时辰也还早,不过未时罢了,林久久回去的时候,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太阳,判断着时辰也就不着急回去了,直接去了家里的菜地里拔草去了。   两人的菜地里这会儿种着不少菜,除了豇豆扁豆还有辣椒茄子和番茄,这会儿豆苗已经长了老高,好些已经爬到了杆子中间,瞧着都到林久久肩膀了,再过十来天怕是就有豆角长出来了。   两人这菜园是生地,林久久原本还担心种的菜长不好,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多了,这菜地里菜都长得挺好,除了豆角其他几种菜苗也长势喜人,这会儿便能看得出来,地里一株株菜苗像一棵棵小树,株株枝繁叶茂。   蔬菜瓜果生长速度要比粮食快不少,就拿那豆角来说,花谢之后豆角冒了尖,至多四五日的功夫就能长得老长,辣椒茄子那些也是一样,白色小花一开至多几日就能挂果,这果子一出来,几日功夫便是翻天覆地,很快就能收成。   且这辣椒茄子都是长了一茬还有一茬,一株小小的果苗果子能结到九月去,只要人勤快,一个整个夏日都不会缺菜吃。   两人都盼着菜园的菜早些结果,没种菜的时候翻地勤快,种了菜之后拔草施肥浇水也勤快,经过几个月的辛苦,这菜园地里野草终于慢了生长势头,打理起来也轻松了不少,只是小一刻钟的功夫,碍眼的杂草就清理的差不多了。   回家之后,林久久先去洗了个手,掬了捧水洗脸,之后他也没歇着,进屋去拿了自己的针线盒子出来,开始做针线活儿。   云深经常在山林里还有田间地头乱跑,林久久想给他做个驱虫的香囊让他挂身上,他外出的时候若是有用自然好,就是没用也无妨,当个装饰也好看。   林久久绣工不算好,但东西他是会做的,做个香囊也不费工夫,他一口气给人做好了,等到看见光秃秃的布料,他没想着绣花上去,而是去屋后的荒地里摘了几朵米汤花和韭兰回家,准备直接给了染点儿颜色算了。   米汤花是鲜亮的黄色,韭兰是玫红和粉红,这两种花都是易染色的颜色,只需要摘了花瓣铺在地上,再将香囊铺上去对着香囊捶打,如此不止花瓣的色彩留在了香囊上,运气好的话还能留下漂亮的图案呢。   家里的地没有铺石砖,林久久直接放在凳子上捶的,这会儿不只是他的香囊有了颜色,木凳也留下了痕迹,只是不知道能保留多久。   今日做香囊的布料是之前做衣服的边角料,是一块靛青色的料子,这面料算不得好,林久久看着手里有着漂亮颜色和花瓣图案的香囊,想着若是有更软些的好棉布应该更好上色。   香囊做好了,还需要晾晒一下固色,今日这日头若隐若现,一会儿躲到了云层里,一会儿又跑出来晃眼睛,倒是个适合干活儿的好天气。   林久久将香囊系在了晾衣绳上,原打算去搁点儿白草回来搓几根绳子,偏生这会儿瞌睡来了,便准备进屋小憩了一会儿,可他刚进屋万小云来了。   “哥,我娘喊我来的,她说喊你下午就在家里,我和小舅舅一起去接云深哥和大哥。”   万小云一到直接在院子里喊人,林久久听见声音出来的时候还打着哈欠,他是真困了。招手让人上前,林久久把人喊到身边,准备趁着这机会和万小云说几句话。   万小云今年已经十五了,她家里一定开始操心她的亲事,林久久想问问人,她亲事有没有眉目。   林久久算得上是自家人,万小云在他面前也没瞒着什么,老老实实把关于她亲事的事儿都说了。   “我爹娘都说,我能嫁到本村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能离着家里太远了,其实家里有人来过了,只是我娘嫌弃地方太远了。”万小云是大姑娘了,说到自己亲事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事,除了害羞之外也还有担心期待。   林久久瞧着她一脸的复杂情绪,想说其实张阳挺好的,而且张家也算是符合她爹娘的要求,可他开口的话却是问人那家人哪里的。   “说是柳家村的,离着家里二十多里地呢。”   “柳家村?没听过啊。”这村子林久久听都没听过,下意识就摇头,他也觉得太远了。   “不合适就算了,我还小呢,还有时间慢慢相看的。”对于出嫁的事儿,万小云虽然早想过,但她并不着急出嫁。   她娘说了,年纪小小出嫁生孩子也早,到时候要受大罪的,若不是害怕婆家嫌弃,她最好十九二十再出嫁,如此年纪才是最好的。   万小云和万小霞不一样,她是个懂事的大姑娘了,不会把什么话都往外说,如今她哥这情况,她就更不会说了。   万小云走后,林久久便放心睡了,原本还担心睡过头,既然有人帮他去接云深,他就放心了,先睡饱了再说。   沉沉睡去之后,时间稍纵即逝,林久久醒来之时只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便察觉时辰不早了,他赶紧起床果然看见太阳都要落山了,这会儿怕是已经酉时过半了了。   林久久先前打算自己去接人的时候,是准备给人带点儿吃的喝的,这会儿做吃的来不及了,只能赶紧烧了些热水准备泡壶热茶,一会儿让人给他们带去。   泡茶倒是快,且时间倒是巧,林久久刚把茶水倒进竹筒,就看见万长青和万小云在对面的路上,他们进山去接人了。   “小舅舅,等等。”赶紧把人喊住,林久久赶紧带着是竹筒朝人去了,万长青误以为他也要跟着去,还在对他摆手,他赶紧指了指手里的东西,示意他就是送水,那两人才停了脚步等他。   “算着时间,他们怕是到大路上了,也不知道永全那小子累哭没有哈哈。”万长青他们今日走的有些晚了,他们原本计划的是在竹山村接人,这会儿怕是赶不到了。   林久久见他小舅舅说着调侃他表哥的话,脚下步子也没停一会儿就离着他远了,便知道他们是在着急赶路,目送着两人走远了这才回去了。   万长青嘴里的大路上林久久知道,村子后山的半山腰有一条通往竹山村的路,这条路很是宽敞平坦,可又不是官道便被村里人喊作大路上,那里的路边有许多野果子,他小时候跟着村里孩子去那里摘过野草莓。   回家之后,林久久便赶紧开始做晚饭,他还伸手掐了下自己眼皮,都怪他睡过头了才耽搁了时辰,要是云深回来了他饭还没做好可怎么办啊。   便是知道云深不会骂他,林久久还是着急,他刚把饭煮上就赶紧给开始给土豆削皮,他准备用猪油渣炒个土豆片,再用野葱炒一碗鸡蛋,最后再煮个白菜汤就好了,先头在地边儿撒的菜籽都长起来了,这活儿正水嫩煮汤最好吃。   林久久赶着时间做饭,却是忙中不乱,等到米饭起锅开始炒菜,最后汤也好了外头却还没有动静,云深他们竟然还没有回来。   “怎么回事啊。”先头害怕人回来了饭还没好,这会儿却害怕人回来了饭菜冷了,林久久把灶上的饭菜都放在了大锅里盖上锅盖保温,之后才去了院子里遥遥望着山里,开始盼着早该回来的人赶紧回家。   “怎么还不回来啊。”林久久心里一直有不好的念头冒出来,却被他故意压着,故意不去想之前担心的事儿,只要心里有那个念头他就故意去想别的事情,就是不想自己心里有晦气的想法冒出来。   转眼天都黑了好一会儿,怕是都已经戌时末了,林久久实在是等不了了正想出门,他大舅舅和大舅母一起上来到他家里来了。   “久久,你别去,你和你舅母在家等着吧,我进山去看看。”眼下是四月底,正是月光暗淡的时候,林久久喊住他大舅舅准备去给人找个火把,大舅舅却让他别找了。   “进山的路我走了几十年了,不说这还有点儿影子呢不是完全摸下,便是完全模摸瞎也不怕,闭着眼睛也不会错。”大舅舅这话一说,林久久立马看向了他大舅母,先头他大舅母也同他说过差不多的话。   这会儿有人陪着了,林久久心里的不安却是更重了,就连他大舅舅他们都等不住了,别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久久,你别太担心了,这村子里......哎!回来了回来了!”大舅母安慰人的话都还没说话就感觉远处有动静了,果然,下一瞬万永全的声音就传来了,大喊着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林久久方才强壮镇定,这会儿一下子放下心事,激动地一把抓住了他大舅母的手,两人赶紧的朝着路边去了。   大舅母放心之后倒是开始骂人了,“这死小子怎么回事,去的时候就说了不要贪心,差不多就赶紧回来,他倒好拖到了现在,不知道家里会担心的吗。”   大舅母念叨着往路边去了,林久久却是走到家里的菜地那里就停了步子,只是眼睛眼巴巴望着远处,小声道:   “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 第69章   远处的动静很快到了近前, 眨眼功夫云深他们就到跟前了,万永全也跟着他回来了。   万长青他们接到人之后,万永全背上的东西就到了万长青背上, 云深背篓里的山菜也分了些到万小云背篓里, 这会儿万永全背的就是万小云的背篓。   “你们饿了吧?饭菜我都温着呢, 赶紧吃饭吧。”林久久等到人什么话都没说, 只准备让人先吃饭,倒是万永全忍不住话,兴奋说道:“久久, 云深又逮到兔子啦,而且还是两只呢, 有一只还是活的!”   野物能抓到活的很是不易, 林久久听了既惊又喜, 想着又有兔肉吃了, 云深也跟着开口道:“咽气儿的那只明日吃了它,还有气儿那只拿去镇上卖了。”   野味值钱, 云深逮到的这两只兔子又肥, 怕是有七八斤, 能卖一百文左右呢。   几句话的功夫三人也到家了, 万永全放下背上的背篓便走了,他又累又饿, 也赶着回家吃饭休息。   “哥, 你路上小心。”万永全走得快, 林久久也知道他不会留下吃饭, 便没有客气留人,嘱咐人路上小心之后,喊云深快去吃饭。   饭菜他都温在了锅里, 他也没吃晚饭呢但没跟着进去,他这会儿正抓了背篓里的山菜看,甚至拿到鼻尖闻了闻。   云深在灶房里也察觉到夫郎在外头干嘛,他笑着冲人说道:“你想吃多留一点儿在家里就是了,反正卖菜的钱也是买吃的用的,直接吃了也行。”   “嗯!”林久久是真的馋这口,他还是好些年以前在他大伯家里吃过呢,那时候大伯娘用菜干炒了腊肉,用菜叶煮了汤,味道都好得很,他这么些年了都还记得。   有了云深的话,林久久就放心了丢了手里的菜,还摸黑看了一眼有些小动静的那只活兔子也进了灶房里。   两人平日里为了省钱几乎都没有点过油灯,林久久见灶房乌漆嘛黑,他这会儿倒是舍得了,可想要电灯才发现家里根本没有灯油,还得生火照明。   林久久生火的时候,云深已经把锅里温着的饭菜端了出来,看见今日菜色脸上便是掩不住的笑。“炒了鸡蛋啊。”   “饿坏了吧?你赶紧先吃着,之后几天还有的吃,先头买的鸡蛋还有几个,不吃怕要坏了。”之前为了请客买了好些鸡蛋,请客之后剩了好些,两人一直舍不得吃。   前几天一下子吃了十几个,这会儿也还剩下七八个呢,林久久准备这几日就全吃了,要是真坏了可就亏大了。   云深将饭菜直接摆在了灶头上,两人直接将菜夹在碗里就在灶下坐着吃,两人都饿了,开始吃饭之后话都少了,等到一碗饭见底嘴里嚼动速度慢了,云深才主动和人说起今日为何回来晚了。   “那老林远得很,回来的时候背上背了东西也走不快,今日有好几个汉子都表示,下回不去了。”云深亲自去了一趟深山老林,总算是知道为何山菜那么值钱了,这么辛苦采回来的,且一年就吃这么一个月能不贵吗。   林久久先头担心他们出意外,这会儿人都好端端回来了,他也不想去问多余的问题,可云深这会儿吃了一碗饭,身上力气回来了,嘴里便也闲不住了,一个劲儿的和人说着山里的事。   “久久,你都不知道,那老林里到处都长一个样,怪不得人家都说没有熟人带着不要进老林。还有啊,那里面随处都是两个汉子张开手臂都环不住的大树,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粗的树干,也不知道那树生长了多少年,怕是几百年都有了。”   “对了,我们还遇见了野鸡,可惜那东西竟然会飞,撵了一会儿没逮住,被它飞走了!哎,可惜了,那玩意儿羽毛还挺漂亮,五颜六色的尾巴还拖得老长了,那羽毛要是拔下来能当花儿插在花瓶里。”云深说着那跑掉的野鸡,唉声叹气的满是遗憾。   林久久先头听得惊奇,还是听到人说了飞走的野鸡,才无所谓摇了摇头,按他说跑掉的野鸡也好,便是这野兔都是无所谓的,只要人安全回来就好了。   “跑了就跑了吧,那些野物不像是这山菜,只要肯吃苦就能收获,靠运气的东西终归是不靠谱的。”   “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云深不住点头,但言语中有些太着急没察觉的失望。“这一回,姜家两兄弟还有他们找的那猎户就失望而归了,他们的目的可不是这点儿山菜。”姜家是石匠,家里日子过得好,自然不会巴巴去采一点儿山菜,他们要的可是值钱的大家伙。   林久久盼着的就是他们什么都遇不着,安安稳稳采了山菜回家,听了云深的话脸上不由有了笑,还在心里默默念着‘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他可不想遇到那些东西。   一顿饭结束,林久久又烧了锅热水,让人泡泡脚再去休息。   “我洗个脚得了,泡脚就算了吧。”如今都要五月天了,云深体热不乐意用热水泡脚,林久久没听他的,把水打好了,硬是让人泡了脚才准去睡觉。   “让你泡你就泡,热水泡脚去乏你不知道啊,今日走了那么远的路,你真以为你自己是铁打的啊。”林久久语气一重,云深就听话了,啥也不说乖乖开始泡脚。   见人听话了,林久久语气又软了下来。“明日还得去镇上呢,我也是想让你晚上睡得舒服点儿。”   双脚已经泡在了热水里,云深也不嘴犟了,乖乖应着不说,还知道说些讨好的话。“我知道,都听你的。”   “哦对了,一会儿把鸡笼搬到屋子里去,明日我打扫鸡屎就是了,还有台阶上的菜和兔子也搬进去。”林久久这会儿才想起来和人说黄大仙那事儿,他可不想自家的鸡遭殃,想着反正关在鸡笼里,直接将鸡笼搬到屋子里去算了。   云深一听村里竟然来了黄鼠狼,什么都没说就应了夫郎的话,听村里老人说那东西邪乎得很,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夫郎说得对,鸡笼搬进去得了,如此自家的鸡不用遭殃,也不会得罪了那东西。   云深泡了脚,将屋檐下的东西全搬到了屋子里,又去搬了鸡笼,林久久洗了锅碗,也打了些热水泡脚,热水还剩下不少呢,不用了可惜那柴禾了。   家里所有杂事做好,终于睡到床上之后,林久久忍不住的捏捏云深胳膊腿,问人山里还去不去。“我看山里还是别去了,来回一趟赚的钱,也没比在外头干活儿多多少,你不知道,从你昨日离家之后,我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就怕你出事。”   关于银钱的事儿云深可一点儿不含糊,立马反驳了夫郎的话,“多不少呢。”之后还伸手在人胸口轻抚了几下,“不怕不怕,你都不知道,这次进山,姜大哥他们还有那沈猎户都可失望了,咱们不止没有碰上黑熊野猪,那猎户还说了,那片林子根本没有大型野物出没的痕迹,他们猎户有经验得很,说是没有应该就是没有。”   “真的?”这下林久久高兴了,若是没有危险,远一点累一点倒是也能接受了。   云深立马从夫郎话语里听出了他的心事,赶紧点头,“那当然了,那么大的家伙,若是真有在林子里出没,不可能一点儿痕迹不留下吧,猎户有经验,只看脚印粪便之类的东西就能知道林子里有什么,猎户的话不会有错的。”   云深这话说了,林久久终于是放心了,他这才想起他今日还给人做了香囊呢。“我系在了晾衣绳上忘了取了,你先去解下来再睡吧,要是晚上下雨可就麻烦了。”   “成。”云深干脆起身,赶紧就往院子里去了,夫郎给他做了香囊呢,香囊啊,这东西他还只是听说过呢。   家里的晾衣绳绷在了院子边儿上,院子两头定了木桩,再往上绑了绳子也就成了。   感觉屋子拐角有些动静的时候,云深也没放在心上,他取了香囊便赶紧回屋了,他这会儿心里正兴奋得紧,只想把夫郎抱在怀里亲一亲。   出去院子的人很快就去而复返了,再次睡到床上的人一直傻笑个不停,甚至还开始动手动脚。   “你别亲了,外婆说了不行!”林久久都急了,他肚子还没有三个月呢,再说了!这个人是什么人啊?他还不累啊?   云深一听夫郎着急的声音,就知道自己被冤枉了,可他一边和自己解释嘴上也没闲着,一边在人脸上手上亲一边叫冤道:“我不干嘛,我就亲亲你,我想亲你,我高兴。”   “这会儿还是个空香囊高兴什么啊,等到驱虫的草药放进去再高兴吧。”   “不用,空香囊我也高兴。”   云深怎么会不高兴呢,夫郎知道他经常进山在担心他呢,都惦记着给他做驱虫的香囊了。   林久久推不开黏黏糊糊的人,也确定他确实是不打算做什么就随他了,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明日上街卖菜的事儿,便慢慢睡了过去陷入黑甜梦乡,等到再睁眼,已是翌日黎明破晓时。   “相公,好臭啊。”大清早的眼睛还没睁开呢,脑子就被臭味儿熏醒了,林久久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后悔昨晚上的决定,本想着那东西前日才嚯嚯了好几只鸡,怕是已经回去老窝了,总不能直接住村里了吧,没想到还真没走。   云深自然也闻到了从堂屋里的鸡屎臭味儿,他笑了笑就准备起身,还让人再睡会儿,今日要做的事情还多,林久久自然不会偷懒,也跟着起床了。   两人一起床,云深立马去拿了扫帚,林久久乐得躲开鸡屎味儿,笑着往灶房去了。   云深一会儿要上街卖山菜,林久久也准备喊万家人到家里吃饭,那么肥一只兔子,他们两个可吃不完,而且有好东西自然也要想着家里人的嘛,一家子一起吃才乐呵。   “久久,你快出来看。”云深在院子里焦急喊人的时候,林久久几乎是立马就猜到了原因,他赶紧出去院子里,发现之前放鸡笼的地方,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动过了,地上的木桩被刨了一地的木屑,鸡笼下面的草木灰也给刨的到处都是!   “遭了,那东西该不会是发火了吧?”家里院子里明明有鸡屎呢却是没有鸡,一看就是被藏起来了。“相公。”林久久自小就爱听山精野怪的故事,自小就爱胡思乱想,所以一到了晚上就怕得很,哪里有个动静就觉得是有鬼。   “别怕,若那东西真敢胡作非为,大不了将之除了。”云深这会儿全然将老人的话抛到了脑后,只想着将找上家门的东西解决了。   “久久,别怕。”发现夫郎怕得很,云深再次安慰人,也没把昨晚上的事儿和人说,他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昨晚上院子拐角处的动静怕就是那东西弄出来的。   他一会儿还要去了镇上,家里就夫郎一个人了,他瞧着害怕得紧,今日这天气瞧着也没有太阳,看来一会儿得让外婆他们先上来。   林久久确实是害怕,但让他害怕的事儿还在后头,两人先头都没注意,这会儿发现那东西昨晚来过家里,才发现家里的大门上竟然也有痕迹。   “相公,我看咱们今晚还是把鸡笼放在外头,让他吃几只算了!”林久久看着大门上带着些泥土的爪印都快要哭出来了,这和鬼敲门有什么区别啊,昨晚若不是他睡得沉,怕是要给他吓死!   “哎,你呀胆子怎么这么小。”云深见人是真怕了,赶紧拉着人安慰,但心里做琢磨的事,却是怎么逮住那东西将之弄死,不就是一只四脚的畜生,有什么邪乎不邪乎的,弄死了就不邪乎了。   今日,要去镇上卖山菜的不止云深一人,他去镇上的时候顺便去了万家一趟同外婆说了昨晚上的事儿,才和万永全一起往镇上去了。   外婆带着家里两个姑娘上去的时候,林久久正在水缸边上洗山菜,云深留了好些山菜在家里准备自己吃,他都想好吃法了。   “外婆,你们来啦。”看见外婆和家里两个姑娘往家里来了,林久久脸上立马有了笑,他一个人在家里确实是有些害怕,就怕那东西白日里也来。   “你呀,咋和个孩子似的。”外婆一见人笑的一脸不好意思就知道云深说的没错,还好她们来的早,不然这孩子还得提心吊胆好半天呢。   万小霞性子和她小叔一模一样,胆子大得很,一听她阿奶的话立马反驳,“我都不怕。”她可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谁说孩子就胆子小啊。   万小霞这话一说,惹得外婆和万小云哈哈笑,林久久更不好意思了,还朝着虚虚挥手打了好几下。   “好了,你别怕了,你小舅舅去找冬阳了,他家里有捕兽夹,那东西或许也能抓住,今晚上就给你们放两个。”同孩子们说笑之后,外婆说了正事,可一边的林久久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是说这东西不能得罪的吗?”林久久这话问的小心,神情更是小心就和做贼似的,还到处瞅,生怕被人给听见了。   万小霞也跟着他哥到处看,脑袋晃了几圈之后同样小声道:“不能得罪所以直接弄死,这样就没有后患了。”   “......”林久久愣愣看着人,好半天之后才动了动喉咙吞了口口水,之后还看了外婆一眼,眼神询问着怎么回事?家里这个小姑娘还是个小姑娘吗?   “我小叔说的。”许是知道自己话语惊到人了,万小霞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可她这话说不说已经不太重要了,林久久这会儿认定了,家里这姑娘胆子比天大,可不是一般人。 第70章   “啥都是你小叔说的, 你就跟着他学吧,早晚和他一样人人嫌弃。”外婆年纪大了,和村子里大多老人家一样, 都很忌讳黄大仙。   听见孙女那话是真有些生气, 万小霞不乐意她小叔被骂, 立马就反驳道:“我小叔哪儿人人嫌弃了啊, 我小叔好得很,我最喜欢我小叔。”   “还不嫌弃?他上赶着跟在王家那哥儿屁股后头有些日子了吧,你看人家理他了吗?”说到家里孩子的亲事, 外婆就生气,可她这话却是一下子惹了林久久的主意, 他正想问怎么回事, 万小霞又开口了。“哪有啊, 我小叔早就不喜欢王哥儿了。”   “不喜欢了?”林久久和他外婆一起问出口, 之后外婆抱怨道:“怎么又不喜欢了,他到底想干啥啊, 我这还准备去给他提亲呢。”   外婆这下真生气了, 嘴里也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自个儿往屋子里去了, 万小霞蹲到林久久身边小声道:“阿奶方才还说人家王哥儿不搭理我小叔,干嘛还要去提亲。”   “你别说了。”林久久话语也小心, 他知道他小舅舅的亲事可是家里大事, 外婆肯定烦心的。   前些日子, 林久久就发现他小舅舅对新搬来的那家哥儿有些意思, 没想到只是一段时间没关注,这事儿竟然黄了。   山菜又叫三片菜,整个菜身只有三片叶子, 淘洗起来很是方便,加上还有万小云的帮忙,一会儿功夫便洗好了。   因着昨晚上光顾家里的那东西,林久久在云深走了之后还有些害怕,这会儿有外婆她们陪着便不怕了。   午时左右,万冬阳来了家里一趟,说的也是抓那东西的事儿,林久久心里担心又放下不少,他没想让人白白帮忙,还喊人下午到家里吃兔肉。   “冬阳这孩子什么都好,就一样不好。”这会儿家里就林久久和外婆在家,万家两个姑娘出门了。   万小霞不在家里,外婆说话少了许多顾忌,话落还摇了摇头一脸失望,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家里两个单身汉子了。   林久久和万冬阳不熟,但仅仅是几次接触,他也没觉得人家哪里不好,“我觉得冬阳哥挺好的。”   “你喊他什么?”外婆这会儿在给人搓麻绳手里没空,所以也就嘴上动了动,林久久不明白她意思,迟疑道:“哥啊,不然喊什么?”   他这话一说,外婆直接白了他一眼,像是在骂他笨,之后直接明说了。“你多大他多大?你当人弟弟的都成亲有孩子了,那孩子比你小舅舅还大两岁呢,前几天刚满的二十二,还连个媳妇儿都没有。”   “那娶不上媳妇儿也不是他的错啊。”林久久还在小声替人说话,在他看来,这世上再没有比帮着他捉黄鼠狼更好的好人了。   外婆原本只是随意说一句,这会儿见外孙一直帮着人说话倒是乐了,想到外孙方才热情喊人下午来吃饭的样子,立马猜到了这胆小鬼孙子在想什么,顿时也不生气了,好生同人解释起了起来。   “你是不知道,你那表哥啊整个人都掉进钱眼子了,整日就惦记着赚钱,这赚钱是好事啊,有钱才能过好日子,可他倒是好,钱要赚日子却是瞎过,都二十好几的人对自己的亲事也不着急,家里给说的亲事全给他拒了,他娘都快急死了。”   林久久倒是第一次见这种人,也觉得新奇,哪有这么大年纪还不着急成亲的人啊。   外婆说着家里那些不让长辈省心的孩子,话匣子就打开了,特别是想到自家孙子被退掉的亲事,抱怨的话就更多了,好在两人又说回了林久久肚子里的孩子,外婆面色才好了一点。   “哎,总算是有一个让我省心的。”外婆将手里刚搓好的麻绳丢一边儿,朝着院子拐角看了一眼,两孩子出去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林久久倒是不担心两个妹妹,她俩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在村子里长大的,况且现在还是大白天的,有啥好怕的啊。   林久久这会儿在整理布料,家里两个姑娘出门就是为了摘花,她们听说云深得了个有着漂亮花色的香囊,便也想要,他把适合做香囊的碎布理出来,准备给家里的人都做一个。   “外婆,我耳朵痒,你给我看看是不是耳屎太多了。”布料都理了出来,林久久将之摞起来放在他放针线碎布的笸箩里,还去搬了个稍高的凳子让他外婆坐,自己坐到矮凳上偏头靠在了他外婆腿上。   外婆年纪大了,眼神却好,扒拉着人耳朵往里看,只几眼便轻轻拍拍靠在腿上的脸蛋,让人不要乱动了。“你说咋不痒啊,塞满耳屎啦。”   老人家随身带着挖耳勺 ,小心给外孙掏耳朵的时候,还同人说着这挖耳勺跟着她的年头。“我记得这还是小霞刚出生那年你外公给我买的,转眼都十来年了,咱家小霞也是大姑娘了。”   林久久知道挖耳勺不算便宜,可听外婆说了这东西用的年头便起了心思,下回也让云深给他买一个回来,他也给云深掏耳朵。   今日的天气和昨儿个一样,日头藏在了散落在天上的云朵里,时不时出来露个脸,等它露脸的时候便是坐在屋檐下也没逃过。   “太阳出来了。”日光晃眼,林久久干脆闭了眼睛,舒舒服服躺在他外婆腿上,耳朵里虽然痒痒的,但他能感觉到耳朵里有东西被掏出来。   他小心躺着,也不敢乱动,每一次都要他外婆满口惊讶的喊他看,他才敢动一动,等到看见掏出来的耳屎,还要揉揉耳朵然后再趴下去。   万家两个姑娘回来的时候,林久久正好两只耳朵都掏好了,外婆这会儿手空出来了,见人回来便对着人两人招手,让人过去她给人掏耳朵。   两人手里不止有花还有果子,她们方才还回家了,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些时候。   “我不掏,小云姐掏。”万小霞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直接朝着水缸那里去了,淘洗好了果子才去到他们身边。“哥,吃桃子。”   林久久见人衣兜里鼓鼓的,还有水渍,忍不住的骂人笨。“灶房里有篮子啊,干嘛装兜里把衣服打湿了。”   “这样方便嘛,衣服一会儿就干了没事儿的。”小姑娘这会儿也没坐凳子,直接蹲到了着林久久身边去了,她方才去冯家讨了朵漂亮的红苕花,她要做最漂亮的香囊。   “哥,快给我做。”两人带回来的花儿还不少,林久久接过之后只看了看就让人插到水沟边,花瓣得新鲜才好上色定型呢,万小霞听了,赶紧的又往水缸边儿去了,等她再回来,林久久往人手里递了笸箩让人选布料。   “我要这个白色底的。”万小霞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选了自己喜欢的颜色,还替她爹娘选了起来。“我娘也要白的和我一样,阿爹要黑的,阿爹不爱干净黑色耐脏,小舅舅的话......他也黑的吧,至于我哥......我哥的不给他做,我今天喊他给我买糖回来,他没答应,还说我要长成大胖子!”   小姑娘被气得嘴撅了老高,眼睛却是落在了还剩下的布头上,明显是还在挑布头呢。   林久久这里的碎布头,还是先前纳鞋底剩下的,基本都是他大舅母给的,他们自己的布只有靛青色,见人选布他也选上了,他想给徐哥儿也做一个,他吃了人家的土豆总要给点儿回礼的。   林久久开始动手之后,趴在外婆腿上的万小云,便一直往往他那里看,外婆知道孩子也想去跟着做香囊,也就收了手让人起身。“去吧,跟着你哥一起做。”   “外婆,不是我喜欢揽事儿,我只有一根绣花针了,还有两根不知道丢哪儿了,剩下的两根是纳鞋底用的太粗了。”林久久这会儿已经开始动剪刀了,和人说着话眼睛却是落在了手里的布头上。   外婆听了她的话第一个反应,便是喊万小霞回去把她的针线盒子拿上来,之后才又想起什么,一拍大腿赶紧对人说道:“这针丢了可不是小事,若是掉在外头也就算了,要是落在了床上可不是小事啊!你外公就被我落床上的针头扎过手,这还好扎手上了,要是扎头上脸上甚至眼睛里可怎么办。”   “哪能那么倒霉啊。”林久久觉得不小心掉在床上的针,扎手扎屁股都有可能,扎脸上不太可能。“外婆,你放心吧,我没在床上做过针线,应该是掉在外头了,许是灶下也能是地里,反正不可能再床上。”   “那就好。”外婆放心了,开始指使万小霞干活儿了。“丫头,快回去把阿奶针线盒子拿上来。”   “哦,知道了。”小丫头答应的还算爽快,话落已经跑出去了一眨眼就没人影了,外婆笑呵呵道:“这个年纪干不了重活儿却能跑的比兔子还快,你们看着吧,她一会儿就上来了。”   外婆说的还真没错,林久久正想着孩子应该到家了,她却已经回来了。   “阿奶,我娘回来了,她说她一会儿就来。”小姑娘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还在说话,外婆脸上笑得不行,嘴上也赶紧开始夸人。“呀,我们小霞好厉害啊,阿奶还以为你刚到家呢。”   万小霞被夸了便高兴了,开始过去凑热闹,也要跟着外婆他们一起做香囊。   大舅母来家里的时候,刚好未时,她手里还拿着段花椒枝一会儿做饭要用,她见这祖孙几个都围在一处忙活,眼见时辰还早便跟着坐了过去,一家子一起说着话做着事,时间倒是过得快,眨眼小半个时辰过去,云深他们也回来了。   云深回来的时候就他一个人,林久久正想问他今天菜卖的怎么样,小舅舅他们时候来,云深却已经丢了背上的空背篓证明山菜已经卖完,但除了这肉眼可见的事儿,他还说了另一件让全家人惊讶的事情。   “小舅舅今天捡到一个人,这会儿正在家里。” 第71章   “什么?”外婆和大舅母齐齐出声, 之后两个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然后一起拉着云深赶紧询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云深其实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人确实是捡的, 而且还是在河里捡的。“我们回来的时候, 瞧见河里好像飘着一个人, 原本我们也不确定那是个人还是件衣服, 可这人运气倒是好,被河水冲到中间的大石头上了。”   “然后呢?你们就给捡回来啦?”外婆都要急死了,“你们脑子怎么长的啊?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捡啊!”   “我觉得他手好像在动, 我们就去把人拉上了岸,等救了人才发现惹麻烦了, 那人一身的伤。”云深的话越说越小心, 他也觉得他们好像是惹了麻烦。   “哎, 这俩兔崽子就知道惹麻烦!”外婆听了云深的话都要吓死了, 哪里还能坐得住赶紧回去了,大舅母和万小霞也跟着走了, 只有万小云没走。   外婆她们走了, 云深看了自家面色不怎么好的夫郎一眼, 接着同人说道:“那人咱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你还记得,咱们上次去买指环, 碰上的那个奇怪伙计吗?”   “是他?”林久久惊了, 他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啊, 怎么会被人打个半死丢河里?   云深自己也觉得神奇, 可他记性向来不错,这才多久啊他不可能记错的,就是银楼里那个伙计。   云深心里其实有个猜想, 他想着或许那人是被人失手打晕,却误以为他死了,于是直接将他丢到了河里,就和他小时候他娘说的那样,一个孩子罢了,打死了丢了就是了。   云深这会儿的面色比林久久还要差,这是他幼时总被威胁也最恐惧的话语,他没想到那些话竟然是真的,这世上竟然真的会有那样狠心的父母,也真有那么可怜的孩子。   “相公。”云深的事林久久都知道,便是不知道的,也能从他对他爹娘前后反应里猜到。   他知道云深应该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事,赶紧出声打断人胡思乱想,也赶紧问了他想知道的事。“那人醒了吗?”   “哥,我也想回去看看。”万小云坐了一会儿也坐不住了,她坐不住林久久自然也坐不住,于是三个人一起往万家去了,也是去万家的路上,林久久才知道那人竟然是一直昏迷着,一直没醒。   “可千万别出事啊。”其他也就不说了,林久久害怕那人万一没有挺过去,他舅舅家里会惹上麻烦。   这会儿担心的人又何止林久久一个,好在他的担心在到了万家之后就放下了。   他们到的时候,村里的土医也在,而且那人已经醒了,他们这才知道,云深方才猜想竟然也没错,这人竟然真的是被他家里人打伤了扔到河里的。   “我伯母许是以为我死了,便将我直接扔在了河里。”躺在床上的人话语有气无力,一看就是受了重伤,可他都伤得这么重了,言罢还立马就要起身。   这会儿万家人基本都在,见人伤的那般重哪里敢让他动,赶紧拦着让人好好躺着。“孩子啊,啥都别想了,养好伤再说吧。”   外公是一家之主,他发话了也就是同意让人在家里养伤,床上躺着的人听罢像是终于放心了,但他还是坚持要起床,万家人还以为他是要走,哪知道他坚持起床是为了给万家人下跪。   “呀,你这孩子,你干什么啊!”外婆赶紧去拉人,万家人也接着动手,那人却是怎么也不肯起来,就连嘴里话语都快了些。“众位恩人,你们行行好收留我几个月吧,腊月要交人头税,我大伯他们自不会白白花钱的,等他们给我销了户,我性命不由他们拿捏,我会找自己的出路,便不会再麻烦你们。   我在家里不会白吃白喝,我力气大得很,等我伤好了我什么活儿都能干的,你们就当养个长工收留我几个月吧。”   这小哥这话一说,万家人都生了同情心,觉得收留人几个月不是问题,可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抱拳不语的万长青却突然开口了。“我说你这人咋这么没用啊。”   “老三!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外公开口训人,还狠狠瞪了人一眼让人闭嘴,可万长青就不是听话的性子,他连他爹的警告也不怕。   “本来就是啊,我又没说错。”万长青嘴里不服输,双脚不由往后挪动了一下,一看就是他爹一上手他就要跑路,见他爹没有动手打他的打算,才继续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了吗,你大伯他们误以为将你打死了抛尸,这可是杀人啊!   还有啊,你爹娘留下的产业都被你大伯他们霸占,你抢回来啊,何必自己藏起来,咱们大晏的律法姑娘小哥都能继承家产,你那黑心大伯凭啥抢走。”   “律法是律法规矩是规矩,哪有那么容易啊。”万长青说的话大多人都知道,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小镇上,律法哪里大得过规矩啊。   “遇上青天大老爷就容易,我听说咱们新上任的知县老爷是个大好人,不然你去告一告?”   “家事也能上公堂吗?”   “能!”人群里突然多出了一道声音,之后已经在人堆里好一会儿的万冬阳钻了出来,冲着那个满身伤的小哥也冲着万家所有人说道:“家法可大不过国法,家丑不可外扬这种屁话,都是得了便宜的人说的,你个吃亏的你怕啥?告!我给你写状纸当状师。”   “冬阳,你啥时候成了状师了啊?”大舅母望着人一脸迷糊,可刚说了大话的人却是一点不心虚。“状师不就是胡说八道吗,谁不会啊。”   “你这孩子,就知道胡闹!”   万冬阳是不是胡闹不知道,但躺在床上的人明显的是对方才的提议动心了,若是此事能成,这多年委屈不就能一朝洗尽?   “告!我要告!”   ......   林久久和云深一起回去的时候,脑子还是懵懵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发展,他小舅舅和冬阳哥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他们好像是真的不怕惹麻烦啊。   “放心吧,是咱们去状告别人,最差也只是白忙活一场罢了,没事儿的。”云深见人半天没说一句话,误以为他是担心家里,便出口安慰,但其实林久久并没有担心害怕,他只是想到了他和云深罢了。   他们两个为了分家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特别是云深,他为了分家腿是真的伤了,虽说没有伤到骨头但也是实打实的受了罪,皮肉伤也是伤,也疼啊。   “若是我们当初硬气一点,你也不用受罪了。”分家罢了,直接提就好了,若是他们不答应,直接抢了籍契就走,自己去分户就行了。   林久久在为过去的事儿生气,万家人这会儿却只能顾着眼下,这会儿一大家子人都在商量那哥儿的事。   今日虽不是赶集日,可路上也不至于一个人没有,万长青他们从河里捞了人上来,可是有人看见的,不然万冬阳也不会那么快就跑去了外公家里,他就是听村里人说了万长青捡了人回家才去的。   “有人证人就好办了,最好是能有看见那造孽的两口子丢人进河的证人。”   “这个怕是不好找,谁愿意得罪人啊。”   今日,林久久他们要请客,按说万家人都得去,可家里有个一身伤的,万家人不忍心把人一个人丢家里,大舅母又得做饭,便只能让二舅母在那里陪着了,林久久也从他们嘴里知道那哥儿名字了。   “冬阳哥,我觉得咱们可以先不提他们打死人抛尸的事儿。”林久久听了半天之后才开始插话。“咱们可以先抓着他们抢占家产的事儿,可以在控诉这事儿的时候,顺便将人逼婚不成对人动手,却误以为打死了人直接抛尸的事儿说出来。”   “对哦,那两口子既然敢大白天的抛尸,也就证明他们长了个猪脑子,觉得自个儿作为长辈,捏着家里小辈的籍契就能为所欲为了。”万长青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而且不止如此。   万冬阳把话接了过去,接着说道:“其实这两件事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那两口子觉得弟弟过世,弟弟家产就是他们的,对待侄子态度也是这样,觉得侄子性命捏在他们手里,任由他们打杀,可人家是良籍啊怎么可能任由他们打杀。   所以啊,我打赌!那两口子连抢占杜满家产之事也不会否认,咱们这官司赢定了。”   “对哦,冬阳说的有些道理啊。”外公和舅舅他们都跟着点头,觉得或许还真是这么回事,事情或许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复杂。   今日,本该是大一大家子人高高兴兴待一天的,因着杜满的事儿,一家子人心思都放到他身上了,林久久想着这事儿他和云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人做点儿吃的了。   “大舅母,晚饭就麻烦你了,我去把家里的小沙罐拿出来给人熬点儿粥吧,他身上的伤那么重,给他吃点儿清淡好下咽的。”   “还是你心细,我就没想到这茬,你记得放点儿猪油进去,再放点儿别的东西,别熬得清汤寡水的,养身子也得吃点儿好的才行。”大舅母准备做晚饭了,云深去给人处理兔子肉去了。   兔子炖煮起来不需要太长时间,晚饭做的倒是快,酉时过半饭菜也好了,大舅母给单独盛了一份出来,让万小云给她娘送去,之后一大家子人就上桌吃饭了。   今日的菜色,虽然赶不及请客吃饭那日,倒也算得上丰盛,除了那一大锅兔子肉,大舅母拿手的蛋饼,还有腊肉炒山菜杆,猪油渣煮山菜叶,大伙儿胃口也没受杜满的事儿影响,一个个的都吃得香,除了拿锅兔子肉基本都吃完了。   饭后,万家人便回去了,万冬阳教了云深那捕兽夹的用法,还有最合适放置的位置也走了,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两人把家里收拾妥当,林久久才有机会拉着人说几句话,云深也才有机会和人说白日的事,今日赚的银钱。   “今日那兔子卖了九十文钱,你猜那山菜卖了多少?”云深早上出门的时候,林久久提过他的背篓,他都没能提起来,虽说不知道具体的重量,但他猜测应该不低于八十斤。   山菜最便宜也能卖上五文钱一斤呢,云深这一趟至少能赚三百多个铜板。“三百?有吗?”心里算的是一回事,真正要猜的时候,林久久就不敢了,心里想的数都是打折说的。   云深今日买了灯油回来,这会儿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两人也舍不得点灯,可便是光线暗淡,云深也将身边人那张小心又期待的脸看的清清楚楚。   “加上卖兔子的钱刚好五百个铜板。”云深也不和人卖关子了,他想让夫郎开心一点,直接和人明说了。   林久久没想到这数竟然比他心里想的更多啊。“竟然这么多,卖的多少钱一斤啊?”   “大多都是五文,有些老婆子实在是太能讲价了,费了半天口舌也不买也不走,为了不影响生意只有便宜卖了,不然应该能多卖几十文的。”   “没关系的,现在已经很好了。”林久久是真的满足了,这已经比他想的多多了。   知道云深没有白辛苦,林久久心情也好了不少,串铜板的手都快了不少,今日他外婆又给他搓了不少麻线出来,他们一串串的铜板都有十几串了。 第72章   云深昨日进山采菜, 今日上街卖菜,连着两日也没好生歇息,两人早早上床歇息了。   时辰太早, 今日又发生了不少事情, 两人睡下也睡不着, 林久久将被子好好盖在身上, 整个人也贴到了云深身边去,才小声和人说了心里担心的事。   “相公,你说今日的事儿, 会不会是那东西给我们带来的麻烦啊?那捕兽夹真的要放吗?不然还是收起来吧别放了,也不知道以后家里会不会有麻烦。”林久久是真的担心, 他觉得家里日子太平要比那几只鸡重要多了。   “哪有那么邪乎啊。”云深根本不信这个, 立马就给否了, 还开始安慰人。“明日小舅舅他们, 要陪着杜哥儿去告他大伯一家,那捕兽夹我也放好了, 明早要是抓到了那东西, 过两日杜家的事情也有了结果, 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云深没有念过书, 对于律法之事不熟悉,可他今日听他们分析下来, 也觉得小舅舅他们说的有道理。   便是再傻的人, 也知道杀人偿命, 但有一种人除外, 那便是村子里的长辈。他们觉得家里小辈的生杀大权都在他们的手里,或许那杜家两口子便是这样的人,否则他们怎么会大白天将人往河里丢啊。   杜家的事儿同他们毕竟关系不大, 几句话之后,云深同人说起了再进山的事儿,林久久却不同意。“再进山可以,但明日就算了,那老林又不是南山上,来回也不过几个时辰,便是天天跑也算不得多累,可那老林不一样啊,你去一趟得休息几日,不然身体吃不消。”   “我不又累。”   “我不管,你听我的,明日别去了,等到初四那日再去,初五小端阳正好能上街卖个好价钱,到时候买几颗咸鸭蛋回家吃。”今日正好是月底,初四再去还能在家休息几日,几日之后家里的事儿应该也解决好了,心里没有惦念,去山里才能一身轻松。   林久久说到这里,见人还是犹豫,便知道他是舍不得那些银钱,继续说道:“便是你不累别人累啊,你一个人怎么去?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两人平日相处,大多事情都是林久久来安排决定,但他每回同人商量事情语气都是软的,鲜少有这么强硬的时候。   云深知道夫郎铁了心了,也就不反驳了,想着不进山也无妨,趁着这几日在家去红薯地里起垄,将红薯移栽了,村里已经有人家在忙活了。   四月底五月初,村里最重要的活儿便是移栽红薯还有插大秧,两人田地不算多,云深算过了,红薯至多两日,大秧至多一日,正好三日功夫就能忙活好,这时间倒是正好了。   只是红薯移栽需要好天气,若是今晚能下雨就好了。   云深知道夫郎胆小,方才放捕兽夹也没让人跟着,这会儿见夫郎有了睡意,还嘱咐人明日不要起得太早,他不喊他起床就好生睡着。   云深这话什么意思,林久久自然也知道,若是运气好明日应该有收获,云深是怕他见了那东西害怕。   四五月的天气白日夜间都舒服得很,便是心里有着担心,被人牢牢抱在怀里,心里惧意便慢慢消减。   林久久慢慢睡了过去,却不知道他身边的人一直只是假寐,可外头一直没有动静传来,直到后半夜了,云深实在疲惫这才睡了过去。   隔日一早云深便醒了过来,他自小就是这样,若是头天晚上告诫自己隔日得早些起床,基本不会睡过头甚至会准时醒来。   他一醒,一点没有耽搁,赶紧穿衣起床,出门检查昨晚放的东西。   昨日,万冬阳同他说了,那东西精明得很,捕兽夹不能放在太显眼的位置,而且更不要试图用鸡毛诱惑它,那东西不会上当,还会恼怒。   万冬阳让摆的两个位置一个是家里院子的转角,一个是屋后斜坡和路面相接处,若是那东西要进他家院子,那两个地方都是他的必经之处。   云深起床之后,直接奔着院子拐角去了,他心里其实隐约知道了结果,一见那空空的捕兽夹心里并不多失望,赶紧又往屋后去了,而到了屋后等着他的便是惊喜。   云深瞧一眼就瞧见了地上的血迹,却没有瞧见那东西,且连捕兽夹也不见了,心里顿时急了,可他并没有着急多大一会儿,因为他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便看见那早被夹住了身子受了重伤咽气的东西就在缓坡的阶梯上。   “中了!”冬阳哥真神了!   昨日,万冬阳让他在这里放个捕兽夹,他还有些不乐意,觉得这么空旷的地方,怎么可能逮住那狡猾的东西,可现在将这东西抓住了,他也知道原因了。   这里虽然空旷,可却是相对于地面来说,那捕兽夹放置的位置实在是妙,就在这缓坡和地面的连接处,也是因为这里离着屋子还有些距离,那东西没有防备,直接大喇喇冲上来就中招了。   “怪不得昨晚上没有听见动静。”这东西中招之后,疼痛让它奋力挣扎,身体带着捕兽夹一起滚到了缓坡的阶梯上,他在屋里自然是听不见它的惨叫了。   云深方才只顾着查看捕兽夹,都没注意今日天气,如今事情有了结果,他放松下来才发现,昨晚上下了雨如今地面还湿着,且今日应该也还有雨。   今日这天空乌云盖顶,日光应该是爬不出来了,且远处的山巅还雾蒙蒙的,一看就知道山上已经开始下雨了。   “如此天气,正好把红薯藤给移栽了。”云深心里有了要做的事儿,也没下去将那东西捡回去,而是立马转身回家去了。   他回家之后先去了房间,见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将那东西已经被抓住的好消息同人说了,就扛了锄头出门了。   他准备将那东西远远埋了,然后直接去红薯地里,眼下时间还早呢,直接回去做早饭吃太浪费时间了。   林久久起床的时候,心里的担心只剩下了一半,如今还惦记着的便只有杜家的事了。   今日,他小舅舅和冬阳表哥就要带着那杜哥儿去衙门鸣冤,若是事情顺利至多两日就有结果了,这事儿有了结果,家里也能放心过端阳节。   眼下时间还早呢,不着急做早饭,林久久见云深已经将鸡笼都搬出去了,他也提着篮子出门了,他准备出去折点儿桃枝还有苦蒿菖蒲回家,到时候把这些东西塞到香囊里。   村子里有不少野桃树,山脚那里就有好几棵,而且山脚还有水沟荒地,苦蒿菖蒲也有不少,直接去山脚就能把需要的东西找回家,也不用到处跑了。   林久久他们的屋子离着山脚还有些距离,他慢慢往着山脚去的时候,也看见了路边地里正干活儿的村人,看着别人家都在移栽红薯了,他才想起来眼下该移栽红薯,而且田里也要插大秧,等到云深回来他和人商量一下,这几日就把这活儿做了吧。   苦蒿和菖蒲都喜欢长在土壤湿润的地方,林久久是直接奔着水沟边去的,可他没想到这里还有一笼端阳果,而且好像果子已经成熟了瞧着又黑又亮,馋的人流口水。   端阳果初时是青色,半成熟之后会变成红色,等到完全成熟却是变成了黑色,但果子颜色变了果汁倒是没变,依旧是红色的。   “这可比花朵的汁液好上色多了。”林久久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手上却是动作不停,麻利儿的将果子往自己的篮子摘,他都打算好了,就用这个果子来染色,这果子的果汁染了衣服,用了皂角也洗不干净,若是有意用它染色倒是正好了。   林久久正高兴摘着果子,觉得他运气真好,出门也不算早竟还能碰上,没有被村子打猪草的孩子们将果子给摘了,可好运气不是一直有,他脚边的草丛突然不停摆动,一看就是下头有蛇!   “啊!”林久久吓得直接叫了出来,就连手里篮子都差点儿扔了出去,等到几步退开,果然看见有条麻子蛇往水沟里去了。“还好还好。”   瞧见是麻子蛇,林久久放心了,这蛇毒性小,不怕。   村子里的孩子几乎没有没见过蛇的,林久久自然也是一样,因此他虽然害怕蛇,但蛇走了也就不怕了,继续摘果子,等到一笼果子给他摘完了,他又去折了一把菖蒲这才回去了。   林久久回家没见到云深,到了屋后一看才知道云深地里干活儿去了,他转身回家将刚折的菖蒲挂到了大门上,又将篮子里的端阳果和桃枝苦蒿分开,这才准备做早饭。   两个人的早饭快得很,昨日家里请客还有些剩菜,林久久又去洗了一把山菜出来,准备将昨日的剩菜和山菜一起煮一锅汤饭,再把兔子头单独热一热就好了。   林久久热兔肉的时候,还在锅边贴了几个粗粮饼子,准备一会儿带去地里吃,他们今日早饭吃得早,一会儿到了地里应该会饿,可今日天气实在是好,最适合移栽红薯了,可不能肚子一饿就回家,还是带点儿干粮到地里,抓紧时间干活儿吧。   大舅母的手艺实在是好,这红烧兔肉也不知道是不是隔了一夜更入味儿了,林久久闻着锅里的香味,忍不住的吞了口口水,看着贴在锅边的粗粮饼子都觉得美味了。   他最后到底也没忍住,拿了个饼子沾了锅里的汤汁吃。   “好吃啊。”发现手里的粗粮饼子比平日里好吃多了,林久久就知道是锅里汤汁的功劳,他也知道凡是荤菜肯定是趁热吃最好吃,也不耽误时间了,赶紧去喊云深吃早饭了。   村子里的人都这样,但凡是能用喊的就不会亲自跑一趟,林久久站在屋后扯着嗓子喊人,见云深冲他招手就知道云深听见了,直接回家去了。   云深回来的时候,有些不解的问,“今天早饭怎么这么早啊。”   “不早了,我还做了干粮,咱们带去地里饿了就垫一垫。”林久久这话一说,云深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今日,他们要抓紧时间干一天活儿,晚饭不会太早,可他不想让夫郎跟着去。“你别去,也就一亩地,我一个人最多两天就干好了,你在家吧。”   “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断手断脚了,再说了,没发现的时候不也什么活儿都干吗,没事儿的。”林久久这会儿正在铲锅边的饼子,他根本没把云深的话放在心上,动作麻利的干活儿,指挥着人自己添饭上桌。   云深也不和人争论,将两人的饭都端上桌,先动筷吃了,林久久端着饼子和兔肉过来,他也只是埋头吃饭,还是林久久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饼子,喊他沾着兔肉里的汁水吃,他才有了点动静,说了个林久久方才一样的话。   “好吃。”   粗粮饼子只要耐心嚼着才有点儿香味,有了肉汁蘸着倒是有了另一番滋味了。   一顿饭也就是一会儿功夫,饭后,林久久让云深摊手,在人手里倒了一捧端阳果。“我方才去摘的,对了,我还碰见了一条蛇呢,可惜你没同路,你说蛇和兔子哪个跑得快啊。”   “想吃蛇肉啊?”两人成亲日久,云深也算了解自家夫郎了,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心思。   林久久还真是被云深说中了心思,他虽然害怕蛇,可蛇肉却是不怕的,他见过蛇肉呢,连汤底都是奶白的,一看就好吃。   两人闲话几句,锅碗也收拾好了,可等到要出门的时候,云深却带着一脸笑把人按在了屋檐下的板凳上。   “都说了,你别去我自己去。”云深话落没有立马走,而是蹲了下去,还埋头去贴林久久的肚子。   林久久摸了摸身前的那个大脑袋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干重活儿,你起垄我栽藤就是了,怕什么啊。”   “你就在家里,昨日不是还有香囊没做完吗,接着做就是了,今日或许还会下雨,家里也只有一顶草帽呢。”云深最后伸手摸了摸人肚子,拿了草帽忙着锄头就走了。   林久久坐在原地叹了好几口气,最后只能认命拿了针线出来,开始做香囊。   云深出门之后,林久久便一直坐在自家屋檐下做针线,偶尔的会去到院子里看看下头的万家,虽说他们是帮着人鸣冤,可听说县衙里可怕得很,只要进去的人都要挨板子。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再一次去到院子里,林久久想着这都快要未时了,大半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啊。   见不到万家那里的动静,林久久叹了口气又回去了,他走到鸡笼前头还停了脚步,甚至直接蹲到了鸡笼前头去。   “你们可要争气啊,长得壮壮的赶紧下蛋。”看着一只只精神的小鸡林久久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安慰,一天之前他都做好了家里小鸡全被嚯嚯的准备,没想到一只也没折,全保住了。   两人养的鸡大的那一批已经有三个多月了,除了个头还小,瞧着和一般的鸡没什么区别了,翅膀羽毛早有了花色,鸡冠子也长大了不少,就连稍小一点儿的那一批也一个个壮实了起来,再不用担心它们折了。   林久久心里担心杜满的事儿,干啥也集中不了精神,他甚至都不在家里台阶上坐着了,而是搬了凳子坐到了院子边儿上,好在他到底没有担心太久,申时那会儿万小霞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我小叔说大老爷已经接了状纸了,今日耽搁了这么些功夫是因为杜哥儿的大伯一家拦住他们,找他们麻烦了。”万小霞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里头装了些桃子和李子,她一边吃着果子一边递篮子给她哥,嘴里还要和人说杜满的事。   林久久一听他小舅舅他们被人找麻烦,一颗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直接抓着人手腕问道:“怎么还会被找麻烦啊?不是都去告他们了吗?他们没有被抓去关起来吗?”   “我不知道啊,我小叔没说,他就是喊我来告诉你,说是没事了,喊你别担心。”   “哎,算了,我和你一起回去问问,走。”林久久心里着急哪里能等,拉着人立马就往万家去了。   林久久在家里着急,在地里干活儿的云深也惦记着万家那里,他干活儿的时候时不时就往村口看看,发现他们回来之后,直接丢了锄头就往万家去了,林久久到的时候云深也正好到了万家。   “小舅舅,你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啊。”林久久话语虽然着急,但他这时候的担心已经放下一半了。   他原先担心的是他小舅舅他们一进公堂就被抓起来,这会儿人好好回来了,他担心的事儿变成了杜家夫妻报复他们,人家在镇上都有银饰店的,相比也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想要收拾他们还是很简单的。   林久久关心则乱,现在还是一脸焦急,一边的云深却早已经放下心头担心,因为他看万长青脸色便知道,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云深想明白了,刚想安慰夫郎,一边的万小霞就被万长青狠狠敲了下脑袋,“你这死丫头,你和久久胡说八道什么啊,他急成这样?”   “小叔!痛!”万小霞捂着脑袋跳到了一边,满脸委屈道:“我啥都没说啊,我说的都是你喊我说的!”   “我不是喊你说没事儿了吗,你胡说八道了什么,久久这么担心。”万长青这会儿倒是笑了,还朝着万小霞伸手,万小霞以为又要挨打,立马躲到林久久身后去了。   万长青见状直接笑出声了,“你躲啥,我不打你,我给你摸摸哈哈。”   “哼!”万小霞头一扭直接跑了,应该是找她娘去了。   万小霞跑了,万长青才将今日的事儿仔细和所有人说了个清楚,林久久这才知道原是他多想了。   “所以你们是刚去镇上的时候被找的麻烦,你们去了衙门,县太爷收了你们的状纸就会去抓人,但是定罪需要升堂审理,也就是那个升堂审理之后,事情才有定论是吗?”林久久以往从没有去过县衙,村子里也没有谁上公堂去状告他人,也没有人被谁告上公堂,这些事情他是真不知道。   “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也就是县衙离着咱们村子有些距离,不然早回来了。”   万家坝离着镇上近,也就五六里地的距离,但是离着县里有些远,有十几里地,不行的话需要大半个时辰,他们需要抬着重伤的杜满所以花了些时间。   万长青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家里开始陆陆续续来人,都是打听他们上公堂的事儿,这样的事儿在村里可是新鲜事儿,便是村子里的老人也没见过家事儿闹上公堂了。   家里人多了,万长青更是来劲儿了,将杜家的事儿全给说了,而且把杜满说的要多惨有多惨,村里人听了都闹着上公堂那日他们也要去,要看看这世上还没有公道了。 第73章   杜家的事儿升堂那日, 万家大多人都跟着去了,林久久原本也想去的,可外公和外婆都不让他去。   “村里去县里怎么说也有十几里路呢, 我听说平日里县太爷升堂看了的人就多, 今日连咱们村子里都有不少人要去, 你去做什么?要是不小心被推了再给摔了怎么办?”外婆拉着人不让人跟着走, 林久久无法只能让云深跟着去了。   等到大伙儿走了,家里便只剩下外婆和万小霞在家了。   今日天气不好,祖孙三个在堂屋里干活儿, 家门口传来吵闹声的时候,三人才出了院子, 原来是李家人和徐婶子吵起来了。   李家离着万家不远, 李老婆子这会儿甚至爬到了他家屋后的地里, 正叉着腰和徐婶子对骂。   “婶子, 别搭理她,快进屋说话。”林久久不想和李家人啰嗦, 拉着人就进屋了, 可外头的李老婆子却不罢休, 还在大声骂道:“还倒贴呢, 万家小子都要蹲大牢了!”   “小霞,把院门关了。”林久久就不信了, 他们不搭腔李老婆子还骂的下去, 让她逞几句口舌之快好了, 这毕竟事关一个哥儿名声, 越吵看热闹的人越多。   林久久拉着人进了堂屋之后,万小霞黑着脸跟了过来,忍不住抱怨道:“怕她干嘛啊, 又不是吵不赢。”   “你这傻孩子,她愿意耍猴儿咱不当那猴儿,让她闹吧,你把她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话都记着,等你阿爹他们回来了,直接上门去给她几个耳刮子,嘴巴给她撕烂就行了。”邻居几十年,外婆最是知道李老婆子的德行,与其和她吵不如直接上手教训,挨了打她就能老实一阵子了。   外婆发话,万小霞也就不抱怨了,徐婶子也终于开口说了她的来意。   “昨日,跟着孩子他爹回柳家去了,也不知道村子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徐婶子面上既有为难也有着急,支吾着说了些不重要的事。   徐婶子话落本是指望外婆搭腔,可林久久仔细看了外婆脸色,发现外婆不止没有搭腔的意思,面色也不怎么好,瞧着像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徐婶子见人不搭话,到底还是开口问了最想知道的。“万家婶子,长青那孩子怎么就参合进这种麻烦事了啊。”   “哎,这事儿也怪不得我家老三,可能这就是命吧,老天爷要让他们昨日去镇上,要让他们管这闲事儿。”外婆昨日虽然抱怨小儿子惹麻烦,可她这会儿却没有一点责怪人的意思,只是继续说道:“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任谁见了也会救的。”   至于上公堂这事儿倒是不怕,他们就是帮着递个状纸做个证,其他全看天意,只是......若是老天无眼,让那哥儿不能伸冤,他们也不怕。   他们万家世世代代都是良民,也不怕那有点臭钱的小商人,不怕他们来报复。   林久久还不知道,他担心了一整日的事儿,外婆心里早就有谱了,根本就不担心,她这会儿满心盼着的可不是万家不出事,而是他们能有个青天大老爷,还杜哥儿一个公道。   徐婶子来万家其实另有目的,只是主人家一脸的不欢迎,她没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在心里替自家哥儿可惜一句,便准备回去了。   林久久先头就准备给徐家哥儿做个香囊,这会儿趁着徐婶子在,干脆给人让人拿回去了,徐婶子走后,外婆把徐婶子想说没说的话给说了。   “哎,他家那哥儿真的是可惜了,若不是有着他们这一对拎不清的爹娘,那孩子我可喜欢得很,他做我家老三的夫郎我可巴不得。”   林久久不明白了,外婆怎么会对徐婶子有意见,“我觉得她人挺好的啊。”   “好什么啊!一个不孝女罢了,懒得说她。”外婆这会儿脸色更不好看了,直接拉下了脸,见外孙被她吓到才缓了缓脸色,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小声和人说起了徐家的事。   “你不知道,她男人是个上门婿,可那男的却在徐家作威作福,她亲娘算得上是被那男的逼死的!她爹也可怜啊,那么大年纪了还吃不饱穿不暖的,三不五时还要被她男人毒打,可她屁都不放一个,便是村人想帮衬,可她自己立不起来能有什么用?”外婆越说越气,手里香囊都扔到笸箩里了,只顾着生气了。   林久久万万没想到,这徐家还有这种事?他其实还想继续问下去,他还想知道那家的上门婿怎么这么厉害。   还有便是,那徐婶子看着挺好一人,怎么会不管爹娘死活,可他外婆这会儿正生气,他也不敢问了,只是心道可惜,他是真挺喜欢那个话不多却做事麻利的徐哥儿,可惜外婆不赞成这门亲事,他做不成自己的小舅母了。   林久久有顾忌没开口,外婆却是没有顾及,继续骂道:“若不是一个村子住着,若不是她爹还在那里,我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若是她爹哪天没了,她也就别登我万家的门了!久久啊,你记住,你以后也少和她来往,我是真看不上她。”   “哦,我知道了。”知道了徐家的事,便是没有外婆吩咐林久久对徐婶子印象也不好了,自是不会和人多来往的。   有了徐家的事儿分心,林久久倒是将杜哥儿的事儿忘了一会儿,可没一会儿功夫他又惦记上了,眼睛时不时就往村口看,一看就是大半天,直到酉时左右村口传来动静,万家的人回来了,祖孙三人才赶紧出门迎人去了。   “娘!没事啦,没事啦!”还隔着老远,万长青就吆喝上了,脸上的笑和他声音一样打眼,乐得眼睛都找不着了。   虽说还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可有了万长青这话家里的三人都放心了。   “咱们昨个儿全猜中了,那对黑心的夫妻根本不觉得强占弟弟的家产有何问题,觉得那是家事旁人管不着,他们被冬阳那小子当猴耍直接就承认了,傻子一样。”万长青这会儿都还觉得那夫妻两个离谱,但他也在心头庆幸,也是因为那对夫妻不懂律法,这事儿才简单了。   知道杜哥儿拿回了自己的家产,林久久就放心了,至少那对夫妻没有本钱针对他们了。   林久久这边刚把担心的事儿放心,万长青继续说了好消息。   “那对夫妻倒是有点脑子,虽然不承认杀人的事儿,可杜哥儿身上的伤做不得假,而且咱们还有证人呢,证明他是咱们从河里捞上来的,加上县太爷办案神速,昨日接了状纸就找了人去杜家附近找证人了。   今日证人上堂,他们夫妻杀人抛尸就是铁证了,这下他们完啦,都已经收监了,要被流放再也没法作威作福了。”   “所以说杜哥儿不止拿回了自家的家产,还没有了后患,因为他大伯一家都被抓了进了大牢,而且还不会被放出来了,要被流放去边境干苦力了,是这样对吧?”林久久越说脸上的笑容越大,如此,他们就是纯粹的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太好了太好了!”外婆也跟着叫好,甚至开始感谢老天爷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外婆站在院子里,一边儿转圈一边儿拜拜,小舅舅一个撇嘴小声道:“明明是县太爷的功劳,和老天爷有啥关系。”   “你个臭小子,你闭嘴!”外婆开口训人,之后赶紧再次对着八方拜了起来,希望八方神明不要和那个嘴上没把门的小东西见怪。   万家人这会儿都高兴得很,也顾不上去训人,在众人说着今日热闹的时候,林久久问起了没跟着回来的杜哥儿,万长青却是又说了一件让林久久意想不到的事。   “久久,你知道先头要纳杜哥儿的人是谁吗。”   “谁呀?”对于这个林久久倒是不好奇,反正现在杜哥儿没了长辈管束,亲事可以自己做主了。   但是,看他小舅舅这样子,那人怕是他也认识?   “今日,杜哥儿说起自己被打伤缘由,自然扯出了他的亲事,若是正常婚娶他也不会拼死反抗,因为他大伯要让他去做妾,而那个要纳他为妾的人不是别人,便是前些日子来村子里找不自在,被咱们赶走的酸书生。”   “李恒?”这个林久久是真没有想到,这李恒和林香香才成亲多久啊,他竟然就要纳妾,还差点害了一条人命,这人真是作孽啊!   “真是个畜生!”   “谁说不是啊,见色起意就去提亲,差点儿害了一条性命啊。”大舅母这会儿都在害怕,还好他家久久没有嫁过去,不然受罪的就是他家久久了,这才多久啊就纳妾,往后还不知道要弄多少人回屋呢。   万长青一转话头,李恒便成了万家人讨伐的对象,在万家人齐齐骂着李恒之时,万小霞没忘了方才的憋屈,开始告状!   “小舅舅,方才李老婆子骂你,还骂了我们全家,她说你们要去蹲大牢了,而且他还说你年纪大了不成亲,给憋成了傻子才会闯祸,半死的人也敢捡回来,要被阎王收走半条命了。”万小霞说了这些赶紧看向她阿奶,阿奶让她好好记着李老婆子骂的话,她都记着呢,她每听一句都心里默念好几遍,就怕给忘了。   万家人原本正高兴,他们既为杜哥儿高兴也为林久久庆幸,万小霞这话一说,他们又变了目标,开始骂李老婆,但万长青没骂,他直接出门了。   “云深,你也去。”林久久知道他小舅舅去干什么,害怕他小舅舅吃亏,赶紧让云深跟上,云深和李家人动过手,他打人厉害,他跟去了小舅舅才不会吃亏。   云深跟去了,外公他们就不担心了,大舅舅甚至呵呵笑了起来,幸灾乐祸道:“李家人今天有福了,又有拳脚尝了。”   “嘿嘿,活该,谁让他家老婆子嘴碎,就知道嚼舌根。”万小霞特别讨厌李老婆子,这会儿准备去看热闹,却被她娘拉住了。   “你去干嘛?咱们都别去,免得让人觉得咱们人多欺负人。还有啊,什么是祸从口出?这就是现成的例子,你和村子里那些疯丫头一起的时候,不许说旁人的闲话知道不?”   “知道了。”