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后和死对头结婚
  作者:公子柔
  简介:
  *一个破镜重圆的狗血味小短篇
  *表面斯文切开狂犬病 x 表面骄矜切开软乎喵
  *精神状态良好的两人双向奔丧
  言稚雪幼时父母领养了个叫陆弈辰的孩子。
  言小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又体弱多病,被家里娇养出倨傲跋扈的性子。即使陆弈辰比他大,他也将陆弈辰踩在脚下欺负。
  初中,两人话剧表演抽中的角色是一对,言稚雪连呸,“我做狗都不和陆弈辰演情侣,晦气!”
  高中,陆弈辰出国留学之际,两人撕破了脸,言稚雪怒骂:“不就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去了国外也是乞讨!”
  七年后,言稚雪父母罹难去世,言家破产,言稚雪一朝从云端跌入泥沼。
  彼时陆弈辰已是在国外创业,身价百亿的陆总,凌厉手段让无数人闻风丧胆。
  听闻言家破产,陆弈辰连夜回国。
  葬礼上所有言家得罪过的人都来看笑话。
  众人:言稚雪要寄。
  人后,陆弈辰扔给言稚雪一张假结婚协议。
  “签不签?”陆弈辰知道言稚雪没得选。
  “……签。”
  “我怎么记得……有人说做狗都不和我演情侣,嗯?”
  “……喵。”
  于是葬礼上,陆弈辰对着养父养母的牌位公布了他和言稚雪的婚讯。
  众人:言稚雪要寄……啊??
  许久以后,言稚雪仍扶着腰,泪眼汪汪地还年少时造的孽。
  “稚雪乖乖听话,再来一次好不好?”
  “……你个狗逼。”
  “你自己说的,我本就是你养的狗,不是么?”说完男人像疯犬那样摁住言稚雪的腰,咬上他的后脖子。
  ——脆皮鸭版龙王归来,昔日欺负过朕的小少爷死定了!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婚恋 甜文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言稚雪,陆弈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以前欺负过的跑腿回国后变大佬了
  立意:越往前走就离过去的阴霾越远,走得越远越能看见海阔天空,美好与希望·。


第1章 龙王归来
  大雨瓢泼,惊雷阵阵。街上风雨交加,灵堂内寂静无声。
  死的是言氏集团的总裁与其妻子,两人因承受不住破产的打击,带着独子开车冲向断桥。
  只是独子在坠落前跳了车才幸存下来。
  言氏夫妇在世时做生意不讲规矩,行事跋扈,得罪的人很多。这会儿来吊唁的没几个真心人,大多是看热闹。
  看的,便是那位幸存下来的言小少爷言稚雪的热闹。
  此刻被大家打量的主角——言稚雪正安静地跪在棺木边上。
  他就这样跪着,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像一尊纤细的瓷娃娃。
  言稚雪本就体弱多病,一口气都是补品和药物吊着的,此刻受了伤更是显得脆弱,桃花眼被长长的睫毛盖住,冷白的皮肤没有血色,唯有脖子上彰显叛逆的玫瑰纹身红得刺目。
  但即便是看着脆弱,言稚雪身上嚣张倨傲的气质依旧不减,仿佛丝毫没有悲伤。
  言稚雪心道他成年后就和父母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除了那天父母来找他,带他上了那辆几近送命的车,平时都没怎么相处,确实……没什么悲伤的情绪。
  但跪了一段时间,他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而四周这些连过年他都不见的亲戚还在他耳边不停叭叭吵。
  言稚雪此刻被一群人簇拥着,耳边皆是劝说。
  “稚雪啊……听叔一句劝,你好好给谢先生赔礼道歉,感情是可以修复的!”
  “对啊稚雪,你要搞清楚状况,你父母死了后言家就没庇护了,如今就靠着你和谢先生联姻,让谢家多帮衬帮衬言家了。”
  “指着谢家帮衬?”言稚雪抬头,挑眉笑道:“你们是没手还是没脚啊?怎么,还得谢家给你们喂饭?难不成是谢家养的狗?”
  “你……!”言稚雪的小叔气得脸都涨红了,指着言父言母的牌位道:“今天是你父母的头七,你说话注意点!”
  言稚雪眨巴眼,“他们是会从棺木里跳出来揍我吗?那我确实得注意些。”
  “你个小畜生!”小叔正欲发飙,就被更为老成的大伯给拉住,大伯深吸一口气道:“稚雪是太年轻了,还不知道社会险恶。你以为破产后就是没钱这么简单吗?你父母和你这个纨绔以前得罪的人太多,你不和谢先生结婚,没人护得住你。”
  “而且你别忘了,你和谢先生是你父母自小定下的娃娃亲,你要是忤逆了他们的遗愿,怎么让他们在天之灵安息!”
  言稚雪眸光一沉。
  他们在世时他就没让他们“安息”过。
  从小到大,为了生意利益与股份,他们只会逼着自己和谢儒相处,听谢儒的话,讨好谢儒和谢家。
  即便他讨厌谢儒讨厌得快达成生理厌恶的程度。
  直到成年他离家出走,言父言母打来的电话还是只有那句,让他回家和谢儒一起。
  既然生前都闹成这样了,死后也没必要假惺惺完成遗愿了。
  言稚雪嗤笑道:“如果我父母就因为我没和谢儒结婚而不能安息,那他们怎么还要自杀?不会像以往那样,留着一口气按着我头去和谢儒处?”
  “……大逆不道啊!”
  这是什么口出狂言的纨绔、逆子!
  不,简直像个疯子……!
  小叔被气得浑身哆嗦,“我揍不死你!”
  眼看他就要朝言稚雪动手,言稚雪反应很快地……先一步倒下。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言稚雪已经在灵台前躺下了。
  众人目瞪口呆。
  岂止大逆不道,可谓是疯疯癫癫,罔顾人伦!
  言稚雪不住地呛咳,“小叔,我病又犯了,你别和我说话,再说我怕我得死在这儿,到时候两口棺材变成三口,全家齐齐整整出殡,可就得您替我去和谢儒结婚了。”
  ……?
  碰,碰瓷呢!
  另一个话题中心的主角——言稚雪的未婚夫,谢家少爷谢儒这时候也来了,见言稚雪和亲戚们吵起来也是一愣。
  “怎么了这是……?”
  言稚雪气若游丝道:“我小叔说要替我和你结婚,我看他这么馋谢家,便答应了。”
  “……”
  言稚雪是不是真的病倒不知道,小叔看着要被气晕了。
  “没事的,大伯,让稚雪自己好好想想吧。”
  谢儒声音温润,轻轻地便打断了几人的争执。
  谢儒走到言稚雪身边,温声道:“阿雪也是受的打击太大了这才胡言乱语,诸位叔伯放心,谢家言出必行,我当初既然答应和阿雪结婚,这时候自然不会因为言家的遭遇就始乱终弃。”
  言家人只差没感动落泪。
  谁不知道言稚雪这些年为了反抗和谢儒的娃娃亲作天作地,离家出走就算了,还在外头花天酒地。
  如今言家失势,但谢氏财力与地位只手遮天,谢家本可以取消婚约,但没想到谢儒还愿意扶持言稚雪。
  众人心道,谢儒长相俊朗,活脱脱一个光风霁月的翩翩贵公子,性格也好,是多少人的梦中情郎啊!结果这些年就这么默默忍受着言稚雪的造作,还疯狂地送他礼物,砸了数百万,有求必应。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这么给言稚雪糟蹋了呢?
  谢儒和言稚雪一起跪下,对他道:“阿雪,我会一直等你的,等孝期过了,我们就结婚,完成言叔叔言阿姨的遗愿好不好?”
  言稚雪无语地看着谢儒。
  感觉再说下去,谢儒就要把自己给感动哭了。
  装,继续装。
  谢儒在外人面前仿佛一个完美无瑕的伴侣,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可怖与病态的掌控欲。
  每当谢儒对着他笑,他就觉得想吐。
  谢儒伸手想要揽住言稚雪的肩膀把人给扶起来。
  这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呢。
  “别碰我!”
  言稚雪像一只应激的猫咪那般冷声低喝,拍开了谢儒的手。
  谢儒沉声道:“阿雪,就算你不愿意和我结婚,可别忘了,你父母的遗嘱里说的是,要继承他们的财产得是已婚身份,你不和我结婚怎么还债?怎么取回老宅?”
  言稚雪一顿,看着灵桌上的两尊牌位和那黑白的照片。
  照片上的夫妇也在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也是真没想到他父母执着到这种程度,连死了都不放过他。
  谁看了不说一句牛逼呢,新时代旧槽柏,逼婚达人非他们莫属。
  言稚雪冷笑。
  “阿雪别闹,起来。”
  谢儒语气柔和,动作却强硬不容置疑,正要把人抱起来,就听见一个巨响从他们身后传来。
  砰——!
  灵堂大门被几个身着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推开。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穿过蒙蒙的巷子在灵堂前停下。西装男人上前为后座的人撑伞。
  阵仗之大,像极了言家以往哪个仇家来挑事。
  而且这仇家看着还不简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拍的无间道。
  只见车门打开,后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下了车。
  男人身上穿戴一眼看出其价值不菲,下车后外衣被风吹得呼啸,更显高大,眉眼凌厉,不需要他做什么,这个人只需站在一旁就能让人感到压迫,像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
  男人不紧不慢地踏入灵堂,在光洁的地面上踩出几道水印,裹挟着外头的风雨与潮湿。
  这是……陆弈辰?
  人群中有不少人认出了陆弈辰。
  毕竟陆弈辰也不难认,作为近年频繁登上财经杂志封面的最年轻创业者,大多数人都有所耳闻。
  高中结束飞往外国白手起家,临近三十便拥有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有人说他目光长远,年轻时投资与策略眼光万无一失;有人说他在外地和涉黑的人混,手段凌厉,才能爬这么快;也有人说他卧薪尝胆,年轻时省吃俭用创业。
  反正,怎么都是个人物。
  言家叔伯们脸都白了。
  陆弈辰……怎么回来了?
  陆弈辰在出国前是个孤儿,被言家领养。但言家根本没把陆弈辰当儿子看待,陆弈辰小时候也没少被言稚雪和言家人,甚至是谢家的欺负。
  要不是早早逮到机会出国,离开言家,指不定现在还被言稚雪踩在脚底下呢。
  这次陆弈辰回来难道是因为……
  得知昔日仇人落魄,连夜赶回国报复?!
  谢儒看到陆弈辰也是一愣,随即站起身挡在言稚雪面前戒备道:“陆弈辰,你怎么来了?”
  陆弈辰优哉游哉地走进灵堂,点了根烟徐徐道:“我养父养母的葬礼,我不能来?”
  言稚雪默默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跪好,但是背对着陆弈辰没看他。
  陆弈辰目无中人地穿过人群,径自来到灵堂前放下鲜花祭拜,规规矩矩地完成一连串的祭拜仪式。
  陆弈辰站在灵台前,半张脸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明明也没什么表情,却让言家叔伯们下意识地退开几步,离他远远的,面带几分惧色与忌惮。
  谢儒沉声道:“拜也拜好了,陆先生可以离开了。”
  陆弈辰挑眉,“谢先生,人主人家都没发声,你在这儿狗叫什么呢?”
  “……容我提醒一句,我是稚雪的未婚夫。”
  “没事,很快就不是了。”陆弈辰把烟头随意地往一旁的垃圾桶一扔。
  谢儒双眼微眯,“陆弈辰,你什么意思?你是来闹场的么?”
  陆弈辰看了眼人群,笑道:“正好大家都在,言叔叔言阿姨也在。”
  陆弈辰指了指棺木。
  “那我借此宣布一件事。这次我特意从外国回来,就是要和言稚雪结婚。”
  啊?
  啊……???
  陆弈辰八年没回过,没与言家有什么联系,这会儿却说要和言稚雪结婚?
  这……难不成是为了报复羞辱落魄的言稚雪,和谢家作对吗?
  陆弈辰往言稚雪的方向走去。
  谢儒挡在言稚雪面前,“陆弈辰,你发什么神经!”
  陆弈辰笑道:“建议让开,否则……”
  陆弈辰看了眼他带来的,站在外头的那群西装男人。
  “我就有些不礼貌了。”


第2章 协议结婚
  时间回到头七葬礼前一晚。
  夜深人静,四周阒然无声,灵堂外传来蝉鸣声,灵堂内烛火摇曳。
  言稚雪独自一人跪在灵堂前守夜。
  单薄的身躯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更为孱弱。
  言稚雪昏昏欲睡,连大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都不知道。
  “怎么看着这么落魄啊,言大少?”
  言稚雪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就见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巨大的阴影把跪着的他笼罩在内。
  陆弈辰……?
  言稚雪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毕竟七年不见,自然是会有些陌生。
  言稚雪发现他已经无法把眼前的男人和记忆里的陆弈辰连在一起,他反而是凭借财经杂志里陆弈辰的照片认出人的。
  言稚雪回过神,冷声道:“怎么回来了?”