万小霞不是第一次听这话,她自然知道,点头之后焉了吧唧往屋子里去了,不能看热闹真没劲。   林久久在家里等云深的时候,又从大舅舅他们嘴里听了些杜哥儿的事儿,心里也颇觉安慰,老天有眼,杜哥儿往后只有好日子了。   今日,他拿回了家里的产业不说,大伯一家还都被收监,如此杜家便只有他一个主子了,他如今不止有一间大宅子还有个银饰铺子,而且家里还有奴仆,自然不用回万家来养伤了。   林久久在家里听着杜哥儿的事情的时候,云深和万长青却在李家看热闹。   李家人今日知道李老婆子又去招惹万家人之后,就知道她要惹祸,两人一上门,李老头二话没说直接给了李老婆子一个嘴巴子,李老婆子被打,却只敢呜呜哭着一句话不敢多说。   李老婆子被打了,万长青却没走,直接站李家门口将万小霞方才那些话同人说了一遍,之后颇为可惜的说道:“可惜了,你家老婆子没能如愿呢,我们万家不止没有惹祸还干成了一件大事儿,昨日在我家那哥儿今日成了大财主了,家里的家产全是他一个人的了。”   万长青说了这话才和云深走了,两人刚走出去没多远又听见李老婆子求饶的声音,应该是又被打了。   “你说那李老婆子脑子是不是也有问题啊?”云深是真不能理解那个李老婆子,她怎么就那么喜欢说人坏话干坏事啊,而且还记吃不记打,时不时就要犯贱。   万长青懒得理她,他觉得这种事只有一个解释,“性格如此,改不了,不说别人坏话不干坏事会死,就是天生的怀胚子呗,还能因为什么啊。”   “天生的怀胚子。”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了,这么一想,云深觉得那个杜哥儿大伯一家,也能称得上是天生的怀胚子吧?   对了,他爹娘也是,还有夫郎那个后娘也是,都坏得很!   云深今日本该去地里干活儿的,因着放心不下万长青他们才跟着去了县里,这会儿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他不想在家待着浪费时间,去万家接了夫郎之后回去扛了锄头就往地里去了。   林久久喊不住人,只有由着人去了,想着现在离着天黑也还有一个多时辰,云深手脚快干活儿麻利,这一个时辰也能干不少活儿了。   一个人在家,林久久难免东想西想,想到云深昨晚上同他说的话,他嘴角便不由有了笑,不过短短一天时间罢了,担心的事情都解决了。   他先头害怕那黄大仙,觉得杜家的事儿或许就是他们不给黄大仙吃鸡招来的麻烦,没想到如今杜家的事儿解决了,那黄大仙也真的去见大仙了,看来啊有些老人家的话也不全是真的。   “什么都是唬人的,自己有本事才是真的。”得要自己有本事,确实是啊,若不是他当初强硬,又哪里会有那三十两银子。   当初,他爹打算的可是什么都不给他,直接把他打发到云家给林香香填坑。   若不是他用林长耀名声威胁,扬言要去他的私塾闹,若不是他威胁后娘要去李家拆穿他们打算,便是做妾也要嫁到李家去,他们哪里愿意给他那三十两银子。   若是没有那三十两银子,他和云深也没有底气和云家闹翻,坚持搬出来,若是不搬出云家,他们哪有眼下的好日子,至今还在云家吃苦受罪呢。   “还好我聪明。”林久久这会儿特别庆幸,庆幸知道李家打算的时候,选择了嫁到云家吃苦也不到李家做妾,不然,他如今有的是苦日子过。   那李恒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就纳妾,可见是个无情无义的,林香香如今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啊。 第74章   林久久猜测林香香如今日子不好过, 但其实林香香如今的日子要比先头好过不少,真正不好过的是他爹娘。   先前,李恒闹着闹纳妾, 林香香回家哭诉, 却被林家两口子齐齐训了一顿, 甚至还对她动了手, 她回去之后一改先前的泼辣,对着李家夫妻恭敬不少,甚至开口答应了李恒要纳妾之事。   李家两口子因着她的转变, 且因着她进门还不到一年儿子就要纳妾的事,心里很是愧疚, 对她好了不少, 就连李恒也对她软了态度。   林香香之所以有了改变, 是因为怨恨她娘对她动手, 更是因为她明白了她在她娘心里,连她弟弟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林香香未出嫁之时, 在林家日子过的不错, 她爹娘虽然更心疼林长耀, 可林长耀不常在家也没个对比, 再加上林久久这个不招人待见的,衬的她都成了林家夫妻的掌中宝了。   她心里怨恨她娘, 自然想报复回去, 她讨好李家夫妻和李恒, 便是为早些生下儿子在李家站稳脚跟, 然后去到娘家耀武扬威。   林香香和李家众人关系缓和之后,同他们商量的第一件事便是不再给林长耀贴补银子,李家夫妻对于这事儿还有些犹豫, 觉得有些过河拆桥了,倒是李恒答应的爽快。   原本,李家给的银子也不是直接给予林长耀,而是李恒转交,两人如今在一个私塾读书倒也方便。   李恒不再给林长耀银子之后,林长耀自然得回家要钱,也是他回去了,林家夫妻才知道李家竟然不给钱了。林家两口子也不是傻子,女儿刚被打了不久,李家就不给钱了,他们自然猜到了原因。   可夫妻两个猜到了原因,却找不到解决的法子,因为林香香不知为何变得油盐不进,不管了两口子怎么同她说软话,她就是不松口,甚至直接和那两口子说,李家的事儿自有李家人做主,她哪里说得上话。   林家夫妻自然不相信女儿的话,可他们不知道,林香香误打误撞说了事实,李恒其实早不不想贴补林长耀了。   两人如今都是童生,他没比林长耀低一头,更重要的是他再也不想比林长耀低一头了,他觉得林长耀一辈子只是个童生倒也不错。   这一回,李恒纳妾不成,甚至差点儿惹上了人命官司的事儿传到村里之后,李家夫妻两个立马找人强制将他带了回去,林家夫妻只以为找到了机会,立马跑去李家对着李恒一顿骂,想着如此应该能讨好女儿,让人继续给银子。   哪知道,林香香却是黑着脸将他们赶出了李家,之后不止没有责怪李恒,还依然在李恒面前温言小语。   “是啊,这如何能怨我?我以我他只是一个普通伙计罢了,想着他能给我做妾,也算是有好日子过了,我哪里知道他是老东家的孩子,甚至因着这事儿差点儿丢了性命。”李恒是真觉得冤枉,他当初只是想做件好事罢了,那里想到能惹出这样的麻烦。   因着这事儿,他被同窗调笑被老师训诫,真是无妄之灾啊。   “相公,你没错,你也只是好心罢了。”林香香忍着心头厌恶讨好人,她的忍耐倒也没有白费,李恒听闻此言果真一脸感动,成婚后第一次拉了她抱在怀里,好些时候都未松开。   林香香在李家的日子终于好过了,林家夫妻却是好日子到头了,两人从被赶出李家就开始相互责骂,回到家后甚至直接动手了。   “都怪你这蠢婆娘,若不是你当初出的蠢主意,如今哪能让那死丫头如此得意!”林大有恨啊!直接将人推出了老远,还狠狠瞪着被她推倒在地的人。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不是亲生的就是靠不住,若是久哥儿嫁过去了,一定不会这么为难家里。   张春花也不是吃素的,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抓了墙角的扫帚朝着打了过去,一边骂道:“我呸,你个杀千刀的林大有,你说这话就昧良心!那事儿是老娘一个人决定的吗?你他娘的当初不也同意,如今倒是将错处都归到老娘一人身上了!”   张春花将手里的扫帚轮圆的往林大有身上砸,两人一开始还在抢那把扫帚,最后直接拳脚相向打了个不可开交。   两人这一架从院子里打倒了堂屋里,又从堂屋里打到了院子里,直到两人脸上都挂了彩,身上各处都在痛这才停了手,齐齐坐在家里台阶上一声不吭。   好半天之后,还是林大有先开口了,“到底哪里去弄钱?长耀那里可拖不得。”   上一次林长耀回来要钱,他们给了人五两银子,家里虽还有存银,可这离着秋收还远呢,按照这个速度花下去,还没秋收呢家底儿就空了。   “去找你的哥儿要啊!别尽指着我姑娘!”张春花这会儿还没消气呢,方才林大有狠狠给了她几个耳刮子,她现在半张脸都肿了,说句话都嘴巴疼!   张春花喊人去找林久久要钱,林大有何尝不想,可他那哥儿自己都穷得叮当响哪里有钱给他,便是有钱他也不去,那死小子搬家到了万家坝,万家人凶的像恶犬,他根本不敢去。   林大有能想到的张春花自然也能想到,上回她又不是没挨万家人的打。   “这天杀的真是会祸害人,嫁人了也不知道老实,竟然还敢忤逆公婆怂恿相公分家,甚至直接搬家走人!”张春花嘴里骂着林久久,眼睛却瞪着林大有,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还是将心里话说了。“这都是你生的好哥儿,除了给老娘添堵屁事儿不干!”   “你生的便宜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自己亲弟弟也不知道帮衬,若是换了久哥儿,他绝不会不管长耀!”林大有也不甘示弱,开始骂起了和她没干系的林香香,他这话一说,张春花火气又来了,原本已经停手的两人又干起来了。   两人又打又骂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隔壁又开始听墙角的大伯母一边笑一边惊讶道:“难得啊,他林大有竟然也有帮着久哥儿说话的一天。”   “那是帮着久哥儿说话吗?那是想要继续吃久哥儿的肉,喝久哥儿的血!我呸!”大伯算是最了解他这二弟的人,抬脚踢了那墙壁一下,直接进屋去了。   林家的事儿林久久倒是不关心了,先头想到林香香也只是一瞬,之后再也没有想起,家里事事顺利,他没空去想旁人。   “早些回来啊,和上次一样别贪心,也别惦记着再去抓什么野物,若是运气好碰上能顺手抓到自然好,抓不到别追的太远了,别和刘大哥他们走散了。”今日是五月初三,云深他们又要去山里了,林久久上次被吓得不轻,这一回便啰嗦了一些,给人做干粮的时候,还在不停嘱咐人。   这一回去山里的人没有上次多,只有四个,姜家兄弟和上次那个猎户都不去,但领头的人是山上搬家下来的人家,对老林很是熟悉,云深并不害怕,可夫郎害怕他还是要安慰的。   “你别担心,这些年进山采山菜的人也不少,大家从没有出过意外,上次伤了外公那老熊怕是早死在了老林里,不然怎么这么几年了再没有动静了。”云深这会儿在灶下帮人烧火,锅里还烙着白面饼,闻着面香他面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林久久给人烙了面饼,还准备了两份水,虽说麻烦可是安全啊,外头的生水还是少喝为好。   云深他们这一回仍旧是下午出门,去竹山村歇一晚,然后趁早出发,赶在午时之前进老林,如此才能赶在亥时之前回家。   因着此次都要麻烦人家,林久久特意多做了些面饼,让云深在路上给领头的刘大哥分着吃,他们去竹山村便是歇在刘家亲戚家里。   “这一回是来不及了,下一回给那户人家的孩子带包糖吧,总是麻烦人家总归是不好。”送人出门的时候,林久久想到又要麻烦刘家的亲戚便想着给人点儿什么东西,想来想去给孩子买包糖最好,大人不会不好意思收下,孩子也高兴。   今天一天都是林久久不断在嘱咐云深事情,临走云深也有话要和人说。“还剩下的那块田你别忙活,我后天一会儿功夫就弄好了,不是要做夏衣吗,你在家做衣服就成。”   这几日,云深把家里的红薯藤都移栽好了,可田地的大秧还没有插完,还剩下那块秧母田。   说到田地里的活儿,林久久其实是有些恼火的,自打知道他有了孩子之后,云深就不让他下地干活儿了,可他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不一样啊,可他不想让人临走还担心,便干脆的点头应了,反正等人走了,干不干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刘大哥他们在等你呢。”看了路边一眼,林久久推了推云深背上的背篓,之后干脆回家去了。   云深他们是酉时过半出发的,如今日头长,这个时候离着天黑还有足足一个多时辰呢,林久久不想浪费时间,等到云深一走就下头水田那里去了。   那块秧母田也没有多大,今日忙活好了,明日也就不用惦记了,可以安心在家待一天。   林久久从十来岁开始就下田插秧,这活儿他倒是有经验得很,不管大秧小秧都能稳稳扎进泥里,不会东倒西歪,更不会人走了秧苗飘起来了。   “哎,怎么要下雨了。”方才明明好好的天色,只一会儿功夫天边就聚起了乌云,看着远处雨雾蒙蒙的天色,林久久赶紧加快了手里的动作,能不淋雨自然是最好了。   五月初正是插大秧的时候,也是雨水说来就来的时候,天边的乌云被风追赶着,眨眼时间就到了万家坝上空,片刻功夫罢了,水田里便有了波光点点,紧接着便是哗啦啦的雨声,小雨变成大雨了。   今日,这雨来的突然,冒雨干活儿的人可不止林久久一个。   看见挽着裤脚的徐哥儿往自家水田这里来的时候,林久久还往四周看了看,他正疑惑这哥儿来这里干嘛,他家这里也没水田,那哥儿却是进了他家的水田里,原来人家是来帮他干活儿的。   “徐哥儿,这雨越下越大了,你快回去吧。”林久久还记得他外婆的话,不想欠人家人情,可已经下了水田的人却根本不听。   “反正已经打湿了,无所谓了。”徐哥儿一看就是干活儿的好手,话间一点没有耽误功夫,双手不断动作,眨眼功夫手里的一把大秧已经插到了田里,立马的又拿了一把到手里,又开始忙活上了。   林久久知道他是真心要帮忙的,不然也不会下田来,直接站路边客气一句也就好了,他便也不啰嗦客气,赶紧的开始忙活。   两人的两亩田,云深今日忙了大半天,只剩育秧苗的那块秧母田了,这块田并不大也就两分田罢了。   两人并排而立,刚好不用左右移动,双腿慢慢后退,手里的一株株秧苗也落到了眼前,牢牢扎进了水田里,又是一刻钟功夫过去,这活儿终于干完了。   徐家哥儿倒是干脆,活完了,甚至脚上的泥巴都没洗,提着自己的草鞋就要走了。   “徐哥儿,你家大秧插完了吗?”林久久赶紧把人喊住,他倒不是想去帮忙,只是想着若是徐家大秧插完了,明日喊人上家来,他们一起做针线,他给人做点儿好吃的。   “没有,雨太大我要回家了,谢谢你的香囊,好看。”徐哥儿这话是一边走一边说的,瞧着是真的急着回家。   林久久在水田边儿上的水沟里洗脚,瞧着人匆匆走远的背影,心想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嫌弃这大雨,还是因为帮他干活儿耽误了功夫,才会如此着急回家。   “这天底下的坏人为何这般多啊。”先头知道了徐家的事儿,林久久也知道了徐哥儿的年岁。   他之前只知道徐哥儿年纪小,却不知道他年纪这般小,他如今才十四呢,得要七月才十五,怪不得他外婆他们不答应这亲事,除却他爹娘的原因,他小舅舅也比人家大的太多了,确实是不合适。 第75章   没能喊人到家里去玩, 林久久还有些遗憾,回到家后他一边儿烧热水准备洗个身子,一边儿想着这几次和徐家哥儿相处的情形, 他发现那徐哥儿是真不爱说话。   “哎, 希望老天爷眷顾, 让徐哥儿有段好姻缘。”别人的家事他管不了太多, 林久久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祈求上天,希望上天多眷顾徐哥儿。   五月的天气,到了晚间还有一丝丝凉意, 林久久洗澡的时候忍不住的想着,若是有个泡澡桶就好了。   冬日也好夏日也罢, 他都喜欢用热水来洗澡, 看来等到云深回来, 还得同人说说再给家里做个泡澡桶, 要越大越好,最好能让人整个人都泡进去。   农家人几乎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林久久洗漱好上床之时, 依旧能听到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想着明日得进山的云深他们, 他只能默默祈求这雨快些停,否则云深他们就要受罪了。   “明日再给他做一双缠带吧。”在村子里干活儿也就算了, 也没有什么没踏足的地方, 便是穿着草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深山老林里可不一样, 得把裤管缠住才行,免得有什么蛇虫鼠蚁的顺着脚踝钻到了裤子里。   林久久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慢慢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脑子里全是些山林里的画面,他竟然梦见了云深同他说的那老林,感觉自己一直在遮天蔽日的山林漫无目的的前行,隔日醒来累的他直喘气。   “终于醒了,累死我了。”林久久忍不住抚着胸口,习惯性看向窗口,只一眼便赶紧起身了,等到家里大门一打开,晃眼的光线让他忍不住一闭眼,方才压抑的心情立马烟消云散。   “真好啊。”今日可是个大晴天呢。   昨晚的雨什么时候停的林久久不知道,可今早这刚被雨水洗刷过的湛蓝天空,却告诉他今日会有一天的大太阳,五月的日头不算毒辣,云深他们是进山,出大太阳自然是比阴天或者下雨天更好。   简单洗漱一下,林久久拎着篮子往家里的红薯地里去了,他要去看看前两日移栽的红薯藤,若是有没成活的得及时补上。   红薯藤成活率很高,移栽之后,便是连着出个两三天的大太阳,将叶子晒干了也没事,只要地下的藤杆没焉就能活,过个几日自然会发芽长叶子。   林久久一到地里,最先看的便是地坎上的瓜子,地里庄家最容易被嚯嚯的就是瓜子,虽说这个时候还远不到收成的时候,可那些手欠的孩子什么时候都欠,就怕他们打猪草的时候顺手给瓜苗一刀,直接啥也没了。   两人的两亩旱地只有一亩种了红薯,还有一亩种的是黄豆,林久久粗粗在红薯地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没成活的红薯藤,便直接去了黄豆地里拔草。   种黄豆虽然简单,不用像苞谷那样施肥好几次,可地里的杂草也得除干净了,否则结的豆子又小又瘪,甚至豆荚都没几个,说不准种子钱都收不回来。   给庄家除草是个需要耐心的活儿,瞧着不累可长时间干下来也会腰酸背痛的,林久久干了一个时辰觉得有些累了就回去了,还顺便的拔了些小白菜回去。   林久久回去的时候,家里竟然有人,万小霞和两个生人在等他,也不知道到了多久了。   “哥,你终于回来了。”万小霞瞧见人回来立马蹦蹦跳跳的上前去,指着也跟着上来的几个人小声道:“杜家的人,给你送东西。”   “你们等多久了啊,你这丫头怎么不去喊我,我没在家里肯定在地里,你去屋后喊我一声就是了啊。”林久久故意这么一说,之后对着正对他行礼的两人不好意思笑笑,正打算给人回礼,那两人却赶紧躲过了,之后指着台阶上的东西报了来意。   “云家夫郎,杜老板在我们铺子买了节礼,让我们给你和你家相公送来,如今东西送到我们也要赶着回去了,铺子里事情还多。”两人身上衣服一般无二,瞧着应该是铺子里的伙计,他们言语客气行动也干脆,说走立马就走了。   林久久见状赶紧喊人帮着给杜哥儿带话,“两位大哥,帮我给杜哥儿带个话,就说多谢了。”   “我们一定带到。”   两人走远了,万小霞才激动地拉着林久久去看礼物,还说着他们家都收到了什么。“那个杜哥儿真有钱啊,他给我外婆送了一套银饰啊,里面什么簪子镯子耳坠子都有,我娘说那个可贵了,怕是要十几两银子呢。”   “一套?”林久久直接给听愣了,这哥儿竟然这么大方?   “还不止呢,还有好多吃的,光是酒就有好几种,还有点心干果什么的,总之给了一大堆呢。”说到吃的,万小霞还拍了拍自己衣兜,她兜里正装着呢。“哥,张嘴,这个叫果干,什么果不知道,反正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林久久这会儿也正在看自家台阶上的东西,他仔细咋摸了一下嘴里的果干,也没吃出来具体是什么,就觉得好像是杏子又像是梅子,反正挺好吃的。   “我们也有呢。”长凳上放着许多东西,两个酒坛,瞧着应该是粮食酒和果酒,还有一串粽子,粗粗看着应该有十几个,除此之外,还有个精致的小盒子和几个油纸包,油纸包里自然是吃的,至于那个盒子......那一看就是个首饰盒子啊。   小心将那盒子打开,瞧见里面银簪的时候,林久久便是早有了准备,还是惊讶了一下。“怎么我也有啊。”吃的东西也就算了,怎么连银饰也有啊,便是人家就是开银饰铺子的,可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林久久拿了那银簪出来看,这银簪瞧着成色和花色都是大银楼才有的货色,一看就不便宜。   “这,这怎么这么多东西啊,我们要不要回礼啊?”林久久还从没有收到过陌生人给的礼,而且还是这么厚重的礼,他这会儿有些不知所措,都不知道要不要收下。   万小霞年纪小,想事情更简单,她瞪着大眼睛看了她哥一眼,理所当然说道:“不用啊,这是谢礼又不是人情礼,还什么还啊。”   万小霞一句话说的林久久伸手打了自己脑子一下,他没遇上过这种事,一时没能转过弯,可这礼确实是有些重了,他们也没帮人做什么,按说给那些粽子足以。   “哎,希望杜哥儿往后事事顺利,再也不会遇上那些黑心肝的人,家里的铺子生意越来越好,赚大钱!”   林久久这会儿还没吃早饭,他将东西收起来之后,喊万小霞留下和他一起吃早饭,小姑娘没听直接回去了,家里就他一人他早饭便随意应付了一下,饭后他准备去村子里一趟。   林久久出门的时候,只留下了五个粽子在家,其余的十个全被他装在了篮子里,提着往村子里去了。   他和云深明日要去外公家里吃饭,这粽子留在家里两日怕是要坏,他准备给外公家里拿六个过去,剩下的四个给徐哥儿拿去,徐家正好四口人,家里人一人吃一个。   林久久去万家的路上,还在路边的水沟旁折了片芋头叶子盖住篮子,去万家倒是无所谓,去徐家得经过村子里好些人家呢,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给徐家拿东西过去。   “你这孩子,咋怎么不听话啊,喊你别和他们家多来往,你倒好,还给人送粽子去,你东西多的吃不完啊?”外婆一瞅那篮子东西就知道外孙打的什么主意,林久久也没想到外皮脑子这么好使,他啥也不说她也猜的出来,只能赶紧和人解释道:   “我这是谢礼,昨个儿下午徐哥儿帮我插秧呢,人家是没想着博好处,可我不能理所当然让人帮忙啊,我给云深留了好几个,他下午有的吃,明日我们要到家里来吃白饭的,粽子放两日坏了不就可惜了。”   “那你全留下,有你小舅舅和表哥在,不怕吃不完。”家里两个大小伙子,正是饭量大的时候,什么都能吃干净。   “外婆~”林久久说不过人,只能抱着人胳膊撒娇,还埋头在人肩膀上蹭了两下,之后才赶紧走了。   徐家离着村里的人户堆有些距离,在村子南边儿的山脚下,若是从万家这里过去,得要走上几段小路还要路过几条田埂,若是在村口那就方便了,直接沿着去镇上的大路走上几百米,离着徐家也就不远了。   万家离着村口远,林久久自然不会绕远路,他从万家门前的小路离开,便要经过王家和李家门口,到王家的时候倒是无所谓,到李家的时候他还是有些紧张的,他倒也没有白紧张,因为真给他听见了李老婆子在咒骂人。   “那姓云的死小子又去山里啦,上次咋没给熊瞎子吃了他啊,希望老天开眼,这回别让那死小子回来了。”   “你个死老婆子先去死吧!”林久久被气得不行!直接对着人院子吼了这么远一句,还狠狠瞪着面前的院墙。   他原本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可里面一下子没有动静了,他又记起他如今不是一个人,和人打起来万一伤了孩子就麻烦了,只能气哼哼的走了,走出去好一会儿的还在抱怨。   “真是黏上了狗屎了还甩不了了!”林久久是真觉得冤枉,也是真觉得生气,他们和李家的矛盾归根结底就是无妄之灾,他们也没有害过李家,都是李家人想欺负人不成惹来的矛盾,他们家还没完没了了!   林久久生着气往徐家去了,可他没想到今日的倒霉事儿还没完,他在去往徐家那里的田埂上碰上了徐哥儿他爹,那男人二话不说就给他一顿骂。   “你这哥儿脸皮咋这么厚呢?成天往我家跑,往后不许和我家哥儿来往,看见你你们万家人就烦!”   “......”林久久不知道徐哥儿阿爹叫什么名字,这会儿连一个‘叔’他都不想喊了,气得他转身就走了。   林久久前些日子听说徐家的事儿之后,便知道这男的不是个好东西,今日无端被骂,猜想可能和万家对他们态度有关。他们这是知道万家无意与他家结亲,所以连个面子功夫都不做了,直接和人撕破脸了。   “哎,可惜了。”徐哥儿真冤,竟遇上了这么一对讨人厌的父母。   林久久没想到会在回去的路上碰见徐哥儿,他见人背着好大一背架的老草,整个人都要淹没在草叶里了,到底是没忍住,还是把篮子里的粽子拿了出来。   “这是别人给的,太多了我和云深吃不完,放着也要坏,我看过了,这是蒸熟的直接就可以吃。”嘴里说着话,林久久还在人身上瞅,最后也不知道将粽子往哪里藏,干脆给人塞到了背上的一捆老草里。   “这是垫猪圈的吧,到时候你再偷摸拿出来就是了。”林久久猜想,徐哥儿他爹也不会那么好心,还在门口接他,帮着他将背上的草被去猪圈里,如此就不会被他爹发现了。   知道徐家哥儿话少,林久久也不指望他嘴里的一句感谢,藏好了粽子便快步走了,生怕被谁发现,等到他走出去了老远,背后才有一声小小的‘谢谢’响起,他也没有听到。 第76章   今日是个大晴天, 林久久回家的时候又去了万家一趟,他喊了万家两个姑娘和他一起回家,准备给这几日做的香囊染色印花, 还有给云深做缠带。   五月里, 最不缺的就是桃李, 兄妹几个坐在屋檐下的长登上做香囊, 旁边的高凳上还放着果盘,里面有还沾着水珠的桃子李子,还有杜家送来的干果, 吃着东西干着活儿,倒是清闲惬意。   “哥, 白色的香囊染什么色都好看, 蓝底黑底的料子不好上色啊。”万小云这会儿正在捶打一个黑色的香囊, 怎么看都觉得那香囊上面的东西不像是染的花色, 更像是脏了一块。   林久久也发现了香囊上色的事儿,他看了万小云手里那丑不拉几的香囊一眼, 贼贼一笑, “反正黑色蓝色的都是给舅舅他们的, 他们不挑的。”   “也是哦, ”万小云也跟着笑了,不再计较香囊的事儿, 倒是和人说起了她的亲事。“我应该要定亲了, 对象是村里的周家, 周家老幺年纪虽然有些大了, 家里条件也不太好,但他家几个哥哥为人都很不错,我娘说日子总是慢慢过起来的, 只要人好就行了。”   万小云这会儿已经变了脸色,脸上立马没了方才的笑模样,林久久一见她这样便能猜出她对那个周家老幺没心思。   林久久眼神倒是好,他还真没有猜错,都不用他问起,万小云继续说道:“我不喜欢周老幺,可我不敢和我爹娘说,他们为了我的亲事费心费神,好不容易有了个人选,我说了怕是没用还得挨骂。”   “一个村子里住着,都是知根知底的,你要是不喜欢他成婚了也不会喜欢,这样日子怎么过啊,你还是和你爹娘说说吧,挨骂总比一辈子受罪好。”林久久如今对村子里的人也有些熟悉了,说到名字能对上人,他对周老幺有些印象,他记得那人见了人都是笑眯眯的,瞧着性子挺好的样子,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咋喜欢那人。   说到万小云的亲事,两人话就多了,但万小霞就插不上话了,可她也是个半大姑娘了,插不上话就在一边耐心听着,她心里也有数呢,过两年就轮到她爹娘操心她的亲事了。   兄妹几个一边干活儿一边说着杂事,眨眼便是几个时辰过去,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也多了一排排的香囊,细细一数得有十来个,这下他们全家都有了。   到了下午酉时左右,万家两个姑娘回去了,林久久算着云深回来的时辰也没有立马去做晚饭,而是拿了个小篮子和镰刀往山脚下去了。   他准备去上脚下的水沟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摘到端阳果,也想去那里摘点儿水芹回家,待会儿做个凉菜。   水沟边常有水麻树,这种树的果子酸酸甜甜味道很好,但这种树的叶子好像味道也好,常有虫子光顾,运气不好的水麻树,整棵树的叶子上面都攀爬者水麻虫,整棵树的叶子都要被吃光。   林久久沿着水沟往上,手里的篮子已经装了不少水芹,他还想看看能不能摘点儿果子,可惜野果没摘到,倒是碰见了一颗长满了虫子的水麻树,那树上的虫子被惊扰,齐齐摇摆着头部,瞬间整棵树都在颤抖,恶心的他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跑开了。   “呸呸呸!”林久久自来很怕那种软乎乎的虫子,不说摸到了便是看到也会恶心的吐口口水,可今日他运气实在是不好,老天爷像是和他作对一般,让他事事不顺,他跑开之后却又看见那棵水麻树下边儿,居然有好几枝刺果藤,上面全是红艳艳的刺果。   “哎,真可惜。”刺果味美,可长在树虫下头,林久久根本不敢靠近,只能悻悻走了,想看看别处还有没有。   山脚下这条大水沟从山林里流下,流经村里之时,有了不少分支,但水沟主干道是径直而下的,直接流向了村前的河流。   林久久沿着水沟往上,运气也渐渐变好,竟给他捡了好几朵羊肚菌,有了收获他心情也慢慢变好,可正当他觉得转运之时,他的霉运又来了,他竟然看见一对在草丛里乱来的男女!   野外交合这种事林久久先头连听都没听,这会儿却给他亲眼见到了,吓得他捂着嘴巴矮着身子转身就跑,直接一口气跑回了家,胸口还在砰砰直跳,像是整个心都要跳出胸口了,两只手都按在了胸口才能镇定两分。   “不行!我得去二舅舅家里!”林久久丢了手里篮子,直接从屋后的田埂边往下,匆匆往他二舅舅家里去了。   眼下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林久久到的时候二舅舅一家都在家,听他说起方才事情的时候,二舅舅下意识瞪了女儿一眼,他直觉就是女儿配合外甥演戏呢,不然怎么这么巧啊,女儿今日刚去了她哥那里,久哥儿就来家里胡说八道了。   “舅舅,我真没瞎说,这种事我怎么敢乱说啊,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连那个女的一起告诉你!”林久久方才只说了看见周老幺在和别人乱来,没说那女的是谁,如今他二舅舅不信他的话,他只能将女的名字一起说了。   林久久这话一说,二舅舅夫妻两个才紧张了起来,女子名声重要,久哥儿不可能乱造谣啊!   “久久!”二舅舅这会儿面色铁青,神情难看至极,但他还是伸手阻止了林久久往下说的话。“不用说了,女子名节重要,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至于和周家的亲事......没有这回事,我们万家从没有过要和周家结亲的意思。”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二舅母这会儿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坐在饭桌边生气,万小云在边上安慰人,面色倒是一家人里最好看的,面上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喜意,甚至偷偷朝着林久久眨了下眼睛。   林久久见人如此,急得赶紧冲她点头,认认真真说道:“我没瞎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跟我去我家,我去水沟边找水芹顺便摘果子看见的,我篮子里还有水芹和几朵羊肚菌呢!”   林久久都要被气死了,他二舅舅不相信他也就算了,怎么连小云也不相信他,这样的事他怎么可能撒谎啊!   林久久一着急连面色都变了,早就信了他的二舅舅还安慰了他几句,之后坐一边儿不断叹气,他安慰了二舅舅几句便回去了,眼下时间不早了,他赶着回去做晚饭。   林久久回去的时候依旧是从旁边的小路回去的,可他没想到,他回去的时候,周家那老幺竟然在他家里等着他。   “林哥儿,咱们商量件事吧。”周老幺年纪和万长青差不多大,今年满二十了,他长相周正身量也高,只瞧着那摸样倒确实是个好郎君人选。   林久久戒备的看着人,都不敢踏进自家院子,他知道这人要和他商量什么,可是晚了!他早就去告状了,而且便是没晚也没得商量!他是一定会去告状的!   小云可是他的妹妹,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妹妹掉进火坑!   “你想干什么,我只要喊一声我舅舅他们就能听见的!”林久久这里同他舅舅家里虽说有些距离,可中间没有房屋阻挡,全是空旷的田地,只要他扯着嗓子大声喊,他两个舅舅家里都能听到。   许是见人眼里全是戒备,好似随时都要大喊出声,周老幺赶紧双手合十做出一副求饶状,之后快速对人说道:“林哥儿我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别将方才的事说出去,你放心吧,和万家的亲事我们两家从没有在明面上提过,往后也不会再提。”   “......”晚了,他已经说了。哎不对!这人方才还提了万家,那意思应该是除了万家不要说出去?   林久久反应倒是快,周老幺还真是这个意思。   “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你也不用担心我骗你,谁好意思说这种事!”也就你不要脸,都好意思做这种事!“除了我,旁人也是一样,都不会说的。”既然这人已经把话捅破,林久久也不和人客套,直接同人明说了。   有了林久久这话,周老幺好像放心多了,直接干脆走人,等人走了老远林久久才忍不住骂道:“不要脸的狗东西,没成婚就敢欺负人家姑娘!”   因着出了方才这事儿,林久久心情还挺复杂,他骂过人之后又觉得这事儿其实也不算是件坏事,毕竟小云原本也不喜欢周老幺,如今婚事黄了对她可是好事,可他便是这么想着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好一会儿之后才想通了其中关键。   “这畜生!”林久久想通心里纳闷的点之后,对周老幺更是痛恨!   方才,那人明显知道他去二舅舅家里告状了,也就是说他和小云的亲事,并不是二舅舅他们的一厢情愿,两家已经私下商量过了,也就是说这狗日的一边儿和万家说亲,一边儿却和别的姑娘胡来,他想干什么?   若是今日他没发现这事儿,他和小云顺利结亲,今日那姑娘又该怎么办?   林久久被气得不行,直到云深回家又对着人抱怨了一通,可云深反应却和林久久稍有不同。   “你别气了,她自个儿要犯傻怪得了谁啊。”云深觉得那姓周的固然不是个东西,那和他胡来的女子也是个傻的,女子名节多重要啊,没成婚她就敢做那糊涂事,到时候吃亏了也怨不得旁人。   “也是哦,可我还是心里不舒服,说来说去还是我最倒霉!这样的事儿怎么就给我看见了啊。”   “哪有啊,明明是你运气好,你要是没发现小云不就惨了。”   “也是啊,算了,不想了,赶紧吃饭吧,今天有粽子吃呢,我和你说啊,今天杜哥儿给家里送了好些东西呢。”说起杜家哥儿,林久久才慢慢将下午的事儿抛到了脑后,开始和人商量明日要不要给杜哥儿送点儿山菜去,人家给了这么些东西他都不好意思了。   “算了吧,如今他身份不一样了,咱们去送东西显得在巴结人,就这样吧。”云深想都没想就把夫郎提议否了,之后只顾着填饱肚子,开始大口吃起了粽子,林久久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觉得云深说的也有些道理,人家一次性送了这么重的礼,可能也是一次性还清他们帮扶之恩的意思,继续来往就不必了。   林久久将家里的事儿说了,云深也开始和人说起了山里的事儿。   “咱们今年进山迟了,今年再去一次也就差不多了,这山菜长得快老的快,死得更快,好些都焉了吃不了了。”山菜之所以价贵,便是因为他的生长期。   这野菜也旁的野菜都不同,长大之后没有及时采摘,他的茎叶会直接枯萎而不是一直生长,这东西就是生长期稍微长点儿的菌子,那是真正的过时不候。   “那明年是不是四月初就得进山啊。”林久久话里没有多少遗憾,只是询问明年的事儿,在他看来进山挣的都是辛苦钱,而且还伴着未知的危险,虽说挣得多,但他并不多么惦记,能赚就赚,赚不到就算了。   和林久久不同,云深倒是挺遗憾的,他还想多跑几趟呢,这来往一趟也不过一天一夜,可就这一趟就有三四百文,这上哪儿去找这么赚钱的活儿啊。   两人说着赚钱的事儿,渐渐就把周老幺的事儿忘了,心情倒是都好了起来。   等到终于睡下,云深也不嫌累,同人说着路上趣事,还伸手摸着林久久肚子,心中默默想着他们的孩子在慢慢长大,他们这个家也得慢慢变好才行啊。 第77章   隔日是五月初五小端阳, 一大早的云深就出门了,他要去镇上卖山菜,也是出门的时候, 他才发现家里的秧田已经全都插上了秧苗, 这才知道夫郎还是没有听他的话, 跑去田里干活儿了。   林久久是中午的时候去的万家, 这会儿除了和云深一起去镇上卖菜的万永全,万家一大家子人都在,林久久到的时候他们一家子正说着周家的事。   “你们夫妻也真是的, 怎么又想到和周家结亲的。”周家兄弟姐妹众多,除了家里的三个儿子, 还有外嫁的四个女儿, 外婆觉得他家人口太复杂了, 不适合万小云, 害怕她嫁过去受欺负。   听外婆这么一说,林久久才知道, 原来早些时候二舅舅他们就考虑过周家了, 只是家里不同意, 这会儿小云亲事不顺他们又想起了周家, 只是没想到这一回会出这样的事。   二舅舅和二舅母这会儿正后悔呢,被外婆骂了也不吭声, 林久久见状只能小声替两人辩解, “二舅舅他只是想让小云嫁的近一点罢了。”   “是啊, 她那个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若是嫁的远了怕就是第二个......”二舅母这会儿眼睛都红了,显然是为女儿的亲事操碎了心,但她口快提到了林久久阿娘, 虽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谁,还是惹得外婆也跟着红了眼睛。   生儿育女的人,最盼望的事便是儿女家庭和满万事顺心,可林久久他娘不止出嫁后夫妻不和,还让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会不让人伤心。   一家人因为孩子的亲事,大过节的也没个笑脸,万小云坐在她娘身边,这会儿才小声说道:“不然我留在家里好了,招婿也很好。”   “好什么好?你看看徐家,那就是现成的例子。”二舅舅到了现在还是觉得招婿的人都是傻子,二舅母先头也这样认为,这会儿却觉得招婿挺好,他们又不是徐家,总不会真让一个上门婿吃干抹净。   可看丈夫脸色到了嘴边的话也没有说出去,只能无声叹了口气,拿了万小云年纪说事。“左右小云还小,慢慢找吧,总有合适的。”   万小云明年开年就十六了,重规矩的人家,相看之后还要看八字定亲,这一套规矩下来至少得耽搁一年时间,如今她连相看的人家都没有,也就是说十七都出不了门。   大家伙儿都知道万小云年纪不算小了,可这会儿谁也不会去触二舅舅他们夫妻的霉头,林久久又想到了张阳,他觉得其实张阳就很好。   姑姑姑父都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云深也说过张阳性子很好,他是家中肚子他爹娘都很疼他,可他却没有一点儿娇纵懒散,人懂事勤快,是个做丈夫的好人选。   而且啊,他家人口还简单,离着家里还近,不说年节了,便是平日里的农忙的时候都能回来帮忙呢。   心里的话林久久这会儿也不敢说,毕竟二舅舅他们已经明面上拒了张家两次提亲了。   嘴上不能直接提张家,林久久也没准备什么都不做,他打算平日里有意无意提起姑姑两口子性子,让人对他们夫妻放心,等到秋收的时候还能喊张阳来家里帮忙,让他们亲自看看张阳性子为人。   总之,不管是为了小云也好,为了张阳也罢,总要做些努力的。   今日可是端阳节,一年里堪比中秋节的大日子,一家子人齐齐丧着脸也不好,外公原本在做篾活儿,他要给林久久做一个躺椅,让人冬日里躺着晒太阳,这会儿看见全家人脸色都不对,便发话喊人不许说了。   “一个个的就知道胡说八道,说的我乖孙嫁不出去了似的,我家小云长得好性子好,有的是人求娶,隔壁村那个张家小子不就惦记着吗,都求了两次了。”   “是啊是啊!张家都来两次了!”林久久都差点以为方才那话是他自己说的!   他赶紧应和,不想因为太激动,他二舅舅和二舅母齐齐望向他,他只能尴尬笑笑,但依旧继续替张阳说话。“云深说张阳性子不错的,便是爹娘宠着也很能吃苦,往日里还和他一起出去干过活儿。”   “哎,姻缘天注定,缘分的事儿谁也说不清的,当初谁又能知道你能和云深成亲,还能住到咱们眼皮边上来,慢慢看吧。”外婆抬头看了看天色准备去灶房忙活了,这会儿怕已经未时,该慢慢准备晚饭了。   外婆去了灶房,大舅母也跟着去了,大舅舅和二舅舅也出门了,也不知道是去干啥了。   院子里清静下来之后,万小云将凳子搬到了林久久身边,和人说了些云家的事。“听说这一阵子云家人闹的很厉害,闹得当家人都变了,如今云家两口子已经不当家了,是儿子儿媳妇儿在当家。”   林久久从出了云家大门那天起,就再不想和那家人有一点干系,云家的事儿他特意不去打听,便是有时候在路上遇上了村人,人家同他说起云家,他也匆匆走人,总之一句话都不想浪费在那家人身上。   这会儿,听万小云提起云家他也没有接话,那家人他是真不想提,提起他就会想到过去的恶心事,心情都要不好了。   见到林久久不搭腔,万小云也就不再说云家的话,倒是说起了云深他们,眼下怕是都未时过半了,这两人怎么还不回来。   “做生意啊,有好有坏正常的,东西卖不掉自然回来的晚。”林久久倒是不担心,山菜卖完了云深他们自然就回来了。   “不会吧,这都出门两三个时辰了,今天可是小端阳呢,镇上热闹得很,怕不是永全那小子带着人去胡闹了吧。”外公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怕是已经未时末马上申时了,这也太久了。   “外公,同云深一起去的又不是小舅舅,你别冤枉表哥了,他才不会呢。”在林久久看来,他表哥性子比云深还老实呢,怎么可能在外头胡来,要换了他小舅舅,他们还有可能偷摸在镇上干坏事耽误了时间。   外公被林久久说的哭笑不得,被夸的是他孙子被损的是他儿子,他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最后只能选择骂了儿子一句。“这不省心的东西,这会儿又跑到哪里去了?回头喊他别和冬阳那小子混一起了,这两人一起就要闹天宫了。”   “是哦,今天还没见到小舅舅呢。”提起万长青,林久久才发现他来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人,今天家里人全都没有下地干活儿,就是想好好过个节,他小舅舅不在家里跑到哪里去了啊?   要说还是当爹的最了解儿子,万长青这会儿确实是在万冬阳家里,但马上他们就没时间去念叨他了,因为云深和万永全回来了。   “怎么今天比上次回来时间晚啊,今日这山菜不好卖吗。”云深一进门,林久久就拉着人问,他觉得若是不好卖了,干脆就别去了。   “好卖呢,早就卖完了。”云深这会儿满脸的笑,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林久久一追问这才知道,两人在街上碰上了些杂耍艺人,看热闹看的耽误了些功夫。   “哎,谁都不容易,你们有没有打赏人家钱啊,看的久还是打赏几文钱吧。”林久久也看过戏,是几年前李家请去村子里的戏班子,他觉得台上那些舞刀弄棒还能打滚空翻的卖艺人挺不容易的,一年到头寒暑不歇,可受罪了。   云深原本还担心夫郎会责怪呢,见人这么说一下子就放心了,赶紧点头应是,“打赏了几文钱,没白看的。”   云深没挨骂万永全也放心了,可万小霞恰好在这时候回来了,一听两人今日还在镇上看了杂耍,立马就不干了,闹着下次也要去,她哥答应的倒是快,可那跑江湖的艺人哪能在一处停留,下回再去镇上哪里还能碰得上。   林久久这会儿还有话和云深说,他拉人到一边同人说了在李家门前听见的话,还和人说了说徐家的事,顺便和人说了徐哥儿帮他插秧的事儿。   云深对李家的事儿倒是不感兴趣,只要别骂道他跟前来他不在乎,倒是徐家的事他多说了几句。   “你往后不要去他家了,若是在路上碰上徐哥儿倒是可以喊人去家里坐坐,他总不能跑到我家骂你,他若真敢跑到家里骂你,那就不是骂几句的事了,他婆娘舍不得为难他,他没吃过苦头,我能让他好好尝尝味儿啊。”   “说的你多了不起一样,你能怎么对付他?还能让徐哥儿日子好起来不成?”林久久乐了,他家云深都会威胁人了,他们刚成婚的时候,他可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闷葫芦。   云深一见夫郎面上表情,见人笑成那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跟着笑了,但依旧没改口,“咱们普通老百姓,不能和达官贵人作对,收拾一个欺软怕硬的窝囊废还是可以的。”   林久久仔细想了想,觉得云深说的也对,徐家在村子里也没什么亲戚,他们确实是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说着话,很快的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方才出门的大舅舅他们也回来了,大舅舅手里还拿着一片芋头叶,里面也不知道裹着什么东西,就见他满脸的笑。   “孩子他娘,快,快拿个大碗出来。”大舅舅刚踏进院子就开始喊大舅母拿家伙,大家好奇他手里的东西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冬阳那小子搞了好些蜂蜜回来,听说是在蜂包崖那里搞的,这臭小子胆子真大啊。”   “什么?三小子是不是也去了?”家里院子离着灶房不远,院子里说话灶房能听得一清二楚,外婆一听这蜂蜜来处急的赶紧跑了出来,手里铲子都没来得及放下。   大舅舅嘴里的蜂包崖离着村子里还挺远,从从口出发一直往西北方向走,直到走出了村里水田的边际,还要翻过好几个山头,再经过一个大概几百米的悬崖才到地方。   那里有一面山崖,上头挂满了蜂巢,最重要的是那里的蜂巢不止有蜜蜂蜂巢,还有很多草蜂毒蜂蜂巢,听人说还离着老远就能听到嗡嗡声响,一般人可不敢去。   “哎!这冤家他是不是不把我吓死不甘心啊!”外婆是真被吓到了,村子里可是有过被毒蜂蛰死的人啊,和命相比这点儿甜头算什么啊!   “还有你!”外婆这会儿没见到小舅舅,便指着大舅舅骂,“你还笑,你是怎么做人大哥的?赶紧去把那死小子给我喊回来!”   大舅舅和二舅舅方才出门是去看家里田坎,他们回来的路上碰上了万冬阳,万冬阳让人在路边摘了片芋头叶子,分了他们一大片蜂巢,白得了这么多蜂蜜大舅舅肯定高兴,他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啊。   大舅舅丧着脸出门找弟弟之后,林久久还没敢大口喘气就被他外婆喊进灶房里了,外婆正在灶房里分装那块蜂蜜。“一会儿你拿一罐回去,蜂蜜养人呢,剩下的给家里的两个丫头。”   “外婆,小舅舅应该没去,不然大舅舅见到冬阳哥的时候肯定看见小舅舅了。”林久久发现灶头上还摆放了很多空碗,应该是要冲蜂蜜水,便赶紧过去帮忙。   “哎,你不知道,那小子贼精贼精的,定是早就跑了,不可能跟着冬阳进村的。”外婆装好了两罐蜂蜜,将剩下的切成小块放到了碗里,锅里有热水了,直接舀了倒进碗里就成。   林久久一边帮忙,一边想象那蜂包崖是个什么地方,越想越觉得脑瓜子嗡嗡响,因为他脑子里除了一个光秃秃的崖壁和一群野蜂什么也没有。   许是脑子里的画面确实是吓人,林久久没有继续帮着万长青说话,他觉得他外婆教训的对,那么些野蜂呢,若是真被蛰了,很容易没命的。   一家人喝着蜂蜜水的时候大舅舅正好把人给找回来了,外婆二话没说上前就揪着人耳朵训人,万长青疼的嗷嗷叫,等到外婆松手还要被全家人训,他一边儿疼的嗷嗷叫一边儿赶紧求饶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去了,都是冬阳那小子干的,我在外头守着没进去!”   “什么?你干啥不进去?要是冬阳有个好歹,你咋和他爹娘交代!”外公一听儿子窝在山崖外头当乌龟,立时更生气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躲到旁人后头去,你这样畏首畏尾往后怎么顶门立户养家啊?”   “那我到底该不该去呀,你们想揍我就明说!”万长青觉得今日便不是六月也该飞雪啊,他冤枉啊!   林久久原本还挺担心,觉得这事儿好像真的很严重,他外婆真的很生气,如今见他外公这反应就放心多了,可以放心喝蜂蜜水了。   眼下都是五月了,四月收成的小麦早已经变成了白面,这几日家家户户都蒸上了大白馒头或是大包子,万家自然也是一样。   今日,家里不止有粽子吃,还有大包子吃,外婆做了腊肉豇豆馅儿的包子,蒸笼刚上气不久香味便关不住了,等到开笼一个个忍不住爆开口渗出了红油,馋的人忍不住的咽口水。   饭菜还没上桌,家里人已经人手一个大包子拿在了手里,林久久最喜欢他外婆蒸的包子,除了这咸口的腊肉包子,甜口的他也喜欢,可惜黄糖不常有,只有年底能吃上。   一家人一起吃吃喝喝,日子惬意时间过得也快,眨眼一天时间过去,两人回家的时候,林久久和人说了下今日从万小云那里听来的事,还顺便提到了张阳,他觉得若是张阳和小云婚事能成也挺好。   云家的事儿,云深不关心,只说了万小云亲事,他自己也觉得两人挺合适,可惜二舅舅他们夫妻介意他姑姑和云家关系,怎么也不肯同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婚姻大事还得听父母的。   “下回再去山里,就得多留些山菜在家了,我给牛大哥还有姑姑他们送去。”云深这次去山里依旧将牛大哥给的防身工具带上了,短刃也罢,长枪也好,到了老林都挺好使,等到年底若是存银多了他也去铁匠铺子打一个。   几句话的时间,两人便到了家门口,看着路边的水田,两人又说了几句徐家的事,骂了徐哥儿阿爹几句。   到家之后,云深将今日卖山菜的钱给了林久久,林久久笑着接过都没数,直接拿去柜子里放着了,他心里有数,现在家里应该有差不多二十五两存银了。   “下回回来,得去钱庄将铜钱换成银子了,家里的铜板马上二十串了。”   “下回咱们一起去吧,再去扯点儿布回来,给你做两身舒服的夏衣。”   “好。”最近家里挣了不少,林久久也不是喜欢吃苦的人,好一点的棉布做的衣服吸汗透气,夏日里穿上好料子的衣服能舒爽不少呢。 第78章   隔日, 家里来了客人,来人便是两人前日盘算着喊来家里的徐哥儿,林久久正高兴, 准备喊人进屋坐, 徐哥儿却是不啰嗦, 直接说了来意, 问起了云深他们下一次去老林里的日子。   “初八那天出发,初九进山,怎么?你阿爹也要去啊。”云深正准备去灶房拿镰刀,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他想上山割点儿白草卖钱。   云深提到徐哥儿阿爹, 徐哥儿脸上却突然有了些为难神色, 只见他犹豫了几瞬才缓缓开口, “云大哥, 我和程大姐想和你们一起去采山菜,我们可以跟着你们吗?”   “什么?不行!”   “这不行!”   林久久和云深齐齐出声, 皆是反对。   “你一个小哥儿, 而且年纪又小, 怎么能去深山老林里啊, 你怕是走都走不到那里,又怎么能从山林里采了山菜回来。”林久久这会儿正抓着徐哥儿的手, 他原本是想拉着人去屋子里坐, 这会儿被徐哥儿的话惊得都站定了。   云深也是一样, 听了徐哥儿的话, 他踏进灶房的步子又退了出来,站门口微微皱着眉,斟酌了下话语才开口劝人。“徐哥儿, 我夫郎说的没错,那地方实在是太远了,除了成年汉子谁去都够呛,你若是想要赚钱可以去山里割菖蒲啊,这不正好端阳吗,家家户户都要挂菖蒲,你拿去县里应该能卖些钱的。”   云深想着,徐哥儿这个年岁的哥儿也不用养家,想要赚钱无非就是想买个头花戴,买点糖来吃,十几二十文的数目他们已经很高兴了,那点儿钱去卖菖蒲也能赚回来。   林久久在云深说话的时候,便不住点头,可惜徐哥儿好像没有一点动摇,他咬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直没能说出口,只面上一副纠结之相,好半天之后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再次开口道:“云大哥,我和程大姐不会拖累你们的,我们只是想跟着你们,你们不用特意慢了步子等我们,我们跟得上。”   林久久没想到徐哥儿竟然还没放弃,竟然还想去,那地方便是他这个从小吃惯了苦头的人都不敢去,他一个十几岁的哥儿怎么就这么固执,难不成是急需用钱?   可他爹娘都在,家里需要钱也轮不到他来操心啊。   “我阿爷病了有些时候了,村里土医看过没有法子,喊家里背去镇上看看,我爹娘......我爹娘......”徐哥儿话到这里又把头埋了下去,显然是不想说他娘的话,好赖话都不想说。   林久久没想到还真是这样,他也是自小被家里为难着长大的,知道若是爹娘无良,便是一文两文钱也拿不出来,难怪这徐哥儿打上了去老林采菜的主意。   “云深。”林久久这会儿心里正矛盾着,他在想那地方哥儿到底能不能去,也在想若是家里借钱给徐哥儿有什么后患,他脑中正天人交战不知该如何抉择,徐哥儿又开口了。   “云大哥,林哥哥,我力气很大的,也不怕累,一定不会给你们添乱不会拖累你们的。”   林久久之前和徐哥儿见过好几次了,还一起干过活儿了,可他从没有听徐哥儿说过这么多的话,今日听人说了这么些,他却是更难受了。   许是因着年纪还小的缘故,徐哥儿声音稚嫩听着就是个孩子,林久久心里难受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想着麻烦就麻烦吧,救人总归是好事。   “徐哥儿,你等我一下。”林久久进屋拿钱去了,他想着也不知道徐哥儿阿爷病因是什么,需要什么药,先给一吊钱看看吧,怎么着也能去医馆看看病因了。   云深显然知道自家夫郎进去做什么的,他也没拦着,倒是见他拿钱出来的徐哥儿被惊到了,许是没想到林久久会直接给他钱。   徐哥儿赶紧摆手拒绝,“我不要钱,这钱拿回去我也守不住也花不到阿爷身上的,我先回去了。”   徐哥儿话落便干脆走了,林久久追了几步被云深喊住了,他俩心里都清楚,徐哥儿方才那话没错,这钱要是真的给了他,他确实是守不住,一回家就得给他爹抢了去。   徐哥儿走后,林久久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他心里很难受,他想到自己阿爹了。他爹对不好是因为他有了后娘,可徐哥儿阿爹是为什么啊,他们两口子感情不是还可以吗,怎么对孩子和老人还是不好。   之后几日,云深忙着家里各种小事,林久久有时候会去他外公家里待会儿,有时候万小霞回来找他,他同万家两个姑娘在一块儿的时候嘴巴便没有那么紧,会和人说说徐家的事,也是对着两人抱怨了一通,他心里才终于舒服了一点。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到了初八这日,林久久送云深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沿路看了看,他这几日一直害怕徐哥儿不肯死心,这会儿没瞧见人才终于放心了。   五月到了中旬,田地里的活儿只剩下给庄稼上肥和除草,云深知道夫郎嫌弃庄稼肥料,早和他说过了,上肥的事不用他来操心,他把家里的菜园子打理好就是了。   初五那天在外公家里吃了豇豆包子之后,林久久就一直念着这一口,他们院子里的豇豆头茬已经长起来了,正是水嫩的时候,他准备今晚上蒸了包子吃。   吃了早饭之后,林久久拿了镰刀就往屋子下头的荒地里去了,那块荒地他们打理了一块儿出来种黄豆,可那地里的野草真是见风就长这么也拔不完,林久久只要有空就会去地里拔草,心想种上两三年应该就好了。   地里的黄豆苗已经长起来很高了,在半个月的样子应该要长豆荚了。   林久久除草的时候十分仔细,甚至还会拨开豆苗将豆苗根部的杂草一起拔了,也就能看清楚豆苗生长情况,看着植株有些偏瘦的豆苗林久久知道这是缺肥,看来等云深空了得让他去外公家里挑一担粪水来浇灌,不然这豆荚肯定长不好。   现在还是五月上旬,烦人的知了还没有什么动静,地里干活儿的时候,耳边最多的声响是各种鸟叫声。   大概申时左右,林久久便回去了,他在地里忙活了快两个时辰,先头还能弓着背干活儿,后头干脆蹲下了,这会儿觉得有些腰酸,准备回去歇会儿。   说是歇会儿,双手却是没有闲着,他一回去就将云深这几日割的白草拿了几捆到屋檐下,准备清理白草,明日和云深一起拿到镇上去买。   白草的草芯又长又韧,大小同灯芯差不多,编制的东西比竹子和麦秆的更受欢迎,价格也更贵。   一斤白草芯能卖几文钱,家里实在困难的时候,只要有耐心,家里盐巴钱不用操心。   林久久这会儿背靠墙壁,没觉得多累,只是看着清理出来的杂草微微叹了口气,,一捆白草至多挑拣一斤草芯出来,可挑拣一捆白草得花上大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他大半个时辰才赚了两文钱。   “也不怪云深惦记着去山里,去一趟能抵在家十来天了。”   云深这是第三回去山里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林久久心里有数,他现在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担心,但心里还是难免的挂念,天色渐晚之后,时不时的就会往山里的方向看看,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他去了灶房里脑袋才没有乱晃。   知道云深得要亥时左右才回家,蒸包子不费事,只需要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就行了,他也不着急,算着时间到了戌时末了才将包子蒸上。   林久久一直算着时间,想着包子好了云深他们也该回来了,可他的包子好了之后,一刻钟两刻钟甚至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云深他们还没有回来,他这才开始着急了起来。   他正准备去万家,喊人同他一起去接人,他大舅舅和大舅母也上来了。   云深他们这回进山只有四个汉子,万永全这几日有事儿没去,倒是万家附近的罗家小子去了,大舅舅没见罗家小子回来,惦记着云深便上来看情况了。   “久哥儿,云深他们今日怎么又耽误了啊,要不我去看看算了,你大舅母陪着你,你别怕啊。”大舅舅都没到家里,直接在路边喊了这话就往山里去了,林久久没喊住人只能同他大舅母一起进屋去了。   “大舅母,吃包子,我还想喊大舅舅给云深他们带去,他走的太快了。”林久久给大舅母捡了个热包子,自己也拿了个开始吃,可他刚张嘴就听见了他大舅母的叹气声。   大舅母心里担心,这叹气声也是不自觉响起的,直到出声才觉察出来,因着害怕林久久担心,赶紧出声安慰道:“久久啊,不用太担心的,没事的,或许是程家大姑娘和徐家小哥儿拖了行程吧。”   “什么?他们去啦?”林久久没想到徐哥儿竟然跟着进山了!“我那天没见到他们啊。”   “程家在竹山村有亲戚,他们昨日大中午就走了,你哪能注意到每一个路过的人啊。”大舅母话落又长长叹了口气,不是他们铁石心肠,实在是那老林太远,而且还危险,能照顾好自个儿就不错了,哪还能关照别人啊。   有了大舅母这话,林久久倒是放心了不少,被人拖了行程总比出了意外要好,大不了晚些到家罢了。   心里担心稍减,手里的包子都变得有滋味了,胃口重新好起来的林久久一会儿就吃完了一个包子,但他还是放心的太早了。   “大舅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是不是大舅舅在喊什么啊?”林久久总觉得山林里好像有他大舅舅的声音传来,他以为是自己太担心听错了,不成想大舅母也听到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没事儿瞎喊什么啊,喊的人心慌。”大舅母双手不断抚着胸口,人都急得站了起来朝着屋外去了,林久久也跟着出去了。   两人站在院子里望着山林里的方向,在隐隐约约的光线里大舅舅的声音渐渐清晰了,大舅舅回来了。   “大舅舅,你回来了吗?”   “不成啊孩子他娘!我到了大路上扯着嗓子喊了半天都没有回应,我怕真出事了,我得去村子里喊几人才行。”大舅舅这话说的又急又快,也说的林久久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他明白大舅舅方才那话什么意思,眼下怕是已经亥时过半了,按说云深他们早该回来了,可他扯着嗓子喊人都没有一点回应,证明云深他们离着家里还远,也就是说他们至少晚归了将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不算短,这绝对不是被拖了行程能解释通的!   “久久啊,你别多想,别听你舅舅乱说,这都去了好几次了能出什么事啊,不怕的啊不怕的,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大舅母不断安慰人,可林久久都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谁了,大舅母的声音听起来太慌了。 第79章   白日里的六七个时辰眨眼就过去了, 眼下的一两个时辰却是度日如年,林久久不知道来往了灶房和院子里多少回,直到家里的人越来越多, 就连外公外婆都上来了, 山里还是没有他们回来的影子。   “这会儿怕是都要丑时了吧?”全家人都担心的不行, 外公下意识说了这话之后, 赶紧看向了林久久,他害怕让人更加担心,可这个时候不论他说什么其实都不重要了, 因为林久久已经不能更担心了。   万家的人除了很早就睡下什么都不知道的万小霞,如今就没有一个不担心的。   大舅舅回来之后, 二舅舅和小舅舅还有村子里好些汉子跟着进山去了, 外婆还有大舅母二舅母这会儿都在林久久这里等着, 他们既是想要陪着人, 也是想要离着山脚近一点,如此等到进山的人回来就能立马知道, 能少担心片刻都是好的啊。   “久久啊, 不然你先去睡一会儿吧, 你这才两个月的身子, 你能熬孩子不能啊。”外婆反应过来时间都已经这么晚了,才想着喊人去睡, 可林久久哪里能睡得着。   “外婆, 我不困。”他不睡, 有人陪着还能安心一点, 要是睡了身边没个人更容易胡思乱想。   林久久的心思大伙儿多少也能猜到一点,自然也不会勉强他,一家人在沉默不语里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大舅母实在心慌,她有些等不了了,她想进山去看看。   “我不走远,我就在大路上等他们。”大舅母说着话已经站了起来,显然是真准备出门了,二舅母立马跟着起身,显然是打算一起去。   山里那条通往竹山村的大路,离着村里不算多远,可这大晚上的总归会有担忧,加之村里前阵子还有黄大仙出没,外公他们哪里能放心她们两个女人出去啊。   “老大媳妇儿,在哪里等不是等啊,你们别让孩子操心了。”外公出声阻止,外婆也赶紧把人拉着,万小云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正想开口劝人,却突然觉得山里好像有动静!   “是小叔?是小叔在喊!”万小云原本还在犹豫,若是拉不住她娘,她是要跟着她娘走还是帮着外婆拉人,这下她是一个都管不了了,一边朝着路边跑,一边喊着万长青,剩下的所有人也都赶紧的往路边去了。   “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外婆一边念叨着一边笑,外公也在笑,但嘴里骂人的话也没停下。“这几个死小子今日到底是在搞什么啊,都要担心死了!”   林久久这会儿也在往路边去,他一句话没说,只是趁着夜黑无人知,赶紧伸手抹去了脸上的眼泪。他方才都要吓死了,可他不敢哭,好像哭了云深就是真的出事了,这会儿人回来了,他才敢将方才的害怕都哭出来。   “阿爹,我们回来啦!”大舅舅的声音听着又近了一点,之后又有声音传来,“阿娘,我们回来了,都回来了。”这一声,显然是万长青喊的。   “太好了太好了!”回来了都回来了。   云深他们确实是回来了,但不只是他们回来了,还有个大家伙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也是因为这个大家伙,他们才耽搁了这么大半夜。   原来,云深他们今日在山里遇上熊瞎子了,其中如何凶险自不必多说,但真正凶险的却是在他们出了老林之后。   云深他们一行人有了这个大家伙,那里还能顾得上那些山菜,可他们下山的时候,却被世代生活在老林山脚下的一帮子蛮子拦住了。   “他娘的!今天没有折在这熊瞎子手里,倒是差点儿折在那帮蛮子手里了,老子差点儿就被他们活埋了。”开口说话的便是这次进山的领头人刘全,他气愤开口,话语里的抱怨要比害怕多多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刘兄弟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外公这会儿都快高兴晕了,不止刘全的话,旁人抱怨刘全的话语他一句没有听进去,他就知道他家久久是个有福气的,不会一直过那苦日子的。   他们一大帮子人到了岔路口,原本大伙儿都要往家里去的,却被云深拦住了。   “大舅舅,这东西就麻烦你们直接抬到家里去吧,反正明早也得抬下去的。”云深其实是害怕他们小院不安全,也害怕这么个大东西把夫郎吓到,但这些大舅舅他们便是能想到,眼下也没有功夫去想,大家现在都只顾着高兴,自然是云深说什么就应什么。   他们一行人热热闹闹往万家去了,两人刚回来家里,一只沉默着没说话的林久久才抓着云深衣服在人身上到处摸,云深抽气吃痛的声音也不断响起,身上应该是有不少伤。   “都伤了哪里啊,有没有伤到骨头啊。”林久久声音还带着颤抖,显然还在害怕,云深主动将人拉到怀里抱着,他又何尝不害怕啊,可眼下不是说那些的时候,还是先安慰人吧,免得将人吓到了。   “没事,都是些皮外伤,侧腰有道伤口有些深,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养几天就没事了。”   “什么?你等着!”云深说的伤口有些深,那必然不只是‘有些’,一定伤的很重。   林久久赶紧去了屋子里,拿了先头买的油灯出来点上,云深也把身上衣服脱了,林久久这才看见他满身的伤。   他后背手臂都有无数的划伤,侧腰还有一道翻着红肉的深深伤口,林久久瞬间眼神就迷蒙了,立马眼泪就不停掉,那伤口看着都吓人,也不知道多痛啊。   “对了,你一定饿了吧?锅里有包子,你先吃着,这伤口太深了必须要处理一下。”今日耽搁了这么久,他又累又饿的身上还有伤,也不知道多难受呢,吃饱了应该能好受些。   林久久自小就要打猪草煮猪食,手上有着不少刀伤,因此也知道一些止血的草药,他二话不说就摸黑出门了,他去给云深找外敷的草药。   云深侧腰的伤口确实是深,瞧着起码有两寸长,最深处起码有半寸,整个右边的衣服裤子这会儿也是暗黑一片,一看就是被血染红之后干涸的样子。   两人这屋子原本就是在荒草坡上建起来的,四周什么不多,野草最多,眨眼功夫林久久就回来了,云深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才放心了,这东西正是他想要的。   