  和七年前那个被他使唤欺负的小跟班完全不一样,陆弈辰变得更为高大,眉眼间是上位者的悠哉。
  陆弈辰现在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小孩儿。
  “七年不见,你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陆弈辰挑眉。
  言稚雪又一个失神。
  小时候的陆弈辰有严重的心理创伤,是个小哑巴,无论他怎么欺负都不会吭声。如今想来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创伤渐退,说话便没有障碍了。
  原来陆弈辰的声音是这样的,音淡如石,带着点轻佻和玩世不恭,语调像是被人情世故砥砺过千万遍的游刃有余。
  言稚雪回过神,皮笑肉不笑道:“七年不见,陆先生……或者我该称呼为陆总?陆总在国外风生水起,怎么会想要回来这个破地方啊?”
  陆弈辰语气让人分辨不出真伪,他像是极为真诚道:“来看看我的‘弟弟’啊。”
  “……”
  默了片刻,言稚雪低声道:“发什么疯。”
  眼前的陆弈辰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好像陆弈辰原本就是这样的,又似乎很违和,明明以前只是他身后随叫随到,任意打骂的狗。
  陆弈辰拉了张椅子坐下,“不发疯,来和你做个交易。”
  啪!
  言稚雪看着眼前被随意扔到自己身前的合约,有些疑惑。
  啊?
  言稚雪一看,还以为他大半夜出现幻觉。
  ——结婚协议
  “与其和谢儒结婚……”陆弈辰优哉游哉,一字一句吐出了骇人听闻的话,“不如和我。”
  “……有区别?”
  “和谢儒是真结婚,和我是假结婚。”陆弈辰凑近言稚雪,像恶魔的低语,“你手头属于言家和谢家的股份转让给我,我帮你摆脱谢儒,如何?”
  言稚雪觉得陆弈辰此刻像一个谈判高手,明明是笑着和他说话,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你……”
  言稚雪呼吸粗重。
  混蛋陆弈辰!
  嗖——
  言稚雪直接把合同捡起,重重地砸到陆弈辰身上。
  “你羞辱谁呢?”
  陆弈辰轻轻一侧身躲过,逗猫般歪头看着言稚雪道:“那你答不答应?”
  他知道言稚雪没有选择。
  “……”
  陆弈辰看了眼不远处可怜兮兮躺在地板上的文件夹,摸着下巴道:“答应的话捡起来签了呗,言小少爷。”
  ……
  回到现实,此刻,言稚雪看着大闹灵堂的陆弈辰,不由嗤笑。
  他是和陆弈辰约定好了协议,但也没想到陆弈辰会以这么嚣张的方式出场。
  果然是去了一趟国外,性情大变。
  以前那个阴郁的小哑巴,如今成了个惹人厌的显眼包。
  谢儒站得笔挺,“陆先生是不是觉得我谢家没人,还会怕你?你要闹尽管闹,别想在这里撒野!”
  言稚雪语气没有什么情绪地打断道:“我确实打算和陆弈辰结婚。”
  “……”
  啊??
  所有人都愣了。
  “言稚雪!”谢儒声音都难得高亢几分,“你疯了!”
  “我没有发疯,我很清醒。”言稚雪垂眸道:“怎么了?我们一没领证二没发生过什么,只是父母辈之间的口头约定,我还不能和别人结婚?”
  谢儒深吸一口气:“……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言稚雪平静地说出最攻击性的话。
  谢儒愣了。
  他从小就在追求言稚雪,为言稚雪花了多少心思,连谢家的股份都双手奉上。
  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言稚雪轻飘飘的一句,你很恶心,换来了言稚雪转头就和一个七年没见的人跑了?
  谢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了眼,调整呼吸,再睁开又是那个贵公子。
  “我想阿雪是打击太大,思绪都不清楚了吧。”
  谢儒对陆弈辰道:“总而言之,你不能带走言稚雪。”
  陆弈辰懒得和谢儒说道。
  一眨眼间,连言稚雪都没反应过来,就见陆弈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侧。
  哗啦——
  下一秒,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陆弈辰把跪着的言稚雪打横抱了起来。
  “……!”言稚雪也没想到陆弈辰来这出,随即瞪大了眼。
  这,这和他们说好的不一样,陆弈辰不讲武德!
  言稚雪下意识想反抗,但也许是跪太久了下半身脱力,根本没法动弹。
  陆弈辰托着言稚雪嚣张地往外走,言稚雪爬掉下去,忍辱负重地把手攀在陆弈辰肩膀上。
  丢人都丢人了,就这样吧!
  谢儒上前想拦人,陆弈辰一个眼神示意,候在外头的一群西装男人随即冲了起来把想阻拦的人都制伏。
  “陆弈辰!人在做天在看,大闹灵堂,你也不怕遭报应!”
  “陆弈辰,你疯了……!”
  砰——
  谢儒被陆弈辰一脚踹到了灵台上,撞翻了满桌的贡品。
  现场一片混乱,陆弈辰强抢民男!
  言稚雪看着这陷入混乱的灵堂,也有些发愣。
  他想,他可能真会遭报应。
  但又转念一想,他这糟糕的前半生和破败的身体应该无所畏惧了。
  砸,继续砸!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灵堂。
  踏出门外,言稚雪看着依旧是灰蒙蒙的天,哑声道:“行了,放我下来。”
  陆弈辰把人放下,司机给他们打开车门。
  言稚雪正要上车,只觉得天旋地转。
  陆弈辰:“……?”
  言稚雪按着额头道:“草,我……我好像要晕了。”
  说罢,言稚雪只觉得眼前发黑,无力地蹲了下来,陆弈辰那踹过人的锃亮皮鞋在他眼前放大。
  早知道就让陆弈辰给自己打包进车。
  这几天强撑着到现在,吊着一口气和精神,他已经到极限了。
  接着,言稚雪就真的晕了过去。


第3章 猫猫要人抱
  言稚雪陷入了连绵的梦,梦里一片混乱,画面一帧帧的,各种场景与时空交错。
  他八岁的时候,十岁的陆弈辰第一次来到他们家。父母和他说,这是他们领养的孩子。
  “我有哥哥了吗!”小稚雪眼睛亮晶晶的。
  “不,不是你哥哥。你就当他是……咱们家一个佣人吧。”
  言家和其余根基深厚的家族不同,言父当年投资大爆后才成功跻身上流,名副其实的暴发户。领养孩子不是因为爱心,只是为了名声。毕竟在他把陆弈辰带回家让媒体大肆报道的一个月前,他公司旗下的工地还出了重大事故,波及了无数家庭。
  小稚雪于是将手中的皮球砸到了陆弈辰身上,转头想要博取父母的称赞。
  言父只是敷衍地拍了拍小稚雪的发顶,“阿雪乖,自己玩去。”
  十岁的陆弈辰面无表情地看着言稚雪,并弯下腰替他捡起了皮球。
  画面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十五岁的言稚雪在灯光昏暗的酒吧里和一群人窝在角落里喧嚷,言稚雪手里还拿着酒瓶。
  陆弈辰大步走向他,把人从沙发里拽出来。
  “你干嘛!”
  陆弈辰目光很沉,动作不容拒绝。
  “别碰我!”言稚雪眼见陆弈辰要把他拉走,直接将手里的酒泼向他。
  陆弈辰被泼了一脸,发梢和一颤颤的睫毛在滴水,但他依旧不放手。
  言稚雪见对方无动于衷,就想要把玻璃杯子也砸过去吓吓他。
  言稚雪忘了自己有没有砸,他听见了碎裂的声音、尖叫的声音和……鲜血。
  此刻手中小小的玻璃杯忽然变成了碎裂的车窗碎片,他发现自己身处在车子后座里。
  眼前是发疯的父母,言父开着车冲向了吊桥。
  不要……不要!
  “唔……”
  ……
  做噩梦了?
  病房内,坐在言稚雪床边的陆弈辰看见了言稚雪睡梦中都不安稳的样子,便放下了手中的平板。
  言稚雪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陆弈辰下意识地伸出手,随后一顿,又收了回去。
  医生说了言稚雪没什么事,只是身体虚弱,好好吃药休养就行。
  分明是个脆皮鸡,却还爱折腾,陆弈辰叹了口气,不由想起年少时候去酒吧拦人、游戏厅逮人、搜查没收零食的经历。
  陆弈辰也注意到了言稚雪脖子上的纹身,想必又是他自我折腾的其中一个方法,他无法理解言稚雪为什么要将刺青纹在这里,因为看起来很疼。
  红色的花瓣从言稚雪的耳廓后延伸而出,玫瑰带刺的藤顺着言稚雪纤细的脖子线条而下,没入锁骨之中。
  不过确实很漂亮。
  “叩叩。”
  陆弈辰循声转头,看见自己站在病房门外轻轻敲着玻璃窗的秘书,便起身将门带上。
  “陆总。”于秘书手里捧着一叠文件,“都处理好了,谢家已经被我们请离。”
  陆弈辰点了点头。
  于秘书下意识地往房内看了眼。
  言稚雪在病床上显得有些瘦弱,或者说他原本就如同瓷器一般,需要小心放置。
  陆弈辰道:“记得把我明天的档期空出来。”
  “好的,需要留下司机吗?”
  陆弈辰道:“不用,我和言稚雪去领证。”
  于秘书:“……”
  于秘书:“言少手中的股份……真有那么值吗?”
  于秘书在国外时就跟着陆弈辰了,别看陆弈辰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实则是个工作狂,否则事业也不会上升得那么猛,别说谈恋爱了,在国外灯红酒绿,狂欢至上的环境里平时连酒吧都不泡。
  如今平时清心寡欲的上司居然要和一个七年没见面的人结婚?
  一时间于秘书也拿捏不准自家老板和言稚雪的关系。
  陆弈辰吊着眼皮道:“哪有什么值不值,任何股份都只是赌桌上的筹码,看自己怎么玩罢了。结婚的事……也是一种筹码,不必太认真。”
  “对了,把东山的别墅给言稚雪收拾出来。”
  病房内似乎有了动静,陆弈辰转身就进去了。
  言稚雪睁开眼,意识还有些迷蒙。
  头顶是天花板,左边是白墙,右边是……噫。
  言稚雪皱眉。
  陆弈辰怎么在这?
  言稚雪将自己从混沌的各种画面里拉出来,愣了好一阵才想起昏迷前的事。
  片刻,言稚雪哑声道:“我想回家。”
  陆弈辰:“哪里?”
  言家主宅和他原本离家出走后的住的公寓已经被收押走了,而言稚雪目前未婚,并未达到遗嘱上的继承标准,老宅也住不了。
  言稚雪反应过来,有些生气,“我可以睡马路、睡天桥底下,我不想在这里。”
  言稚雪不喜欢医院。
  陆弈辰手指摩挲着表,“协议结婚的一部分,就是你可以使用我的资产。”
  言稚雪一顿。
  是哦。
  言稚雪昂起了头,“那陆大总裁身价百亿,空一个房产出来给我不难吧?”
  说完便马上掀开被子,踉跄着站起来,但他刚站直就觉得喘,手脚也有些软。
  言稚雪涨红了脸,平时他也不至于这样,只是车祸、变故、下雨,他没办法调整过来。
  之前有外人在他勉强支撑着,但如今他也懒得装。
  言稚雪背对着陆弈辰,闷声道:“好歹要结婚了,你就算要报复我,也得留我一条命是吧,你就这么看着?不给我找个轮椅?”
  陆弈辰:“没轮椅。”
  言稚雪:“……”
  陆弈辰:“如果你要求,我可以抱你下去。”
  言稚雪:“你神经?”
  陆弈辰看着眼前那个又倔又可怜的背影,哭笑不得。
  逗猫还挺好玩。
  言稚雪手紧紧地攥着床头勉强支撑,双腿不停打颤。
  士可杀不可辱,他言稚雪就算摔死,死这里,也不让陆弈辰抱他一下。
  片刻。
  言稚雪面红耳赤,声音比蚊鸣还细,“你抱我下去。”
  “嗯?”陆弈辰心道,这还没坚持到半分钟呢。
  言稚雪放弃了,直接撑着就要靠自己走出病房,然而腿一迈开就失了力,整个人往前摔。
  陆弈辰反应很快地接住了人,托住言稚雪的腰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
  言稚雪像一条死鱼那般瘫在陆弈辰怀中,颇有一种看淡红尘的感觉。
  陆弈辰把人抱出病房外,就见于秘书推来了一个轮椅。
  言稚雪:“……”
  狗逼陆弈辰。
  上了车,精神不济地言稚雪便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直到快到目的地了,他才发现他们去的是东山别墅。
  言稚雪一顿,“你住这儿?”
  陆弈辰推着言稚雪的轮椅穿过绿荫前院,往别墅大门走。
  陆弈辰不住这,但这会儿他起了玩心,故意逗言稚雪道:“不然呢?都协议结婚了,总得同床共枕是吧?”
  陆弈辰其实刚回国,也还没正式入住哪儿,只是他之前就有在国内买了几套房,行李下飞机后也托人送去市中心,距离他国内公司最近的房子去收拾了,并不是东山的别墅。
  他住的是靠近公司的房子,位处市中心,再怎么闹中取静也抵不过东山的自然园林。东山别墅更适合言稚雪。
  言稚雪听到同床共枕,浑身毛孔都要站起来了,像一只炸毛的猫咪,“协议结婚为什么要住一起!”
  “那虽然是协议,但也是结婚啊。”陆弈辰很无辜。
  言稚雪气恼道:“我要住别处。”
  陆弈辰把以前言稚雪欺辱过他的台词搬出来,“言大少,寄人篱下就不要挑三拣四了,再闹就要扫地出门了。”
  “……?”
  言稚雪震惊,陆弈辰记忆力可真TM好啊。
  “那我也不要同床共枕,你也不恶心!”言稚雪耳尖发红,凶巴巴道:“别墅那么大,我不信没一间客房。”
  “你有选择的权力?让你给暖个床,磨磨唧唧的。”
  “……你别欺人太甚啊陆弈辰!”
  果然出了国回来,人都变得不正经了!
  陆弈辰忒不要脸!
  难怪选了东山别墅,他早就听说了,许多富人把情人养在这儿,陆弈辰这是明晃晃的羞辱!
  两人进了屋,管家笑盈盈道:“欢迎言少,陆总,您今晚有留下吗?有的话我让人打扫好客房。”
  陆弈辰笑道:“没有,今晚我住我那。”
  言稚雪:“……”
  言稚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陆弈辰骗着耍了一顿。
  梅开二度是吧。
  他怎么就学不会教训。
  言稚雪差点给整自闭。
  他心道,以前他还嘲笑陆弈辰阴郁,什么话都不会说,是个蠢笨的小哑巴。
  现在他觉得还不如哑了呢。
  陆弈辰挑眉,“怎么?难不成你想一起住?”
  言稚雪阴恻恻地笑:“我哪敢啊,万一触及了陆先生的什么商业机密,我几条命都不够的,是吧?”
  陆弈辰好笑地看着言稚雪,“你想说什么?”
  刺他公司不合法呢。
  不过这些年关于他的传闻也大多是走的不正当路子,陆弈辰也习惯了。
  言稚雪冷冷道:“不仅仅是商业机密,住一起是怕我看见陆总带人回家吧?”
  混迹上流圈的老板,言稚雪不信这些年陆弈辰没玩过。
  虽然陆弈辰还真没玩过。
  但陆弈辰觉得此刻对言稚雪解释说他没玩过也挺怪的。
  因此陆弈辰只是轻笑道:“言少,我怎么听说这些年你身负婚约,却在外到处疯啊?不是怕我带人回家,怕的是你言少不守规矩吧?”
  陆弈辰还得知,言稚雪情人怕是可以排到纽约去,不过他那身体也做不了什么,顶多和情人喝酒玩乐,气气谢儒和家人,挥霍金钱。
  “正好我们到家了,领证前和你商量拟定一下协议结婚的明细。”陆弈辰道:“比如第一条,我希望你能切断和那些情人的来往。”
  “凭什么?”
  “凭我们结婚了,祖宗。我可不希望以后天天上花边新闻,理解一下,我做的可是极看中信誉的金融投资和房产。”
  言稚雪心道,陆弈辰把自己扔在着名小三区东山别墅,却要他照顾两人形象不和情人来往。
  做梦。
  他一天一个。
  叮咚。
  书房在二楼,陆弈辰推着言稚雪的轮椅,摁了电梯键。
  言稚雪吐槽:“这房子就两楼,到底是什么想法才会安装的家用电梯啊?”
  陆弈辰解释:“这里的房子僻静,很适合养病、休息与老人居住,有电梯并不奇怪。”
  这住宅区外头也基本都是坡道,没有什么阶梯。
  言稚雪一愣。
  陆弈辰对这个别墅的想法是这样的吗?
  不可能。
  言稚雪不信陆弈辰没什么恶劣的想法,这人现在怕是恨不得用一百八十种办法羞辱自己,一雪前耻吧!
  两人来到书房,陆弈辰转身拉开了窗帘,让阳光透进房内。
  “我下午有会议,合约放在桌子上了,你看了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吧。”
  “看完了好好休息,看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明天还有事要办呢。明早我会来接你去领证,领了证去律师楼办理股份转让。”
  雷厉风行。
  不过看来,陆弈辰是真的要回国发展了,言稚雪手中言家与谢家的股份就是陆弈辰进军市场最好的入门票。尤其是谢家庞大的产业,拿到股份就可以在其中拥有一席,搅乱谢儒的步伐。
  可是……为什么?
  陆弈辰在国外过得风生水起,名利双收,为什么还要回国争一席之地?
  于是言稚雪再次问了那个问题。
  “陆弈辰,你为什么要回来?”


第4章 领证了
  为什么回来?
  陆弈辰没有看言稚雪,反而走到落地窗前欣赏院子里的花草,“言稚雪,这问题的答案你不知道吗?”
  不错,看来园丁有按照他的意思修饰后院。后院宁静而漂亮,有山有水,花香站在二楼都能闻到。
  言稚雪眨巴眼。
  房内安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言稚雪最终也没回答,只是问了另一个问题:“谢儒那边,你怎么处理?”
  陆弈辰:“不用你操心,他不会来烦你了。”
  语毕,陆弈辰便径自离开。
  咔哒。
  房门被带上,房间内只剩下言稚雪一个人。
  楼下有陆弈辰留下的护工和帮佣,言稚雪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们。
  言稚雪上前取过合约翻阅。
  结婚协议……尤其是和死对头假结婚,这个死对头还是他以前踩在脚下欺负,如今却摇身一变,变成可以随意拿捏他生死的大佬。
  这种事怎么想怎么离谱。
  其实还是很害怕。
  如今的陆弈辰连谢儒都不放在眼里了,岂会把他这个小花生放在眼里?
  言稚雪是个追崇浪漫的艺术家,他总认为,爱应该是冲动而不讲道理的。
  契约结婚只是冷冰冰的一张纸,没有浪漫的求婚、漂亮的鲜花与戒指,更别提炙热的爱情,可以说是和他的爱情观背道而驰。
  他反抗、厌恶和谢儒的娃娃亲,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契约结婚,进行假的婚礼,发没有感情的邀请函,穿只是为了过场面的礼服。
  但……随便吧,反正达到目的没多久就离,就算不离也只是表面功夫。
  言稚雪精神还是不好,睡多久都感觉累,看了一阵子后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梦里回到了陆弈辰来到言家半年后的时光。
  那时候,言稚雪背着书包去上幼稚园了。言稚雪学了很多东西,例如……拽着已经上小学的陆弈辰陪他玩家家酒。
  “你要把这个给我戴上。”言稚雪把一个塑料的玩具戒指硬塞到陆弈辰手中,"这是戒指!戴了就可以结婚了,今天可以让你当一天新娘哦!"
  陆弈辰握着戒指,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言稚雪。
  小时候的陆弈辰冷冰冰的,用言稚雪的话形容,就是一团阴暗爬行,不会说话的黑色蘑菇。
  “快!”言稚雪拍打着陆弈辰的肩膀,以命令的口吻道:“给我戴上。”
  言稚雪将手平摊在陆弈辰的手掌心里,食指轻轻敲了敲催促。
  陆弈辰无奈地抓住言稚雪的手腕,把那个花里胡哨的戒指给人扣了上去。
  言稚雪高兴极了,接着趁陆弈辰不注意一把将半透明的蕾丝布充当盖头,套住了陆弈辰的头。
  陆弈辰发现这是桌布,心情颇为微妙。
  但是言稚雪很高兴,陆弈辰透过布料看见他若隐若现的笑容,他举着陆弈辰的手,似乎是在自己安慰自己,“幼儿园没有人和我玩,没关系!我也有新娘!”
  ……
  隔天早上,民政局大门前。
  “你确定?”
  陆弈辰微微蹙眉。
  当然,这个问题问的不是言稚雪愿不愿意领证,而是……
  此刻,言稚雪手撑着轮椅扶手两侧,艰难地想要起身。
  言稚雪咬牙,他必须要走着进民政局!
  “你反正不懂。”言稚雪冷哼,领证这种充满仪式感的事,有些人甚至还当成婚礼对待,那至少他要走着进去吧,就算是塑料的契约结婚也要啊!
  陆弈辰轻轻叹了口气,侧身给言稚雪挡住别人的目光。
  言稚雪主要是身体虚弱所以使不上力,站起来不是问题,只是要站得久一些和走动就有些困难。
  试了一阵,言稚雪失落地坐回轮椅,用摆烂的语气、大爷的口吻道:“推我进去。”
  言稚雪愤愤心道,他居然要坐着轮椅去领证。
  陆弈辰朝言稚雪曲起手,“你扶着我能走吗?”
  言稚雪一愣。
  “啊?”
  陆弈辰的手还悬浮着。
  言稚雪纠结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挽住陆弈辰的手。
  “那你不能半路把我丢掉。”
  言稚雪像一只警戒的猫咪,指肉紧紧地掐着陆弈辰的手,眼睛专注地盯着他。
  要是陆弈辰为了报复他,中途把他甩了他岂不就摔地上了。
  言稚雪的力道就像在挠痒,陆弈辰哭笑不得,“大庭广众,这样做我并无好处。”
  也是哦。
  言稚雪放心地把身体的重量放到陆弈辰身上。
  两人紧贴着,像一对感情极好,身处热恋的爱侣那般踏入民政局。
  签证、拍照都是一瞬间的事,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言稚雪捏着小红本,照片里他和陆弈辰身穿着白色衬衫,两人都没笑,就是普通地拍个照。
  他注意到陆弈辰看了眼手表,似乎是准备离开了,也许他待会儿还有会要开。
  言稚雪心道,陆弈辰还真是忙碌。
  也许今早领证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另外一场会议,一份需要处理的工作。
  陆弈辰问道:“先送你回家?”
  言稚雪:“司机留给我,我之后去找律师讨论遗嘱的事。”
  言稚雪如今有领证文书证明,可以去领他父母的遗产了,钱没剩了,都用来抵债,但还有一间不值钱的老宅,那就是言稚雪的目标。
  陆弈辰点头,识趣地没有说要跟上,也没这个立场。
  两人正准备离开,工作人员叫住了他们,“两位先生不去宣誓台拍照吗?”
  两人一顿。
  言稚雪看了眼四周。
  旁边有一对来领证的爱侣,年轻女人披着头纱,穿着漂亮的白裙挽着她丈夫,而他丈夫手里捧着鲜花。
  不远处也有一对和他们一样,都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手里拎着蛋糕,另一个提着一篮子的喜糖在发。
  共同点是,他们都请了朋友来帮忙拍摄。
  仪式感满满。
  言稚雪感叹,这就是塑料婚姻和真正结婚的感觉吧。
  言稚雪喜欢仪式感,不过确实,如果只是为了仪式而仪式好像也没意思。
  他应该就直接坐轮椅进来的,折腾什么。
  “不去了。”言稚雪恹恹道:“我想回去。”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沉默片刻,最后还是道:“好。”
  言稚雪气愤。
  你妈的,你还真同意。
  言稚雪狠狠甩开陆弈辰的手。
  言稚雪甩开人后没了支力点,摇摇晃晃地自己找个椅子坐下,闷声道:“把我轮椅推来。”
  陆弈辰道:“你可以扶着我。”
  “不要!晦气。”言稚雪冷哼。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忽然捧着一束鲜花向前,打断了两人的不快。
  两人都一愣,只见工作人员很笑道:“恭喜你们,中奖了!”
  啊?
  工作人员解释:“刚刚你们不是填了一个粉色小卡嘛!中奖了!一大束玫瑰,新鲜的!”
  工作人员喜气洋洋地把花递给言稚雪。
  言稚雪呆呆地接过,心想原来那不明所以的卡片是这个啊。
  在几个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其余人都鼓掌了起来,还有人过来给他们拍照。
  红玫瑰很大一束,鲜艳欲滴的确实好看,言稚雪看到镜头下意识地扯出笑,陆弈辰也走到言稚雪身后直直地站好。
  两个体面人莫名其妙地营业了起来。
  见差不多了,陆弈辰上前朝言稚雪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去。”
  言稚雪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下挽住了陆弈辰,两人亲昵地走了出去。
  陆弈辰微微挑眉。
  无人看见的角落,言稚雪拼命用指甲掐陆弈辰的手臂,像是用尽毕生力气那样。
  别说,言稚雪生病中力气不大,但指甲抠进肉还挺疼。
  待两人离开民政局,陆弈辰给人开了车门,“行了你,撒手。”
  言稚雪坐进了车内,撇头不看陆弈辰。
  陆弈辰一边开车一边问道:“生气?”
  言稚雪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抱着那一束玫瑰道:“没。”
  “这事确实是我的错。”陆弈辰举手投降,“我考虑不周全,我给你道歉。”
  言稚雪一愣,随后道:“行了吧,契约婚姻,你还学人家上演什么真情实感。”
  “不能这么说。”陆弈辰目视前方的道路,手稳稳地操着方向盘:“既然是契约婚姻,那便是一份工作。”
  言稚雪嗤笑,“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陆弈辰道:“没事,三个月后办订婚宴,到时候言少要什么仪式感都有昂。”
  “啧。”
  “对了。”言稚雪撇头道:“既然有订婚宴,那请柬得发吧?谢儒哪里……你会发吗?”