敷药之前还得清理伤口,腰侧的伤太深,林久久害怕那处化脓发炎,甚至狠心用杜家给的精度高的粮食酒消了毒,之后才开始给人上药。   “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侧着睡,别压着伤口。”伤在侧腰这草药也固定不住,还得剪了布条包扎。   终于忙活好了,林久久一直紧绷的脸颊终于放松了一点,也终于感觉到了他腮帮子疼,他自己都没感觉到,他牙齿紧咬着也不知道多久了。   云深这会儿身上也干净了,伤口也包扎了,终于觉得舒服了,大口吃着包子还不忘夸人手艺。“这包子好吃,比大舅母做的还好吃。”   “是吧?我去屋后挖了些野葱炒进去,我也觉得馅儿更香了。”野葱这东西基本一年四季都有,除了田间地头就连荒坡上都有不少,两人这小屋四周到处都是,一年四季都不缺。   云深大口吃着包子喝着汤之时,林久久心里却没在吃饭上,他想问人刘全那话是什么意思,也想问人那么凶狠的熊瞎子,他们是怎么弄到的,可眼下他什么都问不出口,云深吃饭正吃得香,他只想让人好好吃一顿饭。   云深许是知道夫郎心事,两人终于躺倒床上之后,他自己主动和人说了今日的事情。   “上回不是和你说了吗,山菜过了采摘的好时候了,我们今日便走的远了些,若是还在林子入口,怕是不会遇上那东西。”云深话到这里都忍不住的哆嗦了两下,之后将夫郎的手拉到手里抓着才继续说道: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都觉得完了,满脑子都是你往后该怎么办,我能活下来全靠牛大哥那杆长枪,那东西朝着我扑过来的时候,我只来得及抓了长枪对着它,哪成想运气就是那么好,直接将它扎了个对穿!”   话落,云深又是几口长长的呼吸,他脑子里又是当时的画面,其实当时比他所述要凶险不少,只是眼下安全了也没必要让夫郎再担心,他只是说了最后那一幕罢了。   林久久这会儿还在害怕,但同时也有激动,那大家伙没了,往后村子里也好山林里也罢是不是就安全了啊。   便是肚子里有千言万语,林久久这会儿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想听人继续往下说,便追问道:“那刘大哥那话又是什么意思啊?”   “别提了,说到他我就生气!今日这无妄之灾都是他引来的。”云深这会儿话语里多了无奈但更多却是生气。   林久久被他的话弄懵了,拉着人衣袖轻轻拽了拽,示意人继续说,云深才继续说道:“早在老林里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东西太打眼了走在路上危险,我还特意找了藤蔓将之网了,又用山菜做了遮掩,可咱们到了山底路过一个大平地的时候,那姓刘的也不知道和一个带着尖角帽子的人说了啥,便一脸得意将山菜揭开了,那人看着熊瞎子眼睛都看直了,之后咱们就遭殃了!”   云深说到此处气得好一会儿没有开口,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了好一会儿的情绪才继续说道:“那些人说话叽里咕噜的,我一句也听不懂,总之他们就是见了熊瞎子眼馋了,想给我们给抢了!   你都不知道,那些人野蛮的不得了,难怪被叫做蛮子!   那人乱吼了几句,便跑来了一群大汉,他们一群人直接把我们围了,一个个的还一身的牛劲,我就是身上没伤怕也只能自己跑了,顾不得其他。因着身上的伤,对上那些人更是束手无策,一会儿功夫就给人绑了,若不是他们那里还有几户讲理的人家,不说那熊瞎子了,我们都回不来了。”   云深说到那些蛮子的时候,语气要比说到林子里遇上熊瞎子激动多了,而且越说越生气!   林久久只是听着,都被气得够呛!“他们怎么那样啊,这不是抢劫吗,那可是你们用命换来的东西啊!”   “谁说不是呢,可那里天高皇帝远,怕是连县太爷都不知道有那么个地方,谁能管得着啊,不说他们抢了咱们的东西,就是把咱们全宰了怕是也没人知道。”云深这话说了,心里后怕更甚!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啊!   若是他们今日真被那些人杀了,村子里的人只会以为他们是在老林里出事了,哪里能想到是被山底的人家给弄死了。   “别去了!”林久久这会儿才真正害怕了起来,原先他只是担心老林里那些未知的危险,如今那危险却已经在明面上了,谁知道那些蛮子什么时候又抓人抢劫啊!   “相公,我说真的!不要去了,咱们不能赌人心,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后悔今日决定心生怨恨,你们再去那里太危险了!”   “没事。”说到不能去老林了,云深不愿意了。“那里也有说人话的人家呢,他们之所以把我们放了,便是因为那些人家出力,我听着他们的意思,应该是害怕山下的人家知道了真相去报复,往后不再换大米给他们,也不再娶那里的姑娘小哥儿。”   林久久他们村子里也有从山上嫁到村子里的姑娘,他知道山里不产稻子小麦,就连苞谷收成都不好,那些地方只出产土豆还有荞麦一类的东西。   还有便是,那些人家都希望搬家到山下,可山下到处都是地主老爷的土地,他们很难赚到建屋买地的钱,也就只能一辈子窝在大山里了,可举家搬迁不能,将家里孩子嫁到山下还是不难的。   那些人家便是不要彩礼,也愿意把家里姑娘哥儿嫁到山下来,而孩子的婚事可是家里最大的事,若是这事儿真给别人知道了,对那些人来说确实是天大的事啊,难怪他们最后把人放了。   云深今日实在是累得很了,同夫郎说着话眼皮子也开始打架,林久久知道他应该是困得狠了,也不再拉着人说话,让人安心睡了过去。   云深已经回来,而且已经就在身边了,可今晚上一晚上的担心已经印在了心里,林久久在云深沉沉睡去之后却是一直睡得不安稳,被梦吓醒了好几次。   他每次醒来,便是能听见身边人安稳的呼吸声,还是要伸手捏捏身边的人才能重新睡过去,好在两人睡下之时已是后半夜,几个半梦半醒之间天色已然破晓,这让人焦心惶恐的一夜终于是过去了。 第80章   昨晚因着太过担心, 林久久都忘了去计较这熊能卖多少钱,又能卖到哪里去。   今早一睁眼,林久久就想到银钱问题了, 可身边的人还睡得香, 他便没忍心把人喊醒, 只是伸手摸了摸人额头, 看看人有没有发热,他身上的外伤挺多,若是发热可就麻烦了。   “还好, 还好。”身边人体温正常,林久久放心了不少, 他正准备小心起床, 身边人却醒了。   “起啦?”云深刚睡醒还迷糊着忘了身上有伤, 准备坐起来的时候, 才疼的他龇牙咧嘴的赶紧伸手撑了下才坐好。   林久久见人难受,喊人再睡会儿, 云深摇着头还打着哈欠便开始和人解释, “我今日得赶早去镇上, 我自己一个人去, 我昨晚上仔细想了一晚上,咱们不能贸然将这大家伙弄到镇上去。”   云深话到此处, 话语被一个大大的哈欠打断, 之后又揉了揉眼睛等到彻底醒神才继续说道:“这大家伙太过显眼, 眼下又还没有买家, 镇上富贵人家多,也不知道有没有咱们平头百姓惹不起的人家,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去找买家, 让人直接到家里来拉走,或者咱们直接给人送上门去。”   “你别去了,我让小舅舅和我一起去,你在家歇着吧,身上的伤怕是要养好些天。”林久久觉得云深说的有道理,可镇上谁都能去,他一身伤还是在家躺着最好。   “不行,我得自己去。”云深并不准备满镇子的乱跑,也不想去那黑心的药房,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他觉得上回买他们石斛的秦家就不错,那秦少爷人好又有钱,这种体型的熊瞎子可遇不可求,若是秦少爷真想要应该会给个合理的价钱。   云深坚持要自己去,林久久拦不住,便想着他也陪着去就是了,他们路上慢些,只要伤口不裂开应该没事的。   两人一起出门,去大舅舅家里的路上,林久久随口问了一句他们能分多少银子。   “我也不知道啊,得看这东西能卖多少钱啊。”云深仔细想过了,昨日基本所有人都出力帮忙了,但所有人均分他有些不愿意。   他想着他们四个汉子均分吧,然后一人出一小部分给程姑娘和徐哥儿,如此也够意思了,她俩也就帮着绑了下藤网,其他什么事儿也没干。   两人去万家的时候天刚大亮,按说时辰尚早,可他们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更早,这会儿已经到了万家,而且已经将买家都喊来,甚至还吵起来了!   “刘大哥,有话好好说。”经过昨日的事儿,云深已经不咋待见刘全,可他们去山里毕竟是刘全领头,而且一个村子住着,既然大家没出事,还是不要撕破脸皮的好。   招呼了刘全,云深又准备去拉另外两个人,林久久害怕他们拉扯间让云深伤口裂开,赶紧拦了下,自己冲着那两人说道:“怎么了这是?大家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个屁!”罗忘年纪小脾气大,他伸手指着刘全气愤的对着云深说道:“云大哥,你知道这老小子干啥了吗?昨晚上他就打主意要将这黑熊独吞,竟然喊他们把黑熊抬到他家里去,要不是我和罗大哥拦着,这老小子怕是连夜就要将这黑熊卖了!”   “我就知道他没憋好屁,果然还想着使坏呢,这狗日的已经将黑熊给卖了!”杨华接着开口,他这么一说,云深才注意到万地主竟然也在,这会儿和外公一起在堂屋门口站着。   云深和林久久都是刚来,这会儿虽说被吵的脑瓜子嗡嗡响,但他们也立马明白了眼下的情况,那刘全竟是已经将这黑熊卖了?   “刘大哥,你这么干有些不妥吧。”云深板下脸来声音也冷冷的,自打他们搬家到万家,他见了谁都是高高兴兴的,还从没有对谁下过脸子。   云深黑下脸来,可他因为有伤面色算不得好,语气自然唬不住人,刘全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只是心里更得意了!   昨晚上云深喊人将这东西抬到万家的时候,他就心道不好,觉得云深想要借着万家的势将这大家伙独吞,昨晚没能将黑熊抬到家里,他一晚上都没能合眼,连夜想到了一个好法子,那便是赶早去万地主家里,现将这东西给卖了!   如今他定钱已经到手,他谁都不怕!   “云深兄弟,咱们废话少说直接来算账吧。”刘全早就打好主意了,这黑熊他便是分不到大头,他们也得均分,绝没有便宜姓云的那小子的道理!“这黑熊我卖了整整一百两银子!我是领头人,我得拿大头,我现下已经收了万地主二十两的定钱,剩下的八十两我再拿二十两,余下六十两你们均分,如此你们谁也不吃亏。”   “哈!”云深直接给人气笑了!他原本惦记着他们一起进那深山老林,将身家性命都交互彼此的情谊,想着吃亏就吃亏,他们四个人均分这卖黑熊的银子,可他没想到这人竟是这么不要脸!   “你休想!”云深这会儿脸上没有一点笑了,罗杨两人也跟着开口附和道:“对,没错!云大哥说的对,你休想!”   几人争执的功夫,外婆到了院子里,拉了林久久进屋,还给云深抬了凳子,让人坐下说话。   林久久不乐意进屋去,外婆没说话只是看了看他的肚子,又指了指外头院子里的黑熊尸体,林久久立马知道了外婆用意。   外婆喊他避着外头的东西,应该是因着他身体原因有些什么忌讳,想到此,林久久对着外婆无奈笑了。若是先前,他还有可能会害怕,可自从黄大仙那事儿之后,他就不太害怕这种事了,他觉得这些都是唬人的,他现在除了鬼什么也不怕。   “你别倔!给我好好呆着。”林久久不乐意在屋子里待着,外婆却不肯让他出去,还喊了万小霞和万小云陪着,吩咐了姐妹两个把人看着,不许他去院子里。   不能去院子里,兄妹几个便搬了凳子在堂屋门口,排排坐着看着外头。   这会儿,万家又来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昨晚上帮着去山里接人的。   刘全一看来人都是万家人,眼下他自己都在万家院子里,心里思量一番,故意装出一副为难样子,想说大不了这银子均分,可他话没出口,刚来的万冬阳直接指了地上的黑熊尸体问道:“这东西谁弄死的。”   “云大哥啊,若不是云大哥,我们昨日全都没命了!”罗杨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说的话语也是一般无二,显然没有说谎,可他们话语干脆,刘全却不答应。   “哼!昨日是我领头带你们进老林,这黑熊自然也是我发现,哪能由的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别想合伙欺负我!”刘全绝口不提这黑熊到底死在谁的手里,只说进山谁的功劳最大。   一边的罗忘被气的跳脚,指着人骂道:“你咋这么不要脸啊?你这脸皮厚的张家的老黄牛都犁不穿吧!”   “罗老幺,你一边儿去。”万长青拉住想要动手打人的罗忘,万冬阳继续开口道:“黑熊谁弄死的,谁功劳最大,昨个儿进山的又不止你们几个人,不是还有两个吗,喊来作证啊。”   “对啊,昨个儿不是程家大姑娘还有徐家小哥儿都去了吗,喊他们来说说昨日都是怎么回事。”罗忘被万长青拉着,脖子还伸了老长出去,看他那样子,好像恨不得将刘全压在地上揍一顿!   提到另外两个人,刘全明显的心虚了,徐家哥儿他倒是不怕的,那哥儿被万家人嫌弃,心里怕是恨极了万家,自然不会帮着万家,可还有程家那个老姑娘有些麻烦啊。   如今,有两个人都帮着那姓云的说话,若是程家那死丫头也帮着云深,便是徐家哥儿帮着他,他也不那么占理了,毕竟谁都知道徐家近日可是一点都不待见万家。   “不用了!”刘全大手一挥,像是自己吃了多大亏一半故作慷慨道:“便是我领着你们进山,可咱们一起经历生死,又一起吃了苦头将这大家伙弄回来,平分吧!”   “平你娘!”罗忘脾气大,他早被刘全气到了,眼下银子都没有出气重要了!“这黑熊是云大哥杀的,你个狗日的不止没帮忙还差点儿害死我们,你还想平分?能给你搬运工钱就不错了!”   “就是!昨日,若不是你嘚瑟,咱们何至于在那蛮子地方吃亏,搞得差点儿命都没了,你他娘的还想揽功劳,你想啥美事儿啊?”想到昨日的事,杨华火气也来了,他们昨日差点儿给那帮蛮子给活埋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恐怖滋味了,那简直比见了鬼还可怕!   三人又吵起来的功夫,万冬阳已经喊他侄女去程家徐家喊人了,万家这么一闹,他们猎了黑熊的事儿也传了出去,到万家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林久久听了这么半天,被气得不行,想要出去又被万家两姑娘拉着,只能对着外头吼道:“姓刘的,人要脸树要皮,脸都不要了活在世上干嘛?我家相公身上可还有被那畜生抓出来的伤口呢,你好意思说那熊是你的?”   “乖孩子,云深吃不了亏,快进去。”外公看人双脚都踏出门槛了,赶紧让人进去,林久久无奈退了回去,可经过他这么一喊,大伙儿也注意到了云深脸色不好,一到万家就坐下了。   提到彼此身上的伤,罗杨两人精神来了,立马就要去扒了刘全衣服,刘全躲闪着和两人骂的不可开交,没人搭理的云深默默脱了自己上衣,顿时万家院子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一个个的都被吓到了。   “天哪,那背上的伤是被熊爪子划伤的吗?”   “怕是伤最重的地方时在腰上,都包扎起来了!”   他们进山的几人因着身上的伤闹了起来,程姑娘和徐哥儿也在这时候来了。   两人都未出嫁,云深不好继续光着身子,赶紧将衣服穿上了,大伙儿注意力才从他身上转移,看向了刚来的两个人。   云深冲着两人说了几句话,喊徐哥儿留在了院子里,程姑娘去了堂屋,还让万地主和好几个村人跟着去了堂屋里,让两人分开说说昨日都是怎么回事。   “那黑熊怎么出现的我都不知道,我就知道云大哥突然就喊了起来,接着我就被几声震天响的吼声,吓得直往树丛里躲。我看着原本追着云大哥的黑熊突然去追刘阿叔,眼看就要追上了,云大哥抓了我们的背篓往那黑熊那里丢,那黑熊可能被惹毛了又转头去追云大哥......”   “云深可是救了刘全狗命啊,他娘的什么人啊,忘恩负义!”万长青听到这里差点被气死,万冬阳拉了他一下,让人别打岔,示意徐哥儿继续说,徐哥儿才又继续开口道:   “我看见云大哥几下爬到了一棵大树上,可那黑熊聪明,竟是知道爬到坡上借高处走捷径跟着爬到了树干上,眼看黑熊离着云大哥近了,云大哥也不知道是掉下去还是故意跳下去,总之掉在了地上,那黑熊直接朝着他扑了过去就死了。”   “啊?”   “怎么回事?”   “云家小子会仙法不成?”   这下不只是万长青,所有人一起打岔,他们都给听糊涂了,怎么叫黑熊朝着云深扑了过去就死了。   “因为我正好掉在了趁手的家伙旁边,情急之下抓了长枪立于身前,将差点儿扑我身上将我分尸的东西扎了个对穿,你们胆大的可以去检查,看那黑熊脖子是不是有个洞。”云深这会儿终于是放心了,事情算是说清楚了,他刘全别想占他们一文钱的便宜。   徐哥儿这里说完,程姑娘也出来了,所说话语和徐哥儿差不多,万地主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刘全这会儿脸上火辣辣的,可心里却是不后悔的,便是失了面子又如何,到手的银子才是实打实的!   “呸!”到底是心有不甘,刘全对着徐哥儿狠狠呸一口,之后指着万长青冲人说道:“你和你那贱胚子娘一样的贱的没边儿了,万家那么作践你,你还上赶着讨好人呢?我呸!你省省吧,你便是再讨好人也无用,人万家不稀罕你!”   “姓刘的,你嘴巴放干净点儿!”万长青给人说怒了,他拉着罗忘不让人打人,不代表他自己不能打!“你他娘的皮痒就直说,老子喂你点儿拳脚,给你止痒!”   万长青性子有多混,村子里没人不知道,刘全这会儿也是有些怕挨打,正好这会儿徐哥儿准备走了,正在和万冬阳说话,刘全那嘴巴又开始犯贱,朝着两人嘿嘿笑道:“我说你个贱皮子咋愿意帮着万家说话,合着又开始打另一个万家人主意了?还是你俩早勾搭上了?对了!我说万老三昨晚上咋那么殷勤呢,一接到人就拿了你的背篓背着,还扶你走路呢,合着你俩是相好啊?”   “姓刘的,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还是个孩子,你信不信我撕烂你嘴?”万冬阳不想在别人家里打人,可他手里的拳头都捏紧了,万长青见状准备帮他的大侄子一把,却被万冬阳拉住了。   “你拉我干嘛?”万长青是真相揍人,看他们闹了这么一会儿,所有事情也清楚了,该是干正事的时候了。   刘全见万长青被人拉住,又嘴贱的说了好些胡话,说的徐哥儿红着眼睛走了,也说得在场的人一个个的都开始骂他。   “刘全,嘴下积德!”   “不要脸的东西,也只能欺负欺负徐哥儿那可怜的孩子了。”   “行了!”万地主不想继续听这些废话了。“合着这熊瞎子不是你猎到的。”   万地主指着刘全,一张脸黑的不行,刘全这会儿依旧嘴硬,依旧是先头那副说辞。“也不能说不是我猎的,我领头去......”   “你闭嘴吧你!”万地主这会儿是一个字不想和人多说,朝着云深身边走了两步,正准备和人开口商量黑熊价钱,刘全急急去到两人身边,抢先开口道:“大不了平分!价钱不用商量了!我已经讲好了,定钱也收了,大不了所有人银子平分!”   “刘全,这事你做不了主。”云深先头确实是想好了平分,可现在,他不想了。   云深这话一说,刘全立刻冷笑出声,心想他猜的一点没错!这姓云的小子,果然想仗着万家的势将他们吃干抹净!准备拿大头!   “哼!便是我一个人做不了主,难道你能?”刘全冷笑着反问,云深没来得及回他,一边正捋袖子准备随时动手打人的罗忘干脆回他了。“他能啊。”   “对啊,云深兄弟不能难道你能啊?”一边儿的杨华也觉得莫名其妙,他甚至朝着刘全翻了一个白眼才接着说道:“这黑熊等于是云深兄弟一个人杀的,虽说是咱们一起弄回来,可咱们就起了一个搬运工的作用,能做啥主?”   “对啊,这不就和打谷子一个道理,谁家田里产出的就是谁家的,没道理帮个忙就能把谷子背回自己家里。”罗忘继续补充,他不想占人便宜,他姓刘的也别想!   两人一唱一和说的刘全脸红,也说的他愤怒,他就说吧,这姓云的想要独占好处!   “那不能够!”刘全直接将心里想法吼了出来,之后指着地上黑熊尸体吼道:“若没有老子带路,你们能找得到那地方?凡事有因才有果,这熊原本该有一半是我的,剩下的你们来分,如今我不想多计较,咱们均分,你们还想怎么样?”   “你还能说点儿别的吗?带路带路说了几十遍了,那你还带着我们闯进了熊窝,若昨日没有云大哥,咱们都死了,你家负责吗?”罗忘年纪小,一点藏不住事,心里想到什么嘴上立马就说了出来。   一边儿的杨华也有些烦了,不想继续车轱辘说一堆废话,他指着地上的黑熊尸体说道:“万家老三说得对,谁杀的算谁的。”   “别吵了别吵了!”万地主听了半天,实在是被吵的烦了,指着刘全伸手,“把银子还我!”   刘全哪里愿意将到手的银子吐出来,竟是直接往后退了两步,指着云深说道:“反正你别想独吞!这东西值一百两,咱们四个人就算均分,一人也能得二十五两,如今我收下了二十两,你们还差我五两,这五两银子你们谁给我都行,反正必须给我,不然这事儿没完!”   刘全这话一说,便准备跑了,可惜万家院子里人多,他没能跑掉,他被万长青给逮住了。   万长青伸手想要抢钱,云深却把人喊住了。“小舅舅,让他走。”   “云深!”万长青有些着急,怎么能让人跑了啊,这钱就不应该这么分!   “小舅舅,让他走。”云深坚持,甚至几步上前主动拉开了万长青,刘全这才趁机跑了,可他刚出去,门外却是传来一声惨叫,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快摔了个狗吃屎。   刘全跑了,云深心里也有了决定,他对着万地主一个作揖,再双手抱拳同人致歉,“舅公,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东西我不卖了。”云深这会儿没喊人万地主,而是喊了亲戚间的称呼,他还不待万地主回应,便继续说道:“这东西不归他刘全所有,他无权将之卖给任何人,你给他的定钱记得找人拿回来。”   “云深啊,你看这样如何?那二十两就当是分他的,我另外再出一百两,这一百两给你,由你来分配,其他我一概不管!”万地主想着一头熊花了一百二十两很可以了,他也没有占他们便宜。   万地主这话一说,杨华和罗忘却是在心里骂娘!   昨日,他们两人多亏了云深才捡回一命,便是只得一点儿工钱他们也没怨言,可凭啥刘全那狗日的能得二十两啊!   两人垮了脸才发现云深在摇头,之后更是直接拒绝了万地主提议。“舅公,此事算是我云深对不住了,这黑熊我真的不卖了。”云深这会儿咽不下堵在心头的一口气,便是亏钱也不想让刘全算计得逞。   万地主见人是铁了心了,叹口气走了,但他心里倒是不多害怕,这可是价值百两的东西啊,他不信云深真能不卖,等他气性过去了,他会想通的。   万地主走了,剩下的万家人和罗杨两人才急了,开始轮番上阵的劝人,可云深始终只有一句话,不卖。   “我只说这东西不卖给万地主,又没有说不卖给旁人,两位兄弟,你们放心吧,该你们得的钱财,我不会亏你们,若是真的卖不出去,大不了我一人补二十两银子给你们。”云深算过了,万地主都能出一百两,证明这黑熊确实最低也能值一百两,他不会亏的。   这东西卖给万地主就算一百二十两,他也咽不下这口气,但只要这东西不是卖给万地主,他刘全就必须将那二十两银子吐出来!   “云深兄弟你是不知道这行情啊,不说镇上了,便是县里,那些有钱有势的都是一伙的,他们黑心得很,明明能值一百两的东西或许只会给你十两。   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也没有个门路,便是知道价格不公也没有办法,只能将东西卖了,否则东西砸到手里也是一文钱都拿不到。”杨华年纪要比云深大些,今年二十有六了,他显然也是在镇上县里吃过亏的。   外公年纪大见识自然更多,他知道杨华说的有道理,跟着劝道:“孩子,万地主给的是良心价,这镇上不会有人出价比他更高了,眼下你和久久手里紧,别为了一口气和银子过不去,别倔了,咱们抬了这黑熊往去万地主家里吧。”   外公这话说了,云深仍旧不为所动,甚至立马就要往镇上去,外公给家里人使了个眼色,他就被拉住了。   “外公,我不甘心,我想亲自去镇上找找买家。”云深想着,便是秦家只给八九十两都没关系,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他就算自己吃亏一点,也不想便宜刘全一文钱!   “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外公,我不想让刘全那不要脸的占一文钱便宜。”   “云深兄弟!”罗杨二人跟着上前劝人,他两这会儿已经合计好了。   “云深兄弟,方才万地主说了,他愿意再出一百两,我们不像刘全那么不要脸,我们命都是你救的,哪里有那个脸和你平分银子。若是你愿意的话,你一人给我们兄弟十两就成,不愿意给个工钱我们也没有怨言,如此你也不算亏,到手的银子怎么都比去镇上被坑多。”   “云深,就这么办吧,剩下的一百两你拿八十,给他们两人一人十两便是,你便是去了镇上,也不会再有比这个更高的价钱了。”万冬阳又回来了,方才明明已经没了人影,但他的话也证明了他先头态度。   他觉得,这熊是谁杀死的,谁功劳就最大,就该拿大头。   罗杨二人虽然不甘心他们到手的银子没有刘全多,可他们家里都有田有地有屋子,想着云深那个破屋子,他们只能将心里的不甘心咽下去,十两就十两吧。   “气死我了!”罗忘到底是不甘心,竟然原地跳脚了,然后骂骂咧咧说道:“便宜那个狗日的刘全了,我宁愿不要那十两银子也不想便宜了那狗东西!”   “外公,大舅舅。”林久久在屋子里呆了那么许久,到底还是吞不下这口恶气,他不顾身边人的阻拦,硬是出去了。“你们不要拦着云深了,我陪着云深去镇上,这熊我们便是十两二十两卖出去,也不会卖给万地主,不会让刘全占一文钱的便宜,那二十两他必须吐出来。”   十几二十两银子算什么?可不能白白被人算计,否则这事儿传出去了,云深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可若是让那刘全竹篮打水一场空,吞了的银子也得吐出来,被笑话的人可就是他刘全了。 第81章   云深和林久久都坚持, 外公他们也无法,只能由着人去了。   两人去镇上的时候,万长青和万冬阳都跟着去了, 倒是大舅舅和二舅舅没去, 家里还有好些人在, 他们不能都离开, 这院子里的大家伙得给云深守好了。   村子里离着镇上不远,可云深身上有伤走的不快,路上的时候云深没有瞒着人, 说了秦家的事。   “这个倒是靠谱,那咱们先去秦家, 倘若不行便直接去县里吧, 这镇上的药房掌柜都黑得很, 不可能给高价。若是真要去县里, 云深你先回去吧,你身上有伤别折腾了, 要是伤重了银子可补不回来。”云深之前卖石斛得了二十两银子的事, 万长青是知道的, 他这会儿算是知道云深干啥咬紧了牙关不点头, 硬是不把东西卖万地主了,原是另有打算。   知道家里的黑熊不会砸在手里, 万长青就放心了, 可他放心早了, 因为他们到了秦家之后, 秦家人给的价格连万家一半都不到。   “这位小哥,你可听清楚了?我们说的是一整只黑熊啊,可不是一只爪子或是一张皮, 怎么可能只值十两银子?”万长青有些不可置信,显然是没料到这秦家人给出这么一个价格。   他们到了秦家之后,被秦家人领着进了屋子,可眼前地方,林久久看着有些陌生,眼前陌生的人亦然,并不是上回招呼他们的人。   他不知道秦家主子去了哪里,怎么会是一个小厮摸样的人在招呼他们,可他们和秦家也不熟,而且黑熊已经死了,要是不趁早出手,再过几日可就一张熊皮值钱了。   “是啊!我们村子里的地主可是出价一百二十两我们都没卖!”云深耐着性子和人说话,他知道眼前这人是故意压价,或许还想转手给主子报个高价赚差价,可这家主子不在家,他们也没有办法。   云深倒是聪明,将对面那小厮心思猜了个正着,这小厮听得云深的话之后,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道:“一百二十两?你们见过一百两银子长啥样吗?一个个的当我家主子是冤大头啊?上回我们主子给你高价是同你一只断腿,怎么?你还想利用我家主子心善,一只占便宜不成?”   “就十两银子,爱卖不卖!”这小厮似乎是笃定他们一定会出手,咬死了十两银子不松口。   云深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倒霉,竟然没有赶上秦少爷在家,遇上这么一个欺上瞒下的东西。   可运气不好他认了,但这蠢货他可不当。   “久久,冬阳哥,小舅舅我们走吧。”别人干脆,云深也干脆,他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受了影响,突然觉得腰间的伤处越来越痛了,不由伸手按住了腰胯处。   林久久一直注意着云深,一见他手上动作赶紧过去扶人,万长青和万冬阳也赶紧上手,两人一起把人架着准备走了,也就是在他们走出去大概十来个步子之后,身后传来了挽留声。   “等等等等!”方才小厮追了上来,脸上表情比方才还要不好,骂骂咧咧说道:“什么人啊真是,想钱想疯了!给你们十五两总行了吧?这个价已经是最高了,你们寻遍整个镇子都不可能有药房酒楼出得起这个价。”   “小舅舅,别理他,我们走。”云深这会儿身子不舒服,说话都费力,他只想赶紧走人,再想其他办法。   一行人铁了心要走,那小厮才有些急了,几乎是紧紧跟着他们身后,一路上都在不听劝说,可他们今日去到的地方和上次不同,只是眨眼功夫罢了就已经到了门口,眼看着就要往大街上去了。   “行了!五十两!五十两行了吧!”跟在身后的小厮声音又着急又压抑,云深和林久久根本不想搭理人,只想赶紧走人,可万长青和万冬阳不打算忍。   “老子行你娘的头!一个给人当狗的贱籍贱奴,老子给你两分脸色是看在你主子的面子上,你他娘的真以为你是富贵老爷了?”万长青这会儿还扶着云深,不然他想直接去给人两个耳刮子。   万长青想要对人动手,万冬阳也是一样,他斜睨着一双眼睛看过去,上下轻瞟那人一眼似笑非笑冲人说道:“再跟来老子打死你,大不了赔你主子几两卖身钱,老子赔得起。”   “你!你们几个泥腿子穷鬼是吃了豹子胆吗?敢这么和我说话?”那小厮显然是没想到方才还客气的人,这会儿完全变了一张脸,震惊之余更是羞愤难当,可他便是脸色青红交加,明显被气得不行了,却是没有追出来,竟是一直在大门附近。   几人这会儿离着秦家大门已经有些距离了,扶着云深的两人突然停下,两人看了一眼那小厮,笑着和人说道:“豹子胆是没福气吃了,可有熊心熊胆吃啊,等老子吃了那熊心熊胆就来要你的狗命。”   “冬阳哥。”林久久此时心里的震惊可比失望多多了,从他们离开秦家开始,从他听着他小舅舅和冬阳哥对那小厮胡言乱语开始,他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他小舅舅和冬阳哥不会是镇上的流氓吧,不然这胆子怎么能这么大啊?   几人离着秦家远了之后,林久久心里蠢蠢欲动却不敢说出来的想法,让万长青说出来了。“回去吧,也不用去县里了,那东西还是卖给万地主算了,那么多银子呢,不能因为赌一口气损失那么多。”   “云深,你把黑熊卖给我。”万冬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下被惊到的就不止云深和林久久了,就连万长青都停下了步子,不赞成的连连摆头。   “你有钱你干点儿啥不好,干啥浪费在这里,那熊掌熊胆吃了还能长生不老不成?就是富贵人家充面子的玩意儿罢了,你用得着跟我面前摆这个普?”   “你不是知道吗,我爹天天喊着不舒服,说是有脏东西跟着他,我烦得很,这东西煞气重能镇邪呢,我把皮剐了给那老家伙铺床上,让他睡几个好觉。”   “什么老家伙,你嘴里能说点儿好话吗?”万长青忍不住的给了人一个白眼,一百两银子都舍不得给他爹花,嘴里却不知道说两句漂亮话。   “行了,咱们小声点儿,这大街上呢,财不露白,万一给人听去了也不是啥好事。”万冬阳心虚的四处看看,发现他们身边没啥人,这才想到这个区域是镇上有钱有势的家伙们住的地方,清净得很,平日里确实是没啥人。   万冬阳竟然愿意更重要的是竟然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按说这是件大好事,可林久久心里却一直没能畅快。   若是万冬阳真心想买,也不能跟着他们跑来镇上,应该是看他们东西卖不出去了,这才狠心买了。虽说他也确实是用得着,可这一回和上次卖石斛给万家是一样的,人家是可要可不要,他们东西卖不掉了,人家才收了。   “冬阳哥,你说我们去县衙里问问可以吗?县老爷是不是很有钱?他不是个青天大老爷吗,应该不会占我们的便宜吧?”林久久突然就想到他们的县太爷,经过上回杜家的事,他是真相信了,他们有个青天大老爷。   “别说,还真是个法子!”万长青也觉得可行,云深还在思考,只有万冬阳对着林久久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久哥儿,人家说外甥肖舅还真没说错啊,你比你舅舅还敢想啊,做生意都做到了县太爷头上,牛!牛!”   “......”那到底是可行还是不可行啊?林久久也分不清万冬阳是真心夸赞还是在说笑,但他马上知道了,因为架着云深的两人一起撒手了。   “你俩先回去,回去之后记得喊村医去家里看看,我和小叔去县里。”   “真能行啊?”林久久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没想到他随意一说,还真的能行啊!   和县太爷做生意能不能行,万家叔侄两个这会儿也不知道,但他们经过杜家那事儿,知道他们县太爷是个青天大老爷,不会随意将人关大牢,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去试一试就知道能不能行了。   他们一行人分开之后,林久久原本打算带着人去镇上的医馆看看,却发现身上没带银子,没有银子自然进不了医馆,两人只能慢慢回家,直接往村子里的村医家里去了。   “这外伤可深啊,还好伤口处理的不错,瞧着没有红肿发炎,但切记伤处不能碰水,也不能碰撞免得让伤口再裂开,这几日最好啥事儿也别干了,好生躺着吧。”   “谢谢姜阿爷,我们知道了,我回头再给您拿诊费过来,今日忘了揣银钱在身上。”有了村医这话林久久放心多了,云深自从秦家离开情绪便一直很低,一只没有怎么说话,林久久知道他是心里难过,也不去触他的霉头,不多提那倒霉黑熊的事。   两人回家路过万家的时候,林久久冲着万家哪里喊了一声,对家里人说万长青他们去了县里,他自己先陪着云深回去了。   万家这会儿还有好些人在,林久久这话一喊,传出去的消息可不少,一直注意着万家这里的刘全心里开始忐忑,他没想到云深那么倔,竟然真去县里找买家了。   刘全心里忐忑,万地主这会儿也不高兴,但他心里只有一种情绪,那便是怨怪,对刘全的怨怪。   “老大,你喊几个长工一起去刘家,把早上的定钱拿回来,若是他不给,就直接把腿给他打断,那银子就给他当汤药费。”   万地主是万家坝的大地主,活了这么几十年还没有被谁耍过,被人利用过,今日竟然被刘全摆了一道,他心里原本就有怨,若是那黑熊买到手了也就算了,可如今云深犯倔,黑熊能不能到手便是一半一半了,他哪里会放过害他失了宝贝的刘全。 第82章   两人到家的时候都大中午了, 林久久让人去床上躺着,自己赶紧去做早饭了。   做早饭的时候,林久久一边惦记着往县里去的两人, 一边想着云深身上的伤。   他一会儿要给村里村医送诊费, 他准备再给云深买两副药, 顺便去村里买只鸽子回来, 鸽子肉生血化瘀最利于刀伤恢复,买两只炖给云深吃了,应该能让他的伤好得快些。   一顿饭花不了多少功夫, 林久久往姜村医家里去的时候还看了一番热闹,他正好碰见万地主家里的人在刘家教训人。   这刘全还真是要钱不要命, 许是因着万地主名声好, 他料定万地主不会将他怎么样, 万家大少爷领着家里长工到了刘家, 直接言明不还钱就把腿给他打断,他也没有听进去, 只说云深一定会把黑熊卖给万家, 那是他应得的钱。   “啊!”   林久久经过刘家门口的时候, 刚好听到里头刘全的惨叫, 他被吓了一跳,同门口的村人一打听才知道怎么回事, 吓得赶紧跑到他外公家里去了。   “外公!”林久久长这么大, 自然听过地主欺负人的事儿, 可直接将人腿打断这种事, 他不止没有见过,那是听都没听过。   林久久再回来的时候,万家院子里已经清净下来了, 外公特意吩咐家里人把院门关上了,不让那些看热闹的人再进来。那些人只是看熊就算了,偏生还有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一个个都在怨云深糊涂,万家人都不想听。   “外公,方才我去姜家给云深买药,经过刘家的时候正好碰上万大少爷去刘家,他们要把刘全的腿打断!”家里没外人,林久久说话少了许多顾虑,直接同人说了先前听到的话。   外公他们见他脸上全是不安,以为他性子软,觉得万家做的有些过了,安慰道:“打断不可能,应该是吓吓他,只要他把银子吐出来就没事了。”   “可是,我听那刘全叫的真的好惨,好像是真的腿断了。”林久久还是有些害怕,觉得那么惨的叫声不可能只是普通的一顿打。   外公年纪大见识自然也多,这会儿有些反应过来了,便试探着说道:“你是不是害怕万地主报复你们?因为你们黑熊没有卖他?”   “嗯嗯!”见外公已经猜到,林久久拼命点头,哪知道外公这时候却笑了。   “傻孩子。”外公伸手摸了摸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的外孙,脸上笑意更甚。“你想多啦,一个村子一起住了几十年,小时候还天天混一起的人,他什么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你放心吧,牵扯不到你和云深身上去的。”   外公话落,见人还有些不信,继续同人说道:“万地主不是小性的人,你放心吧,说了不会有事就是不会有事,倒是那个刘全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可是打断腿会不会有些过了?”   “他把银钱交出来不就没事了?再说了,不可能是腿断了,若真是腿断了,他还有力气哈气就不错了,哪里还能鬼吼鬼叫。”外婆是真不待见那刘全,若不是他使坏,这黑熊早就卖出去了,哪还能像现在这么愁人。   “你外婆说的是。”外公也跟着点头。   “对哦。”林久久突然想起来,那时候云深受伤,说话都没什么力气的样子,还有便是他外公也受过很重的外伤,真的伤重应该是什么样子,外公应该是比他更清楚。   有了长辈的话,林久久放心多了,也不再说刘全的事,转而和外公他们打听起来村子谁家养了鸽子。   提到养鸽子,大伙儿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拎着药呢,外婆赶紧问道,“怎么还去买药啊?”   云深今早在外加脱了上衣,身上伤处自然露了出来,只是他露出来的都是小伤,伤口最深的地方包扎好了,大家自然没看见。   林久久不想让外公他们太担心,把村医同他说的话和大伙儿说了,之后又问了鸽子的事。“我见过一群群的鸽子,村子肯定有人家养了。”   “倒不是外人,就是你冬阳哥家里,你去吧,只是鸽子肉价贵,你有个准备啊。”外婆说着这话还准备和人一起出门,领人去万冬阳家里,但林久久拒绝了。   “外婆,我和大舅母去过堂舅家里,我找得到,我带了钱的自己去就行了。”林久久出门的时候带了两吊钱,买了三副药花了一吊,剩下的一吊钱买只鸽子应该不成问题。   万冬阳家里离着外公家里不远,从二舅舅家门前的小路下去,再经过一条小水沟就到了。   万冬阳家里的鸽子就是一般的肉鸽,价钱和市价差不多,鸽子最重也就一斤左右,但就这点儿肉就要卖差不多一百文呢。   林久久说要买鸽子的时候,他堂舅舅便知道原因了,直接喊了大儿子去给人逮了一只出来,而且还不收他的钱。   “堂舅舅你们不要钱,我就去镇上买。”人家的鸽子本来就是卖钱的,他又是特地来买怎么能不给钱,再说了,也不知道云深的伤愈合情况,若不是不行的话还得买。   万冬阳阿爹叫万长林,他不收钱是真心的,可林久久说的话也是真心的,他有些为难的看向妻子,等到妻子一个点头才不好意思收了钱。   “久哥儿,你会杀鸽子不?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杀了收拾好,你拿回去直接炖就是了。”   “那麻烦舅舅了。”云深如今躺床上,林久久也不想麻烦他,他自己来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杀,若是能直接带着处理好的鸽子肉回去,那自然是最好了。   林久久上次来万冬阳家里的时候天都黑了,他也没仔细看过他家院子。   今日看着万家又高又坚固的院墙,气派整洁的屋子,还有实木做的厚重院门,也算是心里有底了,他堂舅舅家里日子确实是过的不错,难怪万冬阳能开口和他们买熊。   万家原本就是做鸽子生意的,宰杀鸽子是惯常做的事儿,堂舅舅动作快得很,一会儿功夫就把一直鸽子给打理好了。   林久久回去的时候,脚下的步子有些急,便是知道大白天的不会有什么事,云深一个人在家里他还是不放心,想回去把人守着。   他急急往家赶的时候,脑子里也在想着云深的事。   他想着,云深昨日回来和今早都看着没事的样子,从秦家出来之后整个人精神气都不好了,这或许是因为之前他以为这黑熊能卖上大价钱,他心里开心也激动,身上的伤处被忽略了不少,如今知道那东西卖不上价钱了,心里难过,所以身体才受不了了。   一想到云深如今的难受都是因为刘全,林久久先头那点儿同情又没了,想着便是万家真将他的腿打断,也是他活该!   林久久正想着回去要如何安慰人,便听见他大舅舅的声音,他大舅舅在喊他。   林久久这会儿在回去的小路上,他回头瞧见他大舅舅不停在同他招手,他正想问人什么事,又听见了他大舅舅激动的声音。“久久,快来快来,有买家啦有买家啦!”   万家坝这个村子说小不小,有着几百户人家,可说大也不大,毕竟只是一个村子,平日里有个什么热闹转瞬的闹得满村子都知道了。   云深猎了黑熊,却砸在手里卖不出去的事儿,已经传到村子里去了,可大舅舅扯着嗓子这么一喊,也算是告诉了所有人,他们家的黑熊卖出去了,不用再看他们家的笑话了。   林久久眼下最担心的事可不就是那黑家伙卖不出去,这会儿他跑的比兔子还快,飞快朝着大舅舅家里去了,看的他大舅舅后悔的不行,赶紧喊道:“不要跑不要跑,慢点儿慢点儿!”   林久久知道他大舅舅在担心什么,可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脚,只是几息功夫罢了就到了他大舅舅跟前,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不行不行,你先喘匀气儿,你这样子进门你外公得骂死我!”大舅舅伸手扶着人,一边去接人手里的东西,还能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人背脊,给人顺气。   林久久听话的咬唇努力平复呼吸,可脚下步子没停,同大舅舅解释道:“大舅舅你放心,外公现在肯定也高兴得很,注意不到这个。”   林久久倒是了解他外公,外公这会儿确实是只顾着高兴了,他正招呼买家呢,因为林久久方才想到的事,外公也想到了,只要这大家伙卖出去了,云深的伤好的就快了。   两人进屋之后,大舅舅又赶紧将院门关上了,还上了闩,甚至喊了家里两个丫头去门口守着,这下不用担心有人来打扰了。   说来这个买家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他们帮了一把的杜满,杜满如今已不是之前那个可怜的小哥儿,他现在名下不止有了一家银饰铺子,还有旁的生意,已经是杜老板了。   “小舅舅,冬阳哥。”林久久见这两人也回来了,眼神询问间万长青摸了摸自己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人拉到一边小心同人解释道:“我和冬阳在镇上碰上了杜哥儿,他知道咱们要干嘛之后,说是我们若是真去了县衙可能要闯祸的。”   “啊?闯祸?”这个林久久是真的不能理解,县太爷是好人,便是不买他们的东西,应该也不会迁怒吧,大不了就是生意不成,怎么还会闯祸啊?   万长青见人一脸迷糊,脸色变的正常了一点,他就说嘛笨蛋不止他一个。“是这样的,杜哥儿说咱们县太爷年奉不过三十贯......”   万长青话到这里就闭嘴了,林久久琢磨一下也就懂了。   县太爷年奉不过三十贯,哪能一下拿出一百两,若是能拿出来,这钱哪里来的,若是拿不出来他们县太爷岂不是面上无光,这还是县太爷是个好官的前提下,不会太与他们为难。   可县衙里能说上话的可不止一个县太爷,他们县太爷为人光明磊落,不代表县衙里人人清正,便是一个捕快就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若是县衙里有人起了歹心用身份压人,他们就这么去了,那就是送羊入虎口,啥也得不到。   “杜哥儿说,县太爷又不是想见就能见,那县衙门口的鸣冤鼓也不是说敲就能敲,咱们没有冤要鸣,只能让县衙的人通报,可人心难测啊,咱也不能保证那传话的人能有良心啊。”万长青接着说出的这话,也算是证实了林久久心头的猜想,他这才懊恼了起来。   “哎!是我思虑不周,多亏了杜哥儿了!”林久久这会儿后悔得不行,这还好遇上了杜哥儿,不然他们还真有可能闯祸了。   “杜哥儿!”县衙的事先放下,林久久这会儿只想着杜哥儿买家这个身份,现在他最惦记的就是将这大家伙卖出去,旁的事情稍后再论不迟。   林久久喊人的时候,还在想杜哥儿能出多少价钱,可他没想到杜哥儿只要熊掌熊胆。   “镇上半月楼的钱掌柜在许多年前就重金求过熊掌,我想要那副熊胆,咱们先讲好价钱吧,价钱谈好立马开膛取胆,我连烈酒都带来了。”杜哥儿倒是痛快人,一点儿不废话直接说了重点,他这话一说,一边儿的万冬阳也来精神了。   “那这熊皮就给我吧。”   “成,只是这东西变天的时候刺挠得很,睡着也不舒服,只能装点门面唬唬人罢了。”   两人几句话功夫就把这大家伙身上各处的东西找了归处,可价钱还没说呢,林久久赶紧拉了下万长青衣袖,万长青知道他意思,正准备出口询问价钱,就被外公声打断了。   “杜哥儿,实话和你说,那黑熊咱们村的地主出了一百二十两的价钱我们也没卖,你只要熊掌熊胆自然不能是这个价,可你要的是最值钱的部位了,一头熊也就指着那熊掌熊胆卖价了,你能给多少啊?”   外公直接开门见山同人谈价,林久久老实待在他外公身边,做点小生意他还行,这种大价钱的东西还得他外公来。   外公爽快杜哥儿也不是啰嗦的人,他回的也干脆。“四只熊掌一共给你们四十五两,前掌十两一只,后掌十二两,四十四不好听给你们加一两。至于熊胆一口价五十两,这个价格你们若是不满意,还能再商量。”   “成!”外公没想到这杜哥儿竟然能给这个价格,这可就是九十五两了啊!有了这些银子,俩孩子秋收之后再挣点儿,明年就能把房子建起来,还能再买两亩田了,这日子就好过了。   外公一脸笑意,旁的万家人也是一样,一个个的都是一脸笑,这大家伙卖出去了,他们就放心了。   杜哥儿要的部位价钱谈好了,接下来便轮到万冬阳了,外公正纠结着熊皮价格,杜哥儿再次开口道:“不瞒各位,我家里也有一张熊皮,是我父亲早年间在外府所得,当时应是花了五十两银子,这个价格给你们做参考吧。”   “行,那就五十两。”万冬阳话语爽快声音却不大,应该也是顾忌着外头的人,也不知道院门外有没有趴着人,他害怕被人听见,。   从他们讲价开始,外头就一直嘈嘈嚷嚷的,显然有不少人在外头呢。   外公这个年纪,见识自然要比年轻人多些,他知道杜哥儿应该没有唬人,像这种大型的野物,最值钱的便是皮毛了,一张完整的熊皮绝对能值五十两。   价格商定,杜哥儿立马掏了银票出来,偏这个时候万地主又来了。   “老哥!你们这黑熊是卖出去了?”万地主这回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和家里的大儿子一起来的,万家大少爷赶紧说了刘全的事。   “叔,刘全那里你放心,他诓骗走的银子我已经拿回了,我们的交易同他一文钱关系也没有。”万大少爷说清楚了他们的顾虑,可这会儿所有人都为难了起来。   这头熊身上值钱的东西已经全卖了啊。   外公大概能能猜到一点万地主的心思,知道他是想要熊胆,可这熊胆已经卖了啊,人家杜哥儿仗义,他们总不能翻脸不认人,转头将东西卖给别人。   无奈看了万地主一眼,便是心里为难,外公也只能硬着头皮和人说了眼下的情况。“要不你们看看还有没有啥想要的,直接送你算了。”   外公想着,除了熊胆,不是还有旁的脏器吗,若是他们还有看得上的,直接送他算了。   万地主想要的还真就是那一副熊胆,他看了一眼杜哥儿,自然也瞧见了他还没有递出去的银票,他没有回外公的话而是看着林久久说道:“久久啊,这买卖买卖自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既然你还没有收下他的银子,这桩买卖就不成立,我出六十两,买你这副熊胆。”   “三哥!”外公急了,连几十年没有喊过的称呼也出口了,自从万地主接受家业,三哥这个称呼他就不敢喊了,这会儿再喊出来可见太心里有多为难。   外公看了一眼身边的林久久,心里更加着急了,他家久久方才就被万家收拾刘全的阵仗吓到了,这会儿又这么逼他,孩子心里肯定害怕,可做人做事诚信当头,答应了人的事,绝没有反悔的道理。   直接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外公甚至给了大舅舅眼神,让人将林久久领到屋子里去。   林久久便是心里害怕,也不想外公替他们得罪人,他倔着走不肯走,双眼噙着犹豫担心,但还是对着杜满一个点头,准备开口回绝万地主,可惜杜满先他一步开口了。   “七十两,既是买卖,自然是价高者得。”杜满一脸淡定,这话竟是直视着万地主说的。   万地主被个小哥儿直直盯着双眼,心头有些恼怒,他一个皱眉不悦问道:“你是谁家哥儿,你能当家做主?”   “我便是当家的。”杜满依旧一派淡定,话语直接干脆,可他的回答却让万地主心里怒意更甚。   “八十两!”万地主当惯了大地主,从没有人忤逆他,他这会儿确实是有些被那个小哥儿激怒了,但却远远没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这副熊胆一百两之内他都能接受。   “八十五。”杜哥儿继续加价,可这一回他却只加了五两,等他话落万地主心头一喜,继续开口,“九十两!”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我家这里是戏台吗?”外公没想到,这两人还较上劲儿了,眼下这个价格,他们敢喊,他们也不敢卖啊!“说好多少就是多少,杜哥儿,这熊胆五十两卖你,我们马上去喊屠户过来。”   “不行!”万地主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脸色都变了,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位小哥,做人得懂规矩,今日这副熊胆你要么出个我万某人出不起的价,不然我要定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杜哥儿把脸一撇,悄悄用了身边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等我年纪同你一样大,肯定比你有钱”然后气哼哼对着万长青道:“把熊掌给我剁了。”   杜哥儿如此反应,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他放弃了,那熊胆他不要了。   万地主九十两得了熊胆,还让一个气焰嚣张的哥儿黑了脸失了面子心里高兴得很,立马哈哈笑了出来,赶紧喊了儿子去村子里喊屠户,他要开膛取胆。 第83章   两人争执结束, 这熊胆也有了归属,一直安静在一边的外婆他们都要高兴傻了,九十两啊, 一下子多了好多钱啊!   村子里就有好几个屠户, 万家去喊人的时候, 林久久急着回去告诉云深眼下的好消息, 立马就要回家,却被外公喊住了。   “孩子,你先别走, 我这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呢。”外公拉住人,又喊了大舅母出来, 让大舅母拎着林久久手里的药还有鸽子肉上去了, 云深那里让大舅母先去照看着。   林久久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 虽说银子还没有到手, 可价格都说好了,他外公帮他收着就是了, 可他外公发话他怕外公还有什么吩咐, 只能乖乖留下了。   村里三个屠户, 万家直接全喊来了, 一会儿功夫杜哥儿拿着他的熊掌走了,连万长青都跟着走了, 说是送人回去, 免得东西路上给人抢了。   杜哥儿走后, 外公才拉了林久久到一边, 说了他让人留下的目的,外公的意思是熊胆九十两太贵了,不然他们还是五十两卖算了。   林久久听了他外公的话, 立马知道了他外公担忧,他一点犹豫也没有直接点头了。“行,五十两也行。”   林久久不是贪心的人,若是这黑熊一开始就顺利卖了出去,那他们也只能分得几十两,如今差不多能分到一百两呢,已经赚了很多了。   林久久答应的干脆,面上还没有一点为难,外公便放心了,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事儿是外公自己多想了。   “你以为我万财富是谁?”万财富是万地主的大名,但这名字已经好多年没人叫了,他是大地主,现在在村子里年纪大辈分也大,不管是村人还是万家亲戚都没人会直呼其名。   万地主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还瞪了外公好几眼,之后再出口的话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我老实和你们说吧,我原本的打算是一百两之内拿下这副熊胆,后头见那小哥儿嚣张摸样就想坑他一把,让他高价买了这熊胆,如此我能出口气,云深他们也能得了实际好处。”   万地主话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之后才继续说道:“可没想到那小家伙倒是理智,没有继续和我叫嚣,如今价格也没超出我预期倒是无所谓,你们要是真五十两卖我就是瞧不起我,我万财富虽只是一个地主老财却也知道要脸,言出必行的道理还是要守的。”   万地主话落,便往伸手往胸口摸索了几下,之后直接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   “久哥儿,你收好这银子,至于剩下的十两你也不用找了,我还想尝口肉,到时候给我送十斤去家里就是了。”   “不不不!”林久久赶紧摆手,如今他正羞愧难当,他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他小人之心了。   从他们搬来万家的第一天,他外公就对他们说过了,他外公说的没错,万地主真的是个好人。“舅公,你稍等。”林久久这会儿激动不已,他又羞又愧又感激,赶紧给人找了十两银子,之后远远指着正忙活的几个屠户道:“舅公,那熊肉我一会儿给您留快好位置,直接给您送到家里去。”   林久久话里意思很明显了,熊肉他不收钱。   万地主也不是扭捏的人,满意点头之后,便去到几个屠户那里,看人已经架好了解肉架子,准备开膛取胆了。   万家人这会儿也都围在被吊起来的黑熊旁边,这阵仗和过年的时候杀年猪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外公他们依然不让林久久过去凑热闹,一直有人站在他身边,不让他身子直接对着那黑熊。   万地主买熊胆是为了泡酒,这会儿一坛烈酒早就准备好了,等到屠户们开膛破肚,取了那还散着热气的熊胆,直接将之放到烈酒之中,再将酒坛封口,万地主喊人抱着酒坛就回去了。   先头杜哥儿买熊掌给了四十五两,如今又是九十两入账,便是万冬阳那里的五十两还没有到手,这黑熊他们也卖了一百三十五两。   林久久又高兴又激动,拉了万冬阳到一边,准备少收他一点钱,万冬阳从头到尾都在,都不用林久久开口他就知道他目的了。   “久哥儿,你知道的,这熊皮便是一百两我也是要买的,毕竟这东西可遇不可求,错过了这一次我爹怕是这辈子都睡不上了。”   林久久没想到万冬阳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句,他赶紧摇头解释:“不不不,冬阳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加钱,我是......”   “我知道,你是要便宜点儿给我。”万冬阳又不傻,相反的,他觉得他这表弟才是个傻子。“你在旁人那里多赚了是你的本事和运气,同我可没有什么关系,但你若是真想给我少点儿,那就四十八两吧,我觉得这数字不错,剩下的二两银子你能做件善事不?”   “冬阳哥,你说。”林久久想着烧香拜佛都行,他会去的。   “嗯!”万冬阳轻咳一声,还左右看了看才压着声音说道:“徐家老爷子病了有些时候了,他那该死的女儿女婿不管他,他孙子那日去老林就是为了给他赚药钱,可惜因着这黑家伙,只得了几斤山菜回家卖不了几文钱,你能把这剩下的二两银子给他们爷孙两个不?就当做件善事了。”   “当然可以啊,我们本来就要给他和程姑娘的。”林久久这会儿顾不上徐哥儿和程姑娘,可他记得两人也算是帮过忙,自然要感谢的。   “程家也有啊......那更好,也算是名正言顺了。”万冬阳面上好似轻松了不少,冲着林久久打了个响指表示事情就这么办,之后便守着他的熊皮去了,他要的可是完整的皮,可别给他弄坏了。   所有事情办好,林久久拿着到手的银子回家去了,等到云深亲眼见到这么多银子,他心里好受了,身上的伤也能恢复的快些。   林久久到家的时候,大舅母在灶房里熬药,他和人打了声招呼就往屋子里去了,进了他们房间才发现云深睡着了。   “难怪。”林久久想着,云深惦记着那黑熊,若不是睡着了,应该早就下去找他了。   云深这一觉一睡就是几个时辰,等他醒来都快要酉时了,林久久一直在床边守着,见人醒了赶紧问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除了伤口疼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适。   “没有,腰上的伤好像也好多了,没有早上疼了。”云深说着话想要坐起来,林久久扶着人坐好,才赶紧往灶房里去了。   大舅母给云深熬的药一直在灶房里温着,得让人趁热喝了。   “这是我去村医家里买的,一共买了三副,姜阿爷说都喝了你身上的伤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林久久坐在床边小心将药碗递到了云深嘴边,云深接碗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干啥花这冤枉钱啊,我休息几日就行了,我身上的伤一向好得快。”云深心疼药钱,却不知道等他将药碗递出去,手里却被塞了好多钱。   “这是什么啊?”手里有几锭好重的银子,一锭怕是有十两,还有几张纸,看着像是银票啊?   直觉眼前一切都是幻觉,云深用力揉着眼睛的时候,林久久才把好消息和人说了“卖了,云深,那黑熊都卖了!”   “县太爷买了?”云深突然想起来小舅舅他们去了县里,或许是小舅舅他们找到买家了?   “不是。”赶紧摇头,林久久也不卖关子,把今日的事儿都和人说了,就连杜哥儿那番话都和人说了。   今日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便是捡着重要的事儿说了,等到所有事情说清楚也是差不多两刻钟过去了。   “没想到我只是睡了一觉罢了,竟然发生这么多事。”云深看着那些银子,心里万分感慨,这世上总归还是好人多啊。   “久久。”云深立马想到了罗杨二人,先前说了要给他们分银子,他眼下犹豫的是要分多少给他们。   “一人二十两吧,徐哥儿那里给四两,程姑娘那里给二两,至于外公家里就不给了,我方才做主将剩下的整头熊都给外公他们留下了,外公家里卖了一天的熊肉了,应该也能卖些银钱的。”关于银钱的事儿,林久久早就想好了,他现在心里唯一遗憾的事儿就是他表哥这回没有跟着云深他们一起去,不然他表哥也能分到二十两。   林久久说的数字云深都同意,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何徐哥儿是四两。   “有二两不是咱们给的是冬阳哥。”林久久不打算将万冬阳那二两银子吞了,别人的好意是别人的,他们自己的心意是他们的,得要分清楚。   两人正说着分钱的事儿,万长青来家里了,他给两人拿了肉上来。   “这是我娘炖的,你别说味道还挺不错,咱们一起吃。”万长青话落动作利索的将篮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里面装着一大一小的两碗肉,还有好些大白馒头,甚至还有一叠凉拌菜。   几人刚坐下,林久久还在犹豫要不要吃那熊肉,万长青一筷子肉口下肚,便开始和人说了一件让他乐了半天的事。   “久久,我和你们说啊,原来那个家伙他是故意的啊!”万长青脸上神色精彩的不得了,云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林久久却突然想到了万地主白日里的话,顿时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示意万长青赶紧往下说!   他想知道,事情是不是和他所想一样。   万长青没料到林久久会是这个反应,对着人嘿嘿笑了一下,作出一副‘你小子真聪明’的样子接着道:“就是先头和万地主抢熊胆那事儿啊!杜哥儿说那熊胆他要不要都行,他还没有找到买家呢,他是见万地主一副财主样子知道他不缺钱,所以故意和人争抢,为的就是抬价好让你们多赚点儿,你们说那小子怎么这么贼啊!”   万长青乐得不行,云深愣愣的没说话,林久久也是一样,他没想到他猜得一点没错啊。   “他要是再喊个两次,这熊胆就要砸在他手里了。”林久久心头感慨,也没瞒着,将万地主后头说的那些话都和万长青说了。   万长青听后愣了片刻,许是没想到事情这么巧,但他眨眼功夫又笑了。“没事儿,只能说聪明人遇上聪明人总有一个要做冤大头的,只要你们拿了好处就行了。”   杜哥儿的事儿一说,万长青开始专心吃饭,林久久看着桌上的肉有些犹豫,那肉他还没有下口呢,可云深和小舅舅都吃得香,他也想试试,犹豫几瞬之后小心夹了一块肉到嘴里。   入口的东西没有什么异味,林久久才放心嚼了起来,且越嚼越觉得有滋味。   “没想到这东西的肉竟然这么软嫩,而且炖好了骚味腥味都没有,还挺好吃的。”林久久原本还有迟疑,不太想吃这东西的肉,尝试一块之后彻底放心了,也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云深想着这肉味道既然不错,自然不能独享,也不能全卖了,得留几份出来,他明日要去牛家还东西,顺便给人送点儿肉。   既然都去了隔壁村子了,姑姑家里肯定也是要去一趟的,自然也得给人捎一块。   “你放心吧,肉还多呢,今天才卖了一百多斤,起码还有两三百斤的肉。”说到卖肉,万长青也没瞒着,直接说了家里卖的二十文一斤,今天一天就卖了两千多文,明日上家来的人肯定更多,今日家里卖熊肉的消息肯定传出去了。   剩下的肉还能卖多少钱,林久久都不眼馋,说了剩下的肉给外公他们就没有后悔的道理,而且他们今日已经赚了大头了。   倒是云深方才的话他留意了,他觉得不用等明日了。“云深,不然我今天下午就去吧,大白天的太打眼了给人看见了不好,饭后小舅舅和我走一趟吧,陪我去一趟隔壁村子。”   林久久想着明日家里肯定忙,他不想到处跑,反正现在时辰还早,再去一趟隔壁村子也不是不行。   “行吧。”云深原本是打算亲自去牛家,可大河村离着万家坝太近了,他们猎了熊的消息怕是今日就传过去了,他不想牛家人多想,今日上门也好。   两人事情商定,三人吃饭的动作都快了些,且饭后云深跟着两人一起出门了。   他想着,既然不能让牛大哥他们失望,想必罗忘和杨华那里也在盼着他,早点儿把银子给他们,他们今天才能睡个舒心觉。 第84章   罗家离着万家不远, 云深他们刚到万家门口罗家人就注意到了,一会儿功夫罢了,万长青和林久久就出来了, 万长青背上还背着东西, 两人出门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看着人不是朝着家里来的, 罗家人还有些失望, 可没想到云深没多会儿也跟着出来了,还直接往他们家的方向来的,罗家一家子立马激动了起来。   “罗兄弟, 你在家吗?”罗家的院门这会儿倒是关上了,云深轻轻扣门, 里面立马有了回应。   “在家在家。”随着里头一声回应响起, 罗家的院门也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 应该是罗忘的大嫂。   “罗大嫂,罗忘兄弟在家吗?”云深一边往屋子里面瞅一边儿问人话, 罗大嫂笑呵呵把人往里面迎, 罗忘的声音和身影一起出来了。“云深大哥, 我在呢。”   罗忘这会儿正拿着一把镰刀, 也不知道要去干嘛,罗家人这会儿也都出来了。   云深出来先去的杨家, 杨华的银子他已经给了, 罗忘这里他也不啰嗦, 直接把银子拿了出来。“罗兄弟, 这是分给你的银子,还有就是明个儿到家里去吃顿饭,到我外公家里。”   那头黑熊一共卖了多少钱, 外人是不知道的,云深纠结了一番还是不准备告诉他们,反正他给个二十两子不算是亏了他们,他们应该也能满意了。   云深给的是现银,二十两子可不轻,罗忘一拿到手里心里就有数了,他激动的同时也急了,手也在摆头也在摇,满脸拒绝,“云深大哥,这太多了,我又没帮啥忙哪里受得起,我拿十两银子顶天了。”   罗忘这话是真心的,可他家里人有些急了,一个个的上前说着推脱话,可动作却是相反,抓着罗忘不让人还银子。   云深和罗忘相处不多,但他觉得这小子性子直,不像是和人玩心眼的人,他主动上前抓了人手,连带着人手里的银子一起按在心口,笑着冲人说道:“安心拿着吧。”   云深和罗家人都不熟,这话说了再次和人说了明日去外公家里吃饭便走了。   云深走后,罗家人捧着那两锭沉甸甸的银子看了半天,一个个的都笑的见牙不见眼,有了这些银子,他家老幺的婚事就有着落了,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啊,用来做聘银什么样的姑娘娶不着啊。   罗家人想着家里孩子的亲事,罗忘却惦记着云深方才那话,他想了想冲着他爹娘还有两个哥哥说道:“刘全那个人最是小心眼了,他怕是不会甘心的,往后他若是找云深大哥的麻烦,咱们得帮着云深大哥。”   “那是自然!”罗阿爹答应的爽快,他们家傻孩子都对人说了,给个工钱都行,可人家还是给了二十两啊,可比他们想的多得多,这样的为人深交没坏处。   罗家人还担心云深被刘全报复,想着到时候要帮忙,却不知道云深之后还是往刘家去了一趟。   云深去刘家的时候,还在院门口就被刘家人破口大骂一通,他没说话也没动作,只是等到有人到了刘家门前看热闹,才掏出了准备好的银子塞到了刘全老婆手里,之后干脆人走,前后一句话没和刘家人说。   