  陆弈辰:“你不希望他来?”
  言稚雪摇头。
  他只是在想,他和陆弈辰结婚不就等于下了谢儒的脸面,届时所有人都知道谢儒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儒真的会甘心?
  像是看出言稚雪的疑惑,陆弈辰道:“他确实是一直在尝试联系我,说想要见你,还扬言要报警。”
  言稚雪一愣。
  陆弈辰笑道:“不过呢,你得给你合作伙伴一点信任,他没法怎么你。”
  陆弈辰已经都拦下了。
  “行吧。”
  言稚雪瞟了几眼陆弈辰的手臂。
  “喂,你……”
  陆弈辰见言稚雪久久不说话,“嗯?”了声。
  言稚雪小声道:“我抓得很用力?”
  陆弈辰:“还行。”
  言稚雪探头,“让我看看?”
  陆弈辰:“那倒不必。”
  言稚雪坚持要看,不讲道理地把陆弈辰的衣袖给撸起来上下端详。
  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看起来就很有力量,言稚雪还能看见隐隐约约的青筋,找了好一阵,才发现了他留下的,小小的指甲印,像一个弯弯的笑脸。
  言稚雪用食指戳了戳那个浅浅的红印。
  陆弈辰垂眸道:“再晚一点就自愈了,你就看不到了。”
  言稚雪轻笑。
  “那早知道我抓得用力一点,抓不死你个混球。”
  陆弈辰眼角看见言稚雪的笑,有些出神。
  他忽然发现,他已经七年没见着言稚雪这个人了。
  重逢后直到现在也是才第一次看见言稚雪笑,不是嗤笑或冷笑,而是真心的。
  早晨和煦的阳光从车镜渗透进车内,就在言稚雪身后散开。而他背着光,握着自己的手臂在笑。
  陆弈辰也才发现,久别重逢,他还没问言稚雪这个问题。
  “言稚雪。”
  “嗯?”
  车子停在了红灯前,陆弈辰转头看着言稚雪的脸,“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言稚雪顿住了。


第5章 猫猫发疯
  言稚雪开始出神。
  过得好吗?
  好的吧。
  他有钱,外貌与才华让他身边从不缺追捧的人,招招手就有情人送上无数的礼物。
  他事业还算顺遂,离家出走后,他和朋友创业开了工作室追逐他画画的梦想,一画千金,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画家。
  言稚雪抬头对上陆弈辰直直看着他的双目,移开了视线道:“好啊,那当然好。”
  说完言稚雪冷哼了声,坚定道:“我过得超级好。”
  “是么。”陆弈辰还在看他。
  言稚雪扔开了陆弈辰的手臂,“那当然没有我们陆总过得好啦,升官发财,莺莺燕燕。”
  “承蒙吉言。”
  言稚雪手指摩挲着手掌心,片刻后还是问,“那你呢?”
  “嗯?”
  言稚雪:“你到底过得好不好?”
  陆弈辰看了眼红绿灯,踩了油门专心驾驶。
  言稚雪眨了眨眼,陆弈辰有没有听见他说话啊?
  算了。
  言稚雪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把座位放下蜷缩在一旁昏昏欲睡。
  陆弈辰:“你的身体变差了。”
  以前的言稚雪不至于这么虚弱,他不知道这七年言稚雪是怎么生活的,但看起来他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言稚雪:“吃想吃的东西,过快乐的短命人生。”
  陆弈辰嗤笑。
  两人接着去了律师楼办理股份转让手续。
  一切都挺顺利,陆弈辰也把请柬发出去了。几日内A城都会知道,陆弈辰和言稚雪即将要订婚,订婚宴就在三个月后。
  这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更成了上流圈津津乐道的八卦。
  听说了吗?谢儒结婚对象跑了,被陆弈辰撬跑的!
  听说了吗,言稚雪和昔日闹翻脸的仇家,陆弈辰结婚了!
  得罪了谢儒,落入陆弈辰手中,言稚雪日子要不好过咯。
  但谁让言稚雪行事跋扈呢,这也算咎由自取了!
  而在这之前,言稚雪还有事要办。
  休养了两日后,言稚雪便悄悄让司机载送他到律师事务所,解决言父言母遗产的事务。
  律师给言家服务多年,作为言家核心人物也知道言稚雪结婚的事。
  中年人叹了口气,对言稚雪道:“稚雪,叔叔也算看着你长大,明明谢儒性格好对你也还好,你怎么就往南墙上装呢?”
  言稚雪耸肩:“撞都撞了,还能如何?”
  “……你好自为之吧,如今大家都等着看你笑话呢。”
  “放心,我好着呢。”
  言稚雪心道,管好你自己。
  离了谢儒,他现在心情舒畅。
  区区陆弈辰。
  ……区区陆弈辰。
  言稚雪心里默默竖了一个Q版中指。
  办理好手续,言稚雪在楼道口收到了一条意料之外的信息。
  [还在律师楼?]
  言稚雪定睛一看,发件人:谢儒。
  噫。
  言稚雪反手把人给拉黑了。
  但接着言稚雪推着轮椅去摁电梯时,门开了里头站着的人却是谢儒。
  言稚雪一顿,还真杀过来了?
  谢儒大步上前扶住言稚雪的轮椅,劈头就问:“你和陆弈辰领证了?”
  这几天谢儒一直想和言稚雪谈,但言稚雪被陆弈辰紧紧看着,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谢儒便想着,没事,等言稚雪被陆弈辰欺负得不耐了,自然会回来。
  但等着等着,他便等到了请柬。
  谢儒坐不住了。
  言稚雪没看他,“谢先生这么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是没收到请柬吗?”
  谢儒深吸一口气,“为什么?”
  言稚雪用看笨蛋的眼神看谢儒。
  谢儒站在言稚雪身后,推着他步入电梯,言稚雪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道:“那我们之间呢?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和人结婚??”
  言稚雪:“谢先生什么意思,我们之间有什么吗?”
  谢儒:“我承认,以前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我确实有些地方做得不对,我不应该逼你,但我知道错了。”
  言稚雪一愣。
  这好像是谢儒第一次道歉,在过了半个世纪后,在这个狭窄的电梯里随意地道歉。
  虽然听起来有些魔幻也很意外,但说实话早就不重要了。
  电梯在下降,谢儒软声道:“乖,和陆弈辰取消婚约。陆弈辰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现在可不是你以前能随便使唤的狗,你招惹不起你明白吗?”
  言稚雪装傻。
  谢儒:“稚雪,你以前和那些情人厮混我忍也忍了,但领证不是小事。”
  言稚雪觉得好笑,“谢先生,你知道我第一任情人是什么时候吗?”
  “……”
  言稚雪转头盯着谢儒道:“那时候我爸妈逼着我去外省找你给你庆祝生日,压着我去,到了我在你家看见了你和一个女明星在翻云覆雨,整个客厅一片狼藉。”
  谢儒一顿。
  言稚雪那时候大老远跑来看了这么一场现场版,气得转头也去包了个刚出道的小花,两人一起在外省旅行、吃饭逛街,过程开心无比,还在他爸妈面前耀武扬威,爽翻了。
  后来言稚雪悟了,他本就有点洁癖,看见谢儒的现场版后更是产生了阴影,他做不到像谢儒那样到处约炮,但找情人陪玩这种事真的很开心,甚至还能定制。
  谢儒笑了笑,温声道:“如果你介意,我可以不做,我也就是陪我兄弟他们玩玩儿,交际应酬罢了。再说……”
  谢儒手指轻轻碰了碰言稚雪的耳垂,有些暧昧道:“你身体不好,我总不能欺负你,这才找的别人,等你身体以后养好了,我们……”
  “啪!”一下言稚雪将谢儒的手打开,有些嫌恶地往前倾,“你别碰我。”
  电梯门也打开了,陆弈辰给言稚雪留的司机周毅上前想要接过言稚雪的轮椅。
  名义上是司机,但一看就知道身兼保镖,高高大大的周毅一看到谢儒随即蹙眉。
  谢儒挡住了周毅,“稚雪这里我来就行。”
  周毅道:“我是陆总和言少的司机,负责载送言少回家,请谢先生配合。”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谢儒长相斯文,平时温文儒雅,这会儿依旧笑眯眯的,像是在进行一场优雅的谈判,“你们陆总挟持了稚雪,这事我还没算。”
  但这笑却让人心底发冷。
  周毅板着脸没有退让,但也不能真对谢氏继承人动手。
  “他没有挟持我,我是自愿的。”言稚雪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没和你说,虽然你待会儿应该也会收到通知了……”
  言稚雪眨巴着眼,用极为无辜的语气道:“我名下的股份,全都转给陆弈辰了哦。说不定之后的谢氏股东大会,你和陆弈辰还能遇见。”
  谢儒愣住了。
  什么……?
  叮咚。
  与此同时,谢儒的简讯提示音也响了。
  谢儒看了眼手机的通知,脸直接沉了下来。
  混账……!
  谢儒看着言稚雪,“为什么?”
  “言稚雪,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值得你这样背刺我。”
  言稚雪垂眸,“明知故问。”
  他和谢儒的争执不是一两年,也不是陆弈辰缺席的七年,而是从小到大。
  谢儒深吸一口气,“言稚雪,这次你闹得过了。”
  “是过了,那你把我扔掉。”言稚雪抬头笑道:“我们从此之后没有瓜葛。”
  “……”
  谢儒怒极反笑,他摆出了和往常无区别的笑,“阿雪,有错我会教你改,而不是扔掉,我没有你那么绝情。”
  他往言稚雪的方向走。
  言稚雪戒备地推着轮椅后退,“你干什么!”
  谢儒手攀着言稚雪的轮椅,“稚雪,我最后重复一次,和我回去。”
  言稚雪看着谢儒深不可测的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
  暗无天日的房间,没有窗户,门也锁得很紧。
  ……
  谢儒见言稚雪没说话,笑了笑把手搭在轮椅上就要推,周毅蹙眉,正打算动手呢,便发生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
  砰——
  言稚雪发疯那般忽然坐起来扑向谢儒,一口就咬住他的脖子。
  赤红着眼往死里咬那种,一口就咬出血。
  “稚雪?!你疯了!”谢儒想把人给推开,周毅随即上前护住言稚雪。
  言稚雪紧紧掐住谢儒的脖子不撒手,像是失去理智那般要和谢儒鱼死网破,周毅想把言稚雪拉开,但言稚雪抓得太紧,还咬着人脖子呢,也不敢下手太重。
  直到周毅察觉言稚雪呼吸开始不顺畅,面色发紫,这才直接暴力把言稚雪扯开。
  周毅搀扶着言稚雪的肩膀,见他昂着头浑身发颤,不停地喘气,只觉得心底一凉。
  谢儒捂着流血的脖子,人也懵了。
  陆弈辰让言稚雪身边的所有人都带了呼吸器,周毅赶紧从口袋掏出。
  “我来。”
  周毅感觉有一双手接过呼吸器和言稚雪。
  早在周毅在事务所楼下看见谢儒的车后就给陆弈辰说了,只是陆弈辰从公司到这儿来也需要时间。
  陆弈辰一手环着言稚雪一起坐下,让言稚雪靠着他,另一只手熟练地打开支气管,晃了晃给言稚雪吸入。
  言稚雪还有些恍惚,陆弈辰发现他浑身都在抖,随即捏住言稚雪的下巴,“言稚雪,看着我。”
  “听我说话。”
  言稚雪眨了眨眼。
  “我在。”陆弈辰重复道:“我在。”


第6章 猫猫发烧
  “我在。”
  耳边的声音坚定而沉稳。
  言稚雪因为不舒服,抓住陆弈辰的手腕,有些无助。
  “张嘴。”陆弈辰给言稚雪用了药。
  言稚雪情绪平缓下来,哮喘也平复后,陆弈辰直接把人抱起来往车子走去。
  临走前,陆弈辰转头看了眼谢儒。
  谢儒站在原地,手捂住流血的脖子,血从他指缝流出,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怖,可见言稚雪是真下狠手了。
  陆弈辰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谢儒,周身冷若寒冰。
  谢儒半个肩膀都被染红,嘴上扬着,笑又不像笑,哭也不像哭,跟个疯子似的目光阴恻恻地追随着言稚雪。
  “言稚雪……我和你没完。”
  “你也是,陆弈辰。”
  “拭目以待。”陆弈辰轻蔑地笑了笑,“对了,回国后还有一份大礼要送你。”
  陆弈辰转头没看谢儒,轻声道:“城南的单子。”
  谢儒浑身一僵。
  另一头,陆弈辰带着言稚雪上了车。
  陆弈辰给言稚雪找了个毯子盖在腿上。
  言稚雪垂头,把手藏在毯子里。
  车子启动后,言稚雪一直没说话。
  好片刻,言稚雪吐出了舌头,“呸。”
  陆弈辰转头看他。
  言稚雪哼道:“满嘴都是铁锈味,恶心。”
  陆弈辰:“回家刷牙。”
  言稚雪:“想吃甜的。”
  陆弈辰从口袋里掏出糖果递给言稚雪。
  “你怎么还有糖?”言稚雪有些讶异,“哇,难道有些人表面看起来高大威武铁猛男,背地里还要吃糖?”