云深从刘家出来,又往徐家和程家去了,但他不是去给两人送银子的,只是喊人明日到家里吃饭。   方才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夫郎提醒了他,程姑娘家里有个弟弟,徐哥儿爹娘对徐阿爷不好,若是直接去他们家里给银子,这银子或许落不到他们手里,还是等到明日他们来了家里,再给最好,到时候怎么处置他们两人说了算。   想着自己的爹娘大哥,云深知道夫郎说的很有道理,已经揣兜里的银子也不打算拿出来了。   云深身上的伤躺了一日好多了,但他路上依旧是慢悠悠的一点不急。   程家就在村子里,云深去程家的时候还害怕程家人下脸子,毕竟他们今日钱没捞着肉也没捞着,不料程家人脾气倒是好,一个个的都是一脸的笑,一点为难人的意思都没有。   从程家出来之后,云深放松了不少,可他放松早了,他去徐家的时候,还在徐家院子外头就听见了徐哥儿阿爹骂人的声音,他听了好一会儿,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喊了徐哥儿。   “徐哥儿,明日到家里吃顿饭,你记得来啊,你不来我们到时候再来喊你。”云深知道徐哥儿一家子都在家,他喊话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院门口等着,他还真将徐家女婿等出来了。   徐哥儿阿爹瞧着年纪不大,应该还不到四十,他身材挺拔身量也高,瞧着只比云深矮一点儿,而且这男人还有一副好皮相,明明是庄稼汉子整年日晒雨淋的,可皮肤却挺好,还不止如此,他连五官样貌也不错。   若是只看外表的话,这人年轻时候应该是很招姑娘喜欢的。   云深记得这人骂过他夫郎,想到这人身份,他使了个坏冲着人喊道:“柳叔,明日千万得放你家哥儿到家里吃顿便饭啊。”   云深记得这人是上门婿,可对柳家两个老人坏得很,想来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既想要柳家好处又嫌弃上门婿的名声,所以才会对柳家老人不好。   云深这句柳叔还真的将人差点气死,可云深瞧着人高马大不好惹的样子,徐哥儿他爹也不敢说什么,只说看他家哥儿愿不愿意就摔门进去了。   云深听着震天响的摔门声,心想着徐家什么徐家啊,这里明明是人家柳家,想到这里,云深便不由叹气,这里原来确实是柳家,可自从那恶人当家那天开始,就是徐家了。   现在,村子里好些人都管这里叫徐家呢。   徐哥儿的爹叫徐仕凡,这徐仕凡一进家门就一脚将门口的撮箕踢到了墙根,之后指着在墙根处挑拣白草的徐哥儿骂道:“你明日要是敢登他万家的门,老子把你腿打断!”   徐哥儿被他爹打骂的时候向来不敢吱声,否则他爹会揍他更狠,可这事儿他不想答应,因为他今日遇见万家那个大坏蛋了。   “阿爹,我还是去吧,或许能带点儿熊肉回来。”徐哥儿这话说的小心,徐仕凡一听立马心动了,可他不满意儿子的话,他指着万家方向说道:“你要是去了,便是讨也给老子讨两斤肉回来,否则老子打死你。”   “知道了。”徐哥儿朝着他阿爷的屋子看了一眼,二两银子呢,便是买了两斤肉也还剩下好些,应该能带阿爷去镇上医馆看一看了。   云深从徐家离开直接往外公家里去了,他睡了一天了眼下也没有睡意,去外公家里待会儿等着夫郎回家也好。   云深到万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村人买了熊肉出来,这会儿天色都这般晚了,他没想到还能有生意。熊肉卖得好,云深还挺高兴的,他希望剩下的肉卖的越多越好,也能让外公家里多赚点钱。   他和夫郎从分家出来,就一直被万家人照拂,如今他们终于也能回报一二了。   林久久和万长青一起往大河村去的时候,还担心云家人找麻烦,没想到两人这回再去牛家,倒是比云深上回顺利多了,不止在牛家的时候云家人没有找来,去了云秋莲家里出来,甚至都出了村子了,云家那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小舅舅,你说他们是不是被云深打怕了啊?”云深上回又给了云远一顿打,可能他们是真的怕了,所以学乖了。   终于可以完全摆脱云家,林久久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高兴,万长青走在他身后无所谓道:“其实找麻烦也无所谓的,他们家现在人又不多,而且那个云远又是个软脚虾,他们要真敢对咱们动手,吃亏的可不是咱们。”   “小舅舅?”林久久被万长青这话惊了,还专门回头看了人,将人上下一顿打量之后才怀疑说道:“你打架那么厉害啊?云家怎么说也四个人呢,可比咱们多多了。”   林久久话落还捂了捂肚子,反正他是不打架了,便是云家人动手,他也只会往人身后躲。   如今天色有些暗了,万长青也没看清人动作,只是一摆手冲人说道:“切~你这孩子你明显就不会算数,他们确实是四个人,可咱们不是两个人啊。   你别忘了咱们是来干嘛的,咱们是来给人送礼的,他牛家要是能在云家找麻烦的时候袖手旁观,证明这家人人品不行不能多来往,可人家在云深还是人人欺负的小可怜之时就处处帮助,足以证明人家是好人,既如此,咱们有什么好怕的啊。”   “是哦。”这么一听,林久久觉得确实是这样,他小舅舅说的有道理。   “你看看那牛家夫妻那模样,壮的像头牛,到时候咱们揍死那一家子!”万长青从来就是个服夸不服管的人,林久久夸赞的语气让他得意得不行,甚至吹起了口哨,林久久虽然羡慕口哨能吹出调子的人,可他这会儿不想听。   因为,老人家说傍晚的时候吹口哨招鬼。   “小舅舅,你闭嘴吧!”   “哈哈哈!”万长青笑得不行,因为他大外甥担心的事儿他也是听说过的,他一拍额头更得意了!“不怕,小爷火焰山高得很,什么妖魔鬼怪见了我都要退避三舍!”   “......”哎!林久久默默叹气,也不知道他外公外婆怎么生出来这么一个儿子,这和他们两个性子也不像啊。   两人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林久久也没在外公家里多待,只是和外婆他们说起明日请客的事,提了一嘴他大伯一家,云深身上有伤也没法儿回去,外公二话没话把这个任务给了万长青。   “哎呀!烦死了,那么远要累死我啊!”万长青嗷嗷叫唤了半天,一直在抱怨倒也没说不去,林久久憋着笑没搭话,就当辛苦他小舅舅了。   方才,云深提到姑姑他们的时候,林久久也想到他大伯他们了,可明日家里要忙,他还有身孕,那么远的路他也有点儿怕,云深身上也有伤,他也不想让他赶路。   他纠结一番准备算了,想着七月回去的时候再给大伯他们带条猪后腿就行,没想到他随口一句,事情解决了,只是劳累他小舅舅了。   两人回家之后,林久久立马拉着云深去数钱了,虽说已经一天过去了,可或许是到手的银子有了实感,他更兴奋了。   两人原本就有差不多二十五两银子,今日一共收了一百八十五两,给了四十两出去,加上他们先头存下的银子,手里一共还有一百七十两。   “一百七十两?怎么只有一百六十两啊?”林久久算好了账却发现少了十两银子,他正想重新算一算,云深拉着他手小心翼翼坦白了。“久久,我,我做主给了刘全十两银子。”   云深是知道夫郎打算的,夫郎是一文钱也不想给刘全,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可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多拿了十两。   他这会儿不像早上那么生气也想通了不少,于是拉着夫郎说了自己心头想法。“久久,旁人不仁咱们不能不义,若是咱们真的一文钱不给刘全,眼下倒是还好,肯定是咱们占理,可时间长了村人再说起这事儿,肯定会替刘全说话咱们难免会被人诟病,外人肯定会说咱们过河拆桥的。”   “哎。”林久久实在是不喜欢那个刘全,白日里看着云深难受的样子,便决心一文钱不给他,可云深的话也有道理。   他兀自气了半天之后才点了点头,算是认了。“真是便宜他了!”   “那眼下的银子除去程姑娘和徐哥儿的六两,咱们还剩下一百五十多两,也不少了。”生气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之后将云深拿出来的六两单独放到一边,又把先头还没换成银子的一一串串铜钱拿出来,林久久将剩下的一百五十两整银推到云深面前,示意人放起来。   两人现在有了银子,建房的事儿可以考虑了,总不能一直住着这个茅屋。   村里人家的屋子,有石砖房木头房还有土坯房和茅屋,其中最多的就是木屋和石砖房,林久久没有考虑木屋,他不喜欢木屋,他现在纠结的是要建石砖房还是土坯房。   “那自然是石砖房啊,多气派啊。”云深觉得石砖房最好,看着结实又气派,只是看着这屋子,旁人都会给住在里头的人几分面子的。   林久久原先也觉得石砖房挺好,可万地主家,还有万冬阳甚至他外公家里都是土坯房,他才犹豫了起来,他觉得石砖房确实是气派,可是没有土坯房住着舒服啊。   “不然咱们和外公他们商量一下再说吧,看看建土坯房复不复杂。”林久久知道县里有砖厂,若是手里银钱够多,建石砖房快得很,人家砖厂的人会直接将石砖给你送到家门口来。   但这土坯房不知道哪里有卖土砖,还得同外公他们打听一下再说。 第85章   隔日, 外公家里要请客吃饭,请的不是亲戚们而是那日跟着云深进山的人家,算是庆祝他们大丰收。   两人起床之后, 林久久先给云深热了昨日熬的药, 云深喝药的时候, 他顺便和人说了家里得买个小火炉回来。   “昨日我就发现了, 这大铁锅熬药一点儿也不方便,有个火炉的话,就算不熬药炖个小东西也方便, 炖个泥鳅黄鳝什么的多香啊。”   云深一口将药汤喝了,放下药碗的时候看着旁边小桌子上面的两副药皱了下眉, 他觉得有些浪费了, 身上的伤明明已经好多了, 不喝药也行的。   云深心疼药钱, 林久久却完全想不到那个,还想着要不要再给人买只鸽子回来。   昨日炖的鸽子汤, 鸽子肉一点儿没吃, 云深只把汤喝了, 今早林久久又掺了点儿水进去, 想着这回就不止喝汤了,把肉一起吃了, 明日再重新给他炖。   “你听见没啊, 我说了要买个小火炉回来。”云深半天没搭腔, 林久久瞪了人一眼, 夫郎语气不对了,云深才赶紧回神对人讨好一笑,随后点头应是, “买啊,你想买就买吧。”   “那我今日就去镇上看看,下午我再去冬阳哥家里买只鸽子,明日炖起来就方便了。”   “不行!”鸽子价格云深还是知道的,那东西贵得很,给他吃可太浪费了。“火炉得买,鸽子就算了,我身上伤处有没有恶化我最清楚,如今伤口恢复正常哪用得着吃什么鸽子啊。”   云深话到这里,又指了指一边的药材说道:“不是还有两副药吗?喝了就差不多了,当初腿伤那么严重也没有这么养着呢,有钱也不能乱花啊,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   “家里的钱可都是你身上的伤换来的,给你花点儿怎么了。”林久久有些不高兴,但到底没有继续和人争论,鸽子汤不喝就不喝吧,大不了多养两天就是了,反正这几日田地里也没有什么重活。   “这鸽子肉还没鸡肉好吃。”云深以前从没有吃过鸽子肉,这东西卖的这么贵他还以为多好吃呢,结果一股子怪味儿。   林久久见人还嫌弃上了,直接给人气笑了,“那也算是药,你别啰嗦了全吃了啊,可不能浪费了,这东西贵得很。”   “哦。”嘴里嘴里答应着却直接给人撕了条腿下来,满脸殷勤的递了过去,“久久,你也尝尝。”   看着递过来的鸽子腿,林久久犹豫了一下看了眼自己肚子还是接了过去,他肚子里有孩子呢,他吃了应该也不算浪费。   一只鸽子原本就小,鸽子腿自然也不大,林久久小心咬了一口,期待的心情一下冷了不少,“比鸡肉嫩点儿没鸡肉香,可能我炖的不行。”   炖鸡汤里面要放不少佐料,可这鸽子汤除了点儿盐巴什么也没放,便是那盐巴也只放了一点点,他大舅母特地交代了,撒点儿盐就行不要放太多。   林久久对这鸽子肉的评价让云深放心了,他就说嘛,吃这个根本划不来。   今日,两人要去大舅舅家里吃饭,但两人没有急着下去,饭后林久久还得给云深熬药,三副药喝了他就放心了。   两人下去的时候正好到午时,林久久一进院门就看向了昨日挂熊肉的地方,发现那肉又比昨日少了不少脸上立马有了笑。   “大舅舅。”这会儿家里没有买肉的人,大舅舅和外公他们在台阶上打牌。   林久久几步过去,一坐到他大舅舅身边,便指着挂在墙上的肉问道:“大舅舅,现在天气大了,这肉是不是不能放太久啊。”   “是呀,今日卖最后一天了,下午再给他们分点儿,剩下的肉我让你大舅母全炸了,熟了能多放些时候。”大舅舅这会儿正专心着手里的牌面,连个眼神都没转过来。   林久久也没在意,起身往灶房去了,他本意是去帮忙,可灶房里人多得很不差他一个,外婆让人别在里头添乱,他又坐回来人打牌了。   晏国老百姓玩牌多是玩竹牌,几乎没有玩马吊的,竹牌制作简单,只需要在竹片上面刻上简单的图案和数字就行,有些精致的竹牌会给图案上色,可农家人不讲究这个,最简单的一副竹牌就能玩的起劲儿。   林久久不会玩竹牌,怎么赢怎么输都不知道,但他只看大舅舅表情就能知道他这把顺不顺手了。   “久久,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外公喊人坐到他身边去,林久久自然要听,可他刚准备站起来就被大舅舅拉住了。“阿爹,你可不能耍赖啊,久久一来就是坐在我身边的,他和我可是一家的。”   “一家什么一家,他又没买马。”外公眉头皱着,继续对着人招手,林久久嘿嘿笑了两下还是去了他外公身边,他知道外公和大舅舅为什么要抢他了,他招财啊,从他坐到了大舅舅身边,大舅舅一直在赢。   又是几轮过去,外公皱着的眉头松开了,反倒是一直笑呵呵的大舅舅开始苦着脸抱怨。“阿爹,你赖皮,你把我的财气给我喊走了。”   “财气?外公,你们要赢钱的啊?”林久久一来就发现了,外公他们的身前都放着瓜子,原来那些瓜子是钱啊。“外公,你赢了好多钱啊。”   这会儿,一起打牌的除了外公大舅舅和二舅舅,还有万长林,也就是万冬阳的阿爹,三人身前的瓜子加一起都没有外公多。   大舅舅一直输他就不乐意玩了,正好这会儿有人来家里买肉,大舅舅便去卖肉了,外公便让云深去补上。   “外公,我不会啊。”云深看了半天懂一点儿门道了,可也仅仅是知道一点儿门道,他可不敢打牌。云深心虚的看向林久久,林久久却让人坐下,“玩玩嘛,都是自家人,输赢都无所谓的。”   “哈哈哈,久哥儿说的好啊,都是自家人,不过几文钱的输赢罢了,无所谓的,高兴了就好啊。”万长林方才也凝眉不语,因为他也输了不少,林久久这么说,他忽然反应过来了,这十个瓜子才一文钱呢,这统共也没多少钱啊,他差点儿给输傻了。   “哥,我回来了。”万小霞声音在外头响起的时候,云深刚到大舅舅位置坐下,小姑娘声音清亮,她一喊大伙儿一起往门口看,她和万小云提着一篮子果子进来了。   “你咋知道我在啊。”林久久看着人篮子说话,一看就是想吃桃子,万小霞得意说道:“我看见你和云深哥下来的啊。”   “你们怎么才回来?”大舅舅这会儿正在收钱,还没忘了训闺女。   两人出门已经有一会儿了,不过摘几个果子罢了,都耽搁大半个时辰了。   万小霞压根儿不怕她阿爹,她指着村口的方向说道:“我和小云姐去看热闹了,刘家人在打架,两口子打的好厉害。”   “怎么又打起来了?昨日还没打够吗?”大舅舅只注意刘家两口子打架了,林久久却注意到了别的,他这会儿才确定了,刘全的腿确实是好好的,毕竟还有力气和妻子打架呢。   刘家的热闹大伙儿不关心,几句话的功夫就过去了,一家人继续玩牌吃果子,招呼来家里买肉的村人,云深也趁着长辈们都在,同人打听了一下建房子的事儿。   “这都有好有坏啊。”建房子可是大事,万长林想了下只来了这么一句。   他的话其实没什么毛病,如果真那么好选,两人也就不用犹豫了。   “外公,县里有土砖卖吗?”林久久心里更倾向于建个土坯房,犹豫的原因也是不知道哪里能买土砖罢了,他这话一说外公知道他心思了,摇头道:“那东西复杂得很,可土又便宜根本没有做,全都得靠自己。”   “啊?”靠自己?那多难啊。   林久久看了云深一眼,打了退堂鼓,他觉得石砖房也挺好。   林久久听到土砖完全要靠自己,想到很累人打了退堂鼓,可云深听到土砖得靠自己,想到的却是能省钱!   如此,两人想法刚好颠倒了,这回换成了林久久想要建石砖房,云深想要建土坯房了。   之后,云深追问这土砖要怎么做,外公和万长林都有经验啊,两人开始和人说建房的事,等到云深了解了一个大概,时间也到了申时,家里的人渐渐多了,房子的事儿便没有继续提。   今日,虽不是请所有亲戚吃饭可人也不少,万冬阳家里就有七八个人,还有罗家杨家,加上家里人起码也有好几十个。   万长青今日去了小河村,到了申时左右林久久就开始惦记人了,想着家里酉时就要开饭了,也不知道小舅舅能不能赶着饭点回来。   林久久担心他小舅舅赶不上饭点,没想到万长青回来的还挺早,才申时过半就到家了。   万长青一回来,林久久赶紧给人倒了茶水在边儿上殷勤伺候着,万长青喝了茶水往凳子上一座,还指挥人给他捏肩,外公看不过去,笑着冲人说道:“你个臭小子你差不多行了啊,你骑着杨家小子的马去的,你能有多累?”   外公刚说到杨华,杨家人就到了,也是杨家人到了,他们才知道刘家两口子怎么打起来了。   “刘嫂子想要压着刘全来家里认错,刘全应该是拉不下面子不来,两口子先头只是吵了起来,后来直接打起来了。”杨华乐得不行,他方才才知道,那刘全竟然也得了十两银子,他虽然不忿,觉得一文钱都不该给那东西,可心里却是更佩服云深了,人家这心胸他可赶不上。   大家说起刘家的事儿,有骂刘全的,有说刘嫂子人还不错的,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他们进山的事儿,这时候家里又来了几个人,外公便让人位置出来,让人接替他打牌,他去给林久久做躺椅了。   外公做椅子的时候,林久久和云深都围了过去,林久久是为了和外公说说话,云深是想学学手艺,他也会一点儿篾活,可只会编点儿简单的篮子背篓什么的,像是椅子这样复杂的东西他还没有做过。   “这东西都是一通百通的,只要你会这个手艺,你想要做什么东西,只要脑子里有了它的样子就知道得怎么做了,实在不行错个两次也知道了,你看这拐弯拐角这些地方就是容易出错的地方,大不了重来嘛,没事儿的。”   外公给云深传授经验,云深听着露出了一脸傻笑,外公那句‘脑子里有了它的样子就知道得怎么做了’说的他佩服不已,他还以为这东西都得手把手教呢,原来得靠自己摸索啊?   想来也是啊,哪个师傅能教那么多啊,撮箕簸箕的挨着教,教了个最基本的手法就能一通百通了。   云深专心和外公学手艺,林久久也开始往家里到处看,他发现都这会儿了程姑娘和徐哥儿还没来。   “小霞,你和我出去一下。”林久久今天盼了一天徐哥儿了,眼下马上开饭了人还没来,他有些急了。   林久久要出门,大家才反应过来,还有两人没来呢,大舅母也开口帮腔,喊万小霞赶紧跟着去。   “丫头,和你哥去徐家的时候注意点儿啊,要是他爹犯浑你们就回来。”大舅母和外婆一样不待见徐家人,也不想家里和徐家有什么关系,昨日就喊了也不知道按时来,还得他们舔着脸三催四请,真是麻烦。   两人出发去程家,程家人其实早就等着了,等林久久一喊他们全家一起出门了,倒是去徐家麻烦了点儿,因为徐哥儿出门干活儿了,还没回来。   两人回家对着大舅母说了徐家的事儿,大舅母这才反应过来,合着他们没喊徐家人,只是喊了徐哥儿啊?大舅母一下子就乐了“你这孩子是真会办事,既然只喊了徐哥儿,那你们注意着一点,一会儿再去喊一次。”   大舅母他们今日炖了两锅肉,为了给肉添味儿还放了些山里常见的卤料和豆角土豆进去,加了草果干草肉桂等香料的肉香味更浓,豆角土豆又加了点儿蔬菜香,还没开锅呢就把院子里的人全香迷糊了,这味道可比昨日的纯肉好多了。   万家院子大,且堂屋里也还能摆几桌,大舅舅家里就有三张桌子,再去二舅舅家里搬两张,大家也不用等了,全部人都能直接上桌吃饭。   今日的主菜就是那锅肉,大舅母直接用了盆装,每张桌子中间都有个大盆,直接盛了一大盆肉,盆子旁边放着大碗装的煎辣子和水煮菜,大家几口肉一口菜,一点儿不会觉得腻味,都吃的起劲儿。   开饭之前林久久又往徐家去了一次,可徐哥儿还是没有回家,等到大伙儿饭都要吃完了,还惦记着徐哥儿的林久久才发现院子外头好像有人影,他赶紧出去一看,还真是徐哥儿来了。   “我是不是来迟了?不好意思,家里有事耽搁了。”徐哥儿瞧着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不安,林久久什么都没说赶紧把人拉着进屋了。   徐哥儿的位置是早就留好的,就在林久久边儿上,他们这桌都是万家自家人,而且都是些小孩儿和妇人,徐哥儿坐下之后明显放松了不少。   开始吃饭,只要碗里有饭桌上有菜,只管吃自己的饭便是,徐哥儿一顿饭吃的沉默,林久久也没有多和他说话,只是时不时的给他夹一筷子肉,告诉他放心吃,今日的肉是管够的。   一顿饭彻底结束已经快要戌时了,大家走的时候,大舅母把准备好的肉给人带走了,徐哥儿也惦记着拿肉回家,只是他没想到能白得了几斤肉回家,他原本还打算拿钱买。   他知道的,今天,林哥儿会给他银子。   “怎么这么多?”昨日,万冬阳说了林哥儿会给他钱,喊他不要让他爹娘一起到万家,不然林哥儿不方便给他钱。   他以为,林哥儿给的钱就是二两银子,怎么是四两啊。   林久久一时都没注意徐哥儿神色,只顾着解释给他银子的原因。“这里面有二两银子是云深分给你们的,程姑娘也有,你放心拿着,还有二两是我冬阳表哥给你的,他说你阿爷病了,让你拿去给阿爷看病。”   “啊?我也有啊?”徐哥儿知道罗家杨家甚至刘家都分了钱,没想到他竟然也有,他正发愣,林久久继续同他说道:“我没想到程家人一起来了,但你放心,我和程家说过了别把得了银子的事儿说出去,这银子你放心用吧。”   林久久昨日去程家只喊了程家姑娘,为的就是方便给人钱,可他没想到程家人都来了,人家都来了也不可能不让人进门,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给了程姑娘银子,程姑娘将银子揣到了自己身上,他爹娘也只有一脸笑,还嘱咐她好好放着不要去镇上胡乱买东西。   想到看着女儿满脸笑的程家父母,林久久难免想到了他自己的亲爹,他没想到原来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想着从儿女身上捞好处,原来也有为儿女着想的父母,他正出神,林久久却拉了拉衣袖,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林哥儿,谢谢你。”银子的事儿,徐哥儿巴不得这事儿没人知道。   如此,他爹也不会知道,也就不会把银子抢走了,他也能带阿爷去看病了。   徐哥儿也走了之后,家中只剩下自家人,大舅母和二舅母忙着去处理剩下的肉,大舅舅在数买肉的钱,林久久眼见时间不早了也准备回去了,大舅舅没让,他还想着让两人分钱呢。   “大舅舅,分啥钱啊,都说了剩下的肉都给你们,随你们怎么处置啊,我和云深先回去了,他还得再喝一顿药呢。”林久久拉着云深走了,也没管卖了多少钱。   两人出门之后,云深才说道:“劳烦了舅舅他们好几天,好在那肉应该能卖四五两银子,也不算让舅舅他们干白工。”   “嗯,就是可惜我哥没跟着去,要是我哥去了就好了,还能多分点儿。”万永全这几日都不在家,他去他舅舅家里了,说是去帮忙其实就是去相看人家了,也不知道这一回能不能成。   眼下已是五月十一了,天上的月儿便是还没有圆,光亮也有了存在感,足以照亮乡间的小路,两人在明亮的月色下慢慢回家,心里安稳又满足,此刻正在分钱的万家人也各个笑呵呵。   “哈哈,好多钱啊~”万小霞捧着属于她的五百多个铜板,乐得快要找不着北了,这么多钱得买多少糖多少头花啊。   剩下的那些肉一共卖了五千多钱,万家人按人头来分,每人分了五百五十文,二舅母这会儿笑得尤其开心,她原本以为没有他们家的份,没想到他们一家三口也有啊。 第86章   黑熊卖了, 两人也安心了,云深喝了药放心睡了,两人皆是一夜无梦, 好眠好天亮。   小河村, 林大有今夜却是一晚上没睡着, 因为万长青去了大伯家里, 而且明显是给大伯家里送了东西,这让他意外更让他生气。   林大有在先头被林久久要走了三十两银子,气得他扬言要和人断了父子关系, 当初他之所以那么说,因为他知道这个儿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留着也只会给他添麻烦, 保不准还会回家打秋风。   可如今, 这个儿子好像还有点作用, 还能给家里好处,他受不了了。   李家断了林长耀的银子之后, 林长耀却一点儿没有当回事, 花钱仍旧是大手大脚的, 很快林家便供养不起他的一应花销, 他回家拿不到银子自然没法儿回去书院,已经呆在家里有些日子。   万长青去大伯家里并不张扬, 可两家相邻难免被看到, 一开始林大有只是不甘心, 直到隔日从隔壁传出了肉香, 又从村人嘴里得知云深猎了一头黑熊,一家人才恍然,才知道万长青竟是给人送熊肉来了!   “逆子!”林大有差点儿被气得吐血!他可是亲爹啊, 熊肉这么稀罕的东西,一辈子都吃不上一次的东西,那逆子想到了隔壁的一家子都没有想到他这个亲爹!   林大有被气得喘粗气,张春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气的不是一点儿肉,而是林久久的运气,她没想到林久久命这么好,明明给他选了一条一辈子受罪的路,他竟然也能越过越顺!   “哼,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好吃好喝养了他十几年,到头来竟是养了头白眼狼,都能想到那个隔了一层的大伯,却想不到你这个亲爹!”近些日子,林香香不回娘家也不给家里银子,张春花没少因为这个在林大有面前受气,如今,终于让张春花逮着机会奚落回去了。   “呸!还好意思说我的女儿,你这哥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这个臭婆娘,你给老子闭嘴!”林大有这会正一身的怒火没处发,张春花话直接将他心头怒火点燃,对着隔壁大声骂道:“不要脸的臭婆娘,老子辛苦拉扯大的哥儿,被你个臭婆娘几顿便宜饭就哄了去,我说你们一家子哪会那么好心,合着是想捡便宜,白得一个哥儿是吧!”   林大有便是怒上心头,倒也保留了一点理智,没有抓着大伯骂,而是对着大伯娘骂,他骂了几句隔壁没有反应,胆子变大了不少,甚至离着墙壁近了一点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隔壁继续骂道:“你个天杀的臭婆娘,你这心眼子比那藕还多,还每一个孔子都是黑心泥,你是一身的黑心眼子啊你!”   林大有这会儿越想越气,以往还觉得让自家哥儿去隔壁吃白食挺好,这会儿真是悔不当初,他没想到几口粗茶淡饭罢了,竟是让那两口子白捡了一个哥儿孝顺,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林久久嫁去云家的时候,林大有不止没有得云家一文钱的嫁妆,甚至还贴了三十两银子出去,林大有一想到那三十两银子就胸口疼,疼的他理智全无,竟然指着隔壁说了浑话!   “他娘的!那臭婆娘是不是给老子戴了绿帽子,否则那狗杂种怎么指着你一个当伯父的孝顺?”林大有这话一说立时也有些心虚,可他这话说了,随后一琢磨,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娘的!”   “二叔,你过来。”   林大有正想继续骂,大堂哥爬到了两家隔断院子的院墙上,林大有戒备的看着人,正想着料他一个晚辈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就觉得一阵臭味袭来,接着便是泼天的粪水朝他而来,直接淋了他一身!   “啊!你怎么敢怎么敢啊!”林大有都要疯了,他竟然被人泼了一身粪水?“你他娘的你疯了不成?”   “疯了?我看疯的人是你,我今天只是把粪水泼你身上已经是给你留了脸面,就凭你方才的混账话,我就该将那粪水灌到你嘴里,谁让你那破嘴比狗屎还臭。”大堂哥这会儿正高高趴在墙头,一副咬牙切齿的摸样。   大堂哥泼了人粪水还不打算下去,继续指着那两口子骂,“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还好意思说我爹娘,你们扪心自问,久哥儿自小吃到嘴里的那点儿肉,有几口是从你们两口子的锅里吃到的?若不是我娘好心,久哥儿怕是早给你俩黑心肝的饿死了!”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老子什么时候没给他吃饱了,老子没给他吃饱,他不早饿死了?”林大有根本不承认侄子的控诉,他也根本没觉得他虐待了儿子,他一点不心虚,那边的大堂哥只有一声不屑的冷哼给他。   “不要脸的东西,你确实不会饿死他,因为你还指着李家给你好处,可每次李家给的好处有多少落到了久哥儿身上?林大有!这世上的事,人在做天在看啊,你就等着吧,你早晚会有报应的!”   大堂哥这话说罢,不再和他们啰嗦,从墙头上下去了。   林大有这会儿几乎脏了全身,就连头顶都没有躲过,那是直接从头臭到了尾,他原本想要过去找人理论,可都到了院门口的又折了回去。   隔壁可有三个汉子呢,要是真的闹起来,他是一点儿便宜也占不到!   “啊!天杀的,短命的!竟然敢往亲叔叔身上泼粪,老天爷怎么不打个天雷劈死你啊!”林大有心里又怒又憋屈,可身上的味儿实在是太熏人,他只能先去洗身子了。   林大有洗身子的时候也没闲着,也在骂人,但这会儿他骂的不是隔壁的大伯一家,而是张春花。   林大有和大堂哥闹起来之后,张春花就成了哑巴一直没搭话,林大有不敢去大伯家里找事,心里的火气自然要找个人发出来。   他洗干净了身子之后,风风火火的套了个裤子,连衣服都没穿上就朝着张春花去了,之后直接给了人一耳光!“你个臭婆娘,你方才哑巴了?老子被泼了粪,你也不知道训那个混账几句?”   张春花可不是任打任骂的主,立马就朝着林大有扑了过去,两人打的不可开交,从院子里打到了堂屋里,又从堂屋里打到了林长耀房间门口。   这个时候,像是死了一样半天没吭声的林长耀才对着两人黑脸道:“你们几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有点脑子?”   林长耀自持读书人的身份,从不会和人大吵大闹,今日他爹都被泼了一身粪水,他都没有出房门替他爹说一句话,反而觉得他爹丢人,但眼下他最关心的事可不是他爹丢不丢人,而是他的银子,他再不回私塾的话,学业可就要落下了。   林大有两人吵归吵闹归闹,对着这个宝贝儿子可从来重话不会说一句,便是如今儿子黑脸训人,他们都没有生气,反而慌忙整理仪容朝儿子抱怨。   “儿子啊,不是爹没有出息,你也是知道的,隔壁一家子都是蠢的,他们连你这个童生老爷都不顾忌,哪会给我面子,我要是真闹了过去,怕是会遭一顿打啊。”   “是啊儿子,隔壁一家子都是蠢货莽夫,咱们和他们计较会吃亏的。”林大有能想到的事,张春花自然也能想到,可张春花这话一说,林大有火气又上来了。   “还不是怪你那个好女儿?若不是她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凭着咱们和李家的关系,我能害怕那三父子,老子喊几个李家的长工佃户过去,直接手脚都给他一家子打断,老子还会受这个窝囊气!”   “怎么?这个时候不是你女儿了?香香她出嫁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张春花知道林大有没有瞎说,她那女儿是真的白养了,竟是真的不管娘家了,可她绝不会在嘴上服软,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林长耀受不了的赶紧喊停!   “你们有脑子吗?既然知道那万家小子是给大伯家里送熊肉来,那你们还在这里吵什么啊?”林长耀从李家断了银子开始,心里便恨上了他这对蠢货父母。   他就不明白了,为何老天如此不公啊,既没有给他一个好家世,也没有给他一对好父母,他一身才华却只能当个小小童生,都是给这对又蠢又没本事的父母给耽误了。   林长耀心里恨极了他这对蠢货父母,却也不能说出一个字,也是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林大有两口子才反应过来他想说的是什么。   林大有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对人说道:“儿子,爹哪能不知道你的想法啊,可那逆子搬到了万家坝,那万家坝有着一群恶霸,爹惹不起啊,如何敢上门讨要银子啊。”   原来林大有不是蠢而是怂,一头熊意味着什么他哪里能不知道,他自然是知道儿子手头有钱,可他不敢去要啊。   林大有这话一说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林长耀床上,开始指天骂地,林长耀一脸嫌弃的看他,却到底没有吭声。   张春花也不敢去万家坝,她心里清楚得很,便是她大着胆子去了万家坝,这银子也是要不回来了,保不准还会被狠狠揍一顿,她才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两口子都不敢去万家坝要钱,又盼着儿子赶紧回去私塾读书,可手里实在是没有银子,于是都打上了一个主意,那便是让儿子亲自出马。   “儿子,你听娘和你说,你和那小畜生没有过什么矛盾,你毕竟是他弟弟,而且还是童生呢,只要你许他一些好处,告诉他等你高中不会亏待他,他应该会掏银子出来的。”张春花把心头打算说了,林大有也不停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儿啊,你娘说得对,你毕竟是童生呢,他们一村子泥腿子怎么着都得敬你三分,你都亲自去他家里了,他还能真的一文钱不出?而且万家坝离着你私塾近呢,到时候你拿了银子直接就能回去读书了,倒是省事了。”   林长耀万万没想到,他爹娘不是蠢,而是胆小如鼠!他们竟然因为害怕被万家人为难,而想要把他的面子丢在地上踩!   “爹娘,你们疯了不成?我可是童生老爷啊,怎么能为了几两臭银子折腰,还亲自上门讨要?你们是要把我的脸面送到二哥脚下任他踩踏吗?”   “......”   一家人说了半天,竟然都不去万家坝要钱,最后还是林长耀忍不住了,提议先卖两亩田算了。   “家里水田不是挺多吗,先卖两亩应急吧,那李恒过河拆桥,若是让他先我一步考了秀才,他们一家还不知道多得意。到时候,我,还有你们,我们全家在村子里可就抬不起头了。”   林长耀提到李恒,两口子又开始咬牙切齿,可两人是地里刨食的人更舍不得买了手中田地,于是张春花豁出去了,准备再厚着脸皮上李家一趟。   李家人因为上次纳妾惹出来的麻烦事,暂时歇了让李恒纳妾的心思,如今林香香根本没在村子里,而是在李恒身边照顾,张春花去李家是特地去见李家父母的。   “亲家啊,我家长耀已经回家有些日子了,你们家里也有个读书人,应当知道孩子的课业耽搁不得。可眼下离着秋收还有些日子,家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子,亲家能不能借家里二十两银子,我们秋收之后就还。”   张春花以往,从没有在李家夫妻面前如此好言好语过,毕竟她家里田地都多,儿子还出息,李家便是地主又如何?她又不靠李家吃饭,可如今要管李家拿银子,她只能低头了。   李家夫妻也被张春花的态度小小的惊了一下,可一家人早就琢磨过了,眼下的情况对他们家只有利处。   李恒娘害怕丈夫犯糊涂,借着喝茶的功夫朝着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人不许多嘴,之后不紧不慢对着张春花开口道:“亲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什么借不借还不还的,不过啊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今日咱们就好生算一算这个账吧。”   李恒娘一个手势,李恒爹进屋拿了把算盘出来,之后李恒娘就开始和人算账了。   “亲家,往日长耀那孩子每个月都从恒儿手里拿了五两银子走,偶尔的还要多拿,长耀那孩子懂事,每次拿了银子都说了让恒儿记账,往后一并还了。”李恒娘一边儿说话手里也在不停动作,等她话落,她也账目算好了。   “亲家,一共是一百三十两银子,你看......”   “你们疯了不成?”   两人几乎是一起开口,张春花甚至都坐不住了,直接拍手站了起来,手指着李恒娘半天,一张脸涨红不已,想要开口骂人却半天不知道骂什么,只能指着人手指和嘴唇发颤,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   李恒阿爹这会儿脸上有了难色,两家可是有过默契的,林长耀帮着家里孩子课业,家里供养李恒念书,如今翻脸许是因为臊得慌,李恒爹赶紧拉了拉妻子的手,示意人不要说了。   李恒爹还要点儿脸,李恒娘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借钱借钱,有借有还,你们家只借不还还想一直借下去,怎么着?当我李家冤大头啊?”李恒娘是真的很不满,他们确实是说过会供养林长耀读书,可那姓林的小子也太不要脸了!   那林长耀每月花销,竟是比他家恒儿还要高,一个月最少五两,最多十几二十两,如此大手大脚,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少爷,真当他李家银子大风刮来的啊!   这个先不说,那林长耀小小年纪却是心眼满身,明明白白花着他李家的银子,偏生还要不要脸的说什么借用,他这是既想要花银子还不想承恩情,是真把他李家算计到底了!   两个女人吵闹一番不欢而散,等到张春花走了,李恒爹无奈说道:“你这是何必啊,哎!”   “你闭嘴!得罪人的事让我来做,事后你开始说风凉话了?”李恒娘这会儿正生气,气丈夫惯会装好人,也气张春花的不要脸,但气过之后她还是高兴更多。   至少,从今往后,那林家再也别想白白从他李家手里拿银子了。 第87章   张春花回去之后, 站在家门口冲着李家的方向骂了半天,句句都是李家忘恩负义,倒是让村人看了好一番热闹。   如此, 两家关系闹得更僵, 便是往后林香香态度改变想要重新接济娘家, 怕是李家也不肯。   因为张春花嘴里的那句‘忘恩负义’算是彻底将李家惹毛了。   毕竟, 从两家商量着换亲开始,李家就只有一个顾虑,那便是担心村人议论, 说他家忘恩负义。   当年李恒他娘在山里难产,是林久久亲娘发现并且帮她接生, 救了他母子两条命, 可恩人早早没了, 他们却毁了当年定下的亲事, 这事儿村子里不可能没人说道。   张春花跑去李家要钱不成,还把关系搞得更僵了, 一家人三口又都不敢去万家坝找林久久要钱, 于是把主意打到了林香香身上, 他们准备亲自跑到县里, 找人要钱。   “老娘就不信了,她还敢不认亲娘不成!”一家人给林长耀收拾好东西出发的时候, 张春花是下了决心的, 今日一定要从女儿身上捞到钱。   小河村离着李恒现在的私塾颇远, 有差不多五十里路, 这么远的路程,林长耀自然不乐意步行,两口子还雇了马车, 一家三口早早出发,到了县里也午时过半了。   李恒现在住的院子是他家里给他租的,但也雇了一个仆从,几人敲响院门的时候是仆从开的门,他们自报家门之后却没有立马被迎进去,开门的仆从只说了进去禀报主家,啪的一声又将门给关上了。   “没天理了没天理了!”张春花差点被气死,她没想到,到自家女儿家里还要被关在外头等通传。“这死丫头是真的要上天了。”   张春花在一边抱怨,林大有和林长耀却都没有吭声,如今两人也算是看清楚了,林香香已经不是林家女儿了,而是李家媳妇儿,他们想要银子就得讨好人。   这个时辰李恒不在家里,几人进去的时候就林香香一个人在,两口子一见了林香香就热情的不行,一口一个女儿的喊着,林香香对他们也软了态度。   “赶这么远的路,你们怕也累了,先歇会儿吧,我去买点好菜回来。”林香香这些日子心里的火气散了点儿,看见亲娘亲弟弟亲自上门,也不可能给人脸色瞧,想着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和好了算了。   林香香还盘算着借一顿饭让一家人和好,林长耀却只惦记着要回去私塾念书,怕他的老师对他有意见,只一个劲儿的给他娘使眼色,让人赶紧开口要钱。   张春花和林大有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要比林长耀懂看人脸色,也更懂人情往来,他们看出了女儿意图,自然想要借坡下驴,可张春花被儿子眼神催促也不忍拒绝儿子,只好退而求其次说了别的。   “女儿啊,你都不知道你没在村子里的时候,你那婆婆都是怎么糟践我们一家子的啊。”张春花说道李恒他娘是真的委屈,她这会儿直接哗哗掉了眼泪,将昨日去李家被羞辱的事儿说了个干干净净。   林香香这些日子一直在讨好李家人,可不代表她真拿公公婆婆当亲爹娘,听了她娘的话她自然气愤,可她没忘了她正在收拾娘家人,不但不去附和她娘,甚至整个身子往身后椅子上一靠,慢慢悠悠说道:“你也不看看长耀每个月花销多少,他一个人花的比相公和我两个人还要多,婆婆自然会有意见。”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和那李恒能一样吗?”   “有何不一样?”李恒声音突然在外头响起,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李恒一直知道,村子里所有人都看不起他,都觉得他不如林长耀,他原想这么认为,可他现在不这么想了。   他和林长耀都是童生,凭什么他要低他林长耀一等?再说了,要是林长耀没了他李家银钱支持,看他还有没有本事考个秀才出来。   “哎呀,好女婿啊,你回来的正好啊。”张春花厚着脸皮舔着脸笑,完全忽视了方才还一脸瞧不上人,赶紧拉了李恒到身边,示意林长耀赶紧和人说好话。   她想着两人都是读书人,应该会给彼此一些脸面,往日李恒给钱那么痛快,只要长耀开个口,他应该会掏银子的。   林家两口子无声催促着林长耀开口,林长耀也确实是开口了,只是他依然放不下面子。“姐夫,先头先生给了个我一个考题,让我写篇文章,如今文章写好,你可要看看?”   “不必了。”李恒想都没想就给拒了,心中冷笑,他林长耀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又想用同样的招数管他要银子。   李恒这般态度林长耀直接黑了脸,可如今的李恒可不会再给他面子,给了林香香一个警告眼神之后,直接走人了。   李恒一走,林香香才发火了,可她没想到她娘火气比她更大,张春花一点儿见不得儿子受委屈,直接大叫道:“他什么意思啊?他也要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他忘了他能有今天靠的是谁了?”   林香香都要被气死了,若不是她娘胡言论语,上门求人还不肯放软姿态,怎么会给李恒撞个正着啊。   “我算是知道婆婆为何说那些话了,你们上门求人就是这个态度?”林香香什么都不想管了,爹娘不想管,弟弟也不想管了,她肚子还没动静呢,她可不想这个时候得罪李恒。   “你们走吧。”直接开口赶人,林香香十分明白李恒最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那是在告诉她不许给娘家人银子。   林家一家三口今日早早出发,花了将近一百文雇了马车,赶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山路才到这里,他们现在不止一文钱没到手,就要被赶出去?绝不可能!   “死丫头,你疯了不成!”张春花直接一个耳光给林香香散了过去,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她手指不断在林香香头上戳,“废话少说!赶紧拿银子出来!”   “哼!”林香香没想到,这么些日子她娘竟是一点儿没变,竟然还是没把她当个人!讽刺笑道:“钱?你想要多少?”   “五十两!”林香香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往家里拿钱了,张春花原本想说二十两,可一想到只拿二十两,过些日子又得再来,便一咬牙说了五十两。   张春花五十两一开口,林大有和林长耀都缓了神色,显然是对这个数字颇为满意。   一家三口一副等着拿钱样子,林香香却直接跑到了前院,对着四处大喊:“抢钱啦抢钱啦!快来人啊!”   “死丫头,你想干嘛啊?!”张春花是真的慌了,她没想到她这女儿是真的疯了,可比她更慌的人却是林长耀。   林长耀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要是真有人来看了热闹,他的名声不就要被毁了?   “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林长耀丢下这么一句话,赶紧捂着脸走了,张春花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林大有自然也是,两人齐齐上手想要压着林香香进去拿银子,也是这个时候,邻居来了。   “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入室抢劫,真是无法无天啊。”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妇人边说话便捋袖子,直接朝着拉扯的三人去了,剩下几个妇人也一拥而上,一群人拉扯间,便是两口子不断解释他们是林香香的爹娘也无人相信,两人还被抓挠出了一身伤。   “你们这些疯婆娘,老娘自己的女儿家里,抢劫你娘啊抢劫!”张春花眉眼处被人抓破了,她半眯着眼睛疯了似的大吼,“这世道到底怎么了啊,真是没有天理了啊。”   林香香目的是保住银子不被李恒迁怒,可不是让亲娘被打死,她这会儿才出口给两人证明,但她却哭着喊人帮着把人赶出去,若是银钱真被抢了,她要被丈夫休弃的。   “什么人啊,只听过打秋风的,竟然还有明抢的,这样的爹娘还不如没有呢。”   “就是!偏心儿子没错,可祸害女儿也太过分了。”   两口子双拳难敌四手,两张嘴吵不过一群人,被推搡着赶出去之后,张春花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命苦啊我命苦啊!”张春花这个时候是真的想哭,她甚至觉得当初还不如不换亲呢,她这个女儿比家里那个哥儿还狠啊!   一家人花了大价钱雇了马车早早出门,不止一文钱没要到,甚至一顿饭都没捞着,这会儿时候不早了,一家子饿的前胸贴后背,骂人力气都小了不小。   他们原本打算拿到银子就去下馆子,这会儿不可能再去馆子里浪费钱了,只能去买了几个馒头一边吃着一边儿出城去了。   林大有赶着马车出城之后,张春花到底是不甘心无功而返,拉着林长耀手说道:“儿子,不然你还是去试试吧,不说多的,就是能弄到三五两的也是好的啊。”   张春花从林香香那里离开之后就开始挣扎了,犹豫要不要去万家坝要钱,眼看着就要走上岔路了,她没时间犹豫了,还是把心头想法说了。   “儿啊,你听娘说,你年纪小又是童生,想必不会被人为难,况且那姓云的又刚刚发了大财,便是碍着面子也会给你几两银子的,咱们不能空手回去啊,这马车都是花钱雇的啊。”马车里的声音一个车帘子根本挡不住,外头的林大有听着张春花的人也出声劝起了人。   “乖儿子啊,你就听你娘的吧,你放心吧,我和你娘就在村口等你,不会让你吃亏的。”林大有比谁都明白,让儿子一直在家呆着是不可能的,总要让人去私塾的,否则早年花出去的钱可就白花了。   今日若是拿不到银子回去,那势必要去卖田地了,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林长耀也不是傻,他爹娘知道的他都知道,他只是习惯了一开口一伸手就有人乖乖将银子奉上,这些年又一直被人捧着,所以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实在是拉不下脸亲自去要钱罢了。   便是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林长耀也拉不下脸去林久久那里要钱,他不但没有同意他爹娘的话,甚至还喊两人自己去。   “你们为人父母的竟然顾忌做人子女的,这像什么样子?”林长耀话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开口道:“二哥嫁去云家云家可是一文钱没掏钱,眼下他们手里宽裕了,是不是该把原本该给的聘银补上了。”   “儿啊......”   “若是不给,那就让二哥回去李家做妾吧。”林长耀话到此处突然懊恼了起来,早知道方才就应该这么和他长姐说道,她不给银子就把她送去云家交给云老大,毕竟他们可是有婚约的。   林家两口子听儿子这么一说,皆是心头一喜,便是知道他们不可能把人弄走,却想着以此要挟,他们就不信了,一个小哥儿会不顾及名声?   有了如此想法,一家子抱着便是大闹一场也要拿到银子的心思往万家坝去了。   林久久正和云深还不知道他们正在被算计,他们这会儿正在屋子附近转悠,他们在找新房位置,找来找去都觉得还是如今菜地的位置最合适。   “这原本也是大舅舅看好的地方,别舍不得了,到时候把现在的屋子拆了做菜园不也离得挺近。”云深伤后一直外敷内服的药用着,倒也没浪费一番折腾,腰上的伤愈合的很快,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大好了,不用再怕一个大动作伤口就裂开了。   两人昨晚上纠结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建个土坯房,有了决定之后,他们立马算了一笔账。   若是要建是砖房,从买石砖到完工怕是要花上七八十两银子,建个土坯房却不用,若是自己打土砖,其余的花费便只剩下搭建房梁的木材和瓦片,再有便是砌墙之时的工钱,如此算下来,至多三十两左右就够了。   云深一想到建房只需要花上三十来两,便什么都没想,觉得这土坯房比什么都好,但林久久却没想着这么省。   “你一个人打所有的土砖,你是想累死不成?还是花点儿工钱吧,便是一个人一天三十文,十两银子也能买不少工时了,你就能轻松不少。”   “没事。”不过干点儿力气活,云深根本不怕,可林久久不给他倔强的余地。   “没事什么没事?要是把你身体累坏了,十两子可补不回来,那是一辈子的病根。”林久久可不打算把云深当苦力使,他们现在又不是没银子,何必要那么省。   云深被夫郎训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笑,他都想好了,他不会一味儿傻干,天天去干那力气活儿。   他八月开始挖土和泥打砖,有空就去干一会儿,如此家里的事儿不耽搁,建房的事儿也不影响,冬月之后,开始打地基,腊月头开始砌墙,到了腊月底这房子应该就能建起来了,至多明年二三月就能住进新房里了。   林久久一看他样子就知道他心里盘算,想着银子在他手里,他想怎么花怎么花,到时候喊了人来家里干活儿,他还能把人赶走不成。   两人看好了屋基正准备回去,却瞧着有两人往家里来了,云深对林家夫妻不熟,倒是看不出来,一边的林久久看清两人之后,没有一点犹豫,立马扯着嗓子对万家哪里喊道:“小舅舅,小舅舅,快来救我!”   “......”   林久久这么一喊,那两口子立马心里一虚,他们虽然做好了大闹一场的准备,能不闹自然是不闹好啊,他们才刚挨了打不久,如今身上还疼着呢。 第88章   两口子进村的时候就没说老实话, 和村人打听林久久和云深住处的,打了大伯名头,他们自己也心虚得很, 害怕林久久对万家坝的人胡说八道, 早败坏掉他们名声, 让这里的村人不待见他们。   他们深怕被人忽悠, 连林久久家门口都找不到,在来的路上就盘算好了,先忽悠村人找人, 等到找到了人一切就好办了。   林久久这么一喊,两口子一边恼火的骂人一边加快步子往两人的小屋去了, 两口子刚走近茅屋, 林大有便指着林久久骂道:“你个不孝子, 你想干什么啊?老子什么时候要打你了啊?”   “你打不打我, 我不知道,可是我要打你啊。”林久久这会儿已经躲到了云深身后, 甚至还在对着林大有笑。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一点儿不想和这两口子废话, 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 他们来这里自然不可能是因为想他这个儿子了,自然是来要钱的。   可他一文钱都不打算给。   他们的父子情谊, 早在他用林长耀前途做威胁要了那三十两银子的时候, 就已经一点不剩了, 如今何必废话啰嗦, 直接进入最后一步好了,这两口子要钱不成,彼此打骂起来。   林久久方才大喊的时候, 大舅母到了路边,正好看着那两口子到了林久久的院子边上,她吓得赶紧一声喊,一家子人不管在干啥的,都赶紧丢下了手上的活儿朝着两人小屋去了。   万家离着林久久这小屋并不远,万家人一路上来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大声喊着骂着,像是林久久已经真被人打了一般。万家人这么一喊,又有不少人朝着林久久他们这里来了,他们前日才吃了人家的肉,今日自然要来帮忙。   林家两口子早知道要钱不会顺利,可听着万家人喊打喊杀的声音还是被吓得不轻,加之林久久嘴里那句话就更怕了!   “你这逆子,我可是你爹!”林大有差点儿被气得昏过去,这逆子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啊!   林大有这会儿除了恐惧,心中还有不少的愤怒,那些怒意倒是让他胆子大了几分,倒是张春花立马开始后悔了,她就说嘛这万家坝来不得,这里住了一村子不讲伦理纲常的土匪,连亲爹也能喊打喊杀啊!   张春花后悔归后悔,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她退缩了,她可不想儿子再跟着她回村去被人取笑。   今日,她儿子一定要拿了银子回去私塾念书。   万家人来的很快,他们刚到路边林久久就拼命朝着人招手,万家人来了之后,林久久立马捂着肚子哭,“外公,他们想要抢钱,我不给还想打我。”   林久久直接将两人心里想法给说了,他也不管两人还干没干这事儿,直接说的两人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也说的外公整个人都盛满了火气。   外公二话没说,上前几步到了林大有身边,直接给了人一个耳光,全身颤抖指着人骂:“你这个畜生!你祸害了我的女儿还不够,还想祸害我的孙子!”   “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嘛!往日,这畜生欺负这孩子你们看不见,如今他都欺负到眼皮边上了,你们还这么看着吗?”外公气急,对着大舅舅他们就是一顿吼,他和外婆则是赶紧去了林久久身边,拉着人去了堂屋里,不让人出去。   “好孩子,他打你哪儿了?”外公以为两口子已经动手了,吓得上下打量人,林久久一时有些心虚,但他面上倒是不显,继续捂着肚子说道:“他们想要抢钱,我是不会给的,我不给他们就想打我。”   “太好了太好了。”林久久话里意思外公知道了,意思是那俩黑心肝的还没来得及动手,还好他们来得快啊。外公放心之后,又把人往屋子里推了一点,“久久,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去,你舅舅会替你收拾他们。”   外公安抚了林久久,又立马对一边的云深说道:“云深啊,你也是,老实在这里呆着,你身上还有伤呢,拳脚无眼啊,要是不小心牵扯了伤口,这几日可就白养了。”   外公话落也不等两人回应,和外婆两人直接站在了门口把门给堵了。   林久久和云深站在两人身后,他看着外头挨打的林家两口子偷偷笑,云深则是看着外公外婆背影不由红了眼睛。   他没想到,他都这么大了,都是已经要做父亲的人,竟然还有被长辈护在身后的一天。   两人一个开心一个感动,都放心呆在了屋子里,而屋外的两人,却被打的连解释的话语都没机会说出口。   “大舅舅,你们收着点儿,别伤筋动骨啊。”林久久害怕两人真有个好歹,连累舅舅他们,可皮外伤却是不打紧的,他未尽的话语大舅舅他们自然知道。   万家的女人们抓着张春花头发,尽在人身上抓掐拧,最过分也不过是在人大腿上踩几脚,在人脸上扇几巴掌,确实是打不出什么重伤。   林大有也是一样,只是万长青真是浑到没边,他没想着让人伤筋动骨断手断脚,也没想便宜了人,他竟然直接扒了林大有的裤子,还到路边割了嚯麻对着人下身一顿扇。   嚯麻这东西,便是平日里不小心挨着一点儿皮肉,都能难受的人恨不得把那块肉扒了,林大有这个时候恨不得将自己下身全砍了,他已经难受得生不如死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不要了,我不来了,再也不来了!”林大有如今那是肠子都悔青了,他就说不能来,这万家坝不能来啊!“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哎呀!真是晦气!”大舅母看着光屁股的林大有,臊得赶紧转过了脸,可转过脸后她又忍不住的笑,不愧是长青小子,他也太损了!   这会儿在林久久他们这里的,可不止外公一家,村子里好些人都在,一家人将夫妻两个收拾一顿之后,停手之时也没忘了将人围在中央,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林大有下身每一寸皮肤都是又红又肿,犹如千万根针不停扎他每一寸皮肤,他难受的恨不得立马去死,可既然还没死就还要顾着一张老脸,还是赶紧将不知被谁丢到头上的裤子穿上了。   林大有穿裤子的功夫,张春花顶着一头鸟窝一般的头发,还有一脸的鼻涕口水嗡嗡哭泣道:“你们简直无法无天,你们就不怕我们告到官府去吗?”   “是啊?乡亲们,你们想不想救万家人啊。”人群里突然多出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来,之后杜满声音出现,指着两人对在场所有人说道:“听说法不责众呢,可能是揍他们的人还不够多呀。”   杜满话落,自己先给了张春花一脚,张春花被踢蒙了,这突然出现的哥儿嘴里的话什么意思,她自然知道,她万万没想到因为一句威胁的话,她和林大有竟然又挨了一顿打,且这一次动手的不再只是万家人,而是在场的所有人!   “你这臭婆娘!”林大头在被人拳脚相加,还有被人口水鼻涕糊一脸的空档里,忍不住的对着张春花一顿骂,这婆娘真是蠢到家了啊!   两口子又被所有人狠狠教训一通,末了,还被人给绑了。   “阿爹,我去送他们一程啊。”万长青喊了几个人,像是撵猪崽一般抽打着两人往村口去了。   万长青他们一路往村口去的时候,他一点没闲着,一路上将这两口子是如何虐待原配妻子的孩子,又是如何不要脸的上门要钱   的事说了个干干净净,为了彻底实行杜满那句法不责众,万长青几乎央求着路上碰上的所有村人,都给了两人一些拳脚或者一口口水。   两人还没到村口已经狼狈不堪,身上早已又脏又臭,眼见马上要到村口,万长青才冲着两人道:“你们给老子记住了,久久虽然姓林,可他不是林家人而是万家人,往后你们再敢来欺负他,可不会像今日一般便宜了你们。”   万长青话落直接给了林大有狠狠一脚,把人踢的直接跌坐在地,也不管他们还被捆住的双手,直接转身回去了。   万长青走后,随行的罗忘还想继续揍人,却被万冬阳拉住了。   “罗老幺,你也先回去。”万冬阳话落罗忘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听话的走了,等到随行的人都走了,万冬阳才蹲到了两人身边去,一边给人解身上的绳子,一边冲人说道:“你们方才的提议不错,你们可以去县衙上告的。”   “......”   两口子因为张春花的一句话,又被狠狠揍了一顿,之后再不敢乱说话,可这会儿他们忍不住了,待到手上绳子解开,几乎是直接跪趴在地,看着万冬阳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救命恩人,就差给人叩头了。   “大兄弟,你是何人啊?我看这整个村子就你是个讲理的人啊!”林大有都要哭出来了,他这是找到证人了?   张春花也是一样,她原本没抱什么期待,毕竟报官可不是说着玩的,或许官老爷没见着,自己先被打了板子,可这人这样子他是有门路?   两口子想到了一处,都觉得或许这人是林久久和云深无意得罪的人,这会儿偷偷来帮他们了。   两人满眼希冀的看着万冬阳,万冬阳嘴角轻笑冲人勾了勾手指,等到那两口子靠近,才小声冲人说道:“你们去上告吧,法不责众是真的哦,今日揍你们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怕是整个县衙大堂都站不下,到时候县太爷也就是训一下村长,让他管束好村人罢了。”   “你!你!”   “哎呀,别生气呀,生气的还在后头呢,我们万家坝的人可不喜欢吃亏,而且我们都是好人啊,怎么能白白做一回被告?咱们肯定是要打够本才行的。”万冬阳瞧着人满眼的愤怒直接笑了出来,继续说道:“我今日来得晚,没什么机会动手,我老实和你们说吧,我爱好就是打人,而且断手断脚最好,你们就给我个机会吧,一定要去上告,一定要给我个动手的机会。”   “你!你简直是无法无天!”林大有这会儿双眼发黑,感觉随时都要昏过去了,他受不住了,他觉得胸口快要爆炸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   林大有快要被气死了,可万冬阳高兴了,欺负人真是好玩。   逗了人一番之后,万冬阳也准备回去了,可倒是巧了,万永全这个时候回来了,还和待在村口的林长耀吵起来了。   林家两口子和万冬阳听见村口动静,赶紧赶过去了,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瞧见万永全给了林长耀结结实实的一拳!   “儿啊!”张春花连滚带爬的朝着林长耀去了,这可是她的宝贝儿子啊,是她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动的儿子啊!“你们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林长耀捂着下巴,看着一身狼狈的爹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想到万家坝的人竟然这么野蛮,不给钱就算了还真打人,打人也就算了,竟然还下这样的狠手!   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盘算了一路的事情,他爹娘甚至都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就被人狠狠打了给丢出来了。   万永全看着那两口子身上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没有讨到好,也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冲着那一家三口留了句往后见他们一次打他们一次,便和万冬阳一起回家去了。   “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啊,开开眼啊!他们万家太欺负人,太欺负人了啊!”张春花满心的委屈,恨不得将万家人碎尸万段,可他们打打不过,告不能告,这会儿只能怨苍天了。   林大有毕竟是个大男人,这会儿倒是没有哭嚎,可他心里却是更绝望,因为他们提前想好的,逼人拿银子的法子再也没用了。   他们原本想用林久久亲事威胁,诬赖他和云深婚前有染,才会放着李家的亲事不要嫁去云家,甚至想用父母名义压人,威胁人不给银子就把人送去李家做妾,可如今他们不止没法儿将人带出村,满村子的人都知道他们家换亲的事,谁还会相信他们的话啊。   完了,全完了。   “冤孽,冤孽啊,早知道,当年就该一脚把那畜生踩死,就不该让他长大!”林大有悔不当初,恨不得从没有生过林久久这个儿子,一边的张春花也悔,后悔今日来这万家坝自讨苦吃!   两口子心里都是又悔又恨,林长耀也是一样,但他恨的却是林家两口子,他的爹娘。   “这事儿都怪你们,若不是你们坚持要来万家坝,如何会有今日波折?先头,你们还想让我去,我去真的去了,那才真是一辈子都毁了。你们看看你们的样子,我若真的去了,不说我这双手往后还不能提笔,便是可以我也没那个脸再见人了。”   林家两口子身上满是口水口痰,一身臭味熏天,林长耀光是想着他被一个村的人吐口水的样子,就已经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再不见人了。   一家三口今日兴奋出门,还大手笔雇了马车,没想到一文钱没捞到倒是捞了两顿打,两口子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便试探着问了林长耀方才的事情。   “儿啊,咱们真不能告吗?你不是读了那么多书吗?你一定有法子帮爹娘讨回公道的吧?”张春花话落,两口子都满眼希冀的看着林长耀,没想到林长耀却只是凝眉不语,半天之后才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   “法不责众,确实是有这个说法。”   “完了!”连亲生儿子都这么说了,两口子是真的绝望了。   林长耀看着爹娘丧气的脸心里不屑冷哼,其实要告也不是不行,只是麻烦就算了还得不到什么好处,他其实打心里看不起林久久和云深,根本不屑来着里要钱。   在他看来,便是他们能要到钱也不过三五两罢了,而且也就这么一回,毕竟那黑熊又不是日日都能猎到,还是从李家那里拿银子更方便,李家是地主银子多的是。   想到这里,林长耀狠狠瞪了他娘一眼,都是他娘愚蠢得罪了长姐,否则他哪里会有今日狼狈。   夫妻两个一点不知道亲生儿子心头所想,两口子带着一身伤灰溜溜回去了,此时的林久久和云深却笑得脸都酸了。   “外公,今日多亏你们了。”云深实在是高兴,今日万家人对付林家夫妻的招数和他先头对付云家人一样,可眼下他身上有伤,久久又有身子,若是没有外公他们帮忙,几人真的动手,他们怕是要吃亏。   今日高兴的又何止云深一人,想要狠狠揍林家人的可不止云深一个,那林大有对不起万家女,万家人恨不得一天揍他一顿,今日这顿打,可是他自找的。   “哎呀,最亏的就是我,我老熊没见着,新鲜的熊肉也没吃上,连揍人也没赶上趟。”万永全郁闷的不行,他运气也太差了。   万永全抱怨,二舅舅却没替他说一句话,反而打趣道:“世上的事儿东边儿不亮西边儿亮啊,哪能什么好事儿都给你小子占了,你事儿成了是吧?”   二舅舅这么一说,大家也注意到了,万永全嘴里抱怨,面上却没有一点不高兴,一看就是有好事啊!   家里孩子的亲事可是大事,万永全一下子就被所有人盯上,他脸一下红了,但还是猛点头然后哈哈笑。   万永全的亲事算是定下了,剩下要操心的便是万长青了,想到万长青,大伙儿才发现万长青早没了人影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怎么杜哥儿也不在了,对了,杜哥儿怎么来家里了,他来干嘛啊?”大舅母到处找人,外婆才赶紧的喊人别找了。   “三小子方才和我招呼过了,两人去村里了,杜哥儿想要买衫木,徐家不是有棵衫树吗,长青领着人去徐家了。”   “是该给人帮忙的,人家杜哥儿可给家里帮了大忙了。”   云深的黑熊可是杜哥儿带头买的,万家人都很感谢他,但一家子话头倒是没停在他身上,继续说起了林家两口子。   五月里,农家人手头有的是活儿干,不多时,大伙儿慢慢散了,等到大家都走了,林久久才忍不住对着云深说道:“没想到他们还有脸来,当初明明说好的,我拿了那银子我们就当是断了父子关系了。”   “没关系,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了。”云深早知道有些人和他讲道理是没用的,他家里就是最好的例子,自从他对云远下了狠手,那家人再不敢来沾边了。   相信林家人也是一样,这一回吃了这样的大亏,定然再不敢来了。   林久久一直担心的都是云家来找麻烦,从没有想过林家人会来。   他脑子活泛,立马猜到两口子应该是和李家出了些问题,也不知道他们和李家是怎么了,走投无路到这个地步了吗?竟然都开始打他的主意了。   “活该。”从得知李恒有了童生功名那刻起,林久久就知道李家不会乐意一直掏钱供养林长耀读书,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李家就翻脸了。 第89章   林久久和云深都以为云家人是怕了才没有过来找麻烦, 却不知道他们不是不来,是没来得及。   云深的黑熊卖出去之后,立马就有人跑到云家去报信, 当时云老头和林大有一样, 先骂了云深一通, 之后有不过瘾, 还站院子里对着万家坝的方向又骂了大半天。   骂过之后,一家子开始犹豫要不要到万家坝找人要肉要钱,也是他们运气好, 就是他们犹豫的一点儿功夫,有人替他们试了去要钱的下场, 这下云家人不犹豫了。   “还好没去, 这万家人也太狠太黑了, 咋童生都敢打啊。”成红花自然也惦记那肉那钱, 可她更舍不得自己的命,听说林家那两口子都被打的面目全非了。   云家可不止成红花一个人这么想的, 这会儿都沉默着, 一点儿没人提云深的事。   林久久他们倒是不知道, 林家两口子的事儿竟然被传的那么吓人, 他们明明是避着人要害揍的人,传着传着却变成了他们差点儿把人打死, 不过如此也好, 这下再没有人敢上门找事了。   云深身上的伤好的很快, 大端阳过后他不肯在家养着, 但林久久坚持不让他干重活儿,他便早晚去田地里看看庄稼除除草,中午在家编东西, 总之也是没有一日闲着。   日子慢慢到了六月,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那是说变就变,林久久亲眼瞧着满天的白云被几朵乌云染了颜色,天空眨眼功夫变得灰压压,之后几声惊雷响起,这大雨说来就来了。   云深方才进山去了,到了六月山里有菌子了,云深去碰碰运气,顺便砍几根带拐的木棍回来做背架。   夏日的雨水不止说来就来还大得很,瓢泼似的落在地上,一会儿功夫有些排水不及时的地面就有了小水沟。   林久久坐在自家的屋檐下,手里挑拣着白草,眼睛却时不时落在进山的路上,也不知道云深什么时候回来,那人真是个傻子,下雨了都不知道往家赶。   云深是吃了早饭进山的,这会儿已经过了未时,进山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村后的山林离着村里不算远,到了山脚再经过一片荒草坡就到了,便是人在半山上,想要赶回来也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功夫,可这雨都下了大半个时辰了,云深竟然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耽搁了。   林久久盼着的人差不多申时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大雨都变成毛毛雨了。   云深一到院子边儿上就开始笑,林久久放下手里的白草朝着人走了过去,憋在心里半天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你是傻子吗?下雨了都不知道回来。”   “不能回来啊。”云深还是笑,还微微矮了身子让人看了他背篓里的东西,林久久这才发现云深背篓里有差不多半背篓的菌子呢。   “真捡到菌子啦?”林久久脸上终于有了笑,伸手在人胳膊上抓了一把,帮着人把背上的东西放下。   “雨下起来的时候我正好碰上这方菌子,我没敢回来,还怕被别人给捡走了,但我也没一直淋雨,雨下得最大那会儿我在附近的一个大石头下头躲着呢,既能躲雨也能守着我的菌子。”云深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他实在是高兴,就这小小一方菌子卖的钱,能赶上他干好几天苦力活儿了。   “算你聪明。”云深浑身上下几乎都打湿了,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林久久让人赶紧去换衣服,他则是开始整理云深带回来的菌子。   云深捡到的菌子是伞塔菌,因着发现早了的缘故,只有几朵微微张开,其余还是全是菌骨朵呢。   菌子还没撑开伞棚子,现在就吃了有些划不来,林久久去灶房里拿了两个木盆出来,将所有的菌骨朵包括那几朵半开的菌子都放进去了,已经打开菌伞的那几朵今天下午吃,剩下那些至多养一个晚上,明早这些伞棚就会打开了,到时候能多吃不少菌子。   云深动作倒是快,一会儿功夫就换好了衣服,他出来的时候林久久都还忙着,见人过去帮忙林久久干脆撒手不管了,准备去烧点儿热水让云深洗个头,哪知道云深却没让。   “这六月天呢,烧什么热水,我直接去水缸那里洗,一会儿功夫就好了,还凉快呢。”   “凉快什么凉快?身子也就算了,洗头肯定是兑了热水好,有点儿温度这头皮多舒服啊。”林久久不听云深的胡说八道,草把烧火不费工夫,一会儿就能烧开半锅热水,到时候能兑好几盆温水呢,他也要洗一个。   农家人大多不用香胰子,那东西贵得很,大伙儿日常清理多是山间摘的皂角,真是多亏了村后的大山,让大家不用花一文钱,也能有清洁的东西让自身干干净净。   云深洗头快得很,两人明明一起动手,可云深连头发都擦干了林久久才洗好,之后云深让人乖乖坐着,他开始给人擦头发。   两人到万家坝建了这个小屋也有半年了,半年的时间家里一应物什基本都置办好了,可云深瞧见林久久鞋尖上的泥巴时还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好好在家待着也能将鞋子弄脏,等咱们建了新房子,这院子里一定要铺上石砖,如此家里就能干干净净了。”   两人的屋子原本就是个茅屋,院子自然也就没那么讲究,没有铺石砖的地面,雨水多的时候难免泥泞,脚下的鞋自然免不了的要粘上泥土。   林久久自小就和黄土打交道,也没觉得脚上有点儿泥巴怎么了,可若是全身都能干干净净那自然是更好,他脸上立马有了笑,赶紧附和道:“铺石砖好啊,正好屋子旁边有水沟,进院之前把脚上泥巴洗干净,就不用弄脏家里了。”   林久久说的也是云深心里想的,之后林久久又提到了那两盆菌子,他想问云深是要拿去卖了,还是家里自己吃。   “一盆拿去卖了,一盆咱们自己吃吧,我大概数了一下,一共怕是有五六十朵呢,等到明日伞棚子都撑开了,三十朵也能有个两三斤了,能卖一百多文呢。”   林久久也馋这一口菌子,云深话落干脆应了,这东西一年也就六七月能吃上,而且还不一定能碰上,保不准他们今年也就这一回运气,当然要自己尝尝的。   隔日一早,云深一起床就去了灶房里,看着几乎将整个木盆都遮住的菌子,欢喜的直接蹲到了木盆旁边,小心伸手碰了碰一朵朵盛开的菌子,这才赶紧去拿了篮子,将要卖掉的菌子往篮子里捡。   菌子这东西只要菌伞打开了,就有菌子香渗出来,等到这香味最浓的时候,也就是菌子已经开始腐败的时候,正盛开的菌子散发出来的是淡淡的香,就如现在这般。   林久久刚出了大门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香气,他赶紧去了灶房里,脸上露出了和云深方才一样的笑。   “好香啊,咱们下午炒着吃吧,我去摘个嫩南瓜回来,再看看最早下地的青豆有没有能吃的,这三样东西一起炒最好吃了。”林久久嘴里是商量语气,其实心里已经决定了,甚至已经开始想别的菜色了。   云深不做饭,吃什么也从不指手画脚,夫郎做什么他吃什么,他一边点头一边笑,开始夸人手艺。“怎么做都行,你做的都好吃。”   林久久也觉得自己厨艺挺好,云深的夸赞他安心受了,之后云深拿了菌子往万地主家里去了,林久久则是准备早饭。   万地主家里发过话的,村里若有人捡到了菌子。想要卖的都可以拿去他家里,不论数目多少,他们家全都要。   林久久知道菌子这东西稀少,生长期又短,镇上有钱人家多,拿去镇上碰运气,或许有出价比万地主家里高的,可他觉得没必要去镇上折腾,运气的事谁能说得准,直接卖村里更省事。   只是,云深今日原本就是要去镇上的,家里的白草芯子囤了不少了,得拿去卖了,原本顺便就能去卖菌子,可林久久觉得还是卖给万家好。   人家万地主仁义,既然他好这一口,不管什么价钱,只要他们得了菌子便直接送过去,如此他们方便,万地主也有了口福,大家都得益。   林久久一边做着早饭,心里还想着许多杂事,他想着饭后他去给外公他们送几朵菌子,顺便找小云做针线,他听说镇上新开了家绣纺,收各种绣品,他想看看他做的香囊能不能卖上钱。   两人的早饭一向吃的比较简单,一会儿功夫罢了,林久久的早饭就做好了,可云深却还没回来。   两人屋子离着万地主家里不算远,来回要不了多少功夫,而且万地主家里做生意最是爽快,也不会耽搁时间,也不知道云深在哪里耽搁了,怎么还没回来。   林久久盼着人回来吃早饭,正想去院子里看看,云深就吆喝着回来了。“久久,我回来啦。”   林久久这会儿还在灶房里,他听出云深声音里的兴奋,赶紧出去就看见人到了菜园那里,而且手里还抓着一条粗粗黑黑的东西,一看就知道那是蛇啊!   “久久,你快把杜哥儿给的那坛烈酒拿出来,这东西还没死呢,正好取了蛇胆泡酒。”云深都快高兴疯了,今日这运气实在太好,昨日捡了菌子,这会儿又捉了蛇,今日他们要大饱口福了,他可是知道的,夫郎早就馋这一口了。   林久久害怕蛇,不管活的死的他都怕,这东西除了已经熟了可以吃进肚子了,他都怕。   “你先别过来!”看着那条几乎有他小手臂那么粗的黑乌梢,林久久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飞快进了杂物房,将那坛烈酒抱到院子里放着,之后又赶紧回灶房去了。   云深往日只知道自己夫郎怕鬼,倒是不知道他胆子小成这样,竟然连一条死蛇也怕,他一边忍不住的笑,一边扯着嗓子和人说话。   “久久,你一会儿不用给外公他们拿菌子下去了,你直接去喊人到家里吃晚饭,这蛇个头太大了,怕是能有个四五斤的肉,咱两吃不完的,喊外公他们一起来。”   “好。”两人大小端阳都在外公家里吃饭,这会儿请他们吃一顿也好。“对了,菌子卖了多少钱啊。”   “一百八十文呢。”   “不少呢。”这个价格不低了,林久久很是满意,又对着外头喊道:“你弄好了赶紧进来吃早饭,今天还得去镇上。”   “快了。”云深这会儿正剥蛇皮呢,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也活儿了,瞧着熟练得很。   蛇头被固定之后,直接在脖颈初切个环口,之后再轻轻竖着开个小口,之后掌握好力道用力扯,整张蛇皮像是脱衣服似的直接给扒干净了,最后再将蛇头斩去,处理好内脏,这蛇肉便处理好了。   云深将一条蛇处理好,只花了一刻多钟的时间,林久久今日做的早饭是烙饼,这东西倒是不怕凉,不说现在是夏日,便是冬日也无妨。   两人开始吃早饭的时候,林久久还时不时往装着蛇肉的盆里看,云深却指着饭桌上的煎辣子道:“好吃,久久你做的煎辣子真好吃,不说白面烙饼了,配着粗粮饼子吃都好吃。”   “我撒了点儿醋进去,我也觉得比上回做的好吃。”两人手里宽裕了,家里的调料也越来越多了,如今不止姜蒜这些,就连酱油醋都有了。   林久久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加上他心里很明白,云深自小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自从家里日子好过之后,他就没动那些杂面糙米了,尽捡着好吃的在吃。   饭后,两人一起出门,云深往镇上去了,林久久往外公家里去了。   “捉到蛇啦?”外公听说云深抓了蛇,还喊他们下午去吃蛇肉立马呵呵笑了起来,一看就知道他也好这口。   “嗯,好大一条呢,我瞧着那最粗的地方比我手腕还粗,云深说起码有四五斤的肉。”林久久还要去找万小云,也没在外公这里多耽搁,又嘱咐他们早些上去就往二舅舅家里去了。   林久久去了二舅舅家里也没多待,他和万小云商量好去镇上的日子,便往地里去了。他要去地里看看有没有嫩南瓜,还想拔几株青豆回家,下午炒菌子吃。   眼下都六月了,林久久的肚子已经四个多月,夏日里衣衫又薄,他的肚子早遮不住了,他有孕的事儿从没有对外说过,但如今也不用说了,看见他大家也就知道了。   “哎呀,云深家的啊,你这什么时候有的啊,这瞒的可真好啊。”   林久久在去往家里旱地的岔路上遇上了村子里一个妇人,虽说不是家里亲戚,可乡里乡亲的人家同你说话,自然不能不搭理,他停下步子同人解释了两句。“外婆说我年纪小,且这又是头胎,顾忌难免多些。”   村子里一直有这样的说法,肚子里的孩子没满三个月的时候不能让外人知道,以免惊了胎神,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   这些规矩说法,已婚的妇人自然也知道,这妇人也没再多话,只是一脸笑的看着林久久肚子。“哎呀,这肚子一看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谢谢婶子了。”林久久被人这么一说,这才想起他和云深还没说起过肚子里孩子的性别呢,两个人傻子似的就知道有孩子了,这么久了都没去想过到底要生个什么出来。   直到到了自家地里,林久久才小声说了想了一路的事儿。   “孩子啊,你阿爹应该不会嫌弃你的,不管你是小汉子还是小哥儿,你阿爹都会疼你的。”林久久话落还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云深连他这个六指夫郎都不嫌弃,自然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   “哼!都是骗子!”林久久突然又看了自己左手一眼,因为他想到之前那些说他命不好,说他只会败家破财的人。   他现在一点儿不信那些话了!“我命好得很!”   自从他和云深成亲,他们多顺啊。   林久久想到这里,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便是看见家里一株瓜子苗被砍断了,也只是微微皱眉,可他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罢了,却是又看到了一株被砍断的瓜子苗,这下他有些生气了。   “哪个天杀的王八蛋啊!”林久久早知道地里的瓜子是最容易被嚯嚯的,可大多都是瓜子接近成熟的时候,被打猪草的孩子偷摸砍个一柄两柄的。   现在才六月啊,还远不到瓜子成熟的时候,这不明摆着的吗,这就是故意针他家啊!   便是心里再气,林久久也一直忍着脾气,怕气得厉害了,肚子里孩子有个好歹,他在在几块地里挨着巡了一遍,发现只有最开始那两株被嚯嚯了,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这几日,地里的青豆还不算饱满,但也能吃了,林久久舍不得浪费也没多拔,只拔了几株,大概能剥个小半碗青豆出来,加上南瓜菌子,也能炒个两盘。   心里有气,林久久也没一直忍着,云深回来的时候,把这事儿和人说了。   云深今日也不去镇上干什么,镇上有专门收白草的地方,一年四季不分时令,拿去就行,多少人家都要,他拿去上称之后店家结了银钱也就能回来了。   云深一听不过被嚯嚯了两柄瓜子,便没有当回事,谁家瓜子不给嚯嚯啊,一两柄已经是运气好了。 第90章   家里瓜子被嚯嚯的事儿, 林久久没打算和外公他们说,可他没想到大舅舅和二舅舅家里的庄稼也被嚯嚯了。   大舅母才未时左右就和外婆还有万小霞一起上来了,她来帮着做饭。她上来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的, 因她来之前也是刚回家, 先头和大舅舅在苞谷地里干活儿, 她家里的南瓜也被人砍烂了好几个。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短命鬼, 他家要是穷的揭不开锅了,他摘了回去吃了也就算了,可他偏生要把那瓜给我砍的稀烂, 这不就是故意糟蹋东西恶心咱家吗。”   大舅母回去的时候,把那些砍坏的瓜也带回去了, 她瞧着那瓜还新鲜, 不想浪费了, 带回去还能喂猪。   “应该就是昨下午或是今早上干的, 这挨千刀的短命鬼,可别让我知道是谁!”农家人最见不得就是浪费庄稼的人, 不说稻子麦子, 便是一棵菜一个瓜也见不得。   林久久和云深正在院子边儿上堆小灶, 据说煮蛇肉不能在灶房里煮, 因为灶房顶上的烟灰落进去蛇肉就不能吃了,他们准备在外头炖。   这会儿, 小灶快要搭好了, 林久久干脆让云深一个人忙活, 自己赶忙站起来和外婆他们说自家地里的事儿。   “大舅母, 我刚才去地里摘嫩南瓜,我家地坎上的瓜子也被人砍了两株,我方才还在和云深说呢。”林久久听大舅母说了家里南瓜的事儿, 原本已经消下去的火气又噌的一声上来了。   “什么?你地里的也给嚯嚯了?”外婆一听林久久地里的东西也遭殃了,也不往家里去了,两步去到院子下头的路上,一边挽袖子就要往屋后去。   林久久一看外婆那阵仗就知道她要去干嘛,都来不及生气了,赶紧追去把人拉住。“外婆,别骂了,也两株瓜子苗罢了,没事儿。”   “没事儿什么没事儿?这是瓜子的事儿吗?这不是给人偷去吃了,这是给人糟蹋了,这明显就是看你们不顺眼故意针对家里啊。”外婆心里想法和林久久是一样的,哪怕是成熟的瓜子给人偷去吃了他们都没这么生气。   林久久见人还真是去骂人的,赶紧一边把人往回拉,一边继续劝,“外婆,算了吧,下次咱们再计较。”林久久虽然不想外婆去扯着嗓子满村子骂人,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下回再计较,也就是家里庄稼还要遭殃。   林久久把人拉回来之后,外婆和大舅母一边说话去了,林久久见了安静蹲在云深身边的万小霞,才发现这姑娘今日有些不对劲儿。   这小姑娘平日里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今日倒是安静得出奇,“小霞怎么了?”林久久有些好奇,想着这丫头是不是闯了什么祸啊,不然不可能这么安静的。   林久久不问还好,他这么一问,大舅母和外婆齐齐瞪了万小霞一眼,这会儿两人都顾不上什么庄稼了,大舅母立马瞪了女儿一眼,这才和林久久解释道:“村子里易家的二姑娘在县里的大户人家做丫头,一个月有将近一两银呢,昨个儿易二姑娘回来了,穿戴的就和大家小姐似的,这丫头眼红了,巴望着跟着人去穿金戴银赚大钱呢。”   “这不是胡闹吗,大户人家的工钱高,可这钱不好挣啊,那可是做人家的奴婢,是伺候人的活儿,你连自己摔了都能气得原地踩两脚,你这脾气去了不得被人打一顿撵出来啊。”林久久听罢连连摇头,也是反对得紧。   万小霞是良籍,去大户人家做丫头只能算作雇佣,主人家不能对人喊打喊杀,可小惩罚却是有的,一个被全家人疼宠长大的丫头,哪里能干得了这个活儿啊。   听了大舅母的话,不止林久久,就连云深也不赞成万小霞去伺候人,小姑娘见家里最有可能帮她的人都不帮她,更生气了,嘴一撇扭头就走了。   “死丫头,你去哪儿啊!”大舅母生怕人直接跟着易家二姑娘跑的,吓得跟着人走了好几不,好在万小霞没那么胆子,气呼呼回道:“我去找小云姐,你们都讨厌得很,哼!”   万小霞走了,大伙儿又说回了庄稼的事儿,林久久心里早有了怀疑的对象,眼下也没有外人,他直接说了。“要我看啊,这手欠的东西不是刘家人就是周家人。除了这两家人,我们们也没得罪过谁,要我说八成是刘家,因为黑熊的事儿他们记恨上我们了。”   林久久这会儿后悔的不行,早知道就一文钱都不应该给的,“那十两银子算是打水漂了,反正已经得罪人了,给了银子也是白给!”   云深将手里最后一块土块填好,拍了拍手开始安慰人:“别生气了,咱们给银子又不是为了安抚他,而是将该他得的给他罢了,往后村子里再提起这事儿,别人便说不了咱们的不是。”   “那要是他一直报复我们怎么办啊?”林久久真正担心的是这个,到家里来报复,他们肯定是不敢的,可地里的庄稼防不住啊,庄稼被糟蹋也心疼啊。   大舅母生气的就是这个,那庄稼地又没加盖又没封边的,要是有人故意使坏,这谁能抓得住啊。   一家人担心的其实是一样的事儿,云深琢磨了一会儿想了个法子出来,可他这法子夫郎应该不允,他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眼下差不多未时过半了,蛇肉可以炖上了,云深去灶房拿大砂锅出来的时候,到底还是没忍住,冲着外婆小声道:“外婆,不然咱们出去骂一顿?你就说咱们知道是谁干的,绝不会白白受欺负,若是这事儿真是刘家干的,他们出于心虚应该不会出来闹,毕竟是一来一回,若不是他家干的.......那就有两个可能了。”   “哪两个啊?”外婆如今正憋得难受,恨不得立马扯着嗓子出去骂一顿,听了云深这话精神来了,她倒是想知道,若真的不是刘家人干的,他们除了骂回去还能干嘛。   这会儿大家都在灶房里,云深一直看向林久久,大舅母虽然不知道云深在怕什么,还是伸手在林久久身上轻轻拍了一下,示意人不要说话,然后让云深继续说。   有人撑腰云深就不怕了,赶紧说道:“若不是刘家人干的,一个可能,咱们真去嚯嚯他家庄稼之后,他家人也大骂一顿或者直接找上门来骂,还有个可能是今日他们就会找上门来,直接说不是他家干的。”   “有可能啊。”大舅母立马知道了云深话里的意思。“谁不心疼那地里庄稼啊,若不是他家干的,便是为了地里的庄稼他们也会上门来的。他家心里想必也清楚,咱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们,所以只要喊话喊清楚了,要么让他们家有顾忌,知道咱们会报复回去,往后再也不敢了,要么就是排除了刘家这个可能。”   “排除不了!就是刘家!”外婆赞成林久久的说法,她觉得这事儿除了刘家不可能有别人。   外婆一点功夫不想耽搁,话落人都到了灶房门口,出门之后便直接往屋后去了,这回林久久没拉着人。   两人这里地势原本就高,屋后那个小山坡上头几乎能看尽全村,外婆要是在那里开口骂人,几乎全村的人都能听见。   外婆骂人的声音很快就传了回来,林久久忍不住的叹了口气,由着人去了,想着外婆一定要骂人才消气,那就让她骂吧,既然不能息事宁人,那就让外婆舒心骂一场吧。   外婆回来的时候,额头脸上全是汗珠,就和正看着火炖着蛇肉的云深一个样,但她这会儿明显的一脸痛快样子,终于是舒服了。   林久久和大舅母在灶房里忙活,林久久在剥豆子,大舅母在发面,六月可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大舅母还记得她有身子的时候尤其怕热,便让人出去堂屋里待着,别在灶房里。   “大舅母,我没那么娇气的,不过热了一点罢了,又没事。”林久久在林家的时候,常常都需要顶着烈日在地里穿梭,如今就在自己家里呢,热了能用凉水敷脸擦身,还能喝解渴的凉茶,再热能有多热啊。   外婆进来的时候还呵呵笑着,一脸的舒畅,林久久看着这么高兴,想着早知道一开始不拦着了,还能让外婆多开心会儿。   外婆来了,有了给大舅母帮手的人,林久久放下了手里的青豆准备去给云深倒一碗茶水出去,然后去菜园子里摘菜。   今日的菜最稀罕的便是蛇肉和菌子,有了这两样,旁的菜不用太计较费心,林久久打算再煎一大碗辣椒,拌个茄子,炒个豆角,再用番茄煮个汤也就行了。   申时左右,云深那里的蛇肉就炖好了,可大舅舅他们还没来,今日开饭早,要是大舅舅他们按时来,还得等上一两个时辰呢,到时候怕是蛇肉都化到汤里了。   云深怕耽搁了这蛇肉最唯美的时候,将火灭了用一点儿热灰温着,自己下去喊人了。   云深出门先去了万家,他原本是去万家喊外公吃饭的,没想到外公在家没忙别的,而是在给他和夫郎忙活。现在已经是六月天,眼看着八月就近了,收成的时节,家里最不能缺的一样东西就是晒垫,因为家里要晒粮食了。   今日,外公就是在给两人编晒垫。   晒垫这东西还挺麻烦的,编起来要比篮子筐子费时费力,因为晒垫面积太大,而且不能留空隙,否则那粮食就要从空隙里漏出去了。   “好啦?那走吧。”听见蛇肉好了,外公立马放下了手头的活儿,这活儿一时半活儿干不完,不急于一时。   两人上去的时候,喊了二舅舅一家,至于万小霞,外公喊她去地里喊大舅舅他们回来吃饭。   万小霞年纪小,身子灵巧,一两里地的距离数她脚程最快,一阵风似的眨眼就到了,云深他们回去不久,大舅舅他们也到了。   “我小舅舅呢?”大舅舅他们也到了,林久久便准备摆菜上桌却没看见他小舅舅人。   提到万长青外公竟然先叹了口气才骂道:“那死小子是想上天了,别管他了,咱们吃饭吧。”   外公一句话说的林久久一脸迷糊,还以为万长青闯了什么祸了,外婆这才和大家解释了起来。“那小子近来老是往镇上跑,你外公觉得他怕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惦记上人家杜哥儿了。”   “杜哥儿?”林久久惊了,不说他,剩下所有人包括大舅舅都是一脸的惊讶,显然都是全然不知情。   外婆看她一句话将全家人都吓到了,又赶紧打圆场,一边张罗着人赶紧开始吃饭,一边往外公那里瞪了一眼,“这是那老头子自己猜的,谁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胡说八道。”   外公是不是多想了,林久久不知道,但林久久自己多想了。   他突然忆起先头杜哥儿给家里送礼的事了,他记得那一回可不止外公家里和他家,只要是和外公家里亲近的亲戚家里都有,如今想到这和定亲的时候给亲戚送礼有什么区别?   开饭之后,大家没有继续说万长青的事,林久久自然也就压下了自己心事,等到一段雪白的蛇肉吃到嘴里,他也没工夫去想了。   “好吃。”林久久将碗里那段蛇肉吃完便忍不住的夸赞,这蛇肉嫩滑细腻如鱼肉,可肉质却要比鱼肉紧实鲜美,他觉得这肉有点儿像他夏天的时候烤的田鸡肉,只是要比田鸡肉更嫩些。   这蛇肉云深用了砂锅来熬煮,而且里面除了盐什么东西也没放,全是蛇肉的原香,不只是林久久,剩下所有人都觉得香。   蛇肉味美,可家里人多,也不可能吃肉吃到饱,一人尝了两三段这蛇肉也就没了,但剩下的菜也全是好吃的下饭菜,大家胃口依然好。   林久久今日做的嫩南瓜青豆炒菌丝,是他惦记了好多年的一道菜,他许久之前在大伯家里吃过,之后每每到了夏日就会惦记,只可惜他们小河村菌子更少,而且每年还有专门守着菌子窝的人捡菌子,之后大伯家里好些年没有捡到菌子,他也好些年没有吃过了。   嫩南瓜的味道清香里带着些微甜,加了青豆和菌子香之后味道更是香浓,这道菜的汁水泡饭比鸡汤泡饭还好吃,林久久刚给碗里的米饭浇上鲜美的汤汁,家里便来人了。   今日,开饭时间早,正是白日里最热的时候,家里的大门大敞着,不说院子里就是家里菜园子里那里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自然也就能瞧见那刘全家里的不是从对面的大路来的,而是从屋后的小路来的。   刘全家的一来,家里人除了万小霞几乎都停了筷子,林久久正欲起身却被外婆按住了,外婆甚至连碗筷都没放下,直接端了碗筷到了大门口,对着站在院子里正一脸尴尬的人说道:“哟,这不是刘嫂子吗,真是稀客啊,怎么想起来到我外孙家里来了啊。”   刘全家的今日来也不是来吵架的,便是外婆话里满是嘲讽她也没在意,反而摆了一脸笑慢慢朝着大门口来了。   这里可是自己家里,林久久和云深自然不可能什么事儿都丢给外婆解决,两人起身准备起身客气几句,喊人进去坐,刘嫂子却先他们一步开口道:“万家婶婶,我今早看见周家老幺在你家地边儿转悠,我家刘全今日可没有出过门啊,家里孩子也就嘴馋了些,难免会摘别人家几个果子吃,可嚯嚯别人庄稼是从没有干过的。”   刘全家的是真的怕了,她知道万长青的脾气,如今更知道,连那个貌似老实的云深也不是个好惹的,如今被人误会冤枉嚯嚯了他们的庄稼,她若是不来解释,她家地里的庄稼可就要遭殃了。   万家的老三最浑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她真怕她家苞谷杆子一夜之间全给人砍断了,还有那个云深,他连老熊都弄得死,要是发狠,将他家一家子也给弄死弄残的可如何是好。   “万家婶婶,你们可千万不能同周家说我今日来过。”刘全家的既害怕万家和云深,也不想和周家结仇,又说了这么一句就匆匆走了,一副生怕旁人看见她在这里的样子。   刘全家的来得快走得更快,她走之后,一家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最后还是二舅母气得将手里筷子一放,甚至差点哭了出来,外婆才骂上了。   “没想到竟是那天杀的周家!他家老幺差点儿误了我家姑娘姻缘,我们没有和他家计较,他家还记恨上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啊!”   如今生气的又何止二舅母和外婆,万小云红了眼睛一直低头没有说话,外公也铁青着一张脸,显然,地里的事儿若是刘家干的家里人还不会太生气,毕竟他们知道刘全性子,早知道他可能会报复,可万万没想到是周家啊!   “他周家一家子怎么不去演戏啊,一个个的比那戏台子上的人还会演还会装!”   周家人在村子里名声还是很不错的,否则二舅舅两口子也不可能考虑他家老三,可就是平日里名声不错的一家人,竟然是这种品行,真是应了那句话了,人心隔肚皮啊,一个人是好是坏可没有那么容易看出来。   一顿饭吃的一家人都不开心,外公他们临走的时候,还嘱咐两人不要将这事儿告诉万长青。   “老三那性子,他知道了要坏事。”外公也无奈,眼下只能自认倒霉了。   他想着,要是小儿子他忍不住将周老幺揍了,先前两家说亲的事儿可能就瞒不住了,这对小云名声不好,他们家现在可不想和那家人有一点儿干系。 第91章   外公一家走后, 林久久又和人说了下方才的事,他现在都不知道这事儿弄明白了到底好不好。   “早知道就不让外婆去骂那么一场了,谁能想到你猜的那么准啊, 那刘家竟然真的来人了。”林久久见外公他们那么生气, 心里确实是后悔。   可他也明白, 这事儿自然是弄清楚了好, 一来不用冤枉了刘家,二来也更加的看清了周家的面目,往后再不会给他们坑骗。   云深不知道夫郎就是这么一说, 还直接把人心里没说的话给说出来了。“那自然得弄明白啊,不然不就冤枉刘家了吗。”   云深这会儿越发的不后悔当初给了刘家银子, 他觉得那刘全也就是小人之心了一点儿, 人蠢笨了一点, 倒不是什么恶人, 像周家这种背后耍阴招的才真让人防不胜防。   周家的事儿两人也没什么办法,往后不和他们来往就是了, 倒是万小霞的事儿挺麻烦的, 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了, 竟然一心想去伺候人给人当丫鬟。   “哎, 小霞虽然瞧着没有小云稳重,可她也是个懂事的姑娘, 许是瞧见自己哥哥马上要定亲了, 想给家里挣点儿银子吧, 她动心的自然是那月例银子。”一天过去, 林久久脑子里也有些门道了,想着或许就是银子的原因,否则万小霞没理由想去伺候人, 只是他家里人一直当她是小孩子,没料到她会这般懂事罢了。   林久久这一说,云深也跟着点头觉得有些道理。万小霞也不算是小孩子了,她都十二了,家里什么情况她自然清楚。   “外公家里日子也会好起来的,他们一家都不是懒散的人,眼下的田地足够养活一家老小,等到家里再存些银子再买几亩田地回来,日子就好过了。”云深宽慰人,林久久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说到了家里的事儿,林久久顺便和人提了一嘴明日和小云去镇上的事儿,他们想去那个新开的绣纺看看,拿了里面的成品对比一下他们的手艺,也拆解开来学习一下,到时候好去卖香囊。   说罢家里这些杂事,两人好一会儿没有开口,都沉默着吹凉风了。   如今天气热了,两人睡觉的时间也变晚了一点儿,两人这会儿正在院子里乘凉,家里的院子旁边多了水沟之后,好似清风也被招来,院子里要比屋子里凉快多了。   云深坐在林久久身边,以手作扇轻轻给人扇着风,不再说万小霞的事儿,他转而和人说起了做扇子的事儿。   “我看下头那片竹林旁边就有棵棕树,明日我去砍两爪叶子回来给你做个蒲扇,那东西又轻又防虫,能用一个夏天了。”云深一只手给人扇风,说着话眼睛却落到了身边人肚子上,另一只手不自觉的就摸了过去。   林久久的肚子四个多月了,腹部已经有了明显的鼓起,云深落在他肚子上的眼神也越来越多了。   这个孩子刚来的时候,两人还担心的不行,害怕孩子跟着他们吃苦,可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家里就像是转运了一般,这银子好似长脚了,就是要自个儿往家里来。   最开始,是云深得了株石斛,一下子就卖了二十两银子,两人手里一下子就宽裕了,之后云深做工也好进山寻摸野菜也罢,也都是顺利得很,家里一直都是进账要比花销多,存银一直在变多,日子也有了盼头。   直到近日那头黑熊,那就更不用说了,一下子给家里挣了一百多两银子,建房买地的钱都有了。   “云深,这个孩子还真是个招财宝宝,但你得记住啊,孩子不能溺爱,往后可不能太宠着,要是长成了一副好吃懒做的性子可就不好了。”话到这里,林久久是有些小心思的,他想让云深猜一下孩子性别,他知道不论是谁,自然都希望头胎能得个大胖小子,可这种事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他们也做不了主。   小哥儿有孕之后,几乎很难生下姑娘,基本都是小汉子和小哥儿,而且还是小哥儿多些,林久久从没想过嫌弃自己孩子,不管是小哥儿还是小汉子都好,毕竟他自己就是小哥儿,他亲娘也对他那么好,没道理轮到他自己,却去嫌弃自己的哥儿。   “我老实和你说啊,我可是个小哥儿。”林久久提醒人,可他这话却让云深懵了一会儿,因为他不知道夫郎什么意思。   “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孩子都有了,我自然知道啊。”懵过之后便是忍不住的发笑,因为云深知道夫郎话里的意思了。“没关系的,孩子是哥儿也不会被人欺负的,你也不看看我才多大年岁?”   提到年纪,云深心里便安稳了,林久久一时没有转过弯,反问人:“你多大年岁又有什么相干?”   “怎么没有啊?这关系可大着呢。”云深没想到夫郎这会儿怎么变笨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了,只能耐心和人解释起来。“你看啊,我才二十一就有了孩子,等到咱们的孩子二十了我才四十呢,四十岁的汉子有的是力气,要是咱们哥儿找的人不好,我还能把人揍扁给咱孩子换一个。”   “哈哈,你可真会胡说八道,以后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咱们哥儿会和我一样眼光独到。”找个像他阿爹一样的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六月里暑气最盛,可时辰到了困意来袭,便是额头还有微汗也能呼呼睡去。   云深瞧着身边熟睡的人,又想到了家里的房子,他也发现了外公家里确实是要比他们自己屋子里凉快不少,看来他们决定没错,还真的建个土坯房,等到房子建起来明年夏日就不会这么难捱了。   夏日里,田间地头也好,野地林子里也罢,可全都是虫儿鸟儿的天下,林久久在一声突然响起却又戛然而止的蝉鸣里睁开眼来,想到今日要去镇上,还迷糊着人已经坐了起来,准备穿衣起床了。   云深随后也醒了过来,两人起床之后,一个进了灶房里忙活,一个去了院子里摘菜。   昨日,林久久说今日要去镇上,云深便准备和人一起去,两人菜园子里的菜长得太快,他们只两个人也吃不完,云深便打算摘点儿去卖。   夏日里的蔬菜最是卖不上价钱,但总归有钱入账就好,总比一文钱都没有强。   昨日还剩了下菜,林久久将剩菜热了当浇头,再煮上一锅清汤面便是一顿有滋有味的早饭,他喊人吃饭的时候,云深都还没收工,正在摘茄子。   “久久,咱们今日顺便买杆秤回来吧,到时候做生意方便。”两人今年四月的时候栽种了几棵果树,桃李都有,来年果树长大了,家里吃不完,还能拿去街上卖呢。   就这还是往长远了打算,就说近前好了,家里有杆秤也方便啊,菜园子里的菜一茬一茬的长,自己吃也好做菜干也罢,都是坐不完的,也要拿去卖一点,有了称才方便啊。   云深要买称,林久久没有立马回答,因为这东西价格贵又不是家里的必需品,买不买都成的,用到的时候去别人家里借一杆就是了。   夫郎没答话云深也没放弃,他知道夫郎性子,他多说个几次夫郎就会如他意了。   要说云深还真是慢慢把人性子摸清了,他吃饭的时候又提起,林久久沉默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买就买吧,也免得每次都要去舅舅家来借,到时候咱们一起上街卖东西就方便了。”   可以买称了,云深高兴了,连胃口都好了不少,面条往嘴里的送的时候还不忘将里面的菌丝扒拉到一边,然后全都夹到夫郎的碗里。   “给我干嘛,你吃呀,我碗里也有。”林久久是喜欢吃菌子,可菌子谁不喜欢啊,他也想让云深多吃点儿。   云深只是笑也不说话,只是一味将自己碗里的菌子夹到夫郎碗里。   昨日外公一家都在,他也没法儿明着偏心,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了,他就想把好吃的都给夫郎,他吃什么都觉得好吃,而且碗里浇头已经很多了,不差那点儿菌子添料也好吃。   饭后,云深继续摘茄子去了,林久久准备喂鸡,家里的小鸡已经全都变成大鸡了,再过两个月怕是就要下蛋了。   两人出发的时候,万小云早在家等着了,万小霞也要跟着一起去,大舅母原本不让,林久久帮着人说了情,说了小霞也是大姑娘了,他们可是去绣纺,也该让孩子去长长见识,大舅母这才让人跟着一起走了。   万家坝离着镇上不远,而且全是宽敞的大马路,云深背着一大背篓的蔬菜,听着身边人讨论往后卖香囊赚了钱都要买什么,听到万小霞说要存起来的时候,他便彻底信了夫郎昨晚上的话。   他觉得,夫郎说的有道理,这孩子是真的懂事了,竟然都知道存钱了,往日若是手里有了钱,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买糖,现在竟然知道存起来,只是不知道她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么懂事了。   几人到了镇上,云深直接去了菜市场,林久久领着两个妹妹去了正街上的绣纺,几人还在街上碰上了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万冬阳。   “冬阳哥,你干嘛啊?”万小霞先开口喊人,万冬阳见了堂妹却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给人比划让人别说话,之后也不知道怎么了,气哼哼的一跺脚,嫌弃的看了万小霞一眼,又笑着和林久久和万小云打了招呼便快步走了。   万冬阳走后,万小霞比他方才还生气,一张脸都鼓成了一个大包子,她被人发了脾气不高兴了,指着人背影倔强道:“哼,我给我小叔告状,让他揍你!”   “小叔可不是我对手。”万冬阳竟然还回头了,而且又说了一句气人的话,气得万小霞立马就要追上去,吓得林久久和万小云赶紧把人拉住了。   “好啦好啦,许是你破坏了他的什么事儿,他这才瞪你的,算了吧。”万小云劝人,万小霞却不领情,依旧气愤,“不就在大街上闲逛吗,他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不会是正盯上了那个富贵老爷的因钱袋子,准备给人偷走吧?”   “小霞!”万小云听人说了胡话,脸色立马正了起来,“这种话是能胡说的吗?还说你懂事了,你就这么懂事的?”   盗窃都不是什么好名声,特别万家人又是最要面子的人,万小云作为姐姐,自然要教训说错话的妹妹。   万小霞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拉着万小云袖子撒娇,保证往后不乱说话了,林久久在这姐妹两个的一来一回里倒是琢磨出了一些东西,他觉得万小云一定知道万小霞怎么突然想去大户人家干活儿。   兄妹几个感情向来很好,林久久一点儿没有避讳,想到什么就直接问了,万小云见街上人多,拉着两人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小巷,同人说了原因。   “小霞前阵子做了个梦,梦见她娘带着她去亲戚家里借银子,结果被人奚落一番,给了十几个铜板打发了,而且那铜板还洒在了地上。”万小云年纪比万小霞大几岁,好些事情她都记得,她知道家里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   “那时候阿爷出事,小霞也病了,家里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只能去亲戚家里借,我知道他们往地上丢钱就是不想借钱的意思,我娘说我们也不是不还,而且不借就不借,没必要侮辱人。”   “小霞她是不是病了有段时间啊?”林久久听到这里便什么都知道了,他就说嘛,十二三的年岁也不算特别小,怎么小霞心性就和个孩子似的,家里人也一直宠她,原是以前病了,丢了好些时间,还没来得及长大。   “有两三年吧,一直傻乎乎的,村里人说是丢了魂了。”万小云说到这里,拉了万小霞的手到手里,眼睛红红的看着人,倒是万小霞没事儿似的,只顾着拉人入伙,喊林久久帮着劝家里人,让她去干活儿了。   “易姐姐说,像我这么大的丫头最受欢迎,这个年岁有力气干活儿了,却又没到说亲的年纪,我去干个两三年,就能赚几十两银子呢,多好啊。”万小霞甩开了万小云的手要去拉林久久,她知道,他哥的话在爹娘还有阿爷阿奶面前都有用。   林久久这会儿哪有心思去想什么干活儿不干活儿的事啊,他满心都是外公一家这些年遭的罪,他没想到这短短六七年家里变故这么多,难怪啊难怪,难怪小舅舅和表哥年纪这么大了没成亲,难怪舅舅他们再也没去小河村接过人。   他还以为是舅舅生气了,不理他了,却不料是舅舅家里出了这么多事。 第92章   兄妹几个从小巷子里出来的时候面色都不太好看, 林久久和万小云是因为家里以前的事儿,万小霞则是因为林久久还是没点头答应帮她。   三人耷拉着脑袋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碰巧让他们又碰见万冬阳了。   “冬阳哥, 你方才在干嘛啊?”林久久先问出声, 他总觉得万冬阳方才好像在跟着谁, 因为他们打岔把人跟丢了。   林久久一猜一个准, 万冬阳手里还拿着一个包子在吃,一边招手让人跟着他走,一边点头算是应了林久久的话。“我准备套一个孙子麻袋, 把他拉到僻静的巷子狠狠揍他一顿,哪知道那孙子像只泥鳅滑得很, 几个眨眼人没了。”   “那孙子, 不, 不是!那人怎么得罪你了啊?”林久久知道万冬阳和他小舅舅一样, 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他想知道是谁得罪了他, 竟然还要套麻袋揍人?   方才几人遇上, 林久久兄妹几个听话得很, 让他们跟着, 他们就乖乖跟着人走,话问出口, 林久久才反应过来, 他们还得去绣纺呢, 这才拉了身边两人停下了步子。“冬阳哥, 我们还要去绣纺呢。”   “绣纺又不远,新开的那家我知道在哪儿,一会儿我领你们去吧。”几人说话的功夫到了一个包子铺前头, 这包子铺没有开在菜市场而是开在了正街上。   有门头有铺面的包子铺气派得很,铺子前头站着的人穿着打扮也体面,万冬阳一往那包子铺去,林久久就知道他要干嘛了,果然,他猜得没错,万冬阳又买了几个包子朝他们递了过来。   “这家包子比市场的好吃多了,你们尝尝。”万冬阳给的干脆,三人也没推脱,一行人吃着包子往绣纺的方向去了,万冬阳还开口问了林久久昨日的事。   “久哥儿,我前日听你我大奶奶在你家风山上骂人,村子里也在传,说是我叔还有你家地里的东西都被嚯嚯了,是不是刘全干的?”   “不是,原本确实是怀疑刘全,后来发现不是刘家,是别人。”万家和周家的恩怨是因为万小云和周老幺的亲事,林久久不想让人这事儿被别人知道,便是这人是万冬阳也不行。   万冬阳心眼子多,一听林久久这话就知道他不愿意多说,他也没勉强,没继续问。   几人跟着万冬阳抄了近路,穿过一条小巷直接到了对街,绣纺到了万冬阳便走人了,也是他走了,万小霞才拽着林久久衣服说道:“哥,你傻啊,你怎么不说啊,反正他喜欢揍人,说了让他也去套周老幺的麻袋,揍死那个坏东西。”   “你这不是让冬阳哥去惹祸吗,和周家有恩怨的是咱们又不是冬阳哥家里,咱们别给人家找麻烦,再说了,和周家的事谁都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知道吗?”林久久再次叮嘱了妹妹不能说胡话,脑子立马开始记起方才吃的包子里都有啥,他回去了也试着做。   新开的绣纺气派得很,门头上的锦绣坊三个字做的大气又漂亮,仔细一看便能看出那三个字是一针一线秀出来的,还真是有心。   三人年纪都不算大,而且少有独当一面的时候,所幸铺子新开,主家也好绣娘也罢都热情得很,知道他们不是上门买东西也没给人脸色看,反而领着人在铺子里逛了一圈,细细告诉他们他们铺子都收什么东西,什么成色的什么价格。   林久久一对比铺子里的绣帕香囊之类的东西,就知道自己绣活儿拿不出手,他立马歇了靠针线赚钱的心思,倒是万小云很心动。   几人在绣纺耽搁的时间并不多,如今还不到午时,云深那里应该还没收摊,他们直接往菜市场找人去了。   云深背篓里的菜确实还没卖完,但他不打算卖了,马上就要午时了,市场里卖菜的基本没什么生意了,再要有生意得要下午未时之后,还要等上一两个时辰,实在是不值当。   林久久他们到的时候,云深正在收摊,林久久听人说了缘由,又见背篓里只有几根茄子和几把豆角了,也觉得再等下去没必要。   三人准备买了称就离开,可他们人都到了杂货铺子,云深却说有事要忙,喊三人买了称就回去,他自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云深突然离开其实不是办事去了,是办人去了,他在市场瞧见了周老幺,他心里气不过周家干的事儿,准备好生给周老幺一个教训。   云深原本没准备今天就收拾人,只想跟着人一路,看看他要去些什么地方,下次准备好了再收拾他。   他们毕竟一个村子住着,若是直接给人一顿打,回去可不好交差,周家一定会闹到家里甚至闹到万家去,如此就是给夫郎和外公他们惹祸。   可云深运气倒是挺好,或者说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周老幺干的事儿了,云深在市场碰见了几个熟人,几人一起做过工,云深二话没说掏了几十个铜板出来,将正跟着的人指认给几个工友便放心回家了。   云深追上林久久他们的时候,兄妹几个都还没到村口,林久久见人一脸兴奋,故意冲人说道:“你去赌钱了?还赢钱了是吧?笑的就和捡了金子似的。”   云深被夫郎调侃,也不生气,仍是笑着回道:“事情顺利,可不高兴吗。”   云深一个字不提什么赌钱的事儿,他知道夫郎是故意调侃,他们都明白,他去哪里也不会进那赌坊的。   至于周老幺那事儿,眼下事情成不成还不知道,云深也不好说出来,而且这马上就要到村口了,小霞还在呢,要是孩子藏不住事儿给人知道了可就遭了。   有孩子在身边不能乱说话,可到家了就无妨了,云深一到家,还等不及洗个冷水脸凉快凉快呢,就赶紧拉着夫郎说了方才的事。   “总之,事情成不成今天下午就能知道,再不成顶多明日也有消息了。”云深早想过了,若是那几人得手的话,这事儿今天下午就得闹出来。   周老幺从镇上回来不可能一个人碰不上,便是真的一个人碰不上,他也不可能一直在家待着,直到伤养好再出门,况且,他这算是无妄之灾,他家里还不能嚷嚷几句啊。   总之,事情成功与否,至多明日他们就能知道了。   林久久从听云深说起要给周老幺一个教训开始,一颗心就揪着,手里的洗脸帕也被拧的死紧,听见云深只是喊人别人去才放心了一点,展开帕子开始洗脸,可他脸还没洗好呢又觉得不妥,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自己出手更合适,自己偷偷出手才能保密啊。   林久久洗着脸呢却愣了一下,还轻轻皱了下眉头,他情绪变化一点儿没逃过云深眼睛,云深知道他的担心,再次和人解释道:“你不知道,杨大哥办事最是牢靠,而且我和他交代了,让他什么都别说,只管套了麻袋给人狠狠一顿揍就是了。”   “要是给他知道了怎么办啊?”林久久想着那周老幺又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被打,怀疑的对象能有谁啊?还不就是他们和万家。   林久久担心的事儿云深自然也想到了,可他要的就是这个目的。   “我要的就是这个啊,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是谁揍他,可又让他拿不出证据来,如此才能真的给教训不是吗?若是真让他以为是别人干的,那有什么意思?他依然觉得我们好欺负,往后还会肆无忌惮明着暗着的针对咱们。”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听了云深这番话,再想到先头到家里要钱的林家夫妻,林久久觉得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啊。   云深见夫郎开始认同他的话,面上神情放松了不少,终于是安心了,心想着若是那周老幺今次得了教训,却还不收敛......那就算他骨头硬,不过再硬的骨头也能打软。   压在心里的事儿说了,云深心里也爽快了,等到夫郎洗了脸擦了手,自己直接躬身将水往脸上浇,连帕子也不用了,甚至直接将外衣脱了,开始擦身子,一看就是被热的不轻。   林久久自然也热,但远没到云深那个地步,他想着相公体热的好处全体现在的冬日了,夏日这块火炭都快要热死他了,到了晚上那是一点儿也不想挨着他。   两人到家的时候时辰还早,还不到申时呢,也不到做晚饭的时候,林久久干脆进屋子数钱去了,今日又赚了几十文呢,也没白跑一趟。   将今日卖菜的五十多个铜板收好之后,林久久有些困倦准备上床眯会儿,云深睡不着,又因着惦记周家那里的消息,觉得今日时间过得格外慢,好在云深盼望的消息来的不算迟,林久久刚睡醒了,万小霞就来了。   “哥,你们不知道吧,今天周老幺在镇上给人打了,听说被打的老惨了,自个儿都没力气回来了,还是他家里人去抬回来的。”周家离着村口近,万小霞没赶上这个热闹,并没有亲眼见到周老幺被抬回来的样子,她也是从村里人嘴里听来的热闹。   “我一听说立马就来告诉你们了,你们住的远,肯定不知道。”万小霞这会儿特别高兴,林久久还以为她纯粹是为家里高兴呢,哪知道周家的事儿完全是小事,小姑娘专门来这一趟是为了炫耀。   “我找到干活儿的人家了,就在镇上呢,而且月钱还高,一个月有一两银子呢。”万小霞这会儿下巴都快要翘到了天上,满脸的得意,可听罢这个消息的云深和林久久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谁家小丫头月钱一两银子啊,这是去干嘛的啊?   两人皆是一脸严肃,万小霞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和人说了,他是去杜家干活儿。   “杜哥儿说,不对,我现在得喊他少爷呢。”马上要去人家干活儿了,杜哥儿成了东家,万小霞立马改了口。“杜少爷说他家里都是小厮,可他年岁大了要议亲,若是家里伺候的都是小厮对他名声不好,他想找个小哥儿或者小姑娘伺候,这活儿可不就落到我身上了吗。”   “是杜家啊,那还行。”知道是杜家,云深放心了,也不再说什么,林久久也没继续反对,只是心里纳闷,他觉得可能他外公直觉是对的。   万小霞走后,两人瞧着日头位置也要开始做晚饭了。   今日家里也算是事事顺利,好事成双了,心头恶气出了,万小霞的事儿也办好了,做饭的时候,林久久心里高兴便把先前万小云和他说的话都和人说了。   “云深,咱们屋子建好再买上几亩水田回来,就存点儿银子给小霞做嫁妆吧,也让大舅舅他们能轻松点儿。”外公家里眼看着就有两桩喜事要办,万长青和万永全成亲都是大花销,前后至少也得花上五十两银子。   林久久不知道他外公家里存银,却也知道不会超过这个数,总之,他们能帮外公他们的地方多少还是要帮一点。   两人一直都受助的,如今能帮万家的忙,云深自然也愿意,说到给万家帮忙,云深又想起一件事。   “云深,你......”   “对了,还有件事......”   两人一起开口,林久久一听人说还有事,便让他先说,云深知道夫郎要喊他干嘛,把柴棒子放到灶里就起身往人身边去了,之后才开口说道:“今日杨大哥还同我说了一件事儿,只是家里七月开始不是要建房吗,我就给拒了。不然,我现在去外公家里一趟,看看表哥愿意去吗,他要是愿意吃这个苦,我明日去镇上找人,让杨大哥到时候带上他。”   “这活儿是去干什么的啊?”林久久正在切菜,这会儿手里的活儿都停了,他直觉这活儿不轻松,不然云深也不能自己却不了就直接拒了。   林久久猜的没错,云深说的这活儿的确不轻松,而且大多汉子都吃不了这个苦。   “去老林里砍木头搬木墩,这活儿挣钱,可实在是苦,一般人干不了。”上好的木材和山林的柴禾不一样,是非常值钱的,搬运这些木材的活儿工钱自然高,可对于身上只有一把子力气的人来说,没有钱是好挣的,每一文都是血汗钱,挣多少钱就得出多少力。   去深山老林扛木头,不用云深细说林久久也知道那活儿多累,云深他们去摘点儿山菜回来,还要休息几天才去呢。   手里继续动作,林久久对着身边人摇了摇头,“算了吧,别去了,我哥还没成亲,连孩子都没有,要是累出个好歹影响了子嗣可就不值当了。”一听见深山老林几个字,林久久就觉得又累又怕,他实在不想家里人去冒险。   见夫郎反对,云深却觉得可以一试。   “不然还是说一声?到时候去不去让表哥自己决定,再说了山林里危险多机遇也多啊,要是给表哥捡到山珍那可就发财了。”   林久久好笑的看了人一眼,冲人说道:“哪有那么多没事儿啊,不过你要去说也成,饭后咱们一起去吧,左右也无事,去外公家里坐坐。”   “行吧。” 第93章   两人下去外公家里, 大多时候都是直接从屋后的小路下去,他们还没到二舅舅家门口就听见大舅舅家门口有好大的吵闹声,等到两人到了二舅舅家门口, 果真有人正在大舅舅家门口破口大骂。   如今村子里的人, 两人基本都认识了, 林久久一眼就看了出来, 那正在大舅舅家门口骂人的人是周老幺的大嫂。   “云深,快走。”林久久急了,他就说周家人没那么好打发吧, 这不还是给舅舅他们闯祸了。   两人着急步子不由快了,可他们还没走几步呢, 大舅舅家的院门突然开了, 还从里头泼了盆水出来, 那水瞧着还黑黢黢的一看就不干净。   一盆水泼的两人愣住了, 也将门口的骂声泼停了,等到两人到了院门口, 大舅母正满脸歉意的看着周家的, 双手还伸了出去, 虚虚拉着周老幺的大嫂道歉。   “哎呀, 周大嫂呀,真是对不住了, 这泼水出来的动作都习惯了, 忘了你在外头了。”大舅母这话一说, 已经到了院子门口的两人纳闷了, 看大舅母这个态度,也不像是和人吵起来了啊,难道周大嫂骂的不是他们?   两人正迷糊呢, 大舅母给了两人一个眼神,让两人先进去,两人确实是在迈步往里走,但他们刚进了院门就停下了步子,因为大舅母的话那周家的明显不买账,正怒气冲冲手指大舅母发火呢。   “永全娘,你唬三岁小孩儿啊?什么叫忘了我在外头呢?合着我是死人啊,我这么大一个人在这里你当不存在的啊?你是聋了还是瞎了啊?”周家的心里明镜似的,万家人就是故意的,可她又不能把万家缘何泼她水这事儿摆在明面上说,真是憋屈!   大舅母或者说万家人怕的就是周家的没反应,如今她发火了,事情就好办了。   大舅母二话没说,直接变脸,一巴掌打开了周家的指着她的手,转而指着人开始骂了起来,“周家的,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满村子去打听,看看谁家能容忍你在人家院门口破口大骂,我不过一个习惯改不过来,也给你道歉了你还想干嘛?”   “就是,你还想干嘛?”万小霞人没到声音先到了,她也帮着她娘说话,等到话落她人才到了,接着万家所有人都出来了。   六月天,农事不多,闲时不少,村人最喜欢的便是看别家的热闹打发时间,万家这里闹起来,第一个出来看热闹的便是下头的张家人,之后王家也出来了,再接着远些的人家都站在了家门口或者跟着来了。   周家离着万家还是有些距离的,但这会儿周家人也正赶来,而且是一家子都来了。   周家人一来,周老大家的直接往地上一坐,立马拉着湿了的衣裳哭诉了起来。   “乡亲们,你们评评理啊,我不过就是占了他万家门前一块地,也就两个步子的地方,他们都见不得啊,竟然直接泼了我一身的脏水,也不知道那水是干什么的,我一身衣服是又脏又臭,这就是存心欺负人啊!”   “那水是洗了粪桶的。”这会儿万家人都在门口,万小霞躲在他阿爹身后,她见那周家的有疑问,直接给人解惑了。   万小霞这话一出口,有些人一脸的嫌弃,还往后退了几步离着周家的远了些,有的人忍不住的呵呵笑,反正那污水没有泼在他们身上,听着一乐也不错。   看热闹的各有各的反应,周家人却个个面色铁青,万家一个小娃娃都能糟蹋他们周家人,万家人是真没有将周家放在眼里啊。   周老大黑着脸到了自己婆娘身边,他看了一眼万家人,又看了一眼所有村人,最后指着坐地上的婆娘说道:“今天万家必须给我们周家道歉,否则这事儿没完。”   “求之不得。”万长青双手抱拳斜倚在院门上,只斜斜看了周家夫妻两个一眼,便直接将话说破了。“这婆娘先头说我大嫂是聋了还是瞎了,我大嫂自然是没聋也没瞎,相信乡亲们的也是一样的,你们自然能瞧见,也能听见,他周家人欺负到我万家家门口了。”   “姓周的,你婆娘干了什么事儿你不知道?她杵在我家院门口,对着我家院子破口大骂,我们都没和她计较,我大嫂无意泼了盆水到自个儿找上门受罪的她身上,你家好意思计较?”   万长青的话就一个意思,你家婆娘故意来恶心我家,但我家的人可是无心泼了她水,反正我们没错。   万长青这么一说,便不断有人开口了,因为他们确实是听见了。   “先头听见周嫂子在这里骂人,我们还以为是他家老幺的事儿有了结果了,合着不是啊?”罗忘他爹记着云深的好意,先头一直没有开口,如今两家人说了半天了,他也听出来了,合着周老幺不是万家人揍的啊,那周家人疯啦?   “你家婆娘脑子没病吧?你家老幺被人揍了,你们有本事抓住人你们就揍回去,没本事抓到了人,你们要骂人也好咒人也罢,你们在自家门前啊,跑到人万家门前算什么啊。”罗忘阿娘也跟着开口,算是将事情说明白了。   罗家两口子这话一说,周家夫妻还有剩下的周家人都是一样的表情,一个个的都是愤愤不平,却又开口说不了一句反驳的话,最后还是周老大家的无赖些,竟是厚着脸皮说道:“他家这里地势好,全村都能听到,我借用点儿地方怎么了?”   “你借用点儿地方没关系,所以我们也没赶人啊,那我娘无意往你身上泼了水,你们家怎么就不干了?合着只能我家憋屈,你家不能委屈是吧?”万永全脾气要比万长青好不少,他向来不与人为难,今日倒是难得开口。   万永全的话什么意思周家人心里门清,可他们却不敢接话。   但周家人不说话,有些脑子聪明的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来,这事儿由来应该是周家怀疑万家打了他家老幺,却又没有证据,所以特意来人门前指桑骂槐的恶心人,可万家不惯着,直接一盆水给人泼的过去,然后周家人不干了,来找麻烦了。   说穿了,这事儿只要周家人没证据,怎么都是他家不占理,可话说回来,万家人到底有没有揍周老幺,又为什么揍他啊?   两家人吵闹一番之后,周家人带着憋屈,看热闹的人带着疑问都走了,等人一走,林久久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外公他们拉着进了屋,开始训他话。   “你俩怎么回事?那周家老幺是不是云深揍的?”外公一点儿没有废话,让万小霞看住院门,确保没有人在门口偷听,直接把心里怀疑说出来了。   外公的话林久久不敢答,他怯怯看向云深,云深也没有说话,但默默点头了。   云深点头之后,其他人也就算了,万长青第一个哈哈大笑了出来,几步跑到人身边和人勾肩搭背的,还怪人揍人怎么不喊他。   “也不是特意要揍他,是刚好遇上了。”话到这里,云深也没瞒着,将白日里的事儿全和人说了,且既然说到了杨大哥,便干脆将八月进山搬运木材的事儿也和人说了。   云深将进山伐木的事儿一说,周家的事儿立马成了小事儿,全家人的思绪都是进山的事儿了,因为没人比外公更清楚,这活儿有多挣钱。   家里这老屋,还有二舅舅他们的房子,甚至林久久阿娘的嫁妆,可都是外公进老林搬墩子挣回来的。   山林里没有进过任何加工的原木木材,又被老人们喊作墩子,大概是因为那东西又笨又重吧。   “这一截墩子最重的能有千斤,这活儿......苦啊。”外公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既舍不得这笔钱财,又舍不得儿子孙子去吃苦,可一想到他第一次进山林也不过十九岁,又开始犹豫了起来。   外公犹豫,万永全却不犹豫,他甚至害怕他阿爷给拒了,也不等阿爷那里发话,直接回了云深。   “云深,我去,你千万得给我留个名头啊。”万永全这会儿甚至有些兴奋,毕竟这个镇子已经二三十年没有人进山伐木了,再有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次不去,这辈子都没这赚钱的机会了。   万家如今正年轻气壮的就是万永全和万长青,万永全表了态度,万长青却皱了眉头,甚至哭丧着一张脸。“这不得累死我啊。”   “臭小子,你就这点儿出息,连你侄子都比不上啊你?”外婆被小儿子弄得哭笑不得,却没注意小舅舅话里明显是也要去的意思,只是在抱怨太累了。   林久久没想到就连他小舅舅都动心了,他惊讶的看向云深,云深也只能无奈一摊手,他早说了,让舅舅他们自个儿决定,免得往后舅舅他们知道了,怪他没把这赚钱的活儿告诉家里。   万家也好,云深他们也罢,之后的时间已经完全将周家的事儿抛到了脑后,一心只惦记八月之后的山林危不危险,进山又得带点儿什么才更安全,倒是此时的周家人一个个的气得要死,还开始互相责怪了起来。   “要说这事儿还得怪老幺,他没事儿手欠什么啊,干嘛要去嚯嚯万家和那姓云的地里的东西。”今日最受累的就是周老大家的,她换好了衣服出来就开始埋怨人,可她婆婆护短,听她埋怨小儿子,一点情面没留,立马一个眼刀过去骂声也来了。   “人家说长嫂如母,他都那样了你还尽知道埋怨他,你算什么嫂子?你要真有本事就直接替你弟弟打上万家去,替你弟弟出了这口气恶气!”周老幺这会儿还瘫在床上痛苦呻吟,周婶子听着儿子的痛哼心疼得不行,可她不敢打上万家去,只能将心里恶气发到家里人身上了。   周老大家的嫁到周家十几年了,大儿子都十几岁了,眼下已经有帮她的人了。   周家大孙子周强见不得他娘被骂,不耐烦冲着他阿奶道:“这怎么能怨我娘?阿奶你偏心,我娘说的又没错,要不是小叔自己惹祸,怎么会被揍?”   “就是,再说了,他人是不是万家人揍的还不知道呢。”周家老二是个倒霉的,爹不疼娘不爱的,就大哥关照他两分,他自然也向着大哥,开始帮着嫂子侄子说话。   周家老两口子见一家子都不团结了,周老头气得将身边桌子拍的砰砰响,指着所有人大声道:“都住嘴!自己人吵了起来算什么回事?你看看人万家,什么时候不是拧成一股绳?你们就不能学着一点?”   “学什么学?怎么不让老三多和万家老三学着一点儿?不说万冬阳了那个万老三了,他但凡有万长青那个万老三一半的本事,咱们用得着替他操心吗?”   “他好意思吗?不是说都得了人身子了吗?怎么咱们上门提亲还能给人拒了?他就这点儿本事?”   周老大两口子连连出口埋怨,周家老两口这才不说话了,因为他们也气,气家里老三不争气,亲事不顺只能同那个姓云的和万家出气,偷摸去弄人庄稼,结果招来了更大的祸事。   周家人都不知道,云深他们怎么就猜出了干坏事的是他家老三,可他们却是认定了他家老三就是姓云的或是万家人干的!   他家老三都说了,今日那万冬阳偷偷摸摸跟了他一路,他甩脱了人到了菜市场,刚看见那个姓云的没一会儿,就被人套了麻袋给揍了,这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啊! 第94章   昨日, 周家人上门闹了一场,两人一直担心周家人还会报复,可之后一连好些天那家人都没什么动静, 两人便慢慢把周家的事儿放下了。   时间一眨眼, 又是半个月过去, 到了七月, 村里各个角落都开始有了变化,田间地头不再是一片绿油油而是染上了几抹金黄,田里稻穗也开始低头, 地里的苞谷也开了口露了苞谷粒,眼看着就要到收成的季节。   到了七月, 林久久肚子也五个月了, 正是整个孕期相对最安全的时候, 他便起了心思, 想和云深一起回一趟小河村。   “这次不回去,怕是要等一两年了,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正好去给我娘烧点纸钱, 再不久就月半了。”按说一年有十二个月, 自然有十二个月半,但晏国人嘴里的月半却只有一个, 那便是每年的七月十二。   每年的七月十二是农家人给先人烧纸供奉的日子, 这个日子和过年的上坟不同, 过年上坟不让家里出嫁的孩子上坟山, 七月半却不一样,便是出嫁的女儿或是哥儿都能给娘家先人烧纸供奉。   “行。”云深一点儿没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之后又琢磨了一番,准备去村里或者镇上租一辆马车,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带上夫郎的话,可不能让人大着肚子走几十里的山路。   林久久原本不想花这个冤枉钱,可以一想他如今大着个肚子,走几十里的山路也确实是辛苦,也怕到了村里被人笑话,还是租个马车好了,撑撑面子也罢,让大伯他们放心也好,左右不过一百文钱罢了,省省就出来了。   