  陆弈辰挑眉,“高大猛男不能吃糖,只有像你这样的干瘪冬瓜才能吃,这是谁公布的法典?”
  言稚雪冷哼了声没说话。
  以前陆弈辰还是个哑巴的时候言稚雪多希望陆弈辰能开口陪自己说几句话,现在陆弈辰能说话了言稚雪倒是觉得他哑着也不错,省得到处气人。
  言稚雪借用车内的漱口水漱了口后,便剥开糖纸将糖果吃了进去。
  水果味道的,酸酸甜甜。
  言稚雪埋汰,“还是有味。”
  “有味下次就别这么做。”陆弈辰抱胸道:“不要冲动,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两。我真怕你哪天蹦跶着就死了。”
  言稚雪一边吸吮着嘴里的糖,一边含糊不清道:“死了你不更高兴?”
  陆弈辰笑道:“那可不行,股份转移手续还没通过呢。”
  “啧。”言稚雪猛拍胸脯,“但小爷这次可是血赚!”
  “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很自豪?”
  周毅干咳了声,觉得后面两人可能要说啥体己话,贴心地戴上了耳机专心开车。
  言稚雪瘪嘴道:“我不这样做,难道乖乖跟他上车?那你契约婚姻对象就跑啦陆弈辰!”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你不用害怕被他带走,或是他对你做什么事,他不能。周毅知道怎么做,他不在,我也会处理。”
  言稚雪倔强道:“我没怕。”
  陆弈辰:“那再给你重申一遍,你得给你的合作伙伴一点信任,对吧?”
  “是么。”言稚雪不置可否。
  陆弈辰轻笑,“当然,我们签了合约的,我说我能搞定谢儒。”
  把言稚雪安全送回家后,陆弈辰道:“如果我是你,我接着几天就会老实一点在家好好养病,不会再到处折腾,省得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言稚雪挑眉。
  陆弈辰在讽刺他自己一个人溜出去的事呢。
  不过经历了这件事后,言稚雪心道他得多加留意了,免得哪天谢儒一时脑抽疯了把他绑回去。
  但他去处理养父养母遗产的事,总不可能还带着陆弈辰一起。
  而且陆弈辰回国后,除了和他办要紧事,例如领证和股份转移,他便再没来找过自己。
  陆弈辰应该很忙,每次见面他要么在看表,要么抓紧时间回复工作信息。
  以往陆弈辰一无所有,跟在自己身后像一个忠诚而听话的小弟,如今他手握权势与财富,忙得脚不沾地,反而是自己像被他豢养的金丝雀那般。
  言稚雪瘪嘴。
  好气。
  想揍陆弈辰一顿,但又揍不了,于是言稚雪烦躁道:“行了知道了,你赶紧滚。”
  陆弈辰正打算走,却见护工陈姨热情地迎了出来,“陆总不留下吃饭吗?这都快到饭点了。”
  陆弈辰一顿,正打算看言稚雪的反应,却见他闭着眼睛,靠着沙发睡着了。
  陆弈辰:“……”
  陆弈辰忍住叹气的冲动,上前拍了拍言稚雪的肩膀,“要睡回房睡。”
  言稚雪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念啥,拍开了陆弈辰的手。
  陆弈辰觉得不对劲,言稚雪手的温度也有点偏高,于是将手轻轻贴到了言稚雪的额头上。
  ……发烧了。
  怎么会?
  难不成刚才的病发还是有后遗症?还是说惊吓过度,情绪反复造成的发烧?
  一般人身体不好发个烧很正常,但如果是言稚雪那陆弈辰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就叫来陈姨,让人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
  陆弈辰将人连着毛毯一起打横抱起朝卧室走去。
  言稚雪迷迷糊糊间抱住了陆弈辰的脖子,开心道:“飞高高。”
  在一旁的陈姨满脸忧心,“烧迷糊了,周医生说他在来的路上了,让我们先给小少爷降温。”
  说完就大步走了,“我去拿个水盆啊!”
  陆弈辰以背抵开房门,想把言稚雪放在床上却发现言稚雪手指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不撒手。
  “言稚雪。”
  ……
  “言稚雪,你先松开。”
  无奈,陆弈辰只能弯着腰一手抱着靠着他坐在床上的言稚雪,一手一根根地将言稚雪的手指掰开。
  言稚雪手指很细,陆弈辰捏住后能感觉到柔软的触感。他低头就见言稚雪白净的手指软绵绵地搭在他的手心里。
  陆弈辰没由来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陆弈辰晃了晃头,觉得他怕不是疯了,给言稚雪折腾疯的。
  将最后一根手指掰开把言稚雪平放在床上后,言稚雪离开了热源,有些委屈地“唔”了一声,紧接着又抱紧了被单把自己缩进被窝里,看起来是有些冷。
  正擦着陈姨就端着水盆进来了。
  陈姨矮矮胖胖的,力气却很大,为人也质朴,见陆弈辰要接过水盆随即惊呼,“哎呀陆总!这事让我来就行!”
  陆弈辰摇了摇头,示意不用麻烦。
  陈姨看了一阵,惊讶地发现陆弈辰手法好娴熟,难不成是照顾过病人?
  于是陈姨将水盆放在了一旁嘱咐道:“陆先生待会儿给小少爷降温啊,我去楼下接医生!”
  不一会儿周医生,周钰便到了。
  周钰是陆弈辰多年好友,不同于陈姨,他了解陆弈辰的性格,这会儿看见任劳任怨的陆弈辰就有些讶异了。
  外界说的报复呢?
  说好的欺辱呢?
  啧。
  周钰上前检查了一番后道:“普通发烧,给他降温、出汗,再吃点药就行。”
  陆弈辰:“怎么忽然发烧了?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吗?”
  周钰作为陆家的家庭医生,已经事先看过言稚雪的病历表和报告了,对言稚雪的身体状况很了解,这会儿检查后直接道:“发烧都是因为身体机能罢工,而罢工的理由很多,言先生体虚还患有哮喘,本来底子就不好,最近心里状态不健康又受了伤,胳膊、腿部和腰部都有车祸留下的内伤。所以无论是情绪起伏过大,还是淋雨、摔了、吃得不好,各种简单的原因都能诱发发烧感冒等症状。”
  陆弈辰眉头紧锁,“明白了。”
  总的来说,就是最近积压的事太多,发生的变故也不少,今天给谢儒一激便爆发了。
  周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意有所指般笑道:“通俗点说,言先生是一个脆弱的人。不好养,不好照顾。”
  陆弈辰无奈道:“家里有护工,出了任何事也有你这个医生在,少暗示什么。”
  周钰耸肩。
  周钰离开后,陆弈辰用陈阿姨教的办法喂言稚雪吃药,再给人用湿布降温。
  就这样忙到了下半夜,言稚雪也不怎么烧了。陆弈辰让陈阿姨下楼休息,自己则坐在言稚雪床边。
  陆弈辰守着人的当儿也在处理公务,他有不少员工在外地有时差,外国的公司也还在运作,这会儿回复邮件刚刚好。
  “哗啦——”
  两三点的时候外头又下起了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与闪电,陆弈辰起身关窗。
  回头就见言稚雪被惊醒了,他似乎对雷声很敏感。
  言稚雪还有些迷糊,他愣愣地看着陆弈辰,面色有些苍白。
  陆弈辰把从言稚雪额头掉下的湿布放了回去,“睡觉。”
  “轰隆!”
  又一道雷,言稚雪赶紧缩进被窝里声音很小道:“我好像生病了。”
  陆弈辰:“是。”
  言稚雪眨巴眼,“那你得等我病好了才可以欺负我,现在,不可以。”
  陆弈辰笑道:“我没欺负你。”
  “你有。”言稚雪低着头声音虚弱道:“你也不能生气,你得等我病好了才可以生气。”
  陆弈辰手指轻轻点言稚雪的鼻子,“我又什么时候生气了?”
  “你有。”言稚雪现在的意识其实并不清明,但架还是要吵的,“你欺负我。”
  陆弈辰重申:“没欺负你。”
  “就有。”言稚雪用被子盖住头,愤愤不平地睡过去了。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
  外头还在打雷,陆弈辰重重地叹了口气,握住了言稚雪藏在被窝里的手。
  软乎乎的。
  陆弈辰不知道言稚雪有没有醒,但是言稚雪呼吸似乎变得平稳了,迷迷糊糊中还用力将陆弈辰的手握紧。
  陆弈辰心道,刚才他还在把言稚雪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如今却又主动握了上去。
  该说不说,犯贱呢。


第7章 被抄袭了
  隔天早上,言稚雪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见陆弈辰在一旁看公文。
  陆弈辰眼底有着淡淡的青紫,看状态像是一晚上没睡。
  见言稚雪醒来了,陆弈辰看了看时间。
  刚好他公务也处理完了。
  言稚雪有些愣。
  陆弈辰道:“你发烧了。”
  言稚雪:“……哦。”
  言稚雪看了眼陆弈辰,这家伙是守了自己一晚上吗?
  他为什么这么做?
  言稚雪心情有些复杂。
  只是协议结婚,利益往来,陆弈辰又何必做多余的事呢?
  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尤其是当陆弈辰决定出国,他们便闹翻了脸,不欢而散。
  言稚雪忽然之间就有些不高兴,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道:“你出去,我要洗漱。”
  陆弈辰离开后,言稚雪发了一阵的呆。
  言稚雪的病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昨晚散了热他这会儿感觉已经好了。
  言稚雪摸了摸额头上的湿布。
  想来是昨晚有人给他物理降温,他才好那么快。
  但他发个烧像喝断片似的,完全忘了昨晚发生的事。
  印象里,他们回到家正准备吃饭,他就睡着了,接着呢……?
  “咕噜。”
  肚子的抗议打算了言稚雪的思绪。
  言稚雪摸了摸肚皮,好嘛,昨天错过了晚饭,现在饿了。
  言稚雪起身洗漱,推着轮椅下了楼。
  陆弈辰也换了身衣服,见言稚雪来了便转身去拉开窗帘,让早晨的阳光透进房内。
  言稚雪遮住了眼睛,蹙眉道:“晒。”
  陆弈辰没理他。
  病患要多晒点太阳,如今是雨季,早上的太阳暖洋洋的并不毒辣。
  言稚雪无语,“你这是外国带回来的毛病吗?”
  陆弈辰转头又把空调调得没那么冷。
  “……”言稚雪放弃沟通了。
  做完这一切,陆弈辰让管家送上早饭,言稚雪看着眼前的一壶热茶、八宝糙米粥、蔬菜鸡蛋羹、酪梨鲑鱼……
  两眼一黑。
  言稚雪恹恹道:“你是回国闯荡事业还是养老啊?”
  看着这些养生又清淡的“佳肴”,言稚雪感觉他的胃赛博萎掉了。
  没错,言稚雪人菜但爱吃。
  虽然他身体不好,但偏好煎炸、重口、酸辣,喜欢吃的食物清单说出来是会让主治医师两眼一黑的程度。
  陆弈辰很民主:“你想吃什么?”
  言稚雪:“豆浆和油条!”
  陆弈辰:“豆浆可以,油条不行。”
  言稚雪病还没好,医生交代不可以吃煎炸。
  言稚雪再次无语,“你把它们拆了我喝豆浆有意思吗?”
  正准备吃饭的陆弈辰放下筷子,无奈道:“祖宗,你要么吃,要么饿着。”
  “说好领证结婚万事要商量,也没见你商量,专横独裁!”言稚雪抱胸昂首道:“我不吃!”
  陆弈辰看着言稚雪像小孩子般的行为只觉得好笑,“除了豆浆油条,你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炸糕!”
  “……不行。”
  “炸甜甜圈,麻花?”
  “……”
  “你猪瘾犯了?就这么想吃煎炸?”陆弈辰脑阔疼,“明天吃油条行么。”
  “就要今天吃。”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
  思忖片刻,他“啪!”一下用力将筷子砸到了桌面上。高大的男人沉下了脸,四周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言稚雪吓得浑身一颤,瞪大眼看陆弈辰。
  平时嬉皮笑脸,游刃有余的男人这会儿忽然沉下脸,着实是有些可怖。
  陆弈辰面无表情道:“吃不吃。”
  言稚雪张了张嘴,最后梗着脖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碗属于他的粥拿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般一脸哀怨地一口口咽下,敢怒不敢言,碗里的桂圆被他捣得稀巴烂。
  陆弈辰心道,真好使。
  看对面言稚雪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陆弈辰只觉得好笑。
  笨猫。
  言稚雪臭着脸把早饭吃了,默不作声地上楼了,权当示威。
  陆弈辰也不在意,虽然一晚上没睡,但吃了早饭后还是得上班,换了身衣服便离开了。
  临走前,陆弈辰让陈姨记得看着言稚雪让他吃药,多晒太阳。
  “这是自然!”陈姨笑道:“陆总也多来看看言少,您来了他不就有精神了吗?”
  陈姨心道,这两人都结婚了,怎么还分屋呢?
  言少一个人住这,多可怜呐!