两人七月初三这日出门,临走林久久还和外公他们交代了一下,若是他们没有当日回来,要麻烦大舅母上去帮忙照看一下笼子里的鸡,现在家里的鸡开始下蛋了,别让人把鸡蛋给摸走了。   云深的马车是在镇上租的,村子里有马车的人家不少,但大多人家的马车都是拉货的,车厢基本全是大敞口,七月的日头也烈,云深不想夫郎在烈日下暴晒好几个时辰,干脆去镇上租了一辆有盖顶好似轿撵一样的马车。   两人出发的隔日,云深还去外公家里摘了一背篓白梨,出发当日又在镇上买了糖酒糕点还有一个大猪头,带着比回门礼还重的东西回去了。   两个村子相距颇远,两人架着马车只能走官道,因此还绕了些路,他们早上巳时出发,午时了都还没到,快要未时的时候才刚到村口。   一到小河村村口,林久久便忍不住的掀开了车帘,他还记得他上次回门日回来,走的时候可是逃也似的离开的,那时候应该有不少人取笑他吧。   小河村的地势和万家坝不一样,从进村开始地势慢慢变高,好在便是地势不算平坦,但也有通往林家的大路,足够一辆马车前行。   两人从进村开始就没碰上什么人,还以为大家都去地里干活儿或者在家自个儿家里,直到他们快要到李家门前,才知道为何村口冷冷清清,因为热闹全在李家。   今日李家好像在办什么喜事,还没他家门口呢,就能听见他家那里吵吵嚷嚷吹锣打鼓的声音,就连他家房前屋后都有不少的人。   林久久远远瞧着这阵仗,一家子就想到了家里在办酒,他仔细想了一下李家几个人的生辰,可对比日子之后也不对啊,之后又想着是不是林香香生了,再算算日子也觉得不可能。   但他没好奇多久,两人的马车转瞬到了李家门口,他和云深被人喊住了。“云深?是云深吗?”   “是我哥!”林久久听见他堂哥的声音,一把掀开了轿帘,趴在小窗上喊道:“哥,我回来了,我和云深一起回来了。”   大堂哥见连堂弟都回来了,立马对着院子里头吆喝,一会儿功夫大伯和大伯母也出来了。   两人这会儿也到了李家门口,云深将马车停下,大伯他们也出来了,他赶紧喊了人,正想说让大堂哥先跟着他们回去,李家人也跟着出来了,但出来的人不是李家父母,而是李恒和他新纳的妾室。   今日李家之所以这么热闹,是因为李恒今日纳妾,他们到是赶巧了,竟是挑了这么个日子回来。   “久哥儿,你,你竟然有孕了?”李恒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一副新郎官打扮,他身边站着一个面容清秀身材娇小的小哥儿。   那哥儿见李恒看着林久久肚子呆了一瞬,立马踩了人一脚拉下了脸。   李恒被踩之后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紧哄着身边人,一副极尽讨好的模样,那哥儿便一脸挑衅的看向林久久。   林久久完全没在意身着喜服的两人眼神来往,已经和大伯他们寒暄了起来。“大伯,没想到你们今日在李家喝喜酒,我和云深买了个猪头得让大堂哥想和我们回去。”   林久久如今只能想到他的猪头,这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得赶紧先拿回去,免得坏了。   李家今日大宴宾客,哪里都热闹得很,大门口都站了坐了不少人,这些人和云深不熟但和林久久熟啊,看人坐着这么气派的马车回来,还听说两人给林家大伯买了猪头,一下子好奇心就来了。   先头听说说云家这个老二不受家里待见,林家哥儿去云家受罪了,前阵子又听说这个云老二是个出息的,连老熊都能打得死,看来这日子是好起来了。   “久哥儿,你这马车好气派啊,得要不少银子吧?”一个妇人到底是没忍住,直接问出了口,林久久也没打肿脸充胖子直接摇了摇头回道:“这哪是我家的啊,是我相公怕我怀孕辛苦,在镇上租的。”   林久久话落,问话的妇人倒是没搭腔,倒是一个年长的婆子酸溜溜开口了,“哎哟,你这才几个月啊,走点儿路辛苦什么辛苦啊,我怀我家那几个的时候,快要生了还下地干活儿呢,我家老三直接生在了地里,不也没事。”   李家今日请了全村的人,一个村子住着,每个人都难免会有几个死对头,一个年岁和先头开口的婆子差不多的老婆子乐呵呵开口道:“哎呀,人和人怎么比啊,人家久哥儿命好呗,有的人啊就是一副贱命,活该吃苦受罪一辈子哦。”   “死婆娘,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啊,你挤兑谁啊?”   “我挤兑谁谁知道。”   两个婆子互不相让立马掐了起来,还是李恒怕人继续闹起来劝了两句两人才停了下来。   但两人闹几句的功夫,林久久他们也准备走了,但他们走之前,大伯母先爬上了马车,然后掀开了车帘,将那个大猪头给门口所有人看。   之后还瞧见了旁的东西,更是一边假意埋怨林久久东西买多了,一边故意大声喊道:“哎呀,这又是酒又是肉的就不说了,怎么连糖啊饼啊都有啊,你这孩子回自己家里,咋还这么浪费啊。”   大伯母声音大的恨不能所有人都听见,她话落自然也惹来一阵羡慕。   李家和林久久曾经的事儿,小河村的村人都门清,眼下见了林久久日子过得不错,再想想林香香现在的日子,都觉得林久久还是命好,就算被家里塞去了云家受罪,也能慢慢将日子过起来。   林久久知道大伯母用意,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想赶紧走了,只是一家人刚准备走,就被李恒的妾室喊住了。   “今日是我和李郎大喜,家里设了宴席宴请村人,你是林家外嫁的哥儿吧,回去收拾收拾也来家里喝杯喜酒吧。”   林久久听得那人声音,眼神询问大伯母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跑到李家吃纳妾的宴席了,大母小声对人说道:“李家宴请全村,不收礼钱,挨家挨户去请的,不来不好。”   得知李家竟然摆了免费的流水席,林久久心里有些犹豫,他回头笑着同人说道:“赶了一早上的路,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去歇歇。”   林久久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想着回去想想再说。   李恒看着云深扶着林久久上马车,看着林久久依然凸起的肚子,心想若是当初他们顺利成亲,而今久哥儿肚子里的孩子该是他的。   他正想的出神,又被身边人扯了衣袖,他思绪回笼,望着身边摸样同样出众的爱妾,心里的遗憾慢慢散了。   算了算了,世间事哪有两全法,现在的眼前人不止模样出众,还能识文断字吟诗作赋,久哥儿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哥儿可比不上。   云深他们的马车也坐不下那么多人,大伯母上了马车和云深他们一起回去了,大伯和两个堂哥后头走路回去。   今日,李家宴请全村,却独独没有林大有家,但李家的纳妾宴席便是他家请了,林大有一家也不会去。   林大有夫妻两个眼睁睁看着云深的马车往隔壁去了,两口子在院子里互相干瞪眼,都想让彼此去隔壁闹事,可却都不敢行动,他们如今也算是知道了,家里那个小畜生是真的不认亲爹了,要是闹过去,怕是又要挨一顿打。   林大有夫妻两个的不甘愤怒马车里的人一点儿不知道,一家人到家之后,林久久下了马车,赶紧和人打听起了李家的事。   “这咋又纳妾了?”先头李恒因为纳妾差点儿闯了大祸,怎么又要纳妾了,而且看样子,李家对这个妾室还挺重视啊,纳个妾排场搞得比娶妻还大。   这事儿便是林久久不问,大伯娘也要和人说道,她拉着人到了堂屋,也不管还在收拾东西的云深他们,赶紧和人说起了李家这位妾室。   “听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不知怎么原因让李恒买了回来,而且还收了房,收房也就算了还要摆酒,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摆几桌,那是宴请全村啊,还一个子儿的礼钱不收,这是多重视这个妾室啊。”大伯母说的唏嘘,一边摇头一边不停叹气,之后看了隔壁一眼小声说了句,“香丫头以后得日子难熬咯。”   两人正说这话,大堂哥拎着两个还挂着水珠的大白梨进来了。   “娘,久久,吃梨。”大堂哥给两人递了梨,又出去忙活了,大伯娘瞧着院子正卸车厢的云深,脸上又有了笑。“久哥儿,还是你命好啊,当初你若是嫁去了李家,有的是苦日子给你过。”   “他家答应要换亲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连一个信字都守不住的人是靠不住的,我这个无依无靠毫无依仗的人去他家做妾,就是去找死。”林久久一直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而今却是庆幸,还好当初没有抱着鱼死网破恶心林家母女的心理去李家做妾,否则等到李恒对他的热乎劲儿过去了,他可就惨了。   林香香好歹是正妻,日子不会多难过,一个妾室可就难说了。   “哎,真是看不出来啊,那李家原是一家子白眼狼。”大伯娘自然是不待见林香香母女的,可一想到隔壁一家子这大半年的境遇也不免唏嘘。“那李家用得上人的时候,他们就是亲家,用不上人了就不把人当人看,香丫头可是李恒那小子的结发妻子啊,他家今日搞得这一出,那是把香丫头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大伯娘算是说出了林久久心里话,话到此处,大伯他们也忙活好了,除了还要牵了马儿去喂草料的大堂哥,一家人都往堂屋里来了。   李家的事儿林久久都打听清楚了,多余的话也不想说了,可大伯一来,又开始说起李家的事儿了。   “那咱们还去吃饭吗?”大伯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李家吃席,大伯母气得瞪了他一眼,“去什么去?”大伯被大伯母训了也不生气,反而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林久久也跟着笑了,同时冲着家里所有人说道:“去,怎么不去。”   林久久想通了,往后就把李家当做普通村人来往就行了,李家没有对不起他,他也没有对不起李家,送到嘴边的宴席不吃白不吃。“人家不是请了全村吗,咱们不去不合适,再说了,又不要礼钱干嘛不去?”   林久久这话一说,大伯和两个堂哥眼睛一下亮了,李家的席面实在是好,反正他们也没吵过闹过干嘛不去啊。   父子三个的反应气得大伯娘无奈叹气,她小心朝着林久久开口道:“久哥儿,你真不介意啊?”   “不介意,我和他们又没仇,我介意什么啊。”林久久是真不介意,他原本也不喜欢李恒,婚事不成就不成吧,没必要搞得仇人似的,让人以为他多稀罕李恒呢。 第95章   李家摆的宴席不记礼, 只要席上有了空位只管坐下就行,他们一大家子一起到家李家的时候,不只是李家人就连在李家吃席的村人都觉得惊讶, 大家都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真来了。   林久久假装没看见众人异样的眼神, 只是心安理得指挥云深给他找座位, 等到坐下了才笑呵呵的冲着身边人也是所有人说道:“今日倒是巧了, 还能赶上喝恒哥的喜酒。”   林久久人都坐下了,还一脸坦然,早注意着这里的李家夫妻两个才终于过来了。   “久哥儿, 你回来了啊。”李恒娘看着林久久的眼神,仍然有些躲闪, 倒是李恒他爹面色如常, 还笑呵呵的和云深寒暄了几句, 甚至说了几句充长辈的话, 让人要好生照顾林久久。   林久久借着李恒他爹的话,也说了几句感谢他们两口子的话。“我娘没了之后, 李叔和李婶一直对我颇为照顾, 我和相公的姻缘更是叔叔婶婶成全。”林久久说到这里, 看了云深一眼, 云深赶紧到了他的身边,两人一起齐齐对着李家两口子道谢。   “多谢李叔和婶子这么些年对我的照顾。”   “多谢二位昔年对我夫郎的照顾。”   林久久竟然还拉着云深同李家两口子道谢, 这让大伯有些不满, 可他没发现, 侄子一句他和云深的姻缘多谢两夫妻成全, 说的那两人直接臊红了脸。   林久久也不是故意阴阳怪气,他是真这么想,他和云深成亲日久, 对云深这个相公怎么看怎么满意,他成婚之前幻想过的夫君就是这样的。   他相公可以没有大本事,但人要勤快,不会花言巧语更无妨,反正他也说不来,那人只要安安心心对他好,想着把家里日子过好就成,云深就是这样的人,他再满意没有了。   可林久久心头想法无人知,今日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了,他们都觉得林久久该怨该恨才是啊,这咋还感谢上了?   按说旁人遇上这样的事,自然是要怨要恨,可林久久不一样啊,他才六岁亲娘就没了,之后亲爹不管后娘虐待,在小河村生活的十余年里,唯一一点儿甜头就是李家和他大伯一家给的,他对李家还真的恨不起来。   只是不恨归不恨,要说多感激那也是没有的,他方才的那一声感谢,是和过去一切做个了结,往后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干系了。   李家两口子着实是没想到林久久能这么坦然,两口子心里更觉亏欠,之后借口招呼客人再没有往林久久他们这里来,倒是李恒那妾室时不时投了打量眼神过来,可林久久全然没有当回事。   李家的席面倒真是办的不错,开席之后,林久久瞧着桌上的红烧蹄髈,走油肉,咸甜烧白,凉拌鸡还有各种荤素搭配的小炒特意拉了拉他大伯娘的袖子,对着人笑了笑。   “你啊,真是心大啊。”大伯娘无奈的叹了口气,先给人夹了块清炖酥肉才开始吃了起来,她是不知道她家这孩子怎么回事,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孩子不计较总比一直心头有怨好。   开始专心吃饭之后,林久久见云深也吃的开心,还特意留意了一下这些菜的味道,想着往后自己也能做。   他见云深筷子落在那道走油肉的时间多,自己也多吃了两块,等到细细尝了味道,到时候再和长辈问了做法,他也能做出来。   一顿饭吃下来,李家人再没有来过,他们一家人下桌后也没客气,抬腿就走直接回家了。   一顿饭花不了多少功夫,几人回家的时候时辰还早,还不到酉时呢,林久久便让云深将准备好的香蜡纸钱都拿了出来,准备上山去。   大伯一看他们准备的那些东西,立马拉住了林久久。“云深可以去,你不准去。”   “没错,你不能去。”大伯娘也拉住了人,还往人肚子上摸了摸,你现在怀着孩子呢,不能去坟山,万一......可就遭了。”大伯娘未尽的话语林久久知道,原来大伯他们是害怕他招了什么脏东西,对孩子不利。   “你好生在家待着,让你哥陪着云深去就是了。”大伯话落,已经在喊因为吃的太撑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长凳上的儿子,林久久二哥苦着脸揉肚子,指着他大哥道:“大哥去,我不想动,撑得慌。”   “撑死你算了,几辈子没吃过肉似的。”大伯瞪了没出息的小儿子一眼,让大儿子领着云深上山去了。   云深他们都走到了院门口,林久久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对着人喊道:“哥,你带云深往祖坟旁边的一个荒坡那里转转,我记得那里有好几颗毛桃树,给我摘几个回来。”现在已经七月了,桃李都早没了,林久久惦记着桃子味道,便是有些涩口的毛桃也想得紧。   “知道了,要是有就给你摘。”大堂哥倒是回的干脆,这活儿换了平时他可不干,可眼下是特殊时期,他听话得很。   听说有了身子的人嘴馋的时候,若是没有吃到眼馋的东西会特别难受,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几个野桃子罢了,多走一段儿路而才已,一 定给弟弟弄回来。   云深他们出门之后,林久久也没在家里闲着,他和大伯娘一起出门转悠了。   今日是个大晴天,可现在已经是七月了,到了酉时之后暑气会消不少,加之两人又是在水沟边,身侧有着凉风围绕,一点不觉得热。   “久哥儿,你和云深手里要是有余钱不要胡乱花用浪费了,多买几亩田地回家才是正事,你们人口简单,家里要是有个五六亩上好的水田,这日子就能过得滋润了。”只有两人在的时候,大伯母说话少了许多顾忌,说了水田的事立马提起了先头那头黑熊。   “我知道你们现在手里有钱,可别让旁人算计去了,云家就不说了,就说隔壁那家子吧,他们是不是去找过你麻烦啊?前些日子听那两口子天天骂你和云深,我一猜就是他们上门打秋风一个子儿没捞着。”   前阵子,林家林口子被万家坝的人狠狠收拾了一通,可万家坝的人聪明,两口子面上几乎没什么伤,这小河村的人自然不知道或是不信他们被打了,大伯娘也是在两人的怒骂里猜到的。   林久久听到这里,没忍住脸上的笑,直接将那日的事儿全和人说了。   “难怪啊,我说那两口子怎么舍得卖田啊。”大伯母说到这里,林久久才知道,林家已经沦落到了卖田地供养林长耀读书的地步了,看来他们和李家还真的是彻底闹翻了。   既然说到了林大有两口子,林久久便准备将今次回来的目的之一和大伯娘说了。   他开口之前,还看了他娘坟山的方向一眼,之后才小心说道:“大伯娘,我和云深上回算是彻底将我爹给得罪了,我娘的坟要麻烦你们多照看了,我怕我爹迁怒,让我娘尸骨难安。”   林久久在这小河村最放不下的便是他娘的孤坟了,那林大有是个没人性的东西,他是真怕林大有哪日挖了他娘的坟出气,让他娘泉下不安。   林久久的担心事,大伯娘想都没有想过的,人死为大,刨死人的坟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他敢!”   大伯娘意识到林久久话里的意思之后,立马就怒了。“你娘是林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她还生了你这个哥儿,如今她已下葬,便是他林大有也没资格妄动你娘的坟。”   “孩子,你放心,他若是干做出那等畜生不如的事,我和你大伯也好,旁的林家人也罢,都不会放过他,更不会让他得逞,这个你完全放心!”大伯娘一番保证的话出口,又无奈的连连叹气,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难受啊,也不知道那两口子私下里都做过什么坑害这孩子的恶事,才能让这孩子生出这样的担忧啊!   之后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到了一棵油桐树下,林久久面上神情才好看了一点。   林久久看着树上的油桐果,想着再过几个月,油桐果就能卖钱了,这东西还挺值钱的,可惜今年他们赚不了这笔钱了。   到了九月,他肚子就大了,云深肯定不让他上山,云深自己又要忙着建房子的事儿,只有明年才能赚这笔钱了。   想到赚钱,林久久想到了让大伯娘高兴的话,细细和人说了他和云深的打算,等到房子建起来再说买田地的事儿,若是到时候手里余钱多,就多买几亩。   大伯娘听了,面上果然有了笑。“好好好,你们有打算就好。”大伯娘还担心他们两个年轻人不懂事,没有长辈管着有了钱就乱花,如今知道两人有计划也就放心了。   太阳落山之后,大伯娘就带着林久久回去了,两人到家没多久云深他们也回来了。   “久久,这毛桃还没鸡蛋大呢,有什么好吃的啊。”毛桃不止个儿小,味道也没家里的桃子好,大堂哥把手一摊开,里面躺着几个还泛着青色的小毛桃,可林久久一点儿不嫌弃,立马抓过去了。   大伯家院子里就有水缸,林久久正准备过去洗桃子,云深也跟着过去了,而且还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衣兜,林久久这才发现云深兜里还有呢。   “这里的给你留着,明日路上吃。”云深没想到他只是随意说了句话,却是迎来了大伯他们的大反应。   大伯和大伯娘齐齐开口道:“怎么明日就要回去啊?”   大伯原本还准备去割垫猪圈的草,这会儿也不出门了,冲着两人继续说道:“不准走啊,怎么着也得待个两三天才是,今日就是是在李家吃的饭,还没在家里好好吃顿呢。”   “就是!”大伯娘还瞪了两人一眼,“我这明日还要给你们做豆泥稀饭凉拌猪耳朵吃呢。”   两人原本打算当日就回去,后面也是预料到大伯他们不会让他们走,才和外公他们说了,若是今日他们不回去,帮着照看着家里的鸡。   虽说他们明日也不回去,外公他们也会把家里照料好,可家里事情太多了,明日是一定要回去的。   林久久这会儿已经啃上了硬的不行的毛桃,他也不和大伯他们嘴犟,一边咔嚓嚼着嘴里桃子,一边轻轻摇头,脸上还有笑。   大伯他们看两人也没咋反驳,只当他们是应了,两人都没想到,隔日一早云深就开始套马车了。   “哎呀!这是在干什么啊!”大伯娘急得不行,大伯一早就出去割草了,两孩子去地里打苞谷叶了,她现在都不知道要去拦云深还是要去拉着林久久。   两人一早就去套马车,并不是立马就要走,而是为了让大伯娘知道,他们今日是一定要回去的。   林久久见大伯娘着急的不行,主动拉着人解释了起来。“大伯娘,肚子里的孩子过年前后就要出生了,我和云深的意思是尽快将家里屋子建起来,我们回去就要开始准备了,眼下实在是忙,下回回来我们一定多住几日。”   “哎,这是一定要走啊?”大伯娘知道两孩子是铁了心了,无奈之下只能赶紧去了灶房里准备早饭了。   她原本打算的是早上随意吃点儿,下午再做好吃的,如今只能赶紧做早饭了。   大伯娘去做早饭,林久久也跟着进去了,既是帮忙也是和大伯娘说说话,下回再回来怕也是一两年以后了。   两人方才那番话,只有一墙之隔的林大有两口子也听到了,两人都有些急了。   “这人马上就要走了,你还不赶紧过去!”张春花着急的不行,眼下李家指望不上了,姓云的那个小子虽说比不上李家,可好歹也有点儿本事,若是将关系修复好了,怎么着也能在他身上捞点儿好处啊。   张春花急,林大有又何尝不急,可他怕啊!他那逆子是真敢忤逆亲爹啊,那逆子的夫婿甚至连亲哥亲爹也敢动手啊!   “你咋不去?那逆子记恨的人是你可不是我,若是你往日能对他好些,咱们父子何至于此?”林大有这话一出立马觉得有道理,他觉得他和家里哥儿的父子情都是被这短视的婆娘破坏的!   “你既养了他,何不装装样子让他感恩?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都是你害的!还有那亲事也是,当初若是将两个孩子一起嫁过去,那李恒一定能被久哥儿拿捏,如此家里还能缺银子?你这蠢婆娘,老子越说越想打死你!”林大有悔啊恨啊,埋怨的话重复说个不停。   张春花听着这些耳朵都长茧子的话,根本不买账,反口就骂了回去,“你个不要脸的,你个亲爹都虐打他,你还指望我一个后娘对他好?亲事也不是老娘一个人决定的,凭啥都怪在我身上?”   两口子原本还打算趁着两人回了林家,过去找人说些软化和人和好,可两人都不想过去,一句软化没出口,两人又开始日常的吵闹打骂。   云深在院子里喂马,将两人的话听了个大概,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两口子到底是怎么生出林长耀的。   “一对蠢货。”   一顿饭花不了多少功夫,大伯娘饭都做好了,两个堂哥还没有回来,倒是大伯回来了,他割草给不了什么功夫。   大伯一听两人今日就要走,也没多再多说留人的话,只是细细和云深打听了一下建房的事儿。   早饭吃了,两人也要走了,大伯娘还给了捡了几个梨让他们路上吃,又将之前煮的鸡蛋也给人装上了。   “久久啊,娃娃满月宴定下了就提前让人捎个口信,我和你大伯来看你。”这会儿两人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人也到了院外的大路上,临走大伯娘还不忘再嘱咐一句,她知道,孩子短时间是没机会回来了,只能他们过去看人了。   林久久摸了摸肚子,趴在窗沿冲着大伯他们点头,最后又对人挥了挥手,让人回去便将车帘放下了,之后便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   这里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大伯他们是对他最好的人,可往后,他们得好些年才能见一回了。   马车行至李家门前的时候,林久久还一无所觉,便是觉得外头有些吵闹也没在意,倒是云深伸着脑袋往里头看了一眼,可李家院子大,院门口根本看不见堂屋,他自然什么都没看着,只能听见一个女人赌咒发誓的声音。   两人马车缓缓出了小河村之时,李家人却个个黑着一张脸,而李家的媳妇儿和妾室却是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昨日是李恒纳妾的日子,按说昨日他那妾室就该给林香香这个正室敬茶的,可也不知怎的李恒竟然没让,竟然直接就和人入了洞房。   今日一早,李恒就吩咐了家里下人准备茶水,要让妾室给父母敬茶。   林香香瞧着这和正妻一样的待遇原本就心头不忿,可偏偏李恒还没规矩到没边儿了,竟然还不准备让他那妾室给林香香敬茶。这下子,不止林香香就连李家父母也黑了脸,直言若是妾室不给林香香敬茶,往后也不必须进他李家门了。   李恒原本也不是这么没规矩的人,只是他那妾室胡搅蛮餐,披着贱籍身份做了他人妾室,却还心比天高看不上林香香这个农家女,所以不愿拿人当主母看待,如此才会央求李恒有了今日这么一出。   李恒爹娘黑了脸说了狠话,这妾室才知道李家父母并不是无底线的宠溺儿子,这才不得已端了茶水跪在了林香香面前去,可这人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争宠的手段多得很。   林香香得意的将手伸过去,准备喝妾室茶之时,这茶水却是直接被打翻在地,林香香立马愤怒的一巴掌给人扇了过去!   “贱人!我就知道你就是不肯让我安心喝下这口茶!”林香香以为这人是不想给她敬茶,却不知道人家的盘算。   李恒这妾室也不知姓什么,只知原先叫做墨竹,是原来的少爷给赐的名字,跟了李恒之后,又央了李恒给取了新的名字,李恒给人取名酒儿。   李恒给人取名酒儿,一是因为两人是在酒宴上相识,另一原因也有他的目的,他想着这个名字一说他爹娘会懂,自然会答应他纳人回家。   酒儿捂着被打的脸,脸上委屈又惊慌,心里却笑得不行了,他没想到家里这个正妻竟能蠢成这样!   如此,因为一杯妾室茶,林香香觉得是妾室不想让她喝,不认她这个正妻,那酒儿却说是主母容不下他,故意给他难堪,李恒的妻妾在妾室进门的隔日便闹得不可开交,直到林香香这榆木脑袋指天发誓,李家父母才表了态度。   “我林香香对天发誓,方才若是我故意不接他的茶水,就让我此生生不出儿子,让李家断子绝孙!”   一句毒誓说的李家两口子心肝都在打颤,李恒娘黑着脸到了酒儿身边,直接给了人狠狠两个巴掌,还让人去院子里跪着,而李恒爹则是警告了人一番。   “你最好别将以往学到的龌龊手段用在我李家,否则便是恒儿再喜欢你,我李家也容不得你,村后的山村前的河,都可以是你的归宿,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家父母的态度,让林香香放心了也得意了,觉得这酒儿也不过如此,便是再得李恒的喜欢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妾室罢了,她有李家长辈撑腰,再等她生下儿子,不说一个小小妾室,便是李恒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她也不放在眼里。 第96章   李家的事情在村子里热闹了好些天, 林久久和云深走了也没机会知道,等他俩回去才知道,昨日万家坝也发生了一家大事。   昨日, 村子里几个半大的孩子去河边, 差点儿全给河水冲走了, 还好被人看见给捞了起来, 否则今日全村都是哀嚎声。   两人回村之后,先去的万家,一到万家外婆就把昨日的事儿和两人说了。   “哎, 你们都不知道,真是吓死人了, 一串串孩子好些个呢, 全掉水里了。”便不是自家孩子, 且事情都过去了, 再说起昨日的事儿,外婆还是一脸害怕的样子。   林久久也听过这样的事儿, 甚至前不久的杜哥儿不就是差点儿被淹死了吗。   虽说, 杜哥儿的事儿和村里孩子不是一回事, 但林久久就知道一个事实, 那就是村前的大河吓人得很,特别是夏日里尤为恐怖, 河水湍急波涛汹涌, 便是成年汉子掉进去也不一定爬的上来啊。   “还好这几日没有下大雨, 没有涨大水, 否则全完了。”外婆说到这里面色才好看了一点,接着一摆手又说道:“我不和你俩说了,孩子们都没事儿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还有啊, 既然你们回来了,我就不上去了,你俩也赶紧回去吧,昨儿个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捡了好几个蛋呢,就怕有哪些个胆子大的娃娃趁着家里没人摸走了。”   两人回来的时辰倒是巧了,外婆正想上去,如今倒是不用跑一趟了。   林久久这会儿有些累,他没想到不用走路只是静静坐在马车里也能这么累,他也想回去睡会儿,两人正准备回家,一直在屋檐下忙活的外公把人喊住了,他手里的晒垫在收尾了,喊云深明日下来扛回去。   “外公,我明天中午来。”早上云深得出门干活儿,到了七月,田地里的活儿又开始多了起来,他也要去打苞谷叶子,顺便的将地里的瓜子收回来。   这几日瓜子差不多饱满了,便是还没有完全饱满也无所谓,再留几日损失更多,那些打猪草的孩子可不会放过粒粒饱满的瓜子,一刀砍了丢背篓里便是,谁也不知道。   两人一到家,云深就让困得不行的夫郎进屋歇息去了,他给鸡笼里的鸡添了些水,才把鸡笼里的鸡蛋往外掏。   今日捡了四个蛋呢,加上前头那些应该有二十个了,往后家里不止不愁没有鸡蛋吃,还能拿去镇上卖赚点钱。   眼下时间还早,云深给鸡槽添了水原本也准备去睡会儿,可他进去房间之后发现夫郎正睡得香,又没忍心睡到旁边去,害怕自己一块火炭似的把人给热醒了。   不能去床上躺着,云深也没闲着,干脆背了背篓去地里收瓜子了。   他们家两亩地的地坎上都种了瓜子,除了被孩子嚯嚯的应该也能收个几背篓回来,今天去个两趟,明早打了苞谷叶子就能将生来的全收回来了。   瓜子易干,日头大的话一天就能晒干,这几日许是秋老虎来了,尽是连天的大太阳,明日晒了瓜子,晚上就能炒瓜子吃。   七月天,地里的苞谷还没收回去,村里到处都是遮身处,云深到自家地里之后,直接去了最上头的地里,可他刚拨□□谷叶子进了包谷地,就和两个小孩子四目相对,其中一个孩子还拿着一柄瓜子。   “把手里的背上的瓜子拿出来。”云深也没大喊大叫,也不准备上手揍人,只是将背上的背篓放到了身前,示意那两个孩子把瓜子放到他的背篓里。   正在云深他们地里偷瓜子的两个孩子一个叫周强就是周老大的儿子,一个叫杨飞,是先前和云深一起去老林里采山菜的杨华的堂弟。   两孩子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都还梳着童子髻,云深原本以为两人就是嘴馋,背篓里至多也就一两柄的瓜子,可等到两人将手里背上背篓里的瓜子全都倒了出来,云深才知道他们可不是嘴馋,也不是路过顺手,这就是专门来嚯嚯他家瓜子的。   云深他们和周家有怨,他对周家那个孩子一句话没有,只是冲着杨华的堂弟说道:“小孩子嘴馋,摘旁人家几个果子或者掰两包苞谷,亦或是砍两柄瓜子都不是大事,但用来背篓来背便是偷盗他人粮食了,你愿意你家东西一夜之间全被人偷了吗。”   云深瞧着挺镇定,便是话里也听不出什么怒气,可他心里其实已经十分生气,只是觉得对着两个孩子没什么必要。   一番话说罢,云深直接冲人摆手让人赶紧走,两个孩子见状赶忙跑了,两孩子一走,云深才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他小时候别说是苞谷瓜子,便是别人家的一个南瓜或是一个桃子都不敢摘,今日这两孩子应该是为了报复而来吧,村里孩子谁敢这样挨着砍走别人家的瓜子啊,顶多顺手捞一柄走人罢了。   云深将背篓背起,一块地走完也就动了一次刀,也就是这整整一块地的瓜子都被那俩臭小子砍了,要是他今日没来,这损失可就大了。   瓜子只在地边上种了,每株相距三尺左右,一块地能有个十几二十柄,但瓜子柄大,二三十柄也就大半背篓了。   收瓜子快得很,云深原本还准备来回两次就行了,明早来地里干活儿,顺手将最后那点儿收回去,今日遇上这样的事儿,他准备全都收回去,免得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大早上的还得丢几柄。   云深第三次准备出发的时候,林久久醒,时间也马上酉时了,林久久打着哈欠让人别出门了,才看见堂屋墙角堆着的瓜子,这才知道云深已经早出去干活儿了。   “那你不要多耽搁啊,早些回来,我要做饭了。”方才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林久久已经想到要做什么吃了,今天要做的饭快得很,不想云深耽搁了。   云深原本也没打算在地里干活儿,干脆答应了就出门了,林久久去水缸边洗了个脸醒了醒神,才往菜园子里去了,他去摘菜做饭。   菜园子里的菜生长速度已经慢了下来,豆角基本不结了,辣椒茄子也一茬比一茬小了,林久久盘算着时间,准备下个月就把地里东西全拔了,该种秋菜了。   林久久今日准备煮一锅稀饭,但不是清汤寡水的稀饭,而是加了豆角和土豆一起煮的稀饭。   云深回来的时候,林久久正淘米下锅,煮豆角稀饭,这豆角才是第一个下锅的,等到豆角煮开到半熟下米,等到锅里的水再次开起来,再把切好的土豆放进去一锅炖熟了就行了。   云深饭量大,便是煮稀饭林久久也没心疼米,直接煮了一大碗。稀饭和干饭不一样,一把米也能煮不少的稀饭出来,一碗米还加了别的东西煮成稀饭就是一大锅,便是没有别的菜也足够两人吃了。   可林久久惦记着那新鲜辣椒吃不了多久了,还是摘了辣椒回来做了盘煎椒。   “云深,吃饭了。”今日只有一个菜,林久久也不准备去堂屋里吃,他摆好碗筷的时候,云深也顶着一头一脸的水珠进来了。   看人胸前衣服都打湿了,林久久没有念叨人倒是偷偷羡慕了一下,他想着若他也是汉子就好了,别说胸口衣服打湿了,便是青天白日的都能光膀子呢。   两人吃饭的时候,云深便把方才的事儿说了,他也没想到那周家竟然还在干这种恶心事。   “相公,我可能知道原因了。”上个月家里的瓜子被嚯嚯的时候,林久久就猜到是因为小云的事儿引起的,如今,这么些日子过去,他把事情都想通了。   “事情可能是这样的,先前周家和村里两户人家同时相看,我撞破了他和别人胡搞,他和小云的事儿自然不成了,原本这也没什么,这也是他家一开始没有针对我们的原因。   可之后,他家里人又偷偷嚯嚯家里还有舅舅他们家里的庄稼出气,应该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和另一家的亲事也没成,连备选的小云也没了,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把亲事不成的原因怪到了我的头上。”   林久久思来想去也只能这么解释了,那周老幺年纪不小了,而且还和别人有了首尾,若是亲事成了,他定亲的消息定然早就传出来了,可村里不止没有他定亲的消息,他们家还开始拿万家和他们两个出气,除了他的亲事黄了,他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原因。   林久久想到这里,更想不通的是,那人和周老幺都有了首尾啊,这亲事怎么会不成呢?怎么能不成呢?   那周老幺也就算了,那姑娘怎么办啊。   “可惜了。”林久久那回只瞧见了两只白花花的胳膊,挂在周老幺脖子上,也只看见了压在那姑娘身上的周老幺的脸,至于那姑娘是谁,他根本没看见。   云深见夫郎凝着眉头一脸心事,赶紧宽慰人,“别管了,其他的事儿同咱们也没干系,至于姓周的那家子,若是往后他家还敢手贱,直接打上门去就是了,反正今日他家娃娃偷我家瓜子可是我亲自抓到的,料他们也狡辩不了。”   “哎,这些人真烦。”林久久觉得,村子里好些人脑子真是有毛病,好好的日子不过,总是要找点事情出来闹才顺心,烦得很。   周家的事让两人短暂的烦恼了下,隔日在家里打着瓜子,看着慢慢出现在晒垫上的一粒粒瓜子,昨日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   “云深,怕是能晒个十几斤呢,过年咱们不用买瓜子了。”瓜子和苞谷不一样,掰下来简单得很,直接将瓜柄翻转放下上,接着用棒子捶打,瓜子便能直接脱落下来。   两人坐在矮木墩上面,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砰砰敲个不停,只两刻钟的功夫罢了,所有瓜子都落到了晒垫上,之后将之均匀摊开暴晒,到了下午湿瓜子就变成了干瓜子,就能放起来慢慢吃了。   “云深,咱们下午就炒一碗吃吧。”现在日头还不大,阳光刚晒到院子里不多会儿,林久久想着时间把握的刚刚好,收工太阳就出来了,他们也不用晒太阳了。   夫郎想吃炒瓜子,云深自然没意见,他点头之后想着过年该准备的干果,便是时间还早也笑着同人说道:“到时候再买点儿核桃还有花生回来,过年的时候家里也得有点儿招待人的东西。”   说到过年要准备的东西林久久整个人都突然顿住了,过年的时候孩子就要生了,这也只有四五个月了,可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糟了糟了,我得赶紧的给孩子做小鞋子小衣服了,对了,包被也得做两床呢。”林久久急了,云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这才意识到孩子和他们大人可不一样,可不能随意糊弄,孩子要用的东西确实是得准备起来了。   两人都是初为人父,家里又没有长辈提醒,云深连需要准备什么都不知道,林久久倒是比他知道得多,毕竟他比林长耀大了不少,小孩子需要些什么东西他大概都知道。   两人正说着给孩子准备的东西,家里来人了,云深瞧着鸡笼旁边的小脑袋直接喊了人。“谁啊,鬼鬼祟祟的。”   云深先头还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孩子来偷鸡蛋了,等到屋子拐角的孩子出来才发现,这孩子手里还拿着东西,这不像是来偷东西倒像是来送东西的。   云深猜的不错,杨飞确实是来送东西的,他其实昨下午就想来了,只是一直不敢和家里人说。   昨日,他和周强没走出去多远,他就知道他被周强忽悠了,周强说那个姓云的仗着力气大欺负他小叔,要去他家地里偷点儿东西出口气。   他和周强老玩在一起,自然要给伙伴出气,可他没想到周强能那么贪心,到了地里就不停往背篓里砍瓜子,更没想到他们能被人抓了现行,而且他们被抓了现行之后,竟然没有挨骂也没有挨打,但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云深竟然都没有去家里告状!   他昨日下午就知道他被周强骗了,昨晚上一晚上没睡着,今天没精打采的便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挨了一顿打之后,爹娘给了东西让他上门赔罪来了。   “云大哥,林哥哥,我......”小孩子年纪不大个子也小,手里的篮子还挺大挺沉的样子,他慢慢朝着院子里走,可今日家里院子放着晒垫,他只能小心翼翼靠边走,还时不时往云深那里看。   云深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能上门来,而且还是拿着东西来的,也不知道这是他家里的意思,还是他偷摸带来的。   “你来干嘛啊。”云深想着,若是篮子里的东西是这小子偷偷带来的,他们可不能要。   杨飞和两人不熟,便是知道了他们不是什么恶人,也想赶紧完事儿走人,他一点不啰嗦直接放下篮子,之后一个一闭眼,便噼里啪啦说了起来,这下子云深放心了。   “知道了,回去告诉你爹娘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儿没有不犯错的,知道错了以后不犯了就是好孩子。”   “谢谢云大哥,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小孩儿话落就跑了,云深对他的保证也很满意。   “这娃娃说的是再也不会了,而不是不敢了,应该是真知道错了,能有个教训别让人长歪就好。”云深拎着篮子给夫郎看,里头装的都是些菜,青豆青瓜都有。   这几天青豆都要变成黄豆了,林久久还挺稀罕那青豆的,让云深单独放一边儿,他们下午炒着吃。   昨日家里丢了瓜子却也算没丢,毕竟小偷被云深抓了现行,被偷的瓜子当场就拿回来了,今日还有了意外的收获两人都挺高兴。   两人都高兴了,完成任务回去的杨飞,乖乖和家里转达了云深的话也被夸了。“行啊,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敢上门认错道歉,不错!试错能改是个男子汉!”   杨飞给他爹夸得美的不行,一点儿不知道方才他爹一直偷偷注意着他,看他是上门了还是将东西丢了,他现在只知道,他爹说是他男子汉!他是男子汉啊!   云深他们还有杨家人都高兴了,可这会儿的周家人不高兴了,云深他们那里独门独户的,若是有人上门来往打眼得很,杨飞往云深他们那里去的时候被周家人给看见了。   “狗日的姓云的,就知道收买人心!他咋不把全村人都巴结个够啊!”   周家一家子特别周老大和周老幺气愤的不行,原先那姓云的只有万家人帮着,如今倒好了,村子里罗家杨家都被他收买了,就连那该死的刘全都不骂他了,也被他的十两银子给买通了,真是个没血性的窝囊废! 第97章   秋收的日子一开始就要连着要忙活一个多月, 家里的瓜子收了便是地里的黄豆和苞谷,七月半这天,两人要去外公家里吃饭, 一家人在一起顺便说了下秋收还有进山的事。   八月中旬农家人一年里最重要的活儿就是收稻子, 但今年万家有两件, 因为八月的时候万长青和万永全要进山去搬墩子。   “外公, 到时候要是天气好,家里的活儿能缓两天吗?我得去隔壁村子先给人帮两天忙。”云深都想好了,秋收的时候要去牛家和他姑他家帮忙, 把之前的人情还了,他和夫郎刚搬出来的时候, 他们两家都没少帮忙。   外公外婆几十岁的人了, 这些人情往来可比云深他们要清楚得多, 云深这么一说也就知道他的用意了, 立马点头答应,还让人不要担心家里, 家里人手多亲戚也多, 让他忙他的。   外公和外婆也没瞎说, 万家亲戚多, 往年秋收的时候都是几户田地差不多的人家合伙干,确实是不差云深一个人手, 至于云深他们的两亩田, 他们更是没当回事儿, 那点儿田还不够家里人一天干的呢。   外公说不差他一个, 云深却没有顺着外公的话说,反而指着万长青和万永全说道:“也不知道小舅舅他们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正好补上, 亲戚们来帮了忙,我们也得帮人家的。隔壁那里我就去两天罢了,牛大哥家里一天,我姑姑家里一天。”   到了七月半,地里的嫩苞谷就少了,大家正说着话,大舅母端了一筲箕蒸的嫩包谷出来,今年可就吃这么一回了。   “来,先吃点儿嫩苞谷垫垫肚子,今天的晚饭可得迟一会儿。”今天是七月半,家里不止要打理供桌出来放上贡品,就连晚饭都要先上桌摆放好,然后燃香孝敬先祖,等到一炷香灭,家里人才能上桌吃饭。   大舅母一来,便把云深的话岔了过去,大家一人拿了一根苞谷啃,又说起了进山的事,但林久久没注意那个,他正拉着回家过节的万小霞说话。   “小霞,你在杜家干活儿累吗?他家仆从多吗?会不会欺负你啊。”万小霞去杜家干活儿也有些日子了,林久久一直惦记着,如今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他自然要好好问问。   其实,林久久问的问题,万家人在万小霞刚回来的时候早问过了,如今又听林久久问起,一个个都呵呵笑。   “久久啊,咱们白担心这丫头了,她这哪里是去当丫鬟了啊分明就是去当小姐了,你让她和你说说她每天都干些啥。”大舅母笑得尤其开心,可她的话却是说的万小霞苦了一张脸,又开始了一通抱怨。   “少爷给我定了好多活儿,都难学得很,我倒是宁愿去端菜倒水洗衣服抹地。”万小霞话到这里不止苦了一张脸,还长长叹了口气,她这样子,惹的林久久好奇的不行,赶紧追问:“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每天早上都要和他一起读书,午后小憩一会儿还得打算盘练字,甚至还得跟着绣娘一起做针线,可累了!”   “......”林久久盯着人皱成一团的脸却是一个字说不出来,他算是知道大舅母方才为何那么说了,这小霞干的活儿确实是大家小姐每日干的活儿啊。   其他事情也就算了,做个针线还要和绣娘一起,这哪是在让她干活儿啊,这是在教她本事吧。   忍不住的将眼神落在了自己小舅舅身上,林久久这会儿算是彻底信了先头怀疑,这杜哥儿八成是真的看上他小舅舅了,不然不可能这么照顾小霞啊。   小霞想去大户人家干活儿,他就把人雇佣到了身边,可到了身边却不让人干下人活儿,反正教人各种技艺,这俗话说得好一技在手吃喝不愁,要是小霞能识文断字,还能算术刺绣,何愁没有出路啊,她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林久久的眼神太过赤裸裸,万长青嗷嗷叫唤了两声使劲儿摇头,让人不要胡思乱想!   “我都问过了,杜哥儿说没有的事,他就是想顺手帮帮我家,再说了,他都知道我要进老林搬墩子了,这活儿多累啊,他要真看上我了,能眼睁睁看着我去吃苦啊,他还说这活儿挺好,喊我好好干呢,往后才能继续跟人进山。”万长青越说话音越小,心里也越来越郁闷,他倒不是不想去干活儿,就是看着杜哥儿恨不得他赶紧进山的摸样,心里不舒服不乐意。   杜哥儿一直对万家很是照顾,林久久会怀疑也是正常,可万长青这番话一说,不止是林久久自己,所有人万家人都歇了心思,都觉得确实是他们多想了。   人家杜哥儿帮着家里,纯粹是人好罢了,帮他一次他就十次回报。   七月半又被叫做鬼节,据老人说这一天也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这个日子村里人家都会嘱咐家里小孩,天色暗了就赶紧回家不许在外头胡闹。   林久久肚子有孩子,外公他们也不让他多待,只说他娘的纸钱家里会烧,吃过了晚饭就让云深陪着人回去了,还嘱咐两人不只是今日,直到月末都是一样的,天色暗了就不要出门了。   两人回家之后天色还早,云深原本想去地里收豆子,林久久没让,让人好好在家歇一天。   “你要干活儿还愁没有活儿干嘛?今天过后,直到过年你都有的你忙。”两人明日准备掰包谷了还有收豆子了,家里的地不多活儿也不多,掰包谷收豆子顶多三天时间罢了,但云深要准备挖地基和打泥砖的黄土,这一忙可就是好几个月。   “行。”云深也不多话,干脆应了就笑了,心想夫郎不让干便算了,左右今日日子特殊,就陪着他的胆小鬼夫郎好生待家里吧。   林久久见人脸上那笑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伸手在人胳膊上狠狠锤了下气哼哼说道:“明日做粗粮饼给你吃。”   云深被粗粮饼几个字说的一愣,这才想起来他们都好些日子没吃杂面糙米了,以前倒是无所谓觉得能吃饱就不错了,可现在一想到粗粮滋味就开始摇头,也赶紧追了上去。“久久,你不是说明日吃苞谷粑粑吗,今年就吃最后一回了,咱们还是做苞谷粑粑吃吧。”   苞谷粑粑做起来说复杂也复杂,因为需要将苞谷粒磨碎,但说简单也简单,毕竟他们也就两个人,便是没有磨盘只有个石臼也够了。   林久久背着人默默笑,嘴里没回答,心里却在想着明日要做的东西了。   掰包谷不是什么重活儿,便是小孩儿也能干,可隔日一早云深却拦住了要和他一起出门干活儿的林久久。   “你去干嘛啊,也就两亩地罢了,我一个人一天就干完了,你在家里做饭吧,顺便将青皮的嫩苞谷挑出来,咱们做苞谷粑粑吃,另外还能蒸着吃烤着吃。”云深话落还把人往屋子里推,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走了。   林久久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心想不去地里也行,苞谷掰回来之后要做的事情还多呢,还得撕苞谷壳,之后还得将苞谷晒干存放,他今日就在家撕苞谷壳好了。   两人忙了一早上,饭后云深继续去地里掰苞谷,林久久在家却有了帮手,外婆和万小云一起上来了,两人来帮着撕苞谷壳了。   一家人一起干活儿的时候难免要唠唠家常,前阵子外公帮着编了晒垫,这几日又在给人编装粮食的大瓮,让林久久别担心眼下的苞谷还有八月收回来的谷子没地儿放。   “外婆,是那种都能到我下巴的大瓮吗?”外婆嘴里的大瓮林家也有,那是专门用来装粮食了,只是这个东西装粮食得要家里没耗子,若是家里有耗子很容易被嚯嚯。   两人在这里也住了大半年了,目前为止还没见过家里有耗子,但为了预防万一,林久久还是想养只猫。“外婆,你们帮我注意着一点儿吧,若是村里哪家的猫下了猫崽我去买只回来。”   “成,给你留意着,养猫也不复杂,它自己知道去抓耗子吃,不过啊最好是能养只母猫,这公猫不着家长大了就跑了。”外婆家里没有养猫,但家里偶尔的会有村里的猫光顾,应该是附近邻居的猫吧。   “哎,一只猫就能管着几户人家没耗子,要是你们在附近就好了。”提到养猫外婆又开始嫌弃外孙住的远了,林久久了故意冲着人堆了一脸笑。“外婆,现在已经够近啦。”他从三四十里之外的小河村到了隔壁的大河村,眼下又来到了万家坝,他离着外婆他们已经很近啦。   祖孙两说着话,万小云便只是在一边默默听着,她一向少言家里人也都习惯了,也正是因为她这个性子,家里才对她的婚事特别操心,就怕她这闷不吭声的性子到了婆家吃亏。   “哎,家里的孩子我最操心的就是你了。”万小云就坐在了外婆身边,外婆朝着人看了一眼便连连叹气,之后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林久久和万小云都知道外婆担心的是什么,林久久想着眼下马上秋收了,到时候让云深和姑姑他们提提让张阳过来帮忙的事,若是两个孩子能看对眼也算是喜事一件,若是不能的话,还是再劝劝二舅舅他们,让小云招婿吧。   前些日子听了云深的话之后,林久久觉得颇有道理。   把孩子留在眼皮底下怎么着都比嫁出去好,他们万家又不是徐哥儿那没用的娘,怎么着也不能让留在家里的姑娘被人给欺负了,便是到时候二舅舅他们年纪大了,还有小舅舅永全表哥和云深他们两个啊,怎么也不可能让二舅舅一家被个上门婿欺负。   至于什么三代还祖的事情,还就还吧,他们留小云在家也不是为了留个万姓的孩子,只是不想小云受委屈罢了。   林久久默默在心里想了不少,却一个字没说,只是一个劲儿在苞谷堆里挑青壳的苞谷出来,然后去把家里的石臼搬出来涮洗干净搬到了堂屋里。   “外婆,我们一会儿烙苞谷粑粑吃,云深昨日唠叨了半天呢。”   林久久这会儿已经开始动手撕嫩包谷然后剥苞谷粒到石臼里,外婆见了冲人乐道:“就帮你干点儿杂活儿还能捞一顿好吃的,这啥运气啊。”   “外婆,你啥活儿也不干也能吃好吃的。”林久久在亲近的长辈面前还是很会说话的,逗得外婆哈哈笑,等到笑过了,外婆才继续说道:“这石臼捶个辣椒之类的东西还行,要磨东西啊还是得石磨才行,哪日还是再去石匠家里一趟吧,喊人再给做副石磨。”   “石磨贵呢,一年也用不了几次,还是等屋子建起来才说吧,到时候要是手里余钱多就买一副。”石磨主要是用来做豆腐,他们一年也做不了几次豆腐,专门买一副回来放家里不划算。   林久久说的也有道理,外婆也没多说,毕竟村子里有石磨的人家就少,十户里能有两户人家有就不错了。   撕苞谷和掰苞谷一样不是啥难活儿,有了外婆和万小云帮忙,云深掰回来的苞谷,苞谷壳基本都撕掉了,两人堂屋不宽敞,苞谷去了壳便能省出不少地方来。   “小云,你回去看看家里谁在,喊人来把苞谷壳背回去垫猪圈,也免得你阿爹他们去割垫圈的老草了。”苞谷壳除了用来垫猪圈还能喂牛,牛特别喜欢吃这东西,可家里也没牛,只能全背下去垫猪圈了。   万小云走后,外婆又同人提了养猪的事儿。   “今年就没养,冬腊月的时候记得喊云深去逮猪崽回来,一只两只都好,总之得养着,可不能什么东西都指着去买。”   “外婆,你放心吧,这么些苞谷呢,不养猪难道全卖了啊。”农家人养猪可不能只喂猪草,不然猪都要瘦死了,猪圈里的猪还得喂谷糠麦麸还有包谷面,到了十月还要喂红薯,如此才能让猪圈里的猪长得肥壮,便只养个一年也能长到三百来斤。   两人正说着养猪的话,云深又回来了,云深刚好赶上这个话头便搭了两句话。“外婆,明年不行,再过两年吧。”   “明年怎么不行啊?”外婆和林久久一起反驳,云深见两人急了自己却不急,只是将背上的背篓反扣在地上,直接坐在被楼上继续说道:“今年不是要建屋子吗,怕是得要忙到开年正二月,久久又刚好生在过年那会儿,到时候哪里有时间去忙猪圈里的猪啊。”   “那也就一会儿功夫啊。”外婆不赞成,这家里怎么能不养猪啊。   林久久跟着点头应和道:“外婆说的没错,也就几日忙活罢了,那时候还有红薯呢,也不麻烦。”   “你们先听我说,我也知道家里养了猪才有肉吃,可建了房子我们手里的银子也不剩多少了,我总不能就忙活家里两亩地,总是要出去干活儿的。可孩子明年还小啊根本下不了地,基本就等于长在久久身上了,他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干活儿,若是天晴下雨的还必须得出门打猪草,这不得累死他啊。”   云深话到这里,外婆还想反驳几句,却发现云深说的也没什么错,她正想再说些什么,云深又继续说道:“再说了,到时候是让久久把孩子丢在家里,还是背着出门干活儿啊?”   “那孩子丢给我们就好了嘛,我和他外公可以给他带孩子。”外婆总算是找到理由了,可她没想到这理由林久久自己就不接受了。   “哎,云深说得对,看来明年还是养不了。”明年孩子还不到一岁呢,哪能离得了亲生的爹爹,而且林久久也不想劳累他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他们干不了重活总能干点儿杂事,他们两个帮着他带孩子,便是大舅舅他们不说,村里也会有闲言碎语的。   云深见夫郎和自己一见一致了,也就不多说了,便要继续干活儿了。   “你等等。”林久久见人又要走了,赶紧把人喊住了,他进屋去给人捧了一捧瓜子出来。“装兜里路上吃。”   外婆见林久久给云深瓜子,又找到了由头,继续劝道:“咱们村子里住着,咋能不养猪啊,这打个猪草煮个猪食也不费工夫啊,你看看你手里的瓜子,这不就和养猪一个道理吗?顺手的事儿就有果子吃了。”   “养猪真顺不了,以往家里的猪就是我养着,没人比我更清楚养了猪多累了。那猪就养在猪圈里,他可不管外头天气如何,只知道一天两顿得吃饱了,可夏日里不是烈日当头就是阴雨连天,我顶着烈日还有暴雨打猪草的日子可不少。”   林久久也不是怕打猪草辛苦,就是不想三不五时把孩子丢到外婆那里去,他不想太麻烦两个老人,而且,而且孩子明年还不到周岁呢,他也舍不得丢开的,总要带在自己身边的。   祖孙两个因为养猪的事儿有了分歧,谁也说服不了谁,好在万小云和万长青上来了,两人还带来了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这下子谁都没工夫去管什么养不养猪了。   “什么?糊涂啊!你三哥糊涂啊!”外婆气得手里苞谷都扔了,倒是林久久没吭声,因为他和外婆不同,他心里是高兴的。   他没想到徐哥儿没做成他的小舅母倒是做了他的嫂子了,冬阳哥家里竟然去他家里提亲了。 第98章   万冬阳家里竟然去徐家提亲了, 这消息惊的林久久他们再也没有把话头从这上面转开,外婆甚至一直在叹气,直说万冬阳家里糊涂, 他们这不是结亲, 而是招了一家子麻烦回去。   “便是再可怜那小哥儿, 也不能拿孩子的亲事开玩笑啊, 那哥儿爹娘都糊涂,特别是那个当爹的简直不是人,这要是成亲了, 还不知道惹多少麻烦回去呢。”徐哥儿再可怜毕竟是外人,外婆自然更替万冬阳着想, 再加上她实在是不喜徐哥儿阿娘, 连着对徐哥儿也是有了些迁怒, 害怕他会和他娘一样事事拎不清, 给万家惹麻烦。   说来万冬阳家里和外公家里来往并不多,只万冬阳和家里亲近些, 两家来往不多也不是因为有过什么嫌隙, 一来他们两家住的不算近, 二来也是因为万家坝万姓人家实在太多了。   万冬阳的曾祖和万永全的曾祖是亲兄弟, 两家祖上确确实实是一家人,只是这都隔了好几代了, 俨然成了两支, 彼此最亲近的亲戚都另有人家, 只是万冬阳打小和万长青玩得好, 所以两家才多了些往来。   万冬阳同一个爷爷的堂兄弟就有不少,外婆他们也没想着要上门去劝,这事儿再轮都轮不到他们去多嘴, 只是外婆还有所有人都没想到,万冬阳的事儿不必他们费心了,因为万冬阳确实去徐家提亲了,只是徐家没答应。   徐家竟然没答应万家的求亲,不管是何原因都不重要了,事情传出来的时候,徐家便已经遭了村子里大部分数落了。   大家都觉得徐家眼高于顶,往后有的是罪受,错过了万家,他家哥儿怕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亲事了。   林久久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想去徐家找徐哥儿,想劝他答应万家的亲事,他知道两人年纪差的有些多,可他觉得万冬阳家里条件确实是好,万冬阳这个人也是个靠谱的,虽说他嘴巴不饶人瞧着不像个好人,但做事其实很靠谱,希望徐哥儿不要被万冬阳一张嘴给吓到了。   林久久最后也没去徐家,因为他在隔日早上,在家里对面的路上碰上了徐哥儿,得知了真相。   原来,不是徐哥儿不想嫁,是他阿爹不同意。   “他爹脑子八成被门夹过是个傻的。”林久久不知道徐哥儿他爹为何不同意,可他也没办法,只能背后骂人两句出气。   他和徐哥儿非亲非故,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外人也管不着,只是可惜徐哥儿了,只希望他错过了万家的亲事,将来也能找个好人家。   云深听夫郎替徐哥儿抱怨,也只能用一句人各有命来安慰,其他的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徐家拒亲的事儿惊了村里一众人,但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头,因为还没两天呢,村子里就有了万冬阳定亲的消息,万家竟然如此快速给万冬阳定下了一门亲事,看来是真被徐家气到了。   万冬阳和徐家的事儿再稀奇也就是热闹一会儿,可现在是农忙季节,各家都有不少事情要忙活,自然没空去管别人的事,顶多路上碰见的时候说道几句罢了。   家里的苞谷收回来之后,离着稻谷收成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但这一个月,却也没有闲时。   云深已经开始忙着打地基,林久久忙着家里的杂事,地里的豆子收回来还要挂到木杆上晾着,等到豆子自然变干便要打豆子,还有堆在家里的苞谷也要束起来挂墙上,或者将苞谷粒搓下来存在大瓮里。   两人在忙忙碌碌里又是一个月过去,一年里最重要的日子终于来了,家家户户都要收稻谷了。   八月十三这天,云深早早就出门了,他去牛家帮忙,林久久也没有闲着他去地里砍苞谷杆了,也是到了包谷地里,他才恍然,他和云深都成亲一年了。   想到两人成亲时候的事,林久久自然想到了成红花在红薯地里被他整治的事儿。   他这会儿庆幸不已,心想还好他早有准备,早知道那对夫妻不是好人,并没有把成红花当婆婆对待,要是换了别的新夫郎怕是要被那婆娘欺负死。   林久久想到了去年此时的成红花有多憋屈,却不知道今年的成红花依然憋屈。   云家少了云深这个几乎一年没休息两天的劳力之后,不止家里的活儿多了不少,就连家里收入都少了不少。   又是一年的秋收,一年里最累人的日子也来了,可云家在村子里人缘不太好亲戚也不多,基本没人家愿意和他们搭伙秋收,家里的活儿只能他们一家人自己干。   看见云深在牛家田里帮人打谷子的时候,成红花腮帮子都要咬碎了。她看了一下两家水田的距离,想着她便是破口大骂,那边也不一定知道她在骂谁,便一点儿顾忌没有的骂了起来。   “短命鬼扫把星,白养了十几年了,给个丧门星勾的魂儿都没了,爹娘都不认了!良心都被狗啃的家伙,早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成红花虽然骂的厉害,可她也没敢提云深的名字,但他旁边干活儿的云家人自然知道她骂的是谁。   邓翠翠在娘家的时候也干活儿,可她只干一点儿简单的活计,从从没有整日弓着脊背在稻田里割稻子。   她累得不行了,听着成红花的骂声终于是找到了借口,直接就将手里的镰刀给扔了。“婆婆,你骂谁呢?我和相公怎么就不孝了?既然你说我是丧门星,那你另去找个媳妇儿吧,你云家的媳妇儿我邓翠翠当不起。”   邓翠翠丢下这话就跑了,而且不是往云家跑,而是跑回娘家了。   云家人全都傻了,云远狠狠瞪了他娘一眼就追了出去,云老头原本都抬起了手准备狠狠教训人,可他看着跑远的儿子儿媳到底没把手落下去,再打下去,田里只剩他一个人干活了,只能软了手臂,长长叹了口气。   “冤孽冤孽啊!”云老头知道儿媳是故意找事跑回娘家的,如此她不止不用秋收了,家里想把人喊回来,怕是还得出点儿血拿点儿东西上门去接人。“你说你没事儿废话那么多作甚?你有那骂人的功夫你不知道多干活儿,如今好了,你自己干得动干得完吗?”   这几日天气好,忙着在田里收割稻谷的可不止一两户人家,村子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云家旁边的水田自然也有的是人。   云家水田不远处,有几块水田是林香香外祖家里的,张家人在林家换了亲事之后,知道两家关系好不了了,自觉和云家疏远了,可张春花的娘是个嘴贱的,看见云家的热闹之后在路过云家的水田之时,难免的要说几句风凉话。   “哎呀,云家嫂子你这脾气可真好啊,要是我的媳妇儿这么蹬鼻子上脸的给婆婆气受,我可不会惯着她,也不用她跑回娘家了,我自个儿都会把人赶出家门去,看她娘家会不会养着她一辈子,怕是没几天就得乖乖滚回来。”张老婆子说这话,原是想夸一下林香香,好让云家两口子更堵气,可她话到了嘴边却始终不敢说出来,只一味撺掇成红花和邓家闹。   张家老婆子说的话成红花也不是没有想过,村子里的婆婆向来都是这么收拾儿媳妇儿的,可他家不一样啊,她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事事都站在家里的小蹄子那边,一点儿不帮着他们两口子。   没有儿子撑腰,他们哪里是那个小蹄子的对手,哪里敢惹人。   “我家的事情用不着外人来管!”成红花客套都不和人客套,直接给了人一个没脸,这下子张老婆终是可以将嘴边的话说出来了。“哼,一窝子没福气的,怪不得没命娶我家香香进门。”   张老婆子的话把成红花气得够呛,她原本想和人大干一场,可她最后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两口子又闷声干了好一会儿之后成红花终于是忍不住了,直接将手里的镰刀扔了,一屁股坐在早已经干涸的稻田里就开始哭。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啊,你不能让好人蒙难恶人嚣张啊,你开开眼直接一个天雷劈死那背信弃义的一家子吧,给我老婆子出口恶气啊!”成红花悔啊恨啊,可她现在不恨云深和林久久了,她恨将这门亲事换掉的林家人。   她现在也算是想通了,她家里所有的倒霉事都是从林久久进门开始的,可他们家原先和林久久屁关系没有啊,他家远儿定下的姑娘是林香香啊。   若是林香香能如约嫁进云家,那她家老二也不会娶林久久,那恶婆娘邓翠翠自然也和他云家没干系,她自然也不用受如今的罪了。   云家田地不算少,云家两口子年纪虽然不算大,可云老头被打了两顿之后身体一直没有养好,成红花又是个爱偷懒的,两口子顶着烈日在田里干活儿,好半天过去了,一亩田都还没有收拾好。   旁边干活儿的人家看着他家田里的进度,看的连连摇头,想着往后是不会和他们家合伙秋收了。   两口子忙后一天回到家里,却只能对着冷锅冷灶,成红花想着以往轻松的日子,一边淘米煮饭一边忍不住的呜呜哭,若是有云深在,她怎么也不至于累成现在的摸样啊。   他家云深干活儿最肯卖力气,要是有他在便是不请人,家里的稻子至多三四天也就收好了,现在好了怕是没个七八天忙不好了。   “老头子,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恶气!”灶火点燃把饭煮上之后,成红花到底是不甘心还是喊了云老头进去灶房里,和人商量起了去林家要损失的事。   当初,云家之所以会答应换亲,那是因为云远和林香香的婚约是口头承诺,虽说送出去过一些礼,但都是些不值钱的,加之他们知道林家儿子考了童生,且李家又有钱之后,还是有些怕惧的,害怕不同意的话家里遭难。   加之,林家说了愿意不要一文钱的聘礼将家里老二嫁过来,两人自然没有怨言了,家里白得了一个劳力有什么不好啊,哪成想娶进来一个灾星,搅的他云家鸡犬不宁。   两口子心里自然都有不甘,想到林久久嫁的可不是他家老大,可林香香却是和他家老大定的亲,也就是说着是两件事情,他林家还欠他家老大一个媳妇儿。   “那姓林的婆娘都嫁人了,自然是配不上远儿的,咱们也不是去要人,就是用要人的名头让他林家赔钱,至少得赔咱们娶个媳妇儿的聘礼钱,至少得给二十两银子。”成红花都想好了,等到二十两银子到手,立马将邓翠翠那个不敬公婆忤逆不孝的女人休了,再另外娶个乖巧听话的儿媳回家。   成红花一句赔他家一笔娶儿媳的钱落到耳朵里,云老头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他暗淡了好些日子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   云深一点不知道他只是在牛家田里的晃了一天,就给云家晃了这么多事情出来,他现在正从牛家出来往云秋莲家里去。   云深到云秋莲家里的时候,云秋莲家人正在吃晚饭,她家今日也在秋收,一家三口都在田里忙活,晚饭都是云秋莲抽空做的。   云深上家门的时候,云秋莲激动的不行,赶紧就要拉着人上桌吃饭,她今日亲眼看见了云深在牛家帮忙,她心里窝火,想着那牛家真不要脸,人家都搬到隔壁村子里还要上门喊人来干活儿。   “姑姑,我今天在牛大哥家里帮忙,刚放下碗呢。”现在时间不早了,云深不想耽误工夫想赶紧回家去,他也不啰嗦,直接和人说了来意。“姑姑,家里还有多少稻子没收,明日从哪块田开始啊,我明日直接去田里”   “你来帮忙啊?这哈哈哈,好好好。”云秋莲一听云深明日要来帮忙,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云深力气大有他帮忙,便是只有一天,剩下的稻子他们一家三口再忙一天也就好了。   云秋莲一点儿没客气,赶紧和人说了明日从哪块天开始。“从梅家下头开始收,今天你姑父把拌桶都放梅家那里了,明日咱们直接去田里。”说罢了自家的事儿,云秋莲又问起了云深他们田地的活儿。   “你们田里的稻子呢?收了没啊?要是还没我让张阳去帮忙。”张阳干了一天的活儿又累又饿,方才冲着云深一个憨笑之后便一直在吃饭,这会儿说到他了,他才开口了。