  陆弈辰顿了顿,耸肩道:“再看吧。”
  而陆弈辰离开后,言稚雪并没有听话地好好休息。
  毕竟言稚雪字典里就没有听话。
  恰逢他的生意伙伴回国,言稚雪便给人打了电话。
  他的生意伙伴是一对姐弟,当初言稚雪离家出走后就是和他们创业。
  如今他父母的遗产和陆弈辰的协议都处理好了,接着只等手续通过。一旦遗产审批通过,他就可以要回言家的老房子,搬离陆弈辰的别墅。
  ……他不喜欢和陆弈辰一起。
  言稚雪自己都觉得好笑,订婚宴上他们将一起作为新人出席,受大家的祝福,可私底下却是死对头。
  但事情很快就可以恢复原来的轨道,他甚至摆脱了谢儒,这是好事。
  因此他的工作自然也不能耽搁。
  言稚雪如今迫切需要工作来填满他的时间。
  “阿雪?”
  “对!我回国了!”
  “今天凌晨的飞机,我现在在家刚收拾好,待会儿要去公司聊聊吗?”
  言稚雪看了眼时间,“好啊。”
  他的生意伙伴——夏明焰是个服装设计师,而言稚雪是画家,当初身边的朋友听到他们俩要一起创业的时候都有些担忧,毕竟画画和香水虽然听起来都还挺艺术,但联系也不大,把画贴在衣服上,怎么想怎么俗气。
  但他们推出的第一套系列服装随即卷起了龙卷风。
  俗气与高雅只有一线之差,言稚雪和夏明焰不仅狠狠跨过去,还凭空打造了一座至雅的殿堂。言稚雪的画本就是艺术,搭配夏明焰手下完美的线条剪裁,随即让所有人都疯了,声称这是天才与天才的碰撞。
  而雪焰自从给一个女明星定制了出圈的晚礼服后便名声大躁,小小的工作室收入和声誉登上品牌榜单,公司也正式成立。
  “早安!”
  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的女人和言稚雪在电梯口碰面了。
  这人正是夏明焰的姐姐夏雨雨,作为律师也是雪焰的法务,性格开朗、不正经得不像个律师。
  她身后站着个长相柔和,相对来说更为文静的男人,正是夏明焰。
  言稚雪一直觉得挺好笑,名字里带俩雨的姐姐性格热烈,而名字带着个焰的弟弟却内敛温和。
  夏明焰将食袋挂在言稚雪的轮椅扶手上,推着他一起进电梯。
  “你身体还好吧?”夏明焰看了眼言稚雪的腿。
  “反正一直就这样,时好时不好。”最近的情况言稚雪也在他们仨的群聊里交代过了,此刻言稚雪并不想多谈他近期乱七八糟的事,便岔开话题聊起了工作。
  “下个季度要推的设计主题想好了吗?”
  “还没呢。”夏雨雨语带几分欢喜道:“还在忙上个季度的售后,布尼斯小姐要求我们给她定制个四季套,那可是外国的大明星!”
  “对。”夏明焰点头道:“四季套工作量不小,我想我短期内都抽不开身了。不然……”
  夏明焰话锋一转,“不然你自由发挥?每次都是我给你定制主题,感觉多少有点委屈你这大艺术家了。”
  言稚雪耸肩,“你让我自己想我还想不到呢,时尚敏锐度我也没你高。”
  抵达办公室,夏明焰翻出了一份文件。
  “其实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和你讨论一件事。”
  夏明焰把文件递给言稚雪。
  言稚雪扫了几眼,微微蹙眉。
  “抄袭?”
  夏明焰点头。
  言稚雪转头看夏雨雨,“律师小姐,这不是你的业务范围吗?”
  “这不是一般的案件。”夏雨雨拉了张椅子到言稚雪面前坐下,“我们这个‘秋蝉’香水还没上市,是有人泄露了配方出去,而对方同样也还没上市,我们暂时采取不了行动。”
  夏明焰也坐下,“所以我们只能抢在对方之前把秋蝉上了,但这个产品还在研发中,仓促上市一定会影响质量。”
  秋蝉特别的地方就在于其配方与概念的特殊,若是被人抢了先,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不过这些公关和上市问题一向都是夏明焰和夏雨雨自己处理的,他们忙不过来底下还有一群人呢,言稚雪只关心设计和概念。
  因此如今这事他们特意拿出来和言稚雪商量,言稚雪知道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果然,接着就听夏雨雨说:“阿雪,你知道……那个收买我们员工,盗走配方的竞争对手是谁吗?”
  “嗯?”
  “……是Yane。”
  言稚雪一顿。
  Yane是他叔叔旗下的时尚品牌公司,规模不大,近年交给他堂姐言燕打理着玩。
  言燕从小和他关系不睦,长大后更是好巧不巧在同一个领域上,Yane还被雪焰弯道超车,因此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如果不是我这些年积攒了些人脉,我也查不出居然是他们……”夏雨雨无奈道:“是言家就算了,我还知道一个消息就是言燕的父亲,你叔叔最近在和陆总的公司接洽,似乎是想要达成合作,应该是房产项目。”
  言稚雪没说话。
  陆弈辰声势浩大地回国,有不少公司都想和他合作,这并不稀奇。
  夏雨雨看了眼言稚雪,小声问道:“那个……陆总对你怎么样啊?”
  言稚雪一顿。
  “就这样呗。”
  “啊?他对你不好吗?”夏明焰面露忧色,外界说的复仇是真的吗?
  夏雨雨深吸一口气道:“他不会……家暴吧?”
  “……不至于,人家这次回国还得经营声誉呢,律师小姐,你脑子被夹了?”言稚雪道:“Yane这事我会解决,我们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慢工出细活。”
  夏明焰还是有些担心,“你要怎么解决?别把自己置身险境。”
  “不会。”
  言稚雪微微眯眼。


第8章 伤仲永?
  离开公司,周毅早在楼下等候。
  自从发生了律师楼被谢儒拦截的事后,周毅就一直跟着言稚雪,也不管言稚雪愿不愿意。
  言稚雪上了车后,直接给言燕打了电话。
  简单粗暴。
  “早上好表姐。”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们Yane抄袭了我们雪焰的新产品,特地打给你想采访一下你的心得——是什么让你作出这么下贱的事啊?”
  对面显然也懵了,没想到言稚雪回来这么一出,“言稚雪你疯了?!没证据的事不要乱说!含血喷人,信不信我告你名誉诽谤?”
  言稚雪语气悠哉,“你告啊,我还期待你去告呢,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
  “你……!”言燕也拿捏不准言稚雪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要么言稚雪在唬他,要么言稚雪真的掌握了什么破绽。
  但无论如何自然不能承认,言燕“啧”了声道:“我警告你,饭可以乱吃,结婚可以乱结,话可不能乱说。呵,你还以为你是以前的言小少爷?还没认清现实吗?没了言家谢儒,你什么都不是!还真以为你那小破公司登得了台面?
  哦……还是说,你觉得陆弈辰会帮你?别做白日梦了,他和你结婚就是要报复你,你就等着被他压得永远不能翻身吧!”
  言稚雪冷笑,“陆弈辰不会帮我,难道就会帮你?我以前是欺辱过陆弈辰,但你们……也不能幸免,现在倒是想起攀他的高枝了?”
  言燕:“我的堂弟啊……那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世上哪有什么不可消除的仇恨,只有无止境的利益。你身上有什么利益可图吗?就算有,股份也已经交干净了。可我父亲能与陆弈辰达成合作。Yane的事你猜他会帮谁?
  你还不知道吧?过两天就是我的生日宴,陆弈辰作为合作伙伴自然是邀请之列里。至于你……你要来也行,以陆弈辰的家眷……哦不,堂姐给你个机会表演,到时候不然你就以表演者的身份来呗,不是听说你很喜欢弹钢琴么?堂姐这就和大家说,说我的好堂弟来给大家助助兴,你敢不敢来?”
  说完言燕就挂了通话。
  言稚雪嗤笑。
  他能感觉到言燕确实是有点慌了,至少在没有确认雪焰有没有证据之前,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发布产品了。
  至少多争取了几天的时间。
  言稚雪也只需要多一点时间。
  至于生日宴……
  言稚雪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言燕对他的反击与报复。
  言稚雪小时候乐于表演,但长大后确实没有再登过一次台。
  言稚雪看着车窗外飞掠的景色出神,片刻,他给陆弈辰打了电话。
  “在忙么,陆大总裁?”
  “不忙不忙,言小少爷亲自来电,再忙都不忙。”
  两人语调都有些阴阳怪气。
  “问你个事。”言稚雪道:“言燕的生日宴你去么。”
  “去啊,正好认识些朋友,怎么了,她也邀请你?我记得你们关系不是不好么。”
  “没事了。”
  言稚雪烦躁地掐断通话。
  言燕那边想必已经和陆弈辰达成合作了吧?
  没有不可消除的仇恨,只有无止境的利益……?
  说得好啊。
  他和陆弈辰不就是因此绑在一起了吗?
  言稚雪直到回到家,情绪都不怎么好。
  他默不作声地来到了琴房。
  陆弈辰的别墅不知道是原本自带,还是陆弈辰知道他需要,总归别墅里有间琴房,琴房里摆的也是上好的钢琴。
  言稚雪从小就有艺术天赋,他擅长画画也擅长音乐,比起数理,他严重偏科创作、书写与设计。
  但言父言母对这件事极为不满,他们认为言稚雪必须学习公司管理,精通计算与生财之道,将来好继承他们的家业,因此对于言稚雪的兴趣他们一直强烈反对。
  言稚雪就读小学时被誉为音乐神童,但也许再天赋异禀都需要后天磨炼,又也许言稚雪可能没大家想得那么天才。
  在一次次练习被剥夺,钢琴被转卖后,言稚雪的音乐才华逐渐沉没在无声无息中。
  就读初中时,他从音乐神童变成了未来可期的小钢琴家。
  就读高中,他从小钢琴家变成学生乐手。
  如果不是言稚雪有幸遇见了他的老师,国宝级画家邓老,言稚雪想来也不会继续画画并做出成绩。
  如果不是言稚雪长大后被父母逼婚、逼进公司学习业务逼得太紧,进而一鼓作气,离家出走和夏明焰他们创业,言稚雪也不会继续干艺术行业。
  ……
  言稚雪十五岁的时候,陆弈辰十七。
  这一年言稚雪参加了钢琴比赛,名次为三。
  琴房内,言稚雪呆呆地坐在钢琴前,目光有些涣散。
  陆弈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当然这时候的陆弈辰是个哑巴,也说不了话。
  言稚雪低声问道:“陆弈辰,我真的很差吗?”
  他将第三名的礼花带回家后,言母是这么说的:“瞧瞧?我就说了吧,你不适合弹钢琴搞音乐!那些什么天赋都是他们骗你的,你的老师们是想害你,才骗你去走这条不赚钱的道路!现在灰溜溜地输给了人,你高兴了?弹个琴赚不了钱,还拿不到第一有什么意义?”
  陆弈辰给言稚雪发了微信。
  L:[第三名已经很好了。]
  言稚雪抬眸看他:“可是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是小学时候和我一个乐团,那个在台上哭,一段弹错三个音,丢人现眼的屁孩!”
  言稚雪双目通红,声音嘶哑,“现在我输给他了。”
  L:[你被邀请在毕业典礼上表演。]
  陆弈辰依旧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言稚雪。
  言稚雪胸口激烈地起伏,“因为第一和第二得到了外国音乐学院的保送名额,而被剩下的我只能在我们这个本地学校表演了……!”
  只是一个名次,差了一点点,可他就这样和一条他曾经希冀的道路擦肩而过。
  陆弈辰没再发。
  看着安静的陆弈辰,原本激动的言稚雪像是泄了气,蹲在三角架边上,像一只翅膀沾了水的麻雀。
  “陆弈辰……你根本不懂。”
  这个哑巴根本不懂自己的心情。
  就像公布名次后,身旁不少人看见言稚雪难堪的脸色,要么嘲笑,要么觉得他无病呻吟,过分骄傲。
  第三名有什么不好?这已经超越了许多人,还有什么值得难过?
  下一刻,就见哑巴朝自己递来了一个小礼盒。
  ……?
  言稚雪疑惑地看他。
  L:[礼物。]
  言稚雪:“什么礼物?”
  L:[你完成了比赛。]
  言稚雪低下了头嗤笑:“这个比赛送礼物有意义么。”
  L:[我觉得你弹的好听。]
  言稚雪心情不好,说好比往常更尖锐:“你觉得好听有个屁用,你什么都不懂!”
  言稚雪和父母争执得最严重时,言父说没有人觉得言稚雪弹琴好听。
  言稚雪说骗人,陆弈辰就会说好听。
  言母随即揽住言稚雪的肩膀轻声道:“阿雪,陆弈辰是什么人?嗯?他只是我们从孤儿院领养来的一个野孩子,依靠我们的施舍过活,来我们家才接受正经教育,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和阶级的人,他说好听,那是他不懂。不然就是巴结你,图你的钱,傻稚雪,可别被他这种阴沟里打滚,利益至上的小人懵了双眼。”
  L:[我确实不懂,只是觉得好听。]
  陆弈辰将那个小盒子放在钢琴上,转身离开给言稚雪独处消化的空间。
  言稚雪顿了好片刻,取过首饰盒打开。
  黑色丝绒里躺着一条精致的男式手链,银白色的手链设计朴素,质感一般但很漂亮,言稚雪在手链内圈找到了一片雪花雕刻。
  言稚雪挑眉,笨狗是把两个月吃剩下的的零花钱都放这儿了吗?
  又不是什么有钱人,这么挥霍有意思么。
  再说……言稚雪心道,他的衣服、手饰一个个拎出来都是天价,这条手链他根本看不上。
  笨狗,以为这样就能收买他的心么!
  言稚雪瘪嘴,把手链小心地取出戴上,还抬起了手让手链对着阳光好看得更清楚。
  “啪。”
  一张不知道写了什么的小纸条从首饰盒里掉出。


第9章 七年前的手链
  陆弈辰忽然被言稚雪掐断了通话,又听他提了言燕,想想觉得不对劲,便来找言稚雪了。
  这是自他们领证后,陆弈辰第一次没有什么目的地来别墅。
  一踏进别墅,就听见了悠扬的琴声。
  陈姨还以为陆弈辰把自己话听进去了,心道这下好啊,年轻夫夫就要这样时刻一起增进感情嘛!
  陈姨对陆弈辰笑道:“言少看着像是走出来了!今天回来后看他都泡在琴房里弹琴,这不错啊,逝者已逝嘛。”
  陆弈辰心道,那是外人不了解言稚雪。
  别人弹琴是修身养性,放松心情,又或者有感而发。而言稚雪却是心情不好才会去做。
  陆弈辰推开琴房房门。
  琴房面向院子,风从半开的落地窗溜进来吹动窗帘,还卷了些许院子里的花香进屋。
  陆弈辰就见言稚雪纤细的手指轻轻贴在琴键上跳动,弹的是陆弈辰听不懂的古典乐。
  言稚雪听见动静也懒得转头搭理,陆弈辰在门外只能看见他脖子的玫瑰纹身,花瓣随着主人的动作沿着脉搏与肌肤晃动。
  陆弈辰本想离开,但他想,刚才进门的时候陈姨还让他叫言稚雪去吃饭。
  于是他进去了。
  “陆弈辰。”言稚雪头也不回问道:“知道我弹的是什么曲子吗?”
  陆弈辰听了片刻,诚实道:“我不知道,我对这方面没有了解。”
  “不意外。”言稚雪冷哼道:“从小到大我弹了千万次,也给你说了千万次,你还是不明白,四肢发达的蠢货。”
  陆弈辰摊手,“我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但我记得旋律,你以前在初中的毕业典礼上演奏过。”
  言稚雪一顿,歪头道:“是吗?不记得了。”
  陆弈辰摇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还是记不清东西,记不清也就罢了,还要耍脾气,昨天心情还好好的今天就不开心。
  还是很脆弱,一点点就难过,一点点就身体不舒服。
  还是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娱自乐,看不见他人。
  言稚雪:“你和以前倒是完全不一样了。”
  陆弈辰:“不好吗?”
  言稚雪想了片刻,道:“不关我事,我马上就要搬走,你什么样子我根本不在意,最好见都不要见。”
  陆弈辰手插在大衣的兜里,转头看院子的花草,“没人规定你一定要搬。”
  “不搬的理由呢?”
  “搬出去了,怕是死了都没人知道。”陆弈辰清楚知道言稚雪的性格,护工或家庭医生拦不住言稚雪发疯作死。
  “那又怎样?我死了也不关你事。你不是讨厌我么?”
  陆弈辰无奈,“……言稚雪,你就这么喜欢折腾?”
  言稚雪没有看他,只是轻声道:“折腾?可是陆弈辰……七年来我都是这么过的,以前你出国的时候我也这样自己一个人。”
  默了片刻,言稚雪继续道:“我是死是活你在乎?你现在这副伪君子作派让我觉得很恶心。还是说……为了股份与利益你甚至愿意在我面前演?”
  “……”
  陆弈辰收了笑,“言稚雪,希望你能认清一件事,那点股份还不至于让我卑躬屈膝地演戏。”
  “确实,我这点利益陆总是看不上。”言稚雪合上琴盖,起身道:“但无论如何,我们已经签过协议,希望你没有忘记。两天后言燕的生日宴,我和你一起去。”
  “行。”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还有呢?”
  “还有什么?”
  陆弈辰往前踏一步,凭空生出几分压迫,几乎要把言稚雪圈在怀里:“我的协议人,你还想我做什么?”
  言稚雪撇开头,“希望你滚。陆先生大忙人一个,就不用特意来了,耽误了你的时间我赔不起。”
  “还有呢?”陆弈辰不依不饶。
  “……”
  言稚雪躲开了目光。
  陆弈辰还在看言稚雪,像在等他说什么。
  两人之间仿若有一场无法言说的较劲。
  “……看我做什么。”
  陆弈辰轻轻叹了口气。
  “……没什么。”
  顿了顿,陆弈辰问道:“你还有在言燕的生日宴上表演?”
  “看来陆大总裁和我堂姐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吗?她还告诉你了?”
  “这你就冤枉了。”陆弈辰举手,“是言燕给我们发的邀请函里面备注了你会作为表演嘉宾登场。”
  言稚雪轻笑。
  好啊。
  言燕这是要把他推上去丢人,这样他登台表演失误了便会成为笑柄,众人眼里的伤仲永,但如果他不去,那也会被人嘲笑。
  一样是伤仲永,无法再登台。
  言稚雪语气凉凉道:“是啊,说不定到时候我会怕得腿软,登不上台。”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陆弈辰挑眉,“恶人胆大,小人气大,听过么?”
  “……谢谢。”言稚雪嘴角抽了抽,冷笑了声去收拾琴谱。
  被陆弈辰这么一打搅,他也没什么弹的兴致了。
  陆弈辰注意到言稚雪的琴谱文件夹边角挂着个钥匙扣。
  ……不对,不是钥匙扣。
  那是一条银白色的手链,内圈还有雪花雕刻。
  陆弈辰微顿。
  言稚雪顺着陆弈辰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条手链。
  言稚雪耳朵“刷拉”一下变红。
  他……他怎么忘了摘下!
  但自从言稚雪收到这个礼物后就顺手把它挂在谱夹里,也没想过特意摘下。
  过于自然,反倒没想太多。
  言稚雪有些局促道:“那个……”
  顿了顿,言稚雪压下情绪故意板起了脸,努力找回场子冷声道:“看什么看!”
  像一只不服输,竖起了尾巴的猫咪。
  陆弈辰故意逗人,“哪来的手链,挺好看。”
  “不知道,垃圾桶捡的吧,随手挂了,我这就扔掉。”
  眼看言稚雪就要上手,陆弈辰攥住他的手腕,“都挂那么久了,何必呢,手链招你惹你了?”
  言稚雪脸更红,用力把手抽回来。
  “你别得意,陆弈辰。”
  “不敢。”陆弈辰挑眉,“我记得还有卡片呢,不会也被你塞在夹子里珍藏了吧?”
  “狗屁,卡片早被我扔了。”这是实话,卡片太轻薄,这么多年过去了,言稚雪也不知道它在哪个角落了。
  想了想,言稚雪有些好奇道:“你当时在卡片里写了什么啊?”
  他记得卡片里是有字的,只是他忘了。
  陆弈辰撇开头,“早忘了。”
  “去吃饭吧。”
  陆弈辰推着言稚雪的轮椅往外走。
  “言稚雪。”
  “嗯?”
  “只是想和你说,别忘了我是你的合作伙伴。”
  “所以呢?”
  陆弈辰挑眉,“既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遇到什么事了,我不介意你哭着鼻子来求我。”
  言稚雪嗤笑,“行,那陆大总裁等我哭鼻子了再来。”


第10章 跑腿小弟
  陆弈辰出国那一年十九岁,言稚雪十七。
  陆弈辰因为成绩优异得到保送机会的时候,言父问过他,要么抓住机会保送外国商学院,要么留下高考,进言家公司领个高职干,只要陆弈辰安分,言家也不会亏待。
  陆弈辰选择了后者,直到十九岁言稚雪一场大病,陆弈辰默默改变了主意,踏上了去往异国的航班。
  那一年言稚雪动完手术,在医院病床醒过来后,看见的是坐在一旁玩手机益智游戏的谢儒。
  言稚雪想要起身就被谢儒拦住:“伤口还没愈合呢,别动。”
  谢儒给言稚雪递了水,言稚雪昂头就着杯口喝。
  谢儒看着面色苍白,虚弱得没办法和自己造反的言稚雪,揉了揉他的后脑勺道:“你乖点,待会儿伯父伯母给你送好喝的汤补一补。”
  言稚雪垂眸道:“陆弈辰呢?”
  谢儒像是一直在等言稚雪问,他笑盈盈道:“今天凌晨的飞机,走了。”
  言稚雪沉默了好久。
  “他去哪?”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陆弈辰到外国商学院追逐前程去咯。”
  “……”
  谢儒摊手,“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他去的。”
  言稚雪闭眸不想看他。
  谢儒取过苹果慢悠悠地削,“阿雪……劝你一句,对他不要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不是你以为的顺从听话的家犬,是养不熟的野狗。你养在身边呵斥,就不怕他迟早有天反咬你一口?如今出国了也好,以后你和他两人互不干涉,再无瓜葛。”
  苹果削好了,谢儒服务很周到地送到言稚雪嘴边。
  言稚雪撇头不吃。
  “阿雪。”谢儒还是笑着,但眸光微沉,“我耐心有限,之前你们搞的那些小动作我就算了,当你们过家家。但以后你要乖一点,我们好好过。”
  谢儒又把苹果往言稚雪唇边凑了点。
  “吃吧。”
  ……
  梦境像深海,言稚雪觉得胸口被压得沉闷,睁开眼睛才发现他睡姿不对,趴着蜷缩在被窝里,枕头都滚到地上去了,一旁的闹钟也不知道响了多久。
  言稚雪迷迷糊糊地摁掉。
  洗漱下楼后,言稚雪心想,陆弈辰应该还在……?
  昨天陆弈辰因为没睡直接去上班,因此和他吃了晚饭后便累得懒惰挪窝了。
  陆弈辰直接在别墅客房里睡下。
  言稚雪看了看四周道:“陆弈辰呢?”
  陈姨故意卖了个关子,“哎呀呀,在给你准备惊喜呢!”
  言稚雪:“啊?”
  言稚雪眨巴眼,陆弈辰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该不会……名为惊喜实则惊吓,要把他送走吧!
  陈姨推着轮椅把他送到饭厅去。
  言稚雪一看,san值掉一半。
  起猛了,看见陆弈辰围着围裙,手上拿着颠勺在厨房做早饭。
  陆弈辰将言稚雪的早餐—— 一碗粥送到他面前。
  言稚雪咽了咽口水。
  好魔幻。
  该不会是他人生最后一餐吧?吃饱好上路?
  不过……
  言稚雪低头一看,热腾腾的白粥里头有切成小片的油条,一旁的小碟子摆着鸡蛋和豆浆。
  浓稠的豆浆倒满了玻璃杯,白粥还冒着香气,溏心蛋中心圆润金黄。
  这些全都被摆在了一个精致而简朴的木托盘里,所有的一切看着很温暖。
  是昨天他说想吃的东西——豆浆油条。
  他以为陆弈辰说的“明天再吃”是打发他,没想到还真的有。
  言稚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餐盘。
  “昨天说的。”陆弈辰道:“放心,我厨艺还行。”
  陆弈辰有自己的原则,他从不许做不到的承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言稚雪“明天再吃”,那他就会让言稚雪吃到。
  但言稚雪大病初愈不能吃油条,陆弈辰便只能自己打下手,自制健康油条。
  陆弈辰在外国为了生存学会了做饭,优秀的人做啥都优秀,陆弈辰做着做着把自己做成了半路出师的大厨。
  顺带还培养了下厨的爱好。
  用面粉炸个油条不难,陆弈辰解锁食谱,自娱自乐,一大早做得还挺开心。
  言稚雪有些不敢置信,“陆大总裁今天兴致那么好?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不吃拉倒。”陆弈辰伸手状似要拿回言稚雪身前的餐盘。
  “诶……!”言稚雪像只护食的猫咪,对着敌人斯斯。
  “干嘛呢!陆大总裁这么小气?”
  陆弈辰轻笑。
  “作的你。”
  陆弈辰洗了手把围裙挂好,为了方便,他把白衬衫的长袖卷到了手肘上,言稚雪能看见陆弈辰结实的小臂肌肉线条。
  言稚雪掩饰般拿起豆浆埋头喝。
  唔,好喝。
  喝到了昨天就开始惦记的豆浆,言稚雪舒服地微微昂头,捧着玻璃杯眯眼。
  饭厅光线充足,他坐的地方后头就是落地窗,能晒到阳光又不会太热。
  言稚雪小幅度地晃了晃腿。
  陆弈辰坐下后看见的就是言稚雪满足的表情,忽然也觉得心情愉悦。
  他忽然理解周钰养猫的乐趣了,尤其是养一只娇贵难养,脾气不好爱挠人的猫咪。
  养好了成就感还挺大。
  对面的猫咪开始扒拉吃的了。
  言稚雪搅了搅白粥,吃了一口油条。
  好奇怪,明明是油条的味道,但感觉更为……清爽?
  这真是油条?
  反正挺好吃。
  言稚雪破罐子破摔,管他的,吃饱了再说,陆弈辰总不能毒死他。
  陆弈辰也吃了起来。
  并对自己的厨艺极为满意。
  言稚雪看了眼时钟,好奇道:“你不是每天起的跟鸡似的赶去上班么?现在已经很迟了。”
  “今天请了半天假。”陆弈辰看了眼言稚雪道:“领你堂姐生日宴的礼服和看看订婚宴的款式。”
  言稚雪一愣。
  “哦。”
  陆弈辰领着言稚雪去了高奢礼服店。
  言稚雪自己就是开的高奢品牌店,但他们从未设计过婚服,言稚雪也懒得为自己的假订婚宴费心思设计。
  而生日宴的礼服也来不及设计和定制了,只能去买成衣再改制。
  陆弈辰一推着言稚雪的轮椅进店,服务员随即迎了上来殷切地询问和介绍。
  末了还让人准备热咖啡。
  “没事,我们先自己看看。”
  服务员离开后,言稚雪凉凉道:“不愧是陆大总裁,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以前跟在我身后提包,现在被人当VIP捧着,滋味如何啊?”
  “确实,我们地位也互换了。”陆弈辰摸着下巴,笑得有些恶劣,“那言小少爷,不然你帮我提个包?”
  两人不由得回想起七年前的画面:言稚雪嚣张跋扈地走在前头,故意把重重的东西扔到陆弈辰手中,还要绕圈。
  回到车之前,言稚雪踹了陆弈辰一脚,陆弈辰没站稳,袋子和箱子摔了一地。
  然后言稚雪就哭闹,陆弈辰怎么把他的东西摔坏摔脏了。
  言稚雪:“……”
  陆弈辰笑盈盈地抱胸看着言稚雪。
  风水轮流转,陆总龙王归来,要行报复之事!
  言稚雪咬牙道:“你……你不准欺负病人!”
  “晚了。”
  啪!
  陆弈辰说着就将一套礼服扔到言稚雪腿上。
  言稚雪坐在轮椅上,手忙脚乱地抱住礼服,气鼓鼓道:“陆弈辰你幼不幼稚!”
  “嘘,别说话,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小跟班。”
  说着又扔了一套礼服过去。
  逛了一圈,陆弈辰把给自己和言稚雪的备选的礼服全都堆到言稚雪腿上,言稚雪怀抱着小山丘一般的衣服,像一只埋在衣服堆里的鹌鹑。
  陆弈辰笑意更浓。
  “走了小跟班,去更衣间。”
  “我……推不动了!”言稚雪的声音隔着布料传过来,闷闷的。
  陆弈辰转头就见言稚雪双手艰难地抱着衣服,空不出手来推轮椅。
  言稚雪要气晕了,陆弈辰这是把他当移动桌子还是移动箱子呢!
  言稚雪也是被气懵了才没反应过来。
  陆弈辰原以为这位骄矜的少爷会把衣服全扔开,但他没有。
  当然,也可能是怕陆弈辰生气真把他给掀了。
  陆弈辰上手推,故意道:“好重,言小少爷早上粥喝了两碗,吃胖了吧?”
  “你才喝两碗!”言稚雪耳尖微红。
  那不是他大病初愈要多补充能量吗!
  才不是因为好吃。
  陆弈辰推着小山丘来到了更衣间,挑挑拣拣最满意的两套让言稚雪去试。
  言稚雪毕竟不是天生残疾,只是身体虚弱力气不够,因此短暂地站起来换衣服还是可以的。
  言稚雪发现陆弈辰给自己挑的都是银白色。
  “如何,大设计师?”
  言稚雪:“马马虎虎吧。”
  两人接着挑选订婚宴的礼服,毕竟是假的,两人都没有太上心,量好尺寸大概说了要求便让设计师自己发挥去了。
  回程路上,陆弈辰把购物袋卡在轮椅推手上,心道这小跟班还挺好使。
  “对了。”言稚雪看了眼不远处的琴行道:“我要去买调音的扳手。”
  陆弈辰别墅里的钢琴没调也能用,只是有微不可察的音差,言稚雪想着毕竟他得为了生日宴上的表演高强度练习,便想干脆调好。
  陆弈辰有些意外,“你还会给钢琴调音?”
  钢琴不似别的乐器,极少需要调音,但一调就挺麻烦,一般都由专业调音师完成。
  陆弈辰也没想到言稚雪会。
  言稚雪低声道:“自学的,凑合用,勉强算会吧。”
  陆弈辰无声叹了口气。
  还说不喜欢弹琴呢。
  陆弈辰道:“所以生日宴,你真上阵?”
  “一个小小的生日宴,左右不过百人的场合,我怕什么。”言稚雪倨傲道:“人都挑衅到我头上了。”


第11章 生日宴
  言燕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从小万千宠爱,养得和言稚雪一模一样的跋扈脾气,说风就是雨。
  小时候两人争宠、吵架的事干过不少。
  而谢儒对言稚雪情根深种一事无人不知,言燕一直非常嫉妒,小时候也闹过长辈,缠过谢儒。
  为什么联姻的不是她呢?
  后来甚至言稚雪的雪焰成绩也做得比Yane好,被人称作天才画家。言燕一败涂地。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羞辱言稚雪,找到了他的破绽,言燕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言燕做梦都想赢言稚雪一次,得知言稚雪破产、落魄,还落入陆弈辰手中,言燕高兴得当晚睡不着。
  这也是为什么言燕还特地情人搬来了钢琴,郑重其事地宣布言稚雪的表演。
  外人只道言燕心善,想给堂弟表现的机会,殊不知这和鸿门宴没区别。
  言燕就在一家奢华的五星酒店。
  言稚雪休息了几日,虽然精神和体力还是不济,但晚宴也不需要剧烈运动或一直步伐,便暂时可以不依靠轮椅。
  言稚雪是和陆弈辰一起入场的。
  两人一来无疑便吸引了全场目光,无他,只是大家太好奇了。
  这两人如今可是八卦话题的中心。
  破产的言家少爷,落入了昔日饱受欺压的言家养子手中,两人还结了婚,结结实实给谢儒送了顶绿帽。
  众人好奇言稚雪过得好不好,好奇陆弈辰接着要做什么,好奇谢儒怎么想,好奇……
  好奇的由头可太多了。
  陆弈辰身穿黑色西装,墨色的布料内敛沉着,却在某些部分心机般地洒了些闪烁的星光,沉着中隐藏着几分张扬,一如陆弈辰本人。
  而言稚雪则是一身银白色,如同月光那般遥不可及,只能远看而不能亵玩。言稚雪就这么站着,丝毫让人无法联想到破产还是屈居于人,唯有高傲与优雅,搭配脖子处那张扬而叛逆的玫瑰纹身,就像是画卷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若是撇开别的,两人这么站在一起无比地般配。
  “陆总晚上好啊。”言燕作为主角来欢迎宾客了。
  她今晚穿着高定晚礼服,笑盈盈地和陆弈辰点头,随后对言稚雪道:“待会儿表演加油啊,我亲爱的堂弟。”
  “多谢了,我亲爱的堂姐。”言稚雪也笑眯眯道:“堂姐辛苦了,希望待会儿不要听着就哭鼻子了。”
  “怎么会。”
  陆弈辰在一旁看戏看得饶有兴致。
  两人虚情假意了一番后言稚雪便径自去拿吃的了,他也懒得去虚与委蛇交际。
  雪焰的成立基于艺术,他和夏明焰更多专注做自己想做的设计,服务客人,鲜少参与名利场上的社交与宣传,这也是为什么外人都称他们为“小众宝藏品牌”。
  言稚雪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陆弈辰。
  和他相反,陆弈辰游刃有余地与他人聊天,姿态随意,看着和善却不好拿捏,一言一行难以猜测。
  陆弈辰走到哪儿,身边都是追捧的人。
  而陆弈辰的决策,往大了说甚至能影响A城的财经势力分部。
  言稚雪也注意到,陆弈辰和谢儒的大伯聊上了。
  大伯一家和谢儒关系并不和睦,明明都是一家,但却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两边都像让谢家祖父刮目相看,因此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击垮对方。
  陆弈辰如今手握着谢家的一部分股份,也能参与谢家的生意,想来是和谢儒大伯有什么后续的生意发展。
  言稚雪心道,看来陆弈辰打从回国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陆弈辰……野心昭然若揭,胃口也不小。
  言稚雪正出神呢,就见言燕凑到他身边,看了眼他的餐盘笑道:“好吃吗?堂弟怎么一副要吃过瘾的感觉?平时没得吃?”
  言稚雪心道,那确实平时没得吃。
  陆弈辰交代过护工和帮佣,在饮食方面悄无声息的管住他,不让他碰任何不健康的饮食。
  言稚雪觉得这比羞辱还过分!
  言稚雪挑眉道:“啊对对,我平时可怜极了,一口饭都讨要得辛苦,陆弈辰让我吃一口饭汪一声,不像堂姐这么能吃。”
  言燕冷哼,“你讽刺什么呢?”
  言稚雪也无语,“那你到底要听什么呢?难不成……”
  言稚雪装作思考得很辛苦,“听我现在过得很好,陆弈辰和谢儒为了我争得头破血流?”
  言燕沉下脸,像是被踩到痛脚。
  “我说堂姐,明明手里握着无尽的财富和机会,为什么总要盯着男人呢?”言稚雪嗤笑,“谢儒那败类也值得你追,当真是什么样的屎吸引什么样的苍蝇。”
  言稚雪看了看四周,“诶?谢儒没来?看来堂姐的面子不够大啊。”
  “……”言燕阴恻恻道:“你等着!待会儿上台了我看你怎么丢人!”
  说不过的言燕只能抛下狠话,提着裙摆走了。
  言稚雪耸肩。
  从小到大都说不过他,却还是喜欢屡屡犯贱,何必呢。
  宴会刚开始,距离表演时间还很长,言稚雪背着陆弈辰悄悄炫了一堆爱吃的食物后,转头开始他今天的另外一个目的。
  Yane和雪焰的事他得解决。
  听说今天上还来了一个外国设计师,麦吉夫人。
  麦吉夫人不仅是一个优秀的设计师,还创立了高奢品牌公司,在时装界身价难以估量。
  麦吉夫人近期刚好到国内旅游,Yane便凑上前去各种讨好,试图达成合作,今晚也邀请她来享受美食。
  言稚雪在网上搜过麦吉夫人的长相,外国人在人群里应该也很好认。
  于是言稚雪便开始到处乱逛。
  比起和麦吉夫人进行预约,或者以雪焰的名义去接近她来进行严肃的商业洽淡,言稚雪更希望能私底下接触。
  若是以商业名义,他觉得麦吉夫人不会愿意纡尊降贵。
  毕竟Yane阿谀奉承了两周,承包了麦吉夫人的行程,也没见她松口。
  言稚雪上到了顶楼的天台酒吧,想说找人当儿顺便给自己捞杯浓烈的鸡尾酒。
  趁着陆弈辰不在,他要大炫特炫。
  天台酒吧的氛围和楼下可不一样。
  楼下的古典音乐悠扬,华服的众人推杯换盏间商量着一笔笔生意,还有人在舞池跳华尔兹。
  而楼上就是年轻人们在放飞自我了,音乐尖锐得言稚雪耳朵都有些不适,尖叫声与欢呼声此起彼落,还有人在泳池里干杯。
  言稚雪忍着这些群魔乱舞,在吧台边上享乐。
  呼……
  久违了。
  言稚雪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小幅度地晃腿,决定再喝一杯才去找人。
  他在这之前可是酒吧的常客,酒量也很好,喝多少都不用担心会影响接下来的表演。
  而且……
  言稚雪有些出神。
  对于表演,说完全不害怕那是假的。
  虽然不至于怯场,但确实是有些顾忌。
  言稚雪心道,如言燕所说,他似乎已经不是一个杰出的演出者了。离家出走后更是没有什么机会弹琴,练习得断断续续。
  砰——
  就在这时,身后出现了骚动。
  言稚雪转头就见一个侍应生被发酒疯的年轻人给推倒,手中的餐盘与高脚杯尽数摔落破碎,果汁也洒满一地。
  “长没长眼睛啊!”年轻人又推了人了一把,“滚!”
  说罢扬长而去。
  侍应生敢怒不敢言,委屈又手忙脚乱地收拾满地狼藉。
  这样的事在有钱人聚集的酒吧不少见,言稚雪见怪不怪,但侍应生身边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个外国女人因刚好经过成了那条鱼。
  侍应生手中艳红色的果汁有不少洒到了女人的裙子上。
  女人头上一顶贝雷帽,身穿白色连身裙,浓眉红唇搭配比耳朵还大的圆耳坠,是极具时尚感的打扮。
  想必就是言稚雪今晚的目标了