“是啊哥,我去帮你吧,我嫂子怕是有五六个月了吧,可不能下田。”   “行啊,只是你怕是要多忙几天了。”云深上门来可不止是为了秋收的事儿,最重要的是想让张阳去家里帮忙,若是能多待几日那就更好了。   云深他们有多少田地,云秋莲夫妻两个多少是清楚的,听云深这么一说,探究的眼神立马来了,云深也没瞒着,直接告诉了两人他的目的。   “咱们什么都不提,先让两人打打照面对对眼,要是两人有眼缘有缘分,我再和二舅舅正式提亲事,到时候再看吧。”云深话语直白干脆,张家一家三口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们都没想到云深竟然还惦记着张阳的亲事。   “哎,乖孩子难为你了,还想着你弟弟,只是云家那里我们是不想了,两孩子没缘分,但干活儿的事倒是行,总归也是亲戚,到时候我让这小子去,你说让他干几天就干几天。”和万家的亲事两口子是真的不想了,但他们也没急着给张阳定亲,那云远的例子就在眼前摆着,娶媳妇儿可是关乎一家子的大事,他们可不敢马虎。   云深见两人是真的没在意这亲事,心里反而挺高兴的,心想这样正好啊,到时候事情若是没成也无所谓,反正姑姑他们也没抱希望,可若是成了那就是惊喜了,到时候姑姑他们一定开心。 第99章   万长青和万永全在八月初就跟着人进山去了, 到了收成的季节家里却少了两个劳力,外公他们也没有怨言,反而心疼两个孩子, 两人干的活儿可比秋收累多了。   云深十四这天在云秋莲家里忙活, 十五便到了自家收成的日子, 十五这日是中秋, 中秋也是农家人的大日子,外公让家里所有人都去帮忙,下午去家里吃饭团圆。   林久久和云深也没推脱, 反正云深之后好几日都要去外公家里帮忙,没什么好计较的。   两人的两亩水田离着家里近, 而且又在一处, 也不用到处跑, 因此速度快了不少, 再有外公一大家子帮忙,还不到申时就收工了, 等到最后一桶谷子倒出来, 云深便背着拌桶往大舅舅家里的水田去了。   两人的两亩田打了将近八百斤的谷子, 晏国的粮税在刚开国之时是十税三, 大概十年前便更改成了十税一,十斗粮食只需交一斗, 两人的八百斤谷子需要交八斗粮, 算下来这粮税倒是不重。   云深前些日子已经在忙着打地基, 眼下他们屋子旁边已经有了个大平地, 加上他们的院子,自家就能放置两三张的大晒垫,他们也就不用去村里的晒场嗮谷子, 直接晒在家里就行了。   今日,就连大舅母都下田干活儿去了,家里的晚饭外婆和万小云在准备,林久久在家也没闲着,他要翻谷子还要赶鸟雀,顺便收拾菜地,末了还扎了几个稻草人,想着他去外公家里的时候这稻草人就能帮他赶鸟雀了。   今日可是中秋,大家还忙了一天,晚上的晚饭自然不能含糊,到了酉时左右林久久就下去了,万小霞也是差不多和她一起到家的,且小姑娘手里还拎着好些麻饼。   中秋节又被万家坝的人喊作麻饼节,这日家家户户都要做麻饼吃,麻是芝麻的麻,就是在饼子上头撒了芝麻蒸着或是烤着吃。   外婆今日也做了麻饼,这是她的老手艺,她做了几十年的,万小霞带回来的则是铺子里头卖的,卖相好看味道也好,但价格也贵。   “你这丫头发了月钱就乱用是吧?明知道阿奶会做饼子,你还买什么啊。”大舅母一回来就训人,万小霞按了按耳朵指着她带回来的点心道:“不是我买的,是少爷给的。”   “是杜少爷给的啊?”一听点心是杜哥儿给的,大舅母不好意思的笑了,而且她现在对人称呼也变了,跟着女儿一起喊人少爷。   万小霞不甘心被冤枉,又絮絮叨叨和他娘说了一番,家里下人都给了东西带回家,还说了杜哥儿好些好话,母子两个说着话,田里干活儿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外婆便喊人摆放上桌吃晚饭了。   今日的饭菜很是丰盛,外婆竟然还做了扣肉,这东西可不好做,得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呢。   大家开饭之前,外婆还特地说了晚上一家人吃饼子赏月的事儿,让林久久他们晚些回去。   开饭之后,外婆看见一桌子的菜,难免想到了她的小儿子和大孙子,忍不住的朝着进山口看了一眼,大伙儿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开始个个开始说好听话哄人。   “听说那老林里遍地是宝贝,若是能找到千年的人参是不是就发财了啊?”二舅舅先开口说话,二舅母一听发财两个字,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开口道:“老三周岁那会儿去镇上,不是有个算命的追着他跑,说他是个有大福气的,是大富大贵的命吗?这大富大贵的机会难道就在眼前?”   二舅舅和二舅母接连出口的话果然逗乐了外婆,外婆笑呵呵道:“什么大富大贵啊,人能好好回来就行。”想着那算命的都是唬人的,尽捡着好听的话说来哄人,为的就是几个算命钱。   什么大富大贵啊,就算能在老林里挖到人参也就能卖点钱罢了,他家老三就识得几个大字,哪还能期待他成什么贵人啊,那贵人啊只有读书人才有机会做。   吃罢晚饭,云深先回去了,今日天气很好,瞧着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可老天爷的脸会不会变谁也不敢赌,云深害怕突来的一场雨将谷子淋湿了,还是先回去收谷子了。   到了八月,核桃和花生都能收成了,还有土瓜也能吃了,天色渐渐暗了之后,万家的院子里也多了一张晒垫,赛点上头摆各种吃的,一家人坐在十五的圆月下头开始赏月吃东西。   林久久喜欢吃核桃,刚从树上打下来的湿核桃或是晒干的干核桃都喜欢,云深给人剥核桃的时候,嘴里也没闲着,因为林久久在喂他吃饼子。   “相公,你说这饼皮怎么做的啊,为什么能这么酥脆啊。”林久久喂云深吃的吃万小霞从杜家带回来的饼子,这和外婆做的不一样,外面又香又脆的还带些丝丝甜味,可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做的。   若是蒸的怎么会香脆,或是炸的怎么会没有油,若是烤的面皮怎么又是白白净净的,一点儿没有变色的样子,林久久猜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今日月儿又大又圆还透着平日里没有的光亮,便是月色之下,每个人面上的表情也是一览无余。   云深瞧见夫郎一脸疑惑无声一笑,先往人嘴里塞了瓣核桃仁才冲人说道:“人家就是靠这个赚钱的,若是给外人知道了,这钱不就给外人赚去了?咱们赚钱的活儿这卖饼的也没有啊,总不能让一个人将所有钱都赚了啊对吧。”   云深的话没有给林久久解惑,倒是将旁边的人都逗笑了,一个个的都开始说起自己拿手绝活儿,林久久也就不想那么多了,不过一个饼子罢了,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吧,实在想吃的时候花点儿钱去买一包就是了,也不是天天吃,贵点儿就贵吧。   一家人在一起自然要说起家里孩子的事儿,林久久这才知道万永全定亲了,日子就定在九月九这日,说来这天还是他的生日呢,也是这天他大舅舅他们要去女方家里送礼。   “张家姑娘也十九了,他家里的意思是,九月把亲定了,明年开春就完婚。”   “会不会太快了啊?”林久久觉得这速度着实是有些快啊,从相看到成亲一年都不到啊。   这亲事不说别人了,便是大舅舅自己也觉得有些快了,可他家孩子年纪也大了,也拖不起,若是明年开春不办就得等到年底,如此又要耽搁一年,反正都定了快就快吧。   “哎,久久啊,那姑娘家里的情况我们都摸清楚了,张家姑娘之所以十九了还没出门子不是旁的原因,是她家里故意拖的,就是想让孩子晚些成亲,对孩子好。”   “我和你大舅母原是不想找这样娇气的姑娘当儿媳,可一想到我家小云还是算了,我们知道疼我家姑娘,人家也知道疼他家的姑娘,只希望我们善待旁人家的姑娘,往后小云也能找个体贴她的婆家。”   大舅舅两口子的话可不是特意说给二舅舅他们听的,兄弟两个虽然分家多年了,但一直都和一家人一样的。   林久久默默点头,不用大舅舅他们再说什么,也知道那姑娘的情况了,大舅舅方才一番话的意思就是,张家姑娘自小被家人疼宠有些娇气,力气活儿是干不了的。   忍不住的看了万小云一样,他这妹妹和张家姑娘一样啊,家里的重活儿也是从没有干过,只希望小云和张家姑娘一样的运气好,能遇上同他大舅舅他们一样懂得体贴人的婆家吧。   两人回去的时候林久久就一直没说话,等到洗漱好上了床他主动往身边的人怀里钻,云深才把早就想问的话问出口了。“怎么了。”   云深心里其实有些知道夫郎缘何如此,只是也不说破,林久久自己也没打算把心里的事儿说出来,他用额头在人怀里轻轻蹭了一下,小声说了没事之后,还抬头在人下巴上亲了一口。   到了八月之后,暑气就淡了,早上晚上已经没了夏日里的闷热,这会儿也算是一年里最舒服的季节,晚上最是好眠,两人搂着彼此说着小话,偶尔亲近亲近,渐渐瞌睡便来了,等到彻底睡过去之前,林久久想着世上的事没有十全十美的。   他若是有着爹娘疼爱,眼下八成就成了李恒的夫郎了,也不能和云深成亲了。   林久久这天夜里睡得不太安稳,他做了许许多多的梦,梦里他还是个小屁孩儿,整日提心吊胆,好多时候都会因为一口吃的被打被骂,他早上也醒的也早,一睁眼看着身边还熟睡的人才终于安稳了。   他想着,眼下他早已经不在林家也不在云家了,往后他再不会有以前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林久久安慰自己提心吊胆的日子早就过去了,可他不知道,林大有两口子提心吊胆的日子开始了,因为成红花两口子还真的跑去小河村了。   两口子去小河村的时候,还借了一面铜锣,想着若是要钱不成,他们就敲锣吆喝,将云远曾和林香香定亲,他们前来接儿媳妇儿的事儿闹得满村子都知道,看他们家是要给钱,还是保住女儿姻缘。   两人进村一路打听着往林家去的时候,林家两口子并没有在家,他们又在村人指引之下去了林家水田,这才把人给找到了。   “亲家,我看你家今年收成挺好啊。”云老头还没到林家水田,就大声对着人喊亲家。   林大有如今对云家这夫妻两个怨气可大得很,那林香香又不是他的女儿,可林久久是他的哥儿,他养了哥儿十几年,到头来一文钱聘礼没收到还贴了三十两银子出去,真是亏大了!   “亲家你娘的亲家,有病就去治,别在老子面前现眼。”林大有张嘴就骂人,成红花两口子一肚子话一下子就堵在了嘴边,直接黑了脸。   “哼!”云老头重重冷哼一声,也不和两人拐弯抹角了,直接将来意说了,让人林家把他家媳妇儿交出来。   “今天,你们要么给钱要么给人,否则我就去那李家要人,接我云家媳妇儿回家去!”云老头话落满脸得意,可他没想到那边的两口子竟然没什么反应,林大有甚至开始赶人。“你们要干嘛干嘛,赶紧滚!”   “你,你们!”云老头被气得不行,心里也开始纳闷。   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父母,竟然连女儿的名声都不在乎?   成红花两口子赶了几十里的山路才到了林家,哪能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脸一黑直接将手里的锣敲响了,但也只有一下,应该是在警告林大有两口子,再不给钱他们就要嚷嚷了。   张春花对云家两口子倒是说不上有怨,毕竟当初他家退亲还挺痛快,也没有多为难,而且她老娘还在大河村住着,她也不好冲人发脾气,加之她现在对女儿也有怨气,巴不得两人去给女儿一个教训,自然不可能对着人发脾气。   张春花在锣响之后,亲亲热热的上前拉着成红花的手,开始同人哭诉了起来。   “哎呀,成姐姐啊,你是不知道啊,香丫头她如今出息了,她连我这个亲娘都不管了,她的事情我是管不了管不了啊。”张春花脑子活泛,一见到成红花两口子就想好招了!   这婚姻大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他两口子找上李家门闹,女儿必然需要他们撑腰,如此他们也能拿捏那不孝女了!   成红花两口子早知道林香香嫁了地主,他们找来就是为了管林家夫妻要钱,可眼前情形他们还得去地主家里?   这地主可不好惹啊,谁知道会不会直接揍他们?   成红花夫妻两个一对眼,都明白了彼此心里担心,也同时将眼神落到了手里的锣上头,顿时都有了主意。   “怕什么!先去村子里吆喝,多喊点儿人跟着,地主又怎么样?还能抢别人家的媳妇儿不成?”云老头打定主意了!今日,这银子和人一定得弄一个回去,他绝不空手而归!   成红花两口子满村子吆喝的时候,李家早就收到了消息,李恒爹娘被气得不行,直接喊了好些长工佃户到家里,等到那两口子上门的时候,李家人早就等着了。   成红花这会儿还不知道李家人早有准备,她得意的看着被她喊来的一众村人,对李家夫妻大声吼道:“李地主,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抢人儿媳妇儿的事儿是怎么做得出来的啊?”   林香香曾有婚约的事儿李家人是不清楚的,张春花带着女儿嫁到林家之后,知道了家里和村子里地主家里有婚约,她便再也没有提过女儿和云家的事。   “哪里来的疯妇,竟敢在我李家胡言乱语!”李恒爹娘这会儿已经将事情始末猜清楚了,知晓林香香还曾经同人定亲,这对夫妻便是她曾经的公婆。   夫妻两个虽然什么都知道了,可什么都不承认,只等成红花夫妻两个当着他们将林香香和他家儿子的事儿说清楚了,才开口说道:“林香香是林家女,我们自然是同林家商议,负你云家亲事的不是我李家,你们找不着我们,但败坏我李家名声的是你们,我们却找得着你们。”   李恒爹对着村人还有几分好脸色,对着两个没权没势的外村人根本不想给他们一分好脸,也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一点时间。   他直接给了家里的长工佃户一个眼色,接下来的事儿也不必多说了,因为接下来只有成红花两口子的惨叫声,他们被李家的下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李家人打了人之后,也没让他们瘫在家里,而是将之直接丢出了村子,之后再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成红花两口子直到被丢出了村子还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李家这样的人家,竟然真能不介意儿媳背着与别人的婚约嫁过去。   两口子被狠狠揍了一顿,便是心里再不甘心也知道先头是做了白日梦,想要通过曾和林香香有婚约的事儿要钱是不可能的,只能哼哼唧唧偷偷摸摸回去了。   今日的事儿既然没成,那可不能让家里的母老虎知道,否则这事儿还没完呢。   成红花两口子以为事情不成,却不知道李家人确实是被气到了,李恒爹当即喊人去县里接人,今日这口恶气他不出不舒坦。   李恒自从纳妾之后,日子过得逍遥得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林香香也在身边跟着,他一直想让林香香回去村里伺候他爹娘,让酒儿在他身边伺候就好,可林香香不干他爹娘也不答应,他也就没有办法。   这回他爹娘竟然要接人回家,他可是巴不得,赶紧的就把人给送走了。   “酒儿,你放心吧,你虽是妾室,可往后我不会再碰她,等你有了我李家子嗣,你和正妻也就没什么不同了。”李恒一点儿也不喜欢林香香,当初碍于规矩和人圆房心里就不痛快,眼下有了合心意的人,自然再也不想碰林香香了。   李恒趁着林香香不在,将心头打算说了,那酒儿听得他此言立马铺在他怀里嘤嘤哭泣,虽是哭泣,可怎么听怎么让人怜惜,李恒见到话里美人那柔弱可怜的样子,一头扎进了温柔乡里,连书院也不想去了。 第100章   云深听说成红花两口子给人打了, 还是从张阳嘴里听说的,张阳没赶上帮云深他们打谷子,倒是赶上去大舅舅家里帮忙。   云深他们家里的谷子晒了四五天, 便全都处理好了, 现在已经收到了大瓮里, 林久久也终于可以放心到外公家里去了。   今日, 家里人多,帮着外婆做饭的人除了万小云还有林久久,外婆用来炖汤的锅都不是平日里做饭的锅, 而是煮猪食那口大铁锅,得要炖上大半锅的汤才够干活的人吃。   万家没有骡马, 这几日村子里的人家都忙着秋收, 去村里人家借也不好借, 田里的谷子就得全靠人力背回来。   云深年轻力壮, 背谷子的活儿自然有他的一份,还有大舅舅二舅舅, 还有林久久一个堂舅也得干这累活儿, 剩下的人在田里割谷子打谷子, 云深不止要背谷子回家, 偶尔的还要帮着打谷子还有背拌桶。   云深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林久久正在万家屋后摘青瓜, 两人也没碰上, 云深第二次回来的时候倒是正好, 林久久正坐在屋檐底下削青瓜皮, 云深去到堂屋里里倒谷子,借机和人说了成红花夫妻挨打的事。   “我看啊八成是被邓家打的,听说前几日她在田里给邓翠翠一顿骂, 邓翠翠当场就跑回娘家了。”云深嘴里的话全是从张阳那里听来的,他原本不太想说那边的事,他这回之所以和夫郎提了一下,为的是说后面这些话。   “张阳说,姑姑将她们婆媳都骂了一顿,当然了不是跑去云家骂的,是在家里骂的。”云深话到这里,林久久才反应过来,云深同他说这些的真正目的。   二舅舅他们不答应小云嫁去张家,是顾忌姑姑和云家的关系,可看姑姑的态度,似乎是不待见那两口子,不怎么和那家子来往了。   张家离着云家还是有些距离的,若是两家有心不来往,除了在路上偶尔碰到,怕是一年也见不着一次。   “云深。”林久久喊住从堂屋里出来的人,又拍了拍身边的地面,等到云深坐过去才小声和人说道:“你不要和二舅舅他们提张家的事儿,也不要在张阳面前提小云,反正张阳还得在家帮忙几天,总能有机会和小云打打照面说说话,等忙完了咱们再各自问问他们就行了知道吗。”   “你放心吧我不参合,全看他们能不能看对眼。”眼下时间还早,云深才回来两次,林久久见人头上已经有了不少的汗水,正想喊人拿个汗巾搭在脖子上,热的时候擦汗方便,云深却拔腿走了。   他不累,就是天气大,随便动动就是一身汗。   云深还在嫌弃八月的日头大,林久久这会儿却不像夏日那会儿见着太阳就躲,他甚至觉得刚出来的太阳晒在身上还挺舒服。   大舅舅家里的水田不少,加上从地主家里佃回来的一共有十来亩,好在他家堂屋宽敞而且还铺了石砖,可以将收回来的谷子直接铺在堂屋里,倒是不担心谷子捂在麻袋里捂坏。   林久久坐在宽敞透亮的还干净的屋檐下,也开始想着自家的屋子,明年这个时候他和云深也有宽敞的大院子了,他们的堂屋也要铺上石砖,如此秋收的时候能方便不少不说,一年四季,家里都能干干净净的。   想到以后的大屋子,林久久心里有了盼头脸上也有了笑,万小云从灶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他一脸的笑。   “哥,你在笑什么啊。”万小云方才和她阿奶一起烧腊肉洗腊肉,这会儿要回去拿干酸菜过来,一会儿去给田里的人送酸菜汤。   林久久自然不可能和人说,他在想干净宽敞的大房子,只是对人笑笑就算了。   万小云也不是万小霞,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也笑笑便罢。   农家人习惯一天吃两顿,可农忙的时候收工晚,田里的人干的活儿又累,中间就得送一顿简单的饭食过去凑合,不然肚子饿了力气也小,也耽误功夫。   未时过半,万小云就给田里忙活的人送吃的去了,林久久去灶房里帮着外婆烧火,外婆才同人提起了张阳。   “那孩子是你们特意喊过来的吧?”外婆话到这里,她想说什么林久久也知道,他也没想瞒着,这样的事儿怎么可能瞒过外婆的眼睛啊。   “外婆,你也帮着看看那小子,看看我和云深有没有看走眼。”林久久只是傻笑,就是不把话说破。   外婆也知道这种事最好不要说明白,到时候有人胡说八道他们也能有立场反驳。“我没仔细瞧呢,就觉得小伙子长得倒是不错,浓眉大眼的挺正派。”   “是吧,人家说相由心生,反正他看着确实是不像个坏人对吧。”外婆能有这个评价,林久久就很高兴了,之后他也没有多话,他说再多都不如小云自己和人看对眼。   张阳年纪小,才十七呢,云深也好大舅舅也罢,都没打算让人背谷子,只让人在田里割谷子就好,可云深他们再回来的时候,张阳也背着一大袋谷子。   林久久看着张阳那卖力的样子,立马懂了什么意思,他也没说破只喊人不要逞强,能背多少就背多少。   秋收的时候,村里人不止收工晚,甚至还会趁着月色干活儿,白日里在田里忙活,晚上回家也没闲着,还要筛谷子出来,隔日便能将分离了秕谷的饱满稻谷直接晒干存放。   今日,差不多戌时才开饭,可家里的晚饭早就做好了,是大舅舅他们赶时间,将剩下的一点儿活儿忙活完,这才耽误了时间。   眼下,堂屋里堆了谷子,也摆不了饭桌,这饭桌都搬到院子里了。   外婆张罗着忙活了一天的人上桌之后,家里做饭的几个人还要忙着给他们盛菜添饭,等到他们吃完了,才能轮到灶房里干活儿的人。   林久久他们吃饭的时候,云深送张阳出去了,他把人送出村了才回来的,一回来便听见一家子人都在说张阳的事。   两人喊张阳来干活儿,什么都没说,可他们不说不代表二舅舅他们不说啊。   “这孩子倒是个靠谱的,方才小云送饭的时候,我看他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小云身上。”家里没外人了说话便没顾及了,二舅舅一边吃着炸的酥脆的花生米,一边给了张阳评价,可二舅母却觉得二舅舅在胡说八道。   “靠谱什么靠谱?连个眼神都没给咱家小云,这不就是没看上人吗?”二舅母说到这里还挺生气的,她家小云多好看啊,他还看不上了?!   “你这人真是,你就是糊涂!你也不想想他俩啥干系没有,他要是眼睛都落在小云身上了才有问题呢。”二舅舅觉得张阳确实是靠谱,干活儿卖力不说,也不似那等登徒子,就知道往姑娘身上乱瞄,这样的小伙子他喜欢。   “你才糊涂呢!”二舅母也不听二舅舅的话,夫妻两个争执起来之后,林久久和云深却是一句话不敢说。   他们都没想到,家里人就这么大喇喇的说起了张阳的为人,他们原本只打算让人干活儿,但不提亲事,等到秋收之后再问两人对彼此看法,可他们都忘了,小云的亲事她家里着急的不行。   如今,张阳都到了眼皮底下,二舅舅他们怎么可能一句不提啊。   林久久也不敢说话,只是偷偷看了看万小云的反应,可惜现在天色晚了,他也看不出万小云面上什么神情,但小云没有出言说张阳不好,应该就是好事吧?   当初和周老幺相看的时候,小云可是明显的不开心,甚至还和他明说了,她不喜欢周老幺。   心里有了这个结论,林久久心情都好了不少,和云深一起回家的时候又和人提了他们房子的事儿。“除了院子里,把堂屋也铺上石砖吧,到时候堆粮食方便,平日里也方便。”   “行,听你的。”这一回建起来的屋子可是要住一辈子的,云深也不嫌麻烦,而且也想顺着夫郎心意,对于夫郎提的要求自然都会答应,而且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家里干净住着也舒心啊。   秋收的日子,各家都忙得很,就连平日里爱凑热闹爱摆闲话的人都少了,也是在这样的忙碌的日子里村里有喜事了,万冬阳成亲的日子定亲了,而且日子还不远,就在九月初九这天。   林久久听说这事儿的时候,正和万小云在一处说话,大舅舅家里的谷子收完了,张阳也没来了,林久久正探口风呢,想知道万小云对张阳印象。   听说万冬阳亲事定下之后,林久久情绪明显受了影响,眼神不自主的一直往徐家的方向看,万小云一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倒是先开口安慰人。   “哥,你别多想了,我娘说人各有命姻缘天定,或许徐哥儿和冬阳哥就是没缘分,这是强求不来的。”   “我知道。”林久久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啊,他和云深不就是这样吗,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突然就定下了亲事,缘分的事确实是说不清的。   “哎,算了,不想了,你自己的事儿呢?你觉得他怎么样啊?”林久久突然把话转到了万小云身上,万小云愣了一下也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万小云一笑林久久心里就有谱了,这是有戏啊,小云她先前对周老幺可不是这个态度。   家里总算还有件好事,林久久心情也好了不少,也将万冬阳要成亲的事儿放下了。   秋收的日子一连就是十来天,终于忙好都八月二十好几了,等到九月交了粮税,云深也要专注建房的事儿了。   两人要建的房子挑梁很高,能隔出一个二楼来,如此地基也要打得深,云深自己外加偶尔过来帮忙的村人一起,也得忙上一个来月。   九月初七这天,云深照常在挖地基,林久久在院子里打豆子,家里的黄豆晾晒一个多月了,打出来就能炒黄豆吃,也能做豆腐豆豉了。   万冬阳往家里来的时候,林久久还别扭了一会儿,他心里十分同情徐哥儿,想着若是徐哥儿能同万冬阳成亲,往后就有人撑腰了,可他知道拒亲的是徐家,这事儿和万冬阳没干系,只能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招呼人。   “冬阳哥。”林久久知道万冬阳应该是来喊他们喝喜酒的,他喊了人就等着人说来意,云深也停了手上的活儿,杵着手里锄头等人说话。   万冬阳开口前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看着别别扭扭的,眼神也落不到实处,一边到处瞅,一边快速冲两人说道:“后天去我家喝喜酒,我后天娶媳妇儿。”   “冬阳哥,我们一定去。”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儿,林久久反应并不大,心里却也想着他们家可真会挑日子,那天是他生日呢,原本还打算和云深一起上街的。   “那你们记得啊,我还得去别人家先走了。”万冬阳走的时候步子迈得飞快,眨眼就没人了,等他走远了,林久久连豆子都不打了直接去云深身边同人说话了。   “相公,那我们初九那天还去镇上吗?”林久久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他知道这事儿怪不了万家,万家已经去徐家提过亲了,是徐家自己没有同意,而且万冬阳年纪也大了,他都二十三了,他家里自然着急啊。   可想到徐哥儿那日同他说起,他家里不同意他和万冬阳亲事的样子,他心里就觉得闷闷的,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挖地基可是个累活儿,云深趁着夫郎过来说话便停了手上动作,准备歇会儿,他朝着万冬阳家里看了一眼,连着叹了两口气才同人点了下头。“去,他家里有喜事,又不是咱们有喜事,咱们不用招呼客人,不用一天到晚都在,到时候去赶了礼吃个晚饭就成了,镇上照去。”   “嗯。”林久久声音还是有些闷闷的,但也没再说什么,云深听出他心情不好,还安慰了几句。“别多想了,谁又能保证徐哥儿往后不会遇到更好的人啊,再说了,人家徐哥儿比他小了那么多呢,他没啃到这口嫩草,还不一定谁吃亏呢。”   “相公,我没有怪冬阳哥和堂舅舅他们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这亲事定的太快了,他们刚被徐家拒亲就立马定了旁的亲事,还这么快就要成亲,有些太急了。这么一来,村子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笑话徐哥儿,而且这些人八成也会在新嫂嫂面前胡说八道,如此对徐哥儿也好对新嫂嫂也罢,这都不好啊。”   林久久最是知道村里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这样的情况,在徐哥儿那里他们八成会嘲笑徐哥儿,笑人眼高于顶,可惜人万家有的是人选择,可不会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在新进门的嫂嫂面前又会有另一套说辞,说新嫂嫂是娶进门气徐家的,毕竟这事情确实是定的太急了。   “哎。”林久久确实是没有怪万冬阳家里的意思,他表哥才二十呢,他大舅舅就着急的不得了,万冬阳都二十三了,他家里能不着急吗,他就是觉得亲事定的太急了,哪怕拖个大半年,等到来年三四月也好啊。   云深看着夫郎唉声叹气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劝人,好在林久久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情绪,倒是先冲着云深笑了。   “算了,不想了,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只希望徐哥儿能有更好的亲事,新进门的嫂嫂别搭理村里那里胡话,如此就好了。”林久久话落重新回去干活儿了,他还有好些豆子没打呢。   打豆子不是什么重活儿,就和打瓜子一样,只需要拿一根长棍子在晒干的豆苗上头拍打,将豆荚打的开裂,将豆子打出来便是。   两人今年种了整整一亩地的黄豆,下头的荒地上头也种了好些,荒地的黄豆收成不太好,还是青豆的时候就被两人拔了吃光了,只那一亩好地的豆子全都留了老豆子,应该能有个二百多斤三百斤的样子,除了留下自己吃的,还能卖不少呢。 第101章   村子的粮税从九月初开始上交, 到月底结束,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任何日子去县里交税都行,但若是超过了这一月之期可就有罚款了。   初八这天, 云深借了村里的马车去县里交税粮, 顺便去粮站卖粮食。   两人的两亩地一共收了将近八百斤的苞谷, 除去交的税粮还剩下七百斤左右, 他们明年也不准备养猪,只留了一百斤左右的苞谷在家,其他的全都要卖掉。   苞谷和小麦价格差不多, 都是五文钱一斤,六百斤的苞谷能卖差不多三两银子, 云深拿着手里的三两银子愣了好半天, 因为他脑子里出现了一笔账。   家里若是要养猪, 一年下来不止要吃掉不少的红薯, 还得吃掉至少三百斤的苞谷和好些谷糠麦麸,这些粮食算下来就是一笔不小的钱, 外加每日打猪草花费的时间, 煮猪食废掉的柴禾和时间, 花费耗时都是巨大的。   这猪肉才十二文左右一斤, 一头猪养上一年也不过二百五六十斤,很难上三百斤, 若是想要上三百斤就得吃掉更多的粮食。   如此算下来, 买一头猪大概要花费三两银子, 可养一头猪的花费也差不多是这个价啊, 那还养什么养直接买得了,还轻松自在。   云深脑子里账算好了,也有了决定了。   “以后都不养了, 不养了。”   云深回家的时候时辰还早,可家里没人,他也不知道夫郎去了哪里,他看着院子里还没收起来的豆子,正想上手帮着人收拾了再去干活儿,家里来人了。   “哥。”张阳还在路边呢,就扯着嗓子大声喊了云深,他背着个大背篓,虽说人还没到家,但云深已经看见里面装着什么了。   张阳背上的大背篓里装着好些红彤彤的辣椒,等到张阳到了家里,他才发现辣椒下面还有蚕豆和青瓜,这些东西张家都多得很,云秋莲知道云深喜欢吃辣,特意让人给送过来的。   云深帮着人把背上的东西放下来之后,才笑着冲人说道:“还是姑姑了解我,知道我爱吃辣。”   “嗯,我娘说这些蚕豆是给你们做种子的,现在不是该种麦子和蚕豆了吗,还剩下一些让你们做豆瓣酱吃,你不是喜欢用豆瓣酱拌饭吃吗。”张阳说了他娘交代的话,才开始到处瞅,一看就是在找人。   云深知道他在找林久久,自己也往远处看了看。“你小哥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回来的时候他就不在家。”   “哦。”张阳找人纯粹只是想和人打个招呼,既然人不在家那便算了,但他还是到处看了看还贼贼笑了笑,才拉着云深说起了这几日他们大河村的热闹。   “哥,你知道吗,原来上次我舅舅和舅母不是被邓家人揍的,是小河村的人揍的,他们跑去小河村管林家人要钱,结果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找林家要钱?”云深脑子一下就迷糊了,他觉得他爹娘脑子八成有问题,林家又不在乎他的夫郎,自然也不把他们这亲家当回事,怎么可能拿钱给他们。   云深脸上的表情完全袒露了他的心事,张阳一下子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张阳也不啰嗦直接和人把话说明白了。   “我那天也去看热闹了,还是听翠翠姐骂人我才知道的,他们去林家要钱不是因为我小哥,是因为林香香。”张阳先把云深心头担心说了,才又继续说道:   “那林家女儿先头不是和大表哥有过婚约吗?两口子就是拿那桩婚约说事跑去小河村闹,他们许是觉得林家女儿嫁了有钱人,有钱爱面子,林家碍于面子一定会给钱。   他们跑去林家的时候说了,喊林家要么给钱要么给人,可他们钱没要到,人也没带回去,倒是惹了大祸。”   “家里媳妇儿知道了?”云深一猜就着,还真让他猜到了。   张阳冲人比了大拇指道:“哥,你真聪明,就是你说的那样,翠翠姐知道了闹得不行,说是云家骗婚,闹着要让云家赔钱,大表哥也怨舅舅他们惹事,一家人闹得不行,最后还打起来了,一家子都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我娘向来心狠又愚蠢,活该。”云深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儿,都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自家有个母老虎一样的儿媳不说,先头定下的儿媳也已经成亲了,他们去闹或许能给林香香添堵,可他们自己麻烦更大啊。   这不是明晃晃告诉所有人,他们对现在的儿媳不满吗?邓翠翠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啊。   乐子说过了,张阳也准备回去了,只是他临走,又和云深说了件事,他明日会过来帮忙。   “帮啥帮啊,最近家里事情多得很,你在家帮着你爹娘干活儿就行了。再说了,我们明日没空,明日我和你小哥得去村里喝喜酒呢。”明天是初九,是万冬阳娶媳妇儿的日子,两人不止下午要去喝喜酒,上午还得去镇上买东西呢,明日也是林久久十八岁的生辰。   九月事情确实是多,不止小麦和豌豆蚕豆之类的作物要下种,还要给红薯抽藤除草上肥,家里的菜园子也要打理种秋菜,这些活儿就得忙上大半个月,之后就得准备砍柴禾囤起来,总之得要忙到十月中才能闲下来了。   张阳家里的事儿他倒是不担心,只是云深提到明日忙,他才点头应了干干脆脆走了。   云深目送人走远,也没瞧着他提起喝喜酒的话,张阳一张脸止不住的笑。   张阳走后,云深回了院子里打豆子,脑子却想着没在家的夫郎,他顿时有些后悔,他想着早知道回来的时候就去外公家里转一圈,把夫郎喊上他们一起回来。   豆子晒干之后,不管是豆荚都是豆杆都很脆,用棍子一打就会断裂开,还会发出啪啪的脆响声,林久久刚爬上了后头的缓坡就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了,便知道云深已经回来了。   “相公,你回来啦。”还没到院子转角,林久久就开始喊人,云深在打豆子没听见他声音,他人到了院子旁边云深才看见人,云深这才停了手上动作对人说道:“不是说了吗,现在身子重了不要走小路了。”   云深见人从屋后回来,还以为他是走了小路从外公家里回来。   “不是。”林久久知道云深想说什么,他摇了摇头还一直笑,一看就是有好事。   “遇上什么好事了?”云深见人脸上的笑,连手上动作都停了,林久久这会儿已经到了院子里,他直接去到云深身边弯腰在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真的?”这回换成云深惊讶了,而且也和林久久一样一脸的笑。   “当然是真的啊,下午吃了晚饭我们一起去外公家里,到时候顺便问问外公他们,看看那两口子是不是每年九月九都要回娘家去。”   “成,实在不行抢人就行了,只要能把人抢出门就行,反正婚书都有了,他家便是告到官府去也没用。”   ......   隔日一早,两人还是早早就出门了,他们先去了镇上的银楼,给林久久买了新的指环和耳饰,又去布坊买了好些布匹,其中上好的棉布是给孩子准备的,一般的棉布是两人做冬衣用的,等到十月买了棉花回去就能做冬衣了。   两人一回去,云深便把今日刚买的银饰拿了出来,林久久将先前戴的银饰取了下来,戴上了今日新买的。   “好看。”两人之前没钱,给林久久买的银饰款式简单成色也不太好,可今日是在大银楼买的,不止成色好还有了繁复的花色。   新买的指环上头有着精致的花纹,耳饰上头也有了点缀,不再只是光秃秃的一个小银坨坨,而是一朵精致小花,小花上头甚至还有花蕊,瞧着活灵活现的。   “今年是巧了,冬阳哥的亲事正好撞上你的生辰,明年你的生辰咱们再好好办一个。”林久久的生辰云深盘算好一阵子了,可没想到事情这么巧,他们今日甚至不能在家里吃顿饭。   林久久其实不在乎什么生辰,他觉得生辰宴都是老人家办的,他年纪轻轻的办什么生辰宴啊,可云深能想到他还是很开心,便开开心心应道:“明年再说。”   今日新买的首饰戴上了,衣服自然也要换上好的,两人今年春天做了新衣服,如今正好是初秋,便能将春衣换上,气温正合适。   两人出门的时候没有直接去万冬阳家里,而是先去了外公家里,只是他们空跑一趟,因为外公家里的人都去万冬阳家里了。   见到外公一家早早就去了万冬阳家里,林久久便知道对于这件亲事,外公他们其实还是高兴的,否则不会这么早过去。   两人到的时候还早,才申时左右,离着新人拜天地开席还早着呢。   万家坝婚宴的规矩和隔壁的大河村一样,新人都是黄昏时候拜堂,现在离着拜堂还有一两个时辰呢。   林久久和云深到的挺早,但万家早已经热闹起来了,林久久原以为这门亲事定的这么匆忙,客人应该不多,没想到还挺热闹啊。   其实,想想也是啊,万家有喜事,便是再匆忙应该也会很热闹,村子里这么多的万姓人家,光是亲戚们就足够热闹了,堂舅舅他们人缘还好,加上和家里交好的人家可不热闹吗。   “哎呀,久哥儿和云深来啦。”两人进了大门,正往礼薄那里走,万冬阳阿娘便一脸笑的招呼他们,林久久一看他堂舅母脸上的笑就知道,她对这门亲事也是满意的,心里终于放心了。   “舅母,冬阳哥的喜酒我们肯定要早些来的。”万冬阳的亲事可是他们全家最操心的事,如今他成亲了,不止他家里高兴,同他家里关系好的人家也替他家高兴呢。   村里人家去喝喜酒,带的礼大多人家都是粮食,一般都是十斤米或是二十斤苞谷,但也有直接给礼钱的,只是赶礼钱的人家少,林久久和云深就是给的礼钱,给了整一百文,算下来要比粮食多点儿,但两人不在乎,万冬阳家里对他们也挺好的。   眼下万冬阳家里人多,两人给了一百文礼钱的事儿自然瞒不了别人,加之林久久耳朵上打眼的首饰,大多人心里都挺感慨的。   这才多久啊,这小两口的日子就天翻地覆了,年初那会儿他们还穷得叮当响呢,这会儿日子却比村里好些人家都好了。   两人赶了礼,云深就被拉去喝酒了,林久久也找了眼熟的人坐过去了。   若是想要和一个人亲近起来,无外乎两种法子,一是说人家的好话,再有便是说他对头的坏话,林久久被拉到人堆里之后,好些人便开始和他说云家的热闹。   云深他们两个和隔壁村里的云家不对付是众所周知的,这会儿云家出了糗事,村人在林久久面前提起自然是想让人开心,同人亲近的意思。   林久久不太想说云家的事,可他也不好作出一副清高样子不搭理人,正愁呢有人给他解围了,不知谁突然说起了迎亲的队伍。   “呀?不对啊,冬阳媳妇儿不是外村的吗,这都什么时辰了,这迎亲队咋还出去迎亲啊?”   “是哦,这都什么时候了啊,怎么还不出门啊?可别耽误了拜堂的吉时啊。”一个人发现了万冬阳和他好几个兄弟都在家之后,便有更多人觉得不对劲儿了,林久久努力忍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正和人喝酒吹牛的万冬阳,心想他外婆他们还是说错了。   他这个表哥可比他小舅舅厉害多了,他是什么事儿都敢做啊。   迎亲可是大事,发现迎亲队还没出门的亲戚们还以为万冬阳是喝糊涂了,都跑去教训他了,可万冬阳被追的满院子跑也不出门,只口口声声说着,晚上保准让他们看见新人进门。   万冬阳这样子,亲戚们便有了猜测,想着是不是他对这门亲事不满所以不想去接人,若是这样的话那还是不要逼人的好,这小子脾气不好,若是把人逼急了,他把火气撒到他的新媳妇儿身上,如此就是害了人家姑娘了。   现在是九月初,白日里日头要比六七月那会儿短不少,大概戌时左右天色便暗了,而拜堂要在黄昏时,所以新娘子需要在戌时之前进门。   时间在众人担心焦急里慢慢靠近戌时,也是离着戌时还有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时,万冬阳和他的迎亲队出门了,方才着急的亲戚们也更着急了。   “该!这臭小子现在知道着急了啊。”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可村口还没有动静,大多人都以为人姑娘家里生气了,没有送姑娘出门,而万冬阳没见到新娘子上门才着急了。   可大家都没想到,慢悠悠出门去的迎亲队会朝着徐家去,这个时候全村的人才知道,原来万冬阳要娶的人是徐哥儿啊。   “哎哟,这怎么回事啊?徐家不是拒了他家的提亲吗?”万家搞得这处确实是出乎意料,好些人都好奇的不得了,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婆今天一整天都没在家,这会儿却跟着新人一起进门了,她听见村里人的议论,大大方方给所有人解惑了。   “虽说村里人一直一口一个徐哥儿的喊着,可他不姓徐姓柳啊,拒了我万家提亲的是姓徐的,可我们家的新夫郎姓柳,他的亲事自然是姓柳的说了算,我家冬阳上门提亲那日,柳家阿爷可是点了头的,这亲事自然成了。” 第102章   外婆的话说的所有人愣住了, 他们都没想到还能这样,可想想也确实是有些道理,人家徐哥儿他姓柳啊, 他的亲事自然该是姓柳的也就是他阿爷说了算。   林久久站在一边带着一脸笑看热闹, 这事儿他昨日就知道了, 眼下这情况他昨日就想到了。   昨日, 徐哥儿偷偷摸摸上家来,甚至都不敢在他家里待着,他停了手上的活儿同人一起往屋后的竹林那里去说的话。   徐哥儿突然上家来, 说是有件事要求他,林久久原还以为徐哥儿是求他帮他相看人家, 哪知道徐哥儿是求他去找大舅母帮他梳头。   村里的规矩, 出嫁的姑娘或是哥儿要找个全福娘子帮着梳头, 他大舅母确实是个好人选, 大舅母同公婆和睦同丈夫和顺,而且还儿女双全。   得知万冬阳要娶的人竟然是徐哥儿的时候, 林久久自己也好半天没有回神,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他们竟然能用徐哥儿姓氏做文章, 趁着徐哥儿阿爹给徐家送粮食回去, 偷摸将人给娶回家。   这个法子实在是好,说来便是那姓徐的在家, 迎亲的队伍也能直接把人抢走, 可大喜的日子闹起来实在不好看, 还是眼下的法子最好了, 既能避免了徐哥儿出门时候的一场闹剧,也没有委屈了他。   毕竟,这事儿在那姓徐的眼里, 是万家偷摸把他家哥儿娶走了,可说是偷摸也不准确啊,万家今日的宴席排场可大得很,还有差不多全村的人参与,就是一场正常又热闹的宴席,于徐哥儿而言他是风光出嫁,万家并没有委屈了他。   “嘿嘿,真好真好,气死那个狗东西!”一想到那姓徐的回来之时,徐哥儿已经是万家人了,林久久就忍不住的想笑,也忍住的要冲万冬阳竖起大拇指,他就不明白了,他脑子咋那么好使,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徐哥儿阿爹回来八成要被气死。   徐哥儿阿爹回家之后的反应如何是众人都能预料的,但眼下大家只关心一件事,那便是眼前的宴席,毕竟大吃一顿比什么都重要。   万冬阳家里家底厚,宴席自然办得好,家里的客人也招待得好,还没开席呢,他家里就拿了不少果盘出来,哪里有人堆哪里就有干果盘,整整一日,那果盘里的瓜子花生核桃还有糖果,一直都是没了就给添上,就没见盘子空过。   万家给客人的零嘴都这么大方,正席自然不差,大家伙儿这个时候都高兴,都盼着两人拜堂之后敞开肚皮吃一顿。   两人拜堂的时候,林久久高兴之余也忍不住有些鼻酸,他心中很是感慨,也替徐哥儿开心,徐哥儿和他阿爷往后应该不会再被他那个黑心的爹欺负了,万冬阳可不是个好惹的。   新人拜堂之后,宴席便要开场了,林久久也算是万家人不能先入座,他和万小云他们一起在一边等着,瞧见从万家灶房里端出的一道道硬菜,忍不住的看向了新房的方向。   他只看万家宴席的菜色,就知道万家重视这个新进们的夫郎,徐哥儿的好日子来了。   云深今日一来就被万冬阳拉着喝酒,如今开席了,还要和万冬阳的几个兄弟一起替万冬阳挡酒。喜宴过后,他饭没吃两口酒倒是喝了一肚子,他们临走堂舅母给了林久久一大碗的饭菜端回去,以免云深半夜饿了没东西吃。   “舅母,我明日给你送碗过来。”林久久正担心回去还要给云深做饭,这下子省事了。   “好孩子,你不用忙,明日我家三小子还得去你家里一趟,到时候喊他拿回来就是了。”   “嗯,那我们走了啊。”亲戚间不用太过客气,林久久干脆应了就和外公他们一大家子走了。   今日,云深实在是喝了太多酒,两人回去的时候,云深是被大舅舅他们扶着回去的,两人到家之后,大舅舅扯着云深耳朵和人交代了半天才回去。   林久久看着床上的醉鬼,想着大舅舅临走的话,开始犹豫要不要打个地铺?让床上的醉鬼睡到地上去。   “你要是踢到我,明日让舅舅揍你。”云深最后还是没被赶下床,但隔日的云深还是挨打了,只是他挨的不是舅舅的打,是林久久自己动的手。   晚上到了寅时左右云深就醒了,他是被饿醒的,他去灶房准备下碗面吃,一到灶房才发现锅里有一大碗饭菜,而且还是温的,应该是夫郎在灶里留了火,特意给他温着的。   一大碗饭菜下肚,云深肚子填饱了酒也醒了,可他上床之后却睡不着了。   睡不着的云深抱着夫郎一只胳膊到怀里,他也不管人听不听得见,一直小声和人说着话,直到他一个亲吻落在人脸上,又落在人唇上,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云深突然忆起村医的话,村医说前三个月后三个月都不行,中间适当的房事是可以的,但他害怕伤着孩子,自从发现夫郎有孕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同房过。   许是身体还有点残存的醉意,脑子没法儿像平日那般理智的掌控身体,云深落在人脸上唇上的亲吻,慢慢变得密集也慢慢变了方向,开始落在了脖子锁骨和胸口。   林久久是被折腾醒的,他一醒来,发现云深在做什么的时候,下意识就想揍人,可他手都抬起来了,想到两人上一次亲热的时间到底没有打下去,只是将人抱住,小心在了耳边落了两个字。   “轻点儿,慢慢的。”   隔日,云深头晚上没挨的打到底还是挨了,因为他昨晚听话只听了一半,他只是慢了。   隔日,万冬阳带着新进门的夫郎上门给亲戚送礼的时候,云深正在讨好夫郎,两人来了林久久才有了笑脸,但两人走了之后,林久久脸上的笑又没了,只是他这一回针对的不是云深了,而是方才来的两人。   “你说徐哥儿,哦不对,是柳哥儿经得起冬阳哥折腾吗?我刚才看见他还没到冬阳哥肩膀呢。”林久久记得徐哥儿年纪很小,他这么小就做了人家夫郎,一定很累吧。   林久久方才只顾着打量徐哥儿还有万冬阳面色,其他倒是没注意,倒是云深看得清楚,赶紧和人解释道:“你放心吧,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两没圆房。”   “你怎么知道?”林久久不解,云深还能看出人家有没有圆房?   云深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他还记得他和夫郎第一次洞房之时,夫郎隔日很不舒服。“我方才看见徐哥儿直接就跳了个老高的坎子,瞧着灵活得很,你再想他两身形,要是真的圆房了,徐哥儿今日哪儿还能活蹦乱跳啊。”   “对哦。”林久久觉得云深说的有些道理,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想着徐哥儿还小呢,便是成亲了也不该心急的,圆房的事可以缓一缓。   “对了,往后不要喊他徐哥儿了,咱们要喊他小哥了,而且他也不是徐哥儿,他是柳哥儿。”小哥儿成婚后,称呼就变了,和他亲近的人也就会喊他某哥儿,但大多人回他喊谁家的夫郎。   至于亲戚间的称呼大多和妇人一致,同辈的可以喊嫂嫂也能喊小哥,林久久既然让张阳喊他小哥,他自然也不会喊柳哥儿嫂子,也会喊柳哥儿小哥。   只是,柳哥儿到真是小哥哥啊,他比林久久还小了差不多三岁呢。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万冬阳和柳哥儿的事,他们两虽然成亲了,可这事儿没完呢,柳哥儿爹娘回来还有的闹,但这事儿想必万冬阳早就想到,也有了应对的法子,轮不到他们来操心。   两人接下来要操心的事儿是家里最大的事,他们要开始打土坯了。   眼下地基已经打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打土坯,好在家里刚收了稻子,有的是稻杆,也不用担心黄土里没有稻杆掺进去。   打土坯需要准备木框模具,好在这家伙外公家里就有,直接搬上来就能用了。   家里开始打土坯之后,云深基本顾不上旁的杂事,地里的活儿全靠林久久,好在外婆他们也不会舍得让他大肚子忙活,稍重一点儿的活儿都会帮忙。   至于云深那里也不是他一个人忙活,大舅舅和二舅舅只要有空闲就会来帮忙,如此土坯打的速度要比两人预计的快多了,这屋子自然也不用等到来年完工了,怕是腊月就能建起来。   时间眨眼都是一个月过去,到了十月,土坯已经堆了一大堆,数着应该有上万张,云深他们也要准备做墙体了。   建墙体是个力气活儿,而且需要四五个人手,云深正想着要请谁帮忙,帮忙的人就来了,大堂哥背着两块腊肉和一床厚棉被来帮忙了。   大堂哥来了之后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竟然就是喊两人给他准备床铺,他来不是忙个一两天,他要待上大半个月。   “我娘说喊我二十几的时候回去挖红薯,我得在这里二十来天呢,你们床给我铺好点儿。”大堂哥话落就开始到处瞅,瞧见两人库房之后,指着空着的地方,让两人把床给他搭在哪里。   两人一看大堂哥这样,便知道他是铁了心来帮忙的,他们高兴之后便是感激更多,大伯他们还是想得周到,竟然能想到让大堂哥过来帮着建房子,难怪上次细细问了他建房子的事儿,原是那时候就打算好了。   打墙体可是体力活儿,而且还得细致,地下的墙体不稳,这房子可就废了,若是有自己人帮忙那自然是最好的。   “哥,喝茶,这是我和云深自己去山里掏的,我外公炒的,还挺好喝的。”两人知道秋冬要建房,夏天的时候都舍不得喝茶水,开始建房了才日日都泡了茶。   这会儿三人都坐在堂屋里,林久久给人倒了茶之后就准备去库房里,他得看看怎么给人搭床,可他刚起身就被喊住了。   “久久,你等等,我还有话和你说呢。”大堂哥起话头的时候倒是一副平静样子,其实他兴奋了一路了。“你们听说香丫头的事儿了吗?”   大堂哥嘴里的香丫头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林香香,林香香的事儿两人还真不知道,大堂哥一瞧两人模样也不等他们问,赶紧把憋了一路的话全倒了出来。   “你们都不知道吧,李家那事儿比唱戏还精彩呢。”大堂哥才开了个头就维持不住正经模样了,咧嘴笑得不行,见两人都一眼不不眨的盯着他无声催促着才赶紧说道:“李恒不是纳了个妾室吗,那妾室刚进门没多久就被查出有孕了,原本李家还高兴呢,可没多会儿李家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人才进门半个月,身子就有两个月了哈哈哈。”   “......”所以李恒是当了便宜爹了?林久久想到这个也忍不住的笑了,云深见夫郎高兴也跟着笑了,顺便还说了句,“活该!”   “谁说不是呢!”大堂哥的话明显没说完,他把话头接过去之后继续说道:“李家不高兴了,香丫头高兴了啊,她直接给那个妾室灌了一碗堕胎药,可这丫头太狠了,药下的太狠了,那妾室不止没了孩子还伤了身子,听说以后都生不了了。”   “以后都生不了了?”林久久听到这里笑不出来了,他觉得这事儿有些过了,往后都不能有孩子,他又是个妾室,将来李恒不喜欢他了,他该怎么办啊。   林久久还担心那妾室下半辈子呢,不料大堂哥的话根本没说完,因为不用等以后了,李恒已经将人赶出家门了,而且快速的又纳了两个妾室。“这一回还是两个,香丫头白高兴了。”   “又纳妾了?还是两个。”林久久这回不止高兴不起来,还觉得恶心的不行,他甚至有些感激换了他亲事的林大有和张春花,不然这罪就得他来受。   “此人如此薄情寡义,真是白白读了那么多书。”云深听得这个消息,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李恒如此品行真是玷污了那些书本,枉为读书人。   两人反应和大堂哥有些出入,他还以为两人听了会高兴,哪知道他们反应竟然和爹娘一样,只是脸皮子一皱罢了。   大堂哥想不到要去同情那个被赶走的妾室,又觉得林香香是活该,所以李家出了这事儿,他就一个反应,那就是哈哈笑,毕竟他还没见过来的这么快的报应呢。   李家的事再稀奇也是旁人的事儿罢了,林久久听罢也只是稍稍感慨了一下就抛到了一边去,他现在只想赶紧将他堂哥的床铺搭好。   “我看也不用找木墩木板了,不是刚收了苞谷稻子吗?你在下头铺苞谷杆子上头铺稻草,再铺一床棉絮搞个床单就行了,反正也就睡个二十来天,而且稻草睡着还舒服呢。”   三人这会儿都站门口瞧着,林久久觉得他哥说的法子也行,云深却觉得太怠慢人,可做床太费时间,现在天气又有些冷了,总不能让堂哥打地铺,他正犹豫呢,大堂哥又开口了。   “就按我说的办吧,我小时候惹了祸不敢进家门,没少在猪圈楼上的草堆里睡,睡得还挺舒服的,我又不嫌弃,你们担心什么。”   大堂哥觉得草堆都睡得挺舒服,铺了棉被不就是比床还软的床铺,可林久久不愿意,他想着外公家里有空床,干脆让大堂哥去外公家里睡。   可大堂哥一听却是又摇头又摆手满脸的拒绝。“我不去啊,睡别人家里多别扭啊,我宁愿睡地上也不去。”   林久久见大堂哥这么排斥,只能打消了心里的念头,心想也是啊,那是他的外公家又不是大堂哥的外公家,若是让他去大堂哥外公家里住个二十多天,他也会觉得太打扰了。   理解大堂哥心思之后,林久久也不勉强了,只是赶紧开始给人铺床,为了让大堂哥睡得舒服,他还将稻草打散了晒在太阳底下,准备将稻草晒得干燥松软再给人铺床,如此睡着才舒服。 第103章   万家坝的气候四季分明, 入秋之后便不会再有连天的暴雨,到了深秋连大雨都少了,等到入冬更是不会再有雨水, 得要来年春天第一声春雷响起才会下雨。   十月之后, 云深打的土坯便是直接堆在外头地上, 也不会被雨水打湿, 如此等到墙根打好房屋雏形出来,土坯也就干的差不多了,可以砌墙了。   日子慢慢到了冬月, 万长青和万永全也回来了,两人回来的第一天就跑到家里来了, 但他们不是来帮忙的, 是上来晒太阳的, 可尽管两人只是睡在院子里的柴堆上嗑瓜子, 家里也没人念叨他们,他们这几个月确实是太累了, 回来好好歇歇也是应该的。   自从云深他们开始建房, 外公一大家子人天天都要往这里跑, 到了冬月家里的活儿忙得差不多了, 一家人除了喂猪的时间,几乎是一整日都在上头待着, 这也是万长青他们跑上来的原因, 因为家里没人。   “小舅舅, 吃豆花了。”两人今年种了一亩地的豆子, 收了好几百斤黄豆呢,到现在还一斤没卖。   云深的意思是等到来年三四月再说,那时候的黄豆价格最高, 而且豆子能做的吃的太多了,家里建房天天都得做好菜,这豆子他们自己就得吃掉好些呢,别先把自家豆卖了到时候还得去买。   林久久昨日就打算好了,今日煮豆花给他们吃,他泡了好些豆子,准备煮一锅豆花做一锅豆腐。   林久久喊了就睡在院子边上的两人之后,又对着云深他们喊,“云深,你们也快来吃豆花了。”现在时辰还早呢不过申时罢了,还远不到吃晚饭的时间,豆花只是给人垫垫肚子的小吃食罢了。   家里帮忙的人都是自家人,也不用太讲究,林久久直接准备了一大摞碗,又给人打了甜咸两种蘸料放在灶上,他们自个儿打了豆花在碗里,想吃什么口味就放什么调料就是了。   两人的院子边缘堆了不少柴禾,大伙儿端着一大碗豆花落在了院子各处,有的坐在屋檐下,有的直接坐在了台阶上,但大多数人都坐到了院子里里柴禾上。   外公端着一万豆花出来就看见了柴禾上的一堆人,他小声说说道:“几十岁的人了咋还和孩子一样,好好的柴禾都给坐散了。”   “外公,没事儿。”林久久端着一碗撒了砂糖的甜豆花喝汤,看着大舅舅正坐在柴禾上哈哈笑,一点儿不知道他正被外公埋怨,也跟着笑了起来。   家里的房子全靠大舅舅他们帮忙才能建的这么快,可累惨大舅舅他们了,如今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他们爱坐哪里都成。   林久久肚子已经八个月了,冬日里的棉服让他身形更圆润了一圈,外公看着他肚子朝着已经砌的差不多的墙壁看了一眼,一边点头一边笑,心想等到肚子里的孩子满月,这屋子也晾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就能在新房办满月酒了。   今日,在家里帮忙的不止大舅舅他们,张阳和村子里的罗忘也在,但两人不像大舅舅他们几乎日日都在,他两都是只要有了空闲了就会来帮忙。   村里人帮人干活儿一般都是不收工钱的,只有帮地主家里干活儿才会收工钱,但不给人工钱饭食就得好,否则谁愿意给你干啊,这些日子家里几乎日日都要准备荤菜,隔三差五的就要去镇上买肉买菜,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大伙儿吃着豆花,林久久却已经开始琢磨明日要做的吃食,先前外婆给的蜂蜜林久久一直舍不得吃,拿回家这么久也只冲过几次蜂蜜水喝,还剩下不少呢,他准备做一顿走油肉给大伙儿吃,主要是做给他大堂哥吃。   眼下都冬月了,一眨眼的大堂哥也来家里一个月了,林久久准备喊人回去了。   要做走油肉需要上好的新鲜三线肉,林久久的肚子大了,家里人不让他跑远,他便把买肉的任务交给了万长青,顺便的还让人买些酒曲回家,家里的酒曲用完了,得要备上一些了。   做走油肉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处理猪皮,用加了蜂蜜的油炸出来的猪皮不会粘锅,也就不会变的焦黑,整块肉的皮会呈现一种金黄色,只看颜色就能让人食欲大开。   “看见没有,筷子插上去,肉在油里炸的差不多了,就挪到锅边去,等到整块皮都变色了还起了褶子了就能捞起来了。”林久久还没做过走油肉,这会儿正站在灶头旁边学,外婆正在教他。   万小云这会儿在灶下烧火,外婆顺便的说了火候,“这火候也要掌握好,大火把油烧开之后就要退几根柴禾出来,否则这肉会有苦味。”   外婆话落,两人一起点头,应过之后林久久继续问道:“外婆,家里没蜂蜜的话砂糖也行的对吧。”   “砂糖也行,但砂糖成色没有蜂蜜好,味道也差点儿,最好啊还是用蜂蜜。”   “嗯。”可是蜂蜜难得啊。“那剩下的蜂蜜我得留着,不然过年就没了。”林久久提到过年的事,外婆一下子就笑了,原因无他,实在是年后家里太多喜事了。   林久久的孩子会生在过年前后,他们迁居新房应该在明年正月,除却这些家里还有件大喜事,万永全成亲的日子定下了,就是明年三月初八,这也没有几个月了。   万永全是家里的长孙,他的亲事一定下,家里人都放下了心里大事,为此万长青还酸溜溜埋怨了几句,说是外婆他们只重视大孙子,咋不关心他这个小儿子。   但他的话没招来外公他们的歉意,反而被外公追的满屋子跑,被外公狠狠教训了一顿。   “老三啊真是混小子,自己嫌东嫌西搞得婚事不成,到头来还敢胡说八道,说咱们偏心永全,我真想给那死小子嘴缝了整日就知道胡说八道。”   “外婆,我小舅舅的婚事你们不用操心。”林久久话到这里就不继续了,他这些日子也算是看明白了,特别是经过万冬阳和柳哥儿的事儿之后他更加确定了,他觉得那杜哥儿八成是对他小舅舅有意思,否则怎么会这么照顾小霞啊。   而且,还不止是小霞呢,还有小云他也特别照顾,他知道小霞想找个绣工好的师傅,还让人去他家里跟着他家的绣娘学,他若不是看上了小舅舅,哪里会这么照顾万家人啊。   林久久没说的话,外婆也明白,只是事情没明朗他们也不好说破啊,这事关一个小哥儿的名声自然要慎重,他们又不是那不要脸的周家人,竟想用败坏名声这一招来娶人过门。   万长青的事儿说罢,外婆开始忙活锅里的肉了,这走油肉做起来复杂得很,炸了之后还得上蒸笼蒸,而且还不是一气呵成蒸出来,还得蒸两次,如此做出来的走油肉才能肥而不腻,便是肥肉便也会变得像豆花一抿就碎。   今日不止有走油肉吃,还有炖豆腐煎豆腐吃,昨日做了一大锅的豆腐,能吃好几日呢。   从家里日日有人帮忙开始,林久久就把一日两顿饭改成了三顿,虽说中间那顿都是小食就是垫垫肚子,但有了中间那顿饭,晚饭就能推后到戌时,如此大家就能放心吃晚饭了,因为饭后不会再干活儿了。   今日,村里围河捞鱼,万长青和万永全都去了,他两分了半桶鱼回来,林久久煮了一大锅的酸菜鱼,还加了豆腐进去,豆腐炖的时间长了很入味,这菜上桌之后大家筷子就不停夹。   但这道菜好吃归好吃,却是平日里也能吃到的菜,不算多稀奇,等到耗费了外婆大半天功夫的走油肉一上桌子,大家眼睛都落在了上面,这菜可是在宴席上而且还是主家大方的宴席上,才能吃到的菜啊。   “哈哈,云大哥,在你家帮忙比去地主家里那工钱还划算啊。”罗忘一看见桌上的走油肉整个人精神都来了,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都挡不住他两眼的亮光。   罗忘年纪小,今年才十六呢,云深也不让他干重活儿,但吃饭的时候却没有厚此薄彼,一见他喜欢立马又给他夹了一个到碗里,让人多吃点儿。   饭后,外公他们没有立马回去,现在天气冷了,大多人家都会烤会儿火再睡,饭后大家都在院子里烤火。   趁着大家都在,林久久便说了他大堂哥明日会回去的话,“我哥来家里也一个月了,得回去帮忙挖红薯了。”   大堂哥自己早就忙晕了,只知道来了不少时间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回去,这会儿听林久久提起时间才想起来,早过了他娘交代的时间,是该回去了。   他摸着脑袋嘿嘿笑了起来,赶紧说道:“是该回去了,我娘交代了冬月得回去挖红薯。”   “孩子,这一个月你辛苦啦,这回家里实在是忙,等下次再来咱在家好好待几天,咱们啥也不干,就在家打牌喝酒玩。”外公作为林久久的长辈,代表万家人同大堂哥道谢,可大堂哥根本听不出外公的意思。   在他眼里,他和林久久才是一家的,他才要感谢外公他们照顾他弟弟。   “外公,剩下的事儿就要麻烦你还有舅舅们多操心了,我爹娘他们会来喝我大侄子的满月酒,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再好好感谢你们对久哥儿的照顾。”   “哈哈哈哈,好好好,到时候咱们好好聚一聚,一起......”外公听出了大堂哥的意思,心里也高兴得很,大堂哥这态度他只会更高兴,这代表他的外孙在小河村的这些年,还是有人关心的,但他心里的高兴无人打断,嘴里的话却被外婆打断了。   外婆知道外公又要说什么,抢先开口道:“打牌打牌,你这死老头子就知道打牌,你别把人小伙子教坏了。”   外婆的话惹得大家哈哈笑,也让外公低声叽里咕噜说了半天话,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外公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外公从来不会用当家男人的语气教训外婆,外婆说什么他都会听着,便是不乐意也只是小声抱怨。   一家子一起烤着火说着话,时间倒是过得快,很快的有人开始打瞌睡,外公他们便回去了,等到外公一家走了之后,林久久又和大堂哥说了些话,除了交代明日路上的事儿,还和人提了提李家的事儿,大意就是别去凑李家的热闹。   “我们凑什么热闹啊,我家和隔壁可不是一个林家。”大堂哥不知道林久久怎么对他说这些,但他知道回去和爹娘转达,只是嘴上依旧要说弟弟想多了。   林久久同人说这些话也不是一时兴起胡乱说的,他是仔细想过才说的。   先前,大堂哥说了,林香香给李恒第一个妾室灌了伤身子的药,林香香性子林久久还是有些知道的,他觉得李恒房里绝对不会清静,往后林香香如愿的生了儿子也就罢了,若是不能,李恒那两个妾室怕是也不会有孩子的。   李家是地主,李恒如今又考了童生,家里必定在乎子嗣,若是林香香真的和李恒妾室打起了擂台,李恒子嗣必定艰难,到时候李家怕是要迁怒林家,他可不希望大伯一家被波及。   两人睡下之后,许是有些舍不得大堂哥走,林久久罕见的有些失眠,睡了好一会儿都没睡着,直到身边人均匀的呼吸落到耳朵里,他才拉了云深一只胳膊抱在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没关系的,大堂哥虽然要走了,可明年正月大伯一家都要上家门,到时候他们又能聚一起了。 第104章   两人的房子从七月开始准备, 八月开始动工,再到九月日日忙活,如今好几个月过去, 终于到了盖顶完工的时候。   建房的花销除了墙体, 另一大支出便是瓦片和架构房梁的上好木材, 两人建的房子不止挑梁高, 房间也宽敞,算下来需要不少的木材,光是独木就需要十几根, 加上支撑瓦片的木板,光是木材就要花上十几两银子。   开始盖瓦之后, 还得请个砌墙匠, 这事儿就交给外公了, 他在村子里有熟人, 还顺便的将地砖的事儿一起揽过去了,让人将地砖一起给他们铺好, 到时候房子暖好就能搬进去了。   腊月初八这天, 是云深他们屋子盖瓦的日子, 等到瓦片盖好, 便只剩下铺地砖,也就代表他们的房子建成了。   也是这一日, 家里还有另外一件喜事, 万小云的亲事定下了, 张家第三次来提亲二舅舅他们答应了, 但二舅舅他们提了要求,万小云得满了十八再出嫁,算起来还得等上两年呢。   “姑姑他们也同意了?”林久久早就看出来了, 二舅舅他们对张家变了态度,但他没想到张家这么快就来提亲了。   便是亲事已经定下了,提起亲事万小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轻轻点头,小声回道:“嗯,答应了,云婶婶还说,迟两年也不要紧,只有亲事定下来,张阳过来帮忙才方便,不然旁人要说闲话。”   “是这样的。”林久久觉得姑姑考虑的有道理,两人定亲了就是一家人了,张阳来家里也好去万家也罢都有了名头,村里人也就没借口胡说八道败坏小云名声。   两人这会儿晒着太阳做针线,在太阳底下坐久了便开始犯困,林久久眯了眼睛好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才问了心里纳闷的事情。   “小云,既然你家里要让你十八才出门,那之前怎么那么着急你的婚事啊?”林久久听到二舅舅他们要让万小云十八才出门的事情还是很惊讶的,毕竟村子里的姑娘也好小哥儿也罢,基本都是十四开始相看人家,十五定亲,十六岁就出嫁了,到了十七不成婚便有人会背后嚼舌根的,所以二舅舅他们先前才会那么操心小云的亲事。   林久久提了这事儿万小云才不好意思了起来,其中原因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不太好开口,她红着脸小声冲人说道:“我娘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说是年纪大点儿生孩子的时候能少受些罪。”   “真的?”哪里听来的?这事儿八成是从他们未来嫂嫂哪里听来的,万永全的媳妇儿不就是十九了才成亲吗。   知晓了原因,林久久不止不好奇了,心情还好起来了,想想也是啊,他和云深先头不是还担心柳哥儿年纪太小要受罪吗,这是一样的道理啊,晚些成婚却是也挺好的,若是他生了哥儿,他也要孩子十八九再成婚。   林久久肚子里的孩子会生在过年前后,从日子进入十月,家里的活儿渐少之后,外婆和大舅母她们就在帮着准备孩子的东西,眼下孩子的包被,贴身的小衣服,还有鞋子袜子都做了好些了,就连孩子刚出生时候要喝的奶都找好了。   小哥儿没有奶水,两人在村里找了个和他家娃娃差不多时候生产的妇人,让孩子每日去喝两顿奶,两人原本是打算给钱的,可那户人家刚好是万家亲戚,人家也不要他们的钱。   人家不要钱,两人也不想厚着脸皮占便宜,想着既然亲戚不要钱,那就给吃的,到时候多提几只鸡还有鸡蛋拿过去。   除此之外,云深还准备去买头奶羊,白日里倒是可以去村里喝奶,晚上不能去啊,可孩子饿了哪里分什么白天黑夜,只知道饿了就要喝奶,没奶就要哇哇哭,他可不想夫郎刚生产就睡不了一个好觉。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房顶上的人一声吼,林久久看着已经陆续从梯子上下来的人便知道,房顶的瓦片都盖好了,他们的屋子终于建好了。   说到屋子,两人眼下的房子也不用拆了,建茅房可复杂得很,外公说了他们现在的茅房继续用着,至于灶房和那几间屋子可以用来做柴房,反正不会浪费的。   因着这个小小改动,家里院子还宽敞了不少,除了新院子他们现在的旧院子也一起圈进去了。   眼下,新房只剩下地砖没铺,林久久盘算着日子,想着年前怎么都能将新房的地砖铺好,等到年后他们搬了过去,再把如今的院子整理出来铺上干净平整的石砖,往后便再也不用操心房子的事了。   今日收工颇早,林久久将已经买了好些日子的酒拿了出来,他早就想好了,最后收工的日子要让大家放心的喝一场,便是喝醉了也无事,反正隔日能睡上一天。   晚些时候,帮忙的人都走了之后,两人把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只需要看看现在还剩下多少银子,就知道建这个房子花了多少钱了。   两人卖了苞谷之后,家里刚好有一百六十两整银,如今还剩下将近一百二十五两,也就是目前为止建这个房子花了差不多三十五两了。   “哎,要是去买石砖建石砖房怕是得花七八十两呢,如今倒是好了,钱也省了,这土坯房住着也舒服。”云深原本以为建房至少得花八十两左右的银子,如今直接省下了一半,他心里实在是高兴,这四十两银子他们得存上两三年才能存下呢。   两人建这个房子虽然花费少,可云深吃了大苦头了,从九月开始天天都在忙活,而且忙得都是力气活,不只是云深,还有大舅舅他们也辛苦了,若不是有他们帮忙,这屋子可不会这么快的建起来。   看着还剩下的银子,林久久将一百两整银拿了出来,让云深拿去放起来,将剩下的二十五两和一些散碎银钱放到了零钱箱子里。   “这里的钱还得拿去买羊,对了,年后还得花上一笔,现在这个院子也得铺上石砖才行,不然下雨的时候去个茅房这鞋底就脏了。”林久久算着家里开销,想着这些银子足够他们花销了,那一百两整银拿去买田地,只要有合适的田地就赶紧买回来,家里怎么着都得有个四五亩的田地,这日子才能好过。   云深心里打算和林久久一样,他点头之后拉着林久久将人抱住了,之后还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林久久只是听着他这声叹气声便知道他这些日子累坏了,现在终于能放松歇息些时日了。   “你这几日就别忙活别的事情了,好生休息几日吧,反正眼下也没什么事情。”两人明年也不打算喂猪,地里的红薯也交给了外公家里去挖,他们只要一窖坑大概两百斤的红薯便行,其他都给外公家里。   地里的红薯不用他们操心,也就没什么重活儿了,云深应下之后把放在人腰上的手挪到了肚子上。“哎,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生在什么时候,但愿不是大年三十,否则一家人都要忙活坏了,年都过不好了。”   “你别胡说八道,要真的生在那天,我倒是无所谓,我看你怎么办。”林久久嘴上说着他无所谓,其实还是有些不乐意的,大过年的他可不想呆床上和房里哪里都去不了。   腊月里,田地里都没有什么重活儿,两人不养猪事情更少,忙了小半年终于能好好休息小半个月了。   林久久生产的日子近了之后,外婆同两人说了下买年猪的事,外婆的意思是喊他们年前就不要买年猪了,直接将孩子的满月酒和乔迁酒选在同一天,然后提前几天买头猪回来就是了。   两人都觉得如此也好,过年去买块肉回来就行了,足够他们吃了,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能省一点是一点。   两人腊月里终于能悠闲的过日子,而悠闲的日子过得也快,很快便到了二十九这天,可林久久的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外婆他们都说肚子里的孩子懂事知道心疼人,大过年的不想折腾爹爹,让爹爹过个好年。   二十九这天晚上,外婆他们在家里烤火,顺便喊两人明日去家里吃晚饭,但云深和林久久都拒绝了。   “外婆,我和云深初二再去家里吃饭吧,年三十和初一我们就不去了。”林久久知道外公一家都没有拿他们当外人,可他们自己有家了,年三十自然要在自己家里过的,俗话说得好,叫花子还有自己的三十夜,年三十这天可不兴去别人家里。   外婆自然知道两人心思,可她还是想试试,如今得了回答也就死心了,过年的事儿说罢,林久久才问了万小霞的事儿,这都二十九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哎,说是明天回来,明天让他小叔去接她。”万家坝也不是没有在大户人家干活儿的人,家里孩子能在年三十回来外婆已经很开心了,村里那些在镇上或者县里大户人家干活儿的丫头们,大过年的都回不来的,虽说是雇佣但就是卖身了似的,一年到头都得在主家干活儿。   外婆他们走后,两人也准备睡了,躺倒床上之后,林久久和人商量起了买地的事儿。   他们虽然想买田地,可也得有买地的人家才行啊,若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谁家愿意卖田地啊。这田地可是农人的立身之本,所以林久久的意思是喊云深去附近的村子也看看,若是附近村子有卖地的人家,他们买在外村也无妨。   云深也知道,银子放那里没用,买了田地才能产粮食卖钱,便是买的田地离着家里远了也无事,大不了佃出去就是了,他们啥也不干也能收获一半粮倒也挺好。   “你放心吧,趁着过年走人户的人多,我托人帮着打听就是了,只要有人家卖田地,我立马去看。”云深说着话,一只手还一直放在身边人的肚子上摸着,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出来,最好啊是在初五之后,让他们好好过个年。   去年,他们刚分家出来,身上穷得叮当响,过年也没吃点什么好东西,今年手里好不容易宽裕了,自然要过个好年的。   两人说着话慢慢睡了过去,一夜无梦好眠到天亮。   年三十的规矩没有年初一重,三十这天还有人会在地里干活儿,两人没有什么活儿干,但杂事却是有。   按照规矩,三十这日要把家里地上的杂物灰尘全都清扫出去,再把家门口的落叶杂草清理出来,将这些东西堆一起将之点燃烧尽,寓意旧事除尽,家里焕然一新。   云深在家门口烧杂草落叶的时候,下意思往万家看了一眼,万小霞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小舅舅什么时候去接她,今日可是年三十,一家人得团圆才行啊。   云深将火堆点燃,又把附近的杂物都清扫干净倒进火堆,便回家去了,现在夫郎肚子大了,好些事情做起来都不方便,便是灶房里的事儿他也得多帮忙。   林久久这会儿正在切肉,他们今日要炸酥肉,得先把肉切好腌上,吃了早饭就开始炸,云深回来的时候,他正把肉切成大块,正准备改小。   “我来吧,你去灶下坐着烤火就行。”两人成婚之后,基本都是林久久在做饭,但云深也是会做饭的,只是云深不让林久久干田地里的重活,家里的杂事林久久也就不让他动手,不然他啥都不干显得太废物了。   林久久也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同,肚子虽然大了可又不是突然这么大的,他都习惯了,但云深已经伸手去拿他手里的菜刀,他便干脆放手去灶下烧火了,他也想尝尝云深的手艺。   两人正在灶房里忙着,院门口却有道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林久久听不出来人是谁,便让云深出去看看,云深刚出了灶房,便看见了正好踏进家门的云远两口子。   “你们来干嘛。”就算是大过年的,云深也一点面子没给,直接冲着两口子吼了这么一句就回灶房去了。   林久久听见云深声音不对,心里一下就有不好的预感,不会是林家的人又来了吧?“是谁啊?”   “是云远那两口子,你们动别搭理他们,我知道他们来干嘛的,他们一粒米一个子儿也别想拿走。”云深一看见那两口子,就知道他们来干嘛了,可惜他们打错算盘了。   今日是年三十,那两口子一定是来要钱要粮的,因为过年了,按照规矩,做人子女的得孝敬父母,给钱也好给粮也罢,总之得孝敬父母东西。   原本,作为子女,便是分家了他也该孝顺父母,可当日他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他就对夫郎承诺过了,那两口子生前他不会再给他们花一文钱,至于死后他给个棺材钱就是了,也算是还了他们的生恩了。 第105章   云远两口子进了院子之后, 云深只给了两人一个眼神,连一句话都没和人说就进门去了。   两口子都没想到云深竟然是这个反应,他甚至不是开口骂人赶人, 而是直接没把他们当人, 竟然直接不搭理他们。   两口子被气得一口气被堵在心里, 却没法儿发作出来, 毕竟他们是来要钱的,可看着云深他们这宽大的院子还有高大的屋子,心情却复杂得很。   知道云深和万家坝的几个村人猎到了老熊之时, 云家一家子便知道云深定然能发笔小财,眼下亲自到了云深这里, 云远心里门清了, 看来先头云深发的不是小财, 而是大财, 否则他这屋子可建不起来。   两口子是来要钱的,按说云深他们日子好过也是好事, 如此才有银钱给他们, 可看见云深日子真过得好了, 云远心里又十分的不是滋味。   他不明白, 只是一年时间罢了,这老二如何就能翻身过上好日子了, 他更加不甘心, 不甘心一直被他看不起的老二, 日子比他过的滋润。   可不管云远心里如何想法, 他们今日目的只有一个,来找云深要云家老娘口的奉养粮食和银钱。   “老二,我们来拿爹娘的俸粮, 他们年纪大了你也成家了,每年给他们几百斤粮食,是你为人子的本分。”云远倒是不客气,话语更是直接,一开口就是管人要粮,大概是不想在云深家里呆的太久,这大房子他是眼不见心不烦。   云深原本是一句话不想和他们说,如今两口子直奔主题,云深也只有一句话。“没有。”   云深先头对林久久说的那些话,可不是诓人的,从他断着腿被爹娘赶出家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这辈子,只要那两口子还有一口气,他都不会再给他们一粒米一文钱,等他们两腿一蹬的时候他给个丧葬费就成了。   云深同样话语干脆,且动作更干脆,他直接将手里菜刀一举,冲着两人道:“自己滚还是我动手。”   云远两口子万万没想到,云深竟然会是这个态度,一时都有些无措。   云远被云深狠狠揍过两次,实在是有些怕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可邓翠翠不信云深还真敢拿了刀往他们身上砍,她瞪了一眼云远后背,不满的推了一下明显有些怕了的云远,自己在云深身后躲好了之后,才冲着云深嚷道:   “你别以为你这样我们就怕了,你身为人子,奉养爹娘是你的本分,你今天要么给两粮要么给钱,否则咱们就让人来评评理,看看这世上有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两口子今日上门要钱,可不是突然想到了就来了,今日是他们特地挑的日子。   今日可是年三十,大过年的谁也不想闹起来,想必云深他们也是,两人便是为了息事宁人,给钱也会痛快,而且林久久有孕的事儿他们早知道了,算着日子也知道孩子快出生了,他们就不信了,云深还能因为几两银子,让大肚子的夫郎过不好年。   林久久先前一直没有说话,听邓翠翠这话便知道她的意思,他心一横,终于是开口了。“云大嫂,听说你公公婆婆前些日子去小河村闹事,被人狠狠收拾了一顿,不知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小河村的人来万家坝闹事,结果被万家坝的人狠狠收拾了一顿?”   “你什么意思!”邓翠翠又不是蠢人,自然知道林久久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能收拾云家的人他们都不怕,又怎么会害怕他们云家人来闹。   林久久的话确实让两口子心里没底,一下子就没了气势,云深见状干脆直接动手赶人。   “滚,大过年的,晦气不东西不要沾我家地界。”云深不能拿刀砍人,可手里的刀威慑力不小。   他手里挥动着菜刀,双腿也一直往外踢,两口子畏惧他手里的刀,躲闪之间被他踢了好几脚,吃痛之下自然一直退让,竟然慢慢被赶到了院门口。   “以后别在让我看见你们,不然可不会像今日这般便宜你们。”云深话落直接关了院门,等他转身,才看见夫郎在灶房门口看着。   两人如今的院门离着灶房还挺远,云深也不管外头的骂声,快步冲着灶房门口的人摆手,让人不用管他们。   “没事的,让他们骂,他们也就一张嘴厉害了。”云深不想在大过年的日子闹得太难看,想着既然他们不想过个好年,那就都别过了就行了,他下午就去隔壁村子一趟。   林久久听着外头的骂声,想要捋袖子的手却在犹豫了两瞬之后,转而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心想眼下情况特殊不和他们计较,等他生了孩子,这两人还敢来闹的话,不说云深了他也不会放过他们。   “不管了,就当野鸡唱着难听的曲儿吧。”林久久打算忍忍,可他没想到,他倒也没有忍多久,眨眼功夫外头的两人不狗叫了,没声了,拔腿跑回去了。   两人都没想到那两人跑这么快,还以为他们会马上一会儿呢。   两人关紧了院门,自然一点不知道,云远两口子在外头破口大骂的时候,下头的万家人听见动静都出来了,两口子一看见准备上来的万家人赶紧跑了,他们可不想挨打。   云远两口子被吓跑了之后,刚跑出村子就开始互相则骂了起来,都怪对方只会说大话,到了万家坝却怂得要死。   “你在家的时候不是说的好好的,说今天一定要拿到银子回家吗?你就是这么要的?”邓翠翠被气得要死,她现在算是知道了,她这个男人就是个没用的,除了会在家里说大话,会对着他自己老子娘凶狠,他是什么也不会!   邓翠翠心里有怨,云远又何尝不是,他现在对邓翠翠也开始有意见了。   他这个媳妇儿不是媳妇儿而是老祖宗,自打进了云家们,不止没有孝顺公婆伺候好相公,甚至一门心思将他云家东西往娘加搬。   前些日子,她捏着他爹娘去小河村的事儿闹,硬是闹得将家里一年收成都赔给了他家。   原本家里还有些底子,不至于一年收成没了就揭不开锅了,可他爹那个不中用的,从之前被打掉牙开始身体就不行了,日日月月喝着药,喝的家底都没了。   云远心里怨恨着所有人,却不敢当着邓翠翠发作出来,他忍着邓翠翠的怒骂到了家里,便把心里的怒火发到了他爹娘身上。   “你们是手断了还是腿断了?那万家坝才多远啊?你们怎么不自己去要粮要钱?你们是那死小子的亲爹娘,你们去他们敢不给吗?偏生要喊我上门,现在好了吧,什么脸都给丢尽了,大过年的给人关在门外头,还被万家的人差点给打死!”   云深发火,邓翠翠也在抱怨,云家老两口一句话不敢多说,等到小两口骂累了,成红花才流着眼泪呜呜哭道:“老二他竟然连俸粮都不给,竟然真的不给,他真的不把我当娘了,心里真的没我这个娘了。”   成红花拿捏了小儿子二十年,便是先头云深给过他们好几次警告,他们也不信云深会真的不管他们,而今事实摆在眼前,成红花实在是接受不了。   “那可是俸粮啊,那逆子竟然不给!”成红花这会儿只顾着伤心了,但云老头心里的怨恨却是大于伤心。   “逆子!他既如此忤逆不孝,那就别怪我们心狠了!”云老头如今也算是明白了,他这个大儿子也是个靠不住的,可老二对他们的怨恨太深了,已经深到他们两口子低头认错也无转圜的余地,既如此,那就只能彻底的放弃老二了。   “哼!”云老头此时无比的庆幸,庆幸他当初被逼的再厉害也没有写下那断亲的文书!“这世上还从没有儿子爬到老子头上的事,他是老子生的,老子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老大,你去村长家里,喊村长帮着写一张状纸,老子要去衙门告那逆子忤逆不孝,他既然舍不得银子,那就让他狗命都保不住!”   云老头的话什么意思,云家其他人都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三个人在云老头话落都沉默了起来,没有一个人应声。   晏国以孝治天下,去衙门告子不孝无异于要人命啊。   邓翠翠是三个人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心里知道,若是他们真去告了,短时间内云家的名声在村子里好不了了,可名声算什么?若是老二真的没了,对他们只有好处啊!   “快去!”邓翠翠推了就在她身边的云远一下,云远犹豫了两瞬到底还是出门了,只有成红花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邓翠翠见人一声不吭,害怕她到了公堂坏事,赶紧拉着人和人说明利害关系。   “婆婆,你可不能糊涂,老二虽然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可他现在是一块烂肉,不止没有一点益处,还于家里无益。他确实是出息了,可他出息了给你们一个子儿花吗?这样的儿子有还不如没有呢。”   “翠翠说的没错,今日这事儿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笑话咱们呢,可不能让那小杂种嚣张!老子一定要给他个教训!”云老头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儿子出息了却不奉养他们,那还不如让人穷着,可如今那小畜生大房子都盖好了,让人穷着是不可能的,既然他们不能有好日子过,那逆子也别想有!   成红花沉默倒不是舍不得云深,只是觉得把事情闹到公堂上有些严重了,若是他们真的这么干了,这村人的唾沫星子怕是都要把他们淹死。   “可若是真的把老二告了,就不是面子的事了,咱们还能在村里立足吗?”现在村里人对他家有意见的就颇多,若是再把老二送上公堂弄死,往后怕是在村子里呆不下去了。   而且,而且那万家人最是护短,眼下老二夫郎马上要生了,若是老二出事了,万家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成红花心里的担心,云老头转念就想到了,但他立马就想好了对策。   “他万家再厉害,还能弄死人不成?到时候老二没了,他的房子就是云家的,咱们将那边的房子土地都卖了,再把家里的也卖了,另外找个地儿安家就成了,到时候离着万家远远的,不久奈何不着咱们了。”   ......   今日是年三十,除夕夜的晚饭是团年饭,家家户户都重视得很,林久久和云深自然也一样。   张阳慌慌张张上门来的时候,两人正在炸酥肉,云深一见他那样子,还不等他开口就知道出事了。   “哥,不好了!舅舅要去衙门告你忤逆父母,我娘这会儿正在云家劝他们,你别和他们犟了,赶紧上门去认个错,先让他们消气吧!”张阳是跑来的,这会儿正弯着腰大喘气,可便是这样了,他也没停下手里动作,双手已经拉着云深胳膊,准备赶紧让人去认错。   云深早知道那家人不会善罢甘休,可他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做到这一步,竟然回去衙门告他。   云深虽然不识得几个字,可用不孝的名义被告上公堂有多严重,他还是知道的。   他心瞬间就冷了,脑子也乱了,他心里浮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求饶,而是同归于尽,他想在那家人告上公堂之前先把他们都打死算了。   可,可这个念头刚出现便消失了。   他不能意气用事,他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夫郎。   “云深。”林久久也慌了,经过杜家的事,他比谁都明白,那公堂有多可怕,而不孝的又是大罪,若是云深真的被告上了公堂可怎么办?   “怎么办啊?”慌神的林久久直接扔了手里的筷子,他几乎是立马就有了决定。“云深,去拿银子,就按张阳说的,先把他们安抚好。”   尽管心里十分的不甘心,也知道有了这次的事,以后他们就要任由云家人拿捏了,家里的银子怕是一文都保不住,全要被人搜刮走,可林久久没有办法,他不能因为一口气因为几两银子让云深去衙门受罪,甚至丢了性命。   林久久不甘心,云深心里更恨,他被两人拉着推着往院门口走,可他心里实在是不甘心,正想着干脆去云家,将人全绑了算了,张阳却指着林久久叫了起来。   “小哥,小哥,你,你裤子湿了?”张阳以为林久久被吓尿了,可他这么一喊,林久久才发觉了不对劲。   “云深,好像要生了。” 第106章   “你别管我, 你快去,路过万家的时候喊外婆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云深的事吓到,林久久这会儿倒是没有感觉肚子特别的不舒服, 他没管自己, 依旧在不停推着云深, 让人赶紧走。   云深知道他爹娘的德行, 今日他不拿银子去的话,他一定会被告上公堂的,可老话说了, 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他不能这个时候走了。   “张阳。”云深直接将身上的银子掏了出来, 塞进了张阳的手里, 之后对着万家拼命喊道:“外婆, 久久快生了, 你快上来!快上来!”   云深喊了外婆,才对着张阳交代道:“一会儿我喊大舅舅他们和你一起回云家, 有了银子再有大舅舅他们跟着去云家, 他们应该会打消上公堂的念头, 我不能走, 这事儿只能交给你了。”   “哥!”张阳急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林久久见云深竟然不去云家, 也跟着急了, 正好这会儿外婆还有大舅母他们都出来了, 万家人都在往家里来, 林久久见了外婆他们的身影心里安稳多了,继续把人往外赶!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你赶紧走啊, 快去云家给银子,你难道想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就没爹吗!”林久久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这会儿双手都捂着自己肚子,眉头还紧紧皱着,一看就是身子开始不舒服了。   云深见人这个样子,哪里肯走,两人拉争执间外婆他们也到了。   外婆到了之后,林久久三言两语和人说了重点,外婆一边哭一边骂,扶着林久久往屋里去,可云深不肯走,还是被大舅舅训了,又被林久久踢了两下,才跟着大舅舅他们一起往云家去了。   “外婆,他们不是人,他们太坏了太坏了!”林久久人在床上躺着了,可脑子里想的却全是云家的事,他没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狠心的爹娘,早知如此,他们分家的时候便是绑着按着,也要让那两口子将断亲书给签了。   外婆心里怨气同样重,可这会儿她暂时顾不上云家,得先顾着眼前的孩子。   “久久啊,你听外婆说,云深他不会有事的,那家子只是用这个由头管你们要钱罢了,你外公还有大舅舅他们已经往云家去了,有他们在,云深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外婆和大舅母她们都是生养过的,外婆还给村子里的妇人接生过,因此外婆就是林久久的接生婆,倒是不用再去喊别人了。   眼下时辰还早,还不到申时呢,外婆一边吩咐着大舅母她们准备东西,一边想着生孩子没那么快的,若是那边的事情顺利,云深还能回来守着孩子出生。   云深他们往云家去的时候,刚到村口,离着云家还有些距离呢,就看见云家外头堆了许多人,瞧着像是全村的人都来了似的。   云秋莲一直注意着村口,她一看见云深就大声哭了出来,指着云深一句话说不出来,只一味的哭。   “云深啊,你终于回来了,你快来跟你爹娘认个错,一家人那里有隔夜仇啊,怎么能闹到公堂上去啊,那不是要人命吗。”大河村的人知道云家两口子要去告云深的时候,都惊讶的不行,他们都没想到,这老两口能这么狠心。   但惊讶过后就是担心,一家人吵吵闹闹是常事,谁家会闹上公堂啊,他们一个个的都害怕云深出事,便是先头和云深有些矛盾的人家都开始说云深好话了。   这矛盾归矛盾,可闹出人命不行啊!   云深他们一到,村人自动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让云深和万家人进了云家院子去。   云家老两口这个时候得意的不行,特别是云老头,他正为当初的远见自豪。   “哼!逆子!”云老头都没拿正眼看云深一眼,只斜眼往云深的方向一瞟,便双手一抱二郎腿一翘,开始等着云深跪地求饶了。   云深心里的不甘心,并没有完全被上公堂的恐吓威胁下去,相反的,他现在心里的愤怒更甚,但夫郎正在生产,他不能这个时候反抗。   “给!”云深将准备好的五两银子掏了出来,直接丢在了夫妻两个面前,之后一句话没和云老头说,反而转身对着在场的所有村人跪下了。   “众位乡亲,你们要么是看着我长大的,要么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我这爹娘对我如何这么多年你们都是亲眼见证。”云深这会儿心里已经有谱了,他想着便是被告上公堂,也不可能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县老爷是青天大老爷自然明辨是非,只要县里衙差到村里打听打听,自然知道他有没有忤逆不孝。   云深突然来这么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万家都蒙了,但懵归懵,大家还是立马上前拉他起身,可云深却没有顺着村人的拉拽起身,反而朝着人所有人一拜接着大声道:“众位乡亲,当初我是断着腿被爹娘赶出家门的,而且是寒冬腊月天被赶出门,他们不止没有给我一文钱,甚至连一张遮身的破草席都没有,他们那不是赶我出家门,是存了弄死我的心思啊。”   “是啊,那么冷的天,若不是万家人来得及时,两孩子八成要被冻死的。”这会儿云家里里外外围了不知道多少人,是谁在应和云深的话也分不清,只知道一个人开口之后,所有人都议论开来,都在说着云家夫妻有心弄死云深的事。   云老头听着村人议论,心头恼怒至极,可捏着云深丢过去的五两银子却依旧得意。   几个村人的闲言碎语算什么,钱到手了才是真的,并且从今往后,那逆子都得给他银子!   云深见大伙儿心里都和明镜似的,都知道他断腿之时两口子是有心让他死,他便说起了另外的事。   “乡亲们,今日是我夫郎临盆,他如今还在受生产之苦,可我却不能在家里守着人,只因为亲生的爹娘要送我上公堂,想要了我的性命,想要我那初生的孩儿没了阿爹。”   云深话到这里,脑子也更加清醒,他想着便是他们县太爷清正严明,便是年三十也想着替百姓伸冤,可衙门的衙役不会愿意大过年的还要忙活吧?   想要见县太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没有下面一层层的人同传根本见不到。   云深想到这里终于看了云家夫妻一眼,但他很快就把眼神挪开,转而对着所有人再次一拜,接着说道:“夫郎受苦,我不能代他受罪,至少要在身边守着让他安心,各位替我做个见证,这奉养银子我给了,哪日我若是上了公堂,求各位为我说句公道话,拜托各位了。”   云深最后对着在场的所有人拜了三拜,之后匆匆起身朝着万家坝去了,他一边往家跑一边想着杜家的事。   他记得,先头杜哥儿去告状,县太爷也不是立马就把人抓了,而是先接了状纸,简单了解了情况,又派人去查验事实,如此才将杜家大伯给抓了。   所以,便是云家人真去告他了,今日衙差也不会到家里,那他还在这里干嘛,自然要赶紧回去陪着正生产的夫郎啊。   云深想通了所有干脆跑了,也是他跑了之后,云秋莲突然大叫了起来!   “不好,不好啊!云远那小子不在,他不在啊!”云秋莲是两人亲姑姑,两个侄子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她知道云远平日里虽然一副窝囊样子,可他心肠最狠最硬!他怕是趁着家里人多又乱,偷摸往县里去了!   云秋莲的话吓坏了在场众人,其中包括云家夫妻两个,他们想要的银子已经到手了,往后还能用继续要挟人拿银子,没必要真的闹上公堂啊!   云家夫妻急了,可更着急的是万家人,外公手都在发抖,他拉着大舅舅的手,让人赶紧去县衙!“今日是年三十,县老爷不是那么好见的,一定要在云家老大敲响鸣冤鼓之前把人拦下!快去,你们快去!”   “阿爹,你放心,我马上去,马上去!”   云深走了,万家人也走了,可围在云家的人却没有那么快走,他们一个个的当着云家人的面就开始骂起来了。   “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这世上竟然还有一心让亲生儿子,一母同胞的兄弟去死的人,这到底是有多黑的一副心肠啊!”   “是啊,我老婆子活了几十年了,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黑心肝的人,看来我家啊该搬家了,住在这家里黑心肝旁边,不被人弄死也晦气啊。”   “方婶,你们搬什么搬,要搬也该是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生搬出我们村子,免得连累全村人名声,让外人以为我们大河村的人都是那等无情无义丧尽天良的畜生!”   云家老两口被骂的还不了嘴,也不敢还嘴,生怕惹得这些村人动手,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你们谁愿意跟我去县里,咱们去给我个作证,咱们不能让一对黑心夫妻生的黑心儿子冤枉好人!”张阳对着村里人大吼,没想到竟然真有附和他的人,他领着好几个小伙子也风风火火往县里去了。   张阳带着村里人追过去是为了给云深作证,避免云远诬告成功,万家也追了上去,但他们目的是直接将云远给绑了带走,让他告无可告。   可他们都没想到,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因为云远早就偷摸溜走了,早就到了县里,所以他们到的时候,没来得及阻止云远,但他们赶上了云远被打,亲眼瞧着云远被打的嗷嗷叫。   “不告了我不告了!”云远这会儿正趴在县衙门口,他身边站着两衙差,正往他腰上屁股上落下板子。   传言说县衙里打板子的衙差都是有手艺在身上的,就算是年轻力壮的壮汉也抗不过三十板子,若是身子差的便是十板子也能将人打废了。   云远的大吼大叫让衙差停了手上动作,之后还同人确认是不是真的不告了。“真的?”   “真的真的!”云远忙不迭点头,他感觉他的屁股已经开花了,双腿都动不了了,若是再打下去,他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到时候便是告到了老二又有何用?他可不想给人陪葬啊!   云远忙不迭点头,表示他确实是不告了,好心的衙差却要负责的叮嘱人。“大兄弟,你下次若是还要状告胞弟,建议把自己吃肥点儿再来,你今日扛下了九板子,下次来希望你能抗住三十大板了。”   “什么?才九个板子?”云远不敢相信,他觉得他都快死了,竟然连三分之一的板子都没到?那三十板子不是铁定能要了他的命?   “对了,你下次还要上告最好挑个日子,这大团圆的日子就不要打扰县太爷和家人团聚了。”衙役话落直接进了衙门,一点没管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云远。   在一边远远看着这一幕的万家人和张阳他们却是都懵了,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云远怎么会被打了?   “我们要不要抬他回去?”一个大河村的村人突然开口,云远那个样子,自己怕是回不去吧?   张阳这会儿也在犹豫,二舅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冲着大河村的几个小伙子说道:“他不仁咱们不能不义,抬回去吧,大过年的别给他冻死在这大街上。”   “嗯!”张阳原本就不忍心,如今有了未来岳父的话立马就点头应了,之后喊着人去抬人了,至于大舅舅他们也带着一脑子浆糊回去了。   但他们没有迷糊太久,因为他舅舅他们出城门的时候遇上了万长青。   “大哥!”万长青这会儿正在一辆马车上,见了自家人他赶紧停了马车,等到大舅舅他们上了马车才看见,杜哥儿也在上头。   “老三,你咋跑县里来了?小霞呢?”大舅舅有些不高兴,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而且他不是去杜家接人的吗,怎么跑到县里来了?   万长青一看见大舅舅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和人解释了起来。“大哥,云深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是小云告诉我的,我就是因为他的事才来县里的。”   原来,云深他们跑去云家的时候,万小云跑到了镇上找人,她到了杜家之后,将云深的事一说,杜满立马带着万长青往县里来了。   “我们原本是想花点儿钱让衙差将人拦住,别让人见到县太爷,可万万没想到那狗东西运气倒是好,竟然在县衙门口撞上了正要回家的县太爷,也不对,如今看来是那狗东西倒霉,正好遇上了要回家的县太爷。”万长青话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像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可大舅舅他们现在哪里顾得上他的脸色啊,都想知道那云远怎么就被打了。   大舅舅往人身上狠狠拍了一下,“你别废话,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运气好不好的啊!”   “我这正要说啊!”万长青揉着被打疼的手臂,一边撇嘴一边快速说道:“那县太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说状告胞弟乃是不义之举,为表心头冤屈要先受三十板子表其决心,证明所受委屈和冤屈,所以云远就被拉去打板子了。”   “可我告我大伯那会儿没有这规矩啊。”杜哥儿开口,将他自己还有万长青心里的疑惑说出口了。   杜哥儿这话一说,马车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大舅舅才试探着开口道:“会不会是因为那会儿你要告的是谋杀,而你身上确有伤口,那伤口便是你冤屈的证明?”   “是这样吗?”杜哥儿还是有些怀疑,万长青却不停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大舅舅的解释确实是有些道理,可所有人依然是半信半疑,仍旧对云远今日遭遇迷惑不已,好在他们迷惑归迷惑,到底是放心了,因为他们不信云远能抗下那三十大板,云深的事应该是不用操心了。 第107章   大舅舅他们回去的时候, 已经戌时过半,天色都完全暗了下来。   今日虽然忙活了一整天,好在大家都没有白忙活, 大舅舅他们回村之后直接往林久久那里去了, 赶紧去告诉云深还有家里人亲眼见到的好消息, 而这时候家里也有好消息等着他们。   林久久生了, 孩子生的很顺利,大舅舅他们一回去,云深就把怀里的孩子往大舅舅手里递过去了。   “大舅舅, 孩子生了,是个小子, 这小子倒是孝顺没什么折腾他爹爹, 生的很顺利。”夫郎和孩子都平安, 云深已然放下了心头大事, 他现在能专心应对云家的事,正想着明日或是哪日上了公堂他也能放心了, 大舅舅却哈哈笑了起来。   “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啊!”大舅舅看着怀里的孩子呵呵笑着, 赶紧把县里的事儿说了, 等到大舅舅话落, 全家人都迷糊了,这县太爷也不认识他们, 怎么帮着他们啊?   是了, 这事儿明显就是县太爷在偏帮他们, 否则怎么杜哥儿告大伯都能顺利, 云远状告兄弟却要先挨上三十大板呢?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啊?”林久久听了大舅舅的话,脑子里突然有了个想法。“我听说好些做官的会微服走访各个村镇,会不会是县太爷曾到访过大河村, 知晓云家父子所为,知晓相公的冤屈,所以那云远一报姓名来处就被狠狠打了一顿?”   林久久这话一说,第一个点头的便是万长青,他还将大舅舅方才分析说了,最后给了结论。“我觉得久久这说法更靠谱些,应该就是这样。”   “你们还记得先前买我石斛的那位老板吗,他先前也去过我们村里,还亲眼见到了我断腿被赶出家门,甚至还和我爹理论了一番。”云深也跟着点头,觉得夫郎说的有些道理,若不然,他是真想不通云远为何会被打。   云深提到秦少爷,大家更觉林久久所言有理,也是大家心头疑惑稍解,一个个的才开始叫着饿了,今日全家人都累惨了吓惨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吃晚饭,也自然是饿了。   “云深,你们都在家吗?”院外突然有人声,听着像是万冬阳的声音,云深赶紧去开门了。   院门一开,外头的人还真是万冬阳,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好些菜。“我娘知道你们今日忙着,家里做了好些菜,让我给你们送点儿过来。”   “冬阳哥,劳烦婶子还能想着我们,你放心吧,没事儿了都没事儿了。”云深整个人都绷着一天了,这会儿终于将担心放下又有亲戚来关心,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心情也好了起来。   万冬阳听罢往里头看了一眼,但他没进去,只说明日再来看孩子便走了。   万冬阳走之后,家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人,都是家里的亲戚,如此他们也不用操心晚饭了,亲戚们送来的晚饭足够他们一大家子人吃了。   “吃饭了吃饭了,吃年饭了。”外婆一声吆喝,年饭终于开场了,虽说这顿年饭迟了一点,但一家人还能在一起吃这顿饭便是最好的结果,今日的事儿,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云深他们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吃年夜饭,那边的云家却只剩下连天的哭声和骂声。   “什么?断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云老头不敢相信的跌坐在地上,儿子的腿竟然断了?这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啊!“你这个庸医!”   “对!不要相信他,他算什么大夫啊,不过是个草药郎中罢了,我儿的腿明明好好的,怎么可能断了!”成红花也不敢相信,或者说根本不相信草药林的话,她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丈夫,直接就把人往外赶。   “你滚,赶紧滚,你个杀千刀的草药林,什么伤你都只会一个断了断了!”成红花想到了云深先前的伤,心里有谱了,一点不害怕。   先前他家老二的腿伤瞧着就很重,这天杀的草药林说是腿断了,他们也就信了,也正是因为他们信了这庸医的鬼话,才会将老二赶出家门,家里才会损失了两个劳力,也才让老二两口子出去单过逍遥了!   可事实证明老二根本没没事,他的腿伤不过就是一点皮外伤罢了!   这一回,她再也不会被这狗日的草药林哄骗了!   成红花这么一说,云老头也慢慢反应过来,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老两口都不相信草药林的话,邓翠翠自然也不相信,她跟着成红花一起赶人出门,嘴里还要骂道:“你个短命的死跛子,你这大过年的你诅咒谁啊你?我相公好好的,你的腿才要断了呢!”   草药林原本就是个跛子腿脚不方便,他被人推搡着出门根本站不稳,一出了云家院门直接跌到在地,气得他直接骂了回去。“嘿!你这婆娘,老子可是为了你男人好,你咋不识好人心啊,我又不赚你家的钱,都说了赶紧送去大医馆,不然他腿要完,老子又没说已经断了,你们一家子都听不懂好赖话是吧?你就等着伺候你男人一辈子吧,眼瞎的婆娘!”   “滚吧你!”邓翠翠砰的一声将院门关上,骂声也被隔绝,跛脚林慢慢从地上爬起,想到去年此时,忍不住的摇头,心里也只有一句话。   可能这就是报应,云家真要有一个儿子要断腿了。   云家一家子将跛脚林赶出家门之后,云远也骂了起来,“老天无眼啊老天无眼啊!”云远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就该让他爹去告,他爹去总不会被打板子了吧?   “阿爹,你去!你一定要去告老二,可不能让他逍遥,一定要给我出气!”云远这会儿正趴在床上,他两个屁股瓣还有整个后腰都痛的像是裂开了一般,他不甘心得很,也想让云深尝尝被打板子的滋味。   成红花坐在床边,因为心疼儿子这会儿正哭的不行,倒是云老头有些理智,听了云远说了今日县衙的事,心里已经有谱了。   “老大啊,哎!虽不知道老二在县里有什么人脉,还是咱们家的事儿给县太爷知道了,但不管是哪一种老二是告不成了,但好在他始终是我的儿子,老子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你安心养着吧。”云老头活了几十年了,从未听过状告兄弟要被打板子,他心里十分明白,他的猜测不会有错的,儿子被打原因只能是他说的其中之一。   云家一家子听了云老头的话都不甘心,特别云远,可他们不甘心也没用了,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都知道云老头说的有道理。   “儿子,你爹说得对,你安心养着吧,老二今日给了五两银子呢,家里有钱让你养伤,往后你也别怕,咱们逢年过节就去老二那里闹,总能拿到钱粮回来,我和你爹是生他养他的人,我们活着一天,他就不可能逍遥。”   成红花的话给了云远不小的安慰,就连叫唤的声音都小了一点,可他们一家子都没想到,隔日也就是年初一的早上,天还未亮家里就迎来了被他们骂了一晚上的人。   “逆子!你还敢来!”眼下时辰还早,连鸡都还没叫,成红花感觉到动静醒来之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云深的大脸,吓得她下意识往后躲,也是这一躲她才发现她双手双脚都被绑了!   成红花被云深吓得不轻,因为不只是她,家里老头子也和她一样,竟然也被绑着!   “逆子,你想干嘛!”云老头脸上恐惧更甚,他只觉云深是想弄死他们!   云深一句话不想和这两口子多说,他动作干脆利索,直接在两人手上沾了印泥,然后拿出写好的三份断亲书强迫两人按下,等到事成才开口同人说话。   “我其实一直很想知道,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你们如此嫌弃,可现在我不想知道了,你们往后尽管怨尽管恨,我不会在乎了。”云深小心将断亲书收好,往外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了步子再次冲人开口道:“昨日给你们的五两银子就当是给你们的丧葬费,全了你们的生恩。   从今日起,你们死也好活也罢,我们再无干系。这辈子,我不会再回这里,你们也最好不要再到万家坝找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云深话到这里干脆走了,他还要去找村长,还要去找云家长辈,这断亲书还得按上他们的手印才能有效。   “逆子!逆子啊!”   云深出了云家院门,还能听见屋里传来的骂声,可他已经不在乎了,因为马上他就不是他们的儿子,这声逆子就当在骂云远吧。   云深昨晚上一晚上没睡着,经过昨日的事,他已经彻底明白了他在他爹娘是个什么地位,他们不止不是他们的儿子,还是他们的仇人,是他们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仇人。   当初,他爹不肯写下断亲书他也没当回事,觉得不断亲也无事,只要他心口够硬,咬紧牙关不给钱,他们也没办法,可他没想到他爹娘竟能狠成这样,竟然会去衙门告他!   他们大河村,不,不只是大河村,便是他们整个县城甚至整个府城,往上数个几十年上百年,也没有将亲生儿子告上公堂的父母啊!   云深不敢再赌他爹娘能有一点恻隐之心,不想再让自己和家里人经历昨日的担忧害怕,自然要做防范之事,彻底绝了后患。   今早一早,他就起床了,之后直接去了万冬阳家里,让万冬阳给他写了三份断亲书,还同人借了印泥,之后趁着夜色还浓直接去了大河村。   云深来的路上心里就有谱了,他知道村长也好云家族老也罢,有了昨日之事定然都会帮他,只有那两口子麻烦,所以他也不啰嗦,直接摸黑进屋将人绑了,帮着人按下了手印,有了这两口子的手印,村长和族老那里便不用担心了。   云深倒是料的没错,村长和云家长辈那里都顺利得很,他们甚至一句劝解的话都没有,干干脆脆就给他按下了手印。   云深从村长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路过云家的时候,成红花正叉腰站在院门口破口大骂,看见他之后甚至还想上前打他,可他站定步子等着人,成红花却又不敢上前了。   “哼。”云深看着心虚躲回院子里的人,冷笑之后直接走了,他还会来的,只是下回再来,他们就是毫无关系的人了。   云深手里有三份文书,他已经想好了,这三份文书,一份他自己留着,一份他交去县里,还有一份他要给云家送去,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给云家这份他要等到从县里回来再说。   等他从县里回来,一切再无转圜,他也能彻底放心了。 第108章   林久久昨日刚生产, 外婆什么都不让他做,今日一早醒来没听见屋里有动静,他见身边的孩子还睡着, 又以为云深也还没醒便继续睡了, 等到他再次醒来,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带着一脸憨笑坐在床头的云深。   “怎么了?”两人现在还住在老房子里, 外公给他们看了日子,他们得初七那日才能搬进新房去。   云深按下想要起身的夫郎,一句话不说, 只是赶紧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朝人递了过去。“久久,往后再也不用怕了。”   林久久识字不多, 可看着纸上好些个名字, 再看着名字上的红印, 怎么看都像是契书, 他忍着激动赶紧看向云深,云深冲着一个点头, 将他心里那三个字说出来了。   “这是断亲书, 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怕被人威胁了。”   “真的?”断亲书, 竟然真的是断亲书啊!   林久久激动得不行, 双手都在抖,他像是摸着黄金一般留恋, 拿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看了又看, 好半天之后才终于递还给了云深。   “好好放着, 有了它, 我们往后再也不用被威胁了。”   “嗯!”   两人激动过后,心里只剩下开心了,好半天没有一句话, 只无声傻笑,还是乖乖睡了好几个时辰的孩子被饿醒了,哇哇哭了出来,两人才回过神来赶紧哄孩子。   “乖儿子,是不是饿啦?乖啊,阿爹马上去给你热奶喝。”云深哄着孩子脸上的脸仍旧没有消失,等到抱着孩子出去,林久久脑子里却还是方才那张薄薄的纸。   他昨日着实是被吓坏了,他都做好了拿出家里所有银子救云深的准备,却没想到老天有眼,一切只是虚惊一场,可即便只是虚惊一场,林久久心里的恐惧却也只是淡了,而今有了这断亲书,他心里的恐惧终于完全消失了。   林久久听着屋外父子两个的声音,想到昨日他生产之时云深着急的摸样,面上笑容更大。   “没事了,往后都没事了。”   按照村里规矩,年初一是不能串门子走亲戚的,可昨日云深出事,林久久又生产,所以今日家里倒是热闹,好些亲戚还有和两人有些交情的人家都上门看望了,云深也趁着这个机会说了家里迁居新房还有孩子办满月酒的日子。   村里谁家里有事,也要翻出礼薄看看两人有没有人情往来,云深和林久久刚搬来万家坝,除了万冬阳家里还没有去哪里赶礼呢,按说他们家里的事也不该去喊别人,只家里人自己热闹一番也就是了。   今日能来家里的,也没有那他们当外人,云深也就不客气了,开口请了人。“大伙儿到时候要来家里坐坐啊,日子定在二月初一,乔迁酒和孩子的满月酒一起办了。”   “这双喜临门的好事儿,我自然是要来参合的。”万冬阳昨晚上就说了今日要来看孩子,他今日果然来了,还是和夫郎一起来的,柳哥儿这会儿在房里看孩子。   林久久看柳哥儿趴在床边,眼睛直愣愣落在孩子脸上,一脸的小心,那模样和小霞如出一辙,心想果然都是孩子啊,看着奶娃娃都是一样的反应。“这是真娃娃,不是小妖怪,不用害怕的。”   柳哥儿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后小心的伸出手指像是要去碰孩子的脸,但他手伸出去却只是摸了摸孩子的帽檐就把手缩回来了。   林久久见他如此小心,忍不住的朝着人肚子看了看,柳哥儿瞧着好像胖了点儿也高了点儿,就连脸蛋都好像变得更好看了,他再养个两年身子长大了,同万冬阳感情好了,怕是离着做爹爹也就不远了。   年初一,两人家里热闹了一天,但不只是年初一,孩子出生之后家里就不可能冷清,因为外公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来看孩子,家里天天都热闹得很。   热闹又清闲的日子很快到了初七,两人开始陆陆续续往新房里搬东西,等到两人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便安心等着乔迁宴的时候请人吃饭,他们就算是正式的搬进新家了。   日子眨眼就到了月底这天,家里白天杀猪,晚些时候云深还得去村里借桌椅板凳还有锅碗瓢盆,隔日不只是乔迁宴还是孩子的满月宴,家里要宴客。   村里人杀猪,会请人吃杀猪饭,林久久和云深原本也打算请人吃饭,外婆和外公听了便劝他们,告诉他们杀猪饭不用请了,隔日就是满月酒呢,这猪本来也就是为了满月酒买的,两人还是省一顿算了,省下来的肉他俩能吃不少时候呢。   两人也知道,过日子就得和外公他们这样精打细算,而且外公说的也在理,便放弃了心头打算,只和外公一家子吃了一顿饭而已,也是一家子一起吃饭的时候,万长青和杜哥儿的事儿终于被外公搬到了台面上来。   “你小子和那杜家哥儿到底怎么回事?”年三十那日家里出了大事,外公也就没空去管小儿子的事儿。   后来,外公在万小霞嘴里知道,三十那日他们叔侄两个还在人杜家吃饭,他才忍不住了,开始怀疑那杜哥儿将小霞留到年三十才放回家,就是为了和人吃顿年饭。   万长青和杜哥儿的事儿,家里人早开始怀疑了,可一直没有拿到明面上说,如今外公当着全家人的面提起,万长青避不过去了,只能承认。“他是看上我了,可我觉得我配不上他没答应。”   万长青说起这话的时候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可他这模样和话里意思却是两个样子。   外婆嫌弃的白了人一眼,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又伸手在人脑袋上敲了好几下。“你脑子里装的豆渣吗?怎么蠢成这样啊!”   外婆话到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外婆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外公直接把话接了过去,接着说道:“人家既然已经把话说破了,你也没有这个心思,那你还不避嫌的老往杜家跑干嘛?往后不许去了,小霞也不许去了。”   “那我只是觉得我配不上他,我也没不喜欢他啊。”万长青捂着头,委委屈屈小声抱怨,可他这一声抱怨,想要揍他的可就不止外公外婆了,大舅舅一个皱眉之后忍不住的站了起来,一看就是要揍人!   万长青见状下意识就想跑,可惜他没跑掉,他还是被大舅舅捉住了,还被狠狠踢了几脚。“你个糊涂东西!这样的事怎么能糊里糊涂不清不楚?!你要么就答应人家,要么就断个干净,谁教你同人不明不白凭白耽误人的?”   “你大哥家训的好!老大,再给这糊涂东西几脚!”外公被气得不行,又是叹气又是瞪人。   万长青被家里人训的头都不敢抬,耷拉着脑袋好半天之后,带着一张要笑不笑的脸,小心说了也不知道纠结了多久的事。“那,那我没资格娶他,去做他家上门婿还是可以的吧?这样行吗?阿爹,娘,你们觉得这样行吗?”   万长青这话说的小心,仿佛只是商量和试探,可孩子的性子当爹娘的怎么会不知道?外公外婆互看一眼,心里门清,这小东西怕是早就想好了,今日就是故意借着这出说了心里话。   外公外婆一时没有接话,万长青急了,继续说道:“家里不是还有永全吗,我做了上门婿也不会让家里断了香火,再说了便是永全将来生不了儿子,他不是还有不少兄弟呢,万家有的是孙子。”   万家坝的万家人,往上数祖宗那可是一个人,万长青觉得,老祖宗的孙子不差他一个。   万长青没觉得自己想法有什么问题,可说出的话到底心虚,他小心观察着家里人反应,准备随时捂紧脑袋,避免一顿胖揍。可他这话说了,想象里的拳头却是没有落在脑袋上,就连骂声都没有。   “老三啊,你真想好了?做了上门婿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到时候外人的闲言碎语和白眼是免不了的,你能保证你能不受那些言语影响,做出对不起杜家的事儿?”   “阿爹,你同意啊?”万长青惊了,他犹豫了这么久的事儿,竟然这么简单?他爹竟然不反对啊?   万长青的反应,将他心里话出卖了个干干净净,外公有些哭笑不得,没好气说道:“我有什么不同意的,又不是我去当孙子。”   “阿爹你这话说的,他脾气好得很,又不会给我罪受,怎么就当孙子了啊。”   “哎,行了行了!你们父子两个说的什么话啊?”外婆叫停了父子两个不着边际的话,认认真真冲着万长青交代:“老三,那柳家的例子可在那里摆着,我丑话说在前头,去杜家做上门婿是你自己选的,若是你将来受不了旁人的言语挑拨,做了对不起杜家的事,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我万家没有无情无义的子孙。”   “是啊。”大舅舅认真点头,他也同意外婆的话。“杜哥儿是个可怜孩子,爹娘早逝又遇上了一个无良的伯父,自小应该是吃了很多苦,你不能对不起他。”   “这还用说啊,我自然知道。”   万长青和杜哥儿的事算是就这么定下了,家里人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林久久和云深一句话没说。   万长青的亲事是大事,他们两个小辈不好开口,但从家里人开始讨论这事儿开始,家里人的每一句话都让云深庆幸也让他唏嘘无奈。   他不明白,同样都是做人爹娘的,为什么会那么不同,为他他爹娘就不能......不对,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他的爹娘了,想到那份断亲书,云深打住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不用再去计较以前的事。   因为,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他只用计较以后就行了,他没能遇到好的阿爹阿娘,但他可以做个好阿爹。   隔日,是家里的大日子,一早两人就起来了,且今日他们也不用抱着孩子去村里喂奶,因为孩子奶娘也就是林久久表姐一家也会到家里来。   “哎,大伯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从起床开始,林久久就开始念叨,孩子的满月酒日子定下之后,两人便给大伯他们送了口信,他一早就开始盼着了。   眼下孩子满月了,林久久也被允许在院子里呆会儿了,他这会儿正和人在院子里晒太阳呢。   正月的太阳已经比冬日厉害多了,一直在太阳底下能晒得人出一身汗,林久久觉得有些热,正想揭了头上的帽子就被外婆打了一下。“给我好好戴着,有风呢。”   “外婆,我热。”林久久觉得孩子都满月了,他也该出月子了,不用事事那么小心。   外婆可管不了那么多,脸上表情严肃正经没一点开玩笑的样子,“你别不听话啊,让你坐双月就是双月,不许吹风不许碰冷水,孩子也别老抱着,白日里有我们,晚上有云深,你啥都别管,只管吃好睡好就是了。”   今日,家里客人多,好在他们现在院子也大,院子里到处都摆着桌子凳子,坐了一院子的人,林久久他们这里倒是不打眼。   外婆这话林久久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他木木点头,面上还有些无奈,可就坐他旁边的人听了外婆的话,却都羡慕得很。   “久久啊,你们祖孙两个命都好啊,谁家孩子都生娃娃了还有外婆宠着啊。”这正说话的便是两人给孩子找的奶娘,也是林久久的表姐。   林久久听得表姐的话面上的不耐都少了,转而变成了笑意,表姐说的倒是没错,外婆也是关心他身子,怕他月子里养不好留下病根。   “外婆,那我换个位置坐,我不晒了。”林久久对着外婆眯眼笑,正起身呢,家里来客人了,大伯一家终于到了。   心心念念的人来了,林久久也不用换地方坐,赶紧迎了上去,外婆见亲家来了,也赶紧抱着孩子过去了。   “久哥儿。”大伯背着一个背篓,旁边的大伯母也是,就连两个堂哥都一样,背上都背着东西。   “大伯,大伯母,你们来啦。”盼了好些天的人终于来了,林久久高兴得不行,他示意云深赶紧将大伯背上的东西接过去,赶紧接过外婆手里的孩子递了过去。   “大伯,孩子小名叫蛋蛋,大名还没取。”说到孩子小名,林久久还有些不好意思,旁人不知道蛋蛋什么意思他是知道的。   他真正觉得云深人好,起了要和人好好过日子的心思,便是回门那晚,那晚,云深偷偷煮了鸡蛋给他吃。   大伯家里远,便是早早出门到了万家坝也中午了,满月酒最不能缺的一顿小食便是醪糟蛋,大伯一听孩子小名蛋蛋,他们一家就被拉上了桌,一人面前摆上了一碗醪糟蛋,大伯伯笑呵呵的对着抱着孩子坐在他们旁边的林久久道:“我们蛋蛋名字好啊,往后都不缺蛋吃啊。”   大伯的话让一边陪着的林久久忍不住笑,还寻到云深身影看了人一眼,虽说他很快收回了眼神,大伯还是看见了忍不住的又是一顿笑。   大伯和大伯娘几十岁的人了,见识要比林久久多多了,他们一来就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只看家里的客人他们就知道,两个孩子在村子里人缘不错,如此他们就放心了。   今日家里客人确实是多,除了家里的亲戚,还有村里好些人家,罗家杨家和云深关系好,他们会来不意外,可意外的是刘全家里都来了人。   除了村里人,万永全媳妇儿家里也来人了,杜哥儿也来了,大家一起给孩子热热闹闹过了个满月宴,也给两人的新房子添了不少的烟火气。   大伯他们一到,林久久便抱着孩子围着人坐,大伯母见家里忙碌的日子,林久久也能如此清闲,难免的就想到了她那个苦命的妯娌,可今日是好日子她不能提不开心的事,便和人说了些别的事。   “久久啊,看来是老天有眼啊,还好啊你没嫁到李家去,你都不知道,那李恒原是个混账!他纳妾之后简直没把香丫头当人啊,她现在日子难过啊。”大伯娘心里感慨的不行,当初谁又能知道啊,不过短短一年多点儿罢了,两人境遇就天上地下了。   当初,村人知道两人换亲的时候,都觉得两人后半辈子的日子也交换了,林香香要代替林久久去李家过好日子,谁能知道,两人竟然还是走上了原来的路啊。   “哎,这人啊都是命啊,香丫头嫁去了好人家,过得还是苦日子。”大伯母觉得感慨,可她这话林久久觉得不对。   “大伯娘,因为她嫁的不是好人家,嫁的人也不是好人。”林久久原先就不喜欢李恒,经过换亲一事,对李家父母也没了指望,所以换亲一事他是心甘情愿的,成婚之前,林香香跑到他面前得意他也无所谓。   林久久话到此处,大伯娘没有接话,半晌之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许是想通了,那李家确实不是好人家。   “李家是不好,可她娘她爹也不是好东西,但凡他们能硬气一点,能去李家给香丫头撑腰,那李家也不能这么过分。”大伯不喜欢张春花母女两个,可他觉得林香香年纪小从没有真和人计较过,从没希望林香香在夫家不顺,一辈子过苦日子。   相反的,因为林香香在李家日子不顺,大伯对林大有夫妻怨念更重。   大伯说到林大有夫妻,大伯母又有话说了。“那李家就是看人下菜碟,如今家里儿子也是童生了,长耀又没出息,一直考不上秀才,他们家没了顾忌,自然要作践香丫头。”   “都是她自找的,怪得了谁。”大堂哥听了半天,对他爹娘的话有些不满,他爹娘话里林香香多无辜一样,可根本不是!“当初那事儿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刚成李家媳妇儿那会儿多威风啊,还要喊长工揍我娘,如今这一切都是她活该。”   “好了好了,不说了,大喜的日子不说那等无关紧要的人。”今日可是好日子,林久久不想说旁人家的晦气事,之后他把话题岔开说起了两个堂哥的亲事,大伯他们才把李家的事儿抛到了脑后,别人家的热闹哪有儿子亲事重要。   一家人正说着两个堂哥的亲事,云深笑呵呵的拿了几个碗过来,还给人拿了酒过来。“大伯,今日反正是不回去了,喝点儿。”   先前大堂哥来家里帮忙,家里连多余的床铺都没有,让大堂哥睡了一个月的草铺,之后两人就着手做床,眼下家里有三张床,家里来客终于得有地方给人睡觉了。   大伯家里离着万家坝虽远,可当日一个来回是完全可以的,只大伯他们心里有数,他们这次来吃酒,两人怕是不肯让他们当日回去,所以家里的事儿都交代好了,听云深这么一说便呵呵笑着应了,直接让人把酒给他倒上了。   大伯开始喝酒,最开心的便是林久久了,因为他知道大伯他们今日不走了。   今日,林久久盼着的人都来了,他高兴了一整天,等到晚些时候客人都走了,他脸上的笑都还未散去。   “这么高兴啊。”云深伸手摸了摸夫郎的脸,都怕他脸笑酸了。   林久久没有骂人,反而反手捏了捏云深的脸,继续呵呵笑。“我高兴啊,我没想到我盼着的日子,竟然能来的这么快啊。”   林久久从知道要嫁到云家开始,从知道云深在家里的境遇开始,就知道短时间内他的日子是不好过的,可他没想到苦日子确实是有,却结束的那么快,只是短短一年罢了,他就有了他自小就盼着的日子。   现在,他有了屋子田地,且都是自己的,还有了脾气好对他好的相公,更是有了孩子,这样的日子便是他能想象的最好的日子了。   “云深。”这会儿两人已经睡下了,林久久再伸手捏了捏云深的脸,喊了人一声便没话了,只有一脸笑。   云深今日喝了些酒,可他瞧着夫郎傻乎乎的笑,倒是不知道喝了酒的人是谁了。   “相公。”林久久再次喊人,这回还换了称呼,而且同样伸手在人脸上作乱,只是这一回不是捏人,而是轻轻摸着云深的脸。   夫郎的手在脸上作乱,云深觉得脸上有些痒痒,他抓了那只作乱的手轻轻咬了一下,之后又在上头亲了一下,如此刚准备生气的人不生气了。   可林久久不生气了,有人生气了,睡在他俩中间的孩子,许是不满他的小脑袋被爹爹的袖子骚扰,哇地一声开始反抗,嗷嗷哭了起来。   “呀,怎么突然哭啦。”林久久伸手捏孩子脸蛋,云深伸手摸孩子肚子,之后熟练翻身起床,给孩子热奶去了。   林久久躺在床上,看着醉醺醺的云深依旧毫无怨言干活儿去了,捏捏孩子的脸笑得更开心了。   “儿子,你阿爹脾气真好。”你爹爹运气真好。   他运气确实是好,换亲没把他换到云远手里,竟然唤了云深给他,老天爷不止换给了他一个好相公,也换给了孩子一个好阿爹啊。   “儿子,喝奶了。”   云深很快拿了羊奶回来,他专心喂孩子喝奶的时候,林久久也在一边专心看他,两人这模样,林久久倒像是那个喝醉的人。   蛋蛋实在是个乖孩子,喝了奶便乖乖睡了,云深再次睡下的时候孩子已经闭上眼继续睡觉了,林久久看着熟睡的孩子忍不住说道:“看来家里还是养了只小猪。”   “哈哈,哪有你这样当爹爹啊,竟然说孩子是猪。”云深俯身亲了孩子一下,像是再替夫郎给孩子道歉。   林久久也笑,但他觉得他的话没什么问题,甚至觉得如此甚好,养小猪和养儿子一样啊,都希望他们能吃能睡,长得白白胖胖。   云深不知夫郎心中所想,只是笑笑便罢,两人之后守着他们的胖胖小猪说着家里杂事,直到也慢慢深了,两人也渐渐困了,回话越来越慢,房间才终于安静了。   林久久临睡之前,脑子里全是今日画面,他知道,今日的热闹虽然散了,可往后每天的寻常日子也不会冷清,他有了相公和他的小猪,他们一家人会热热闹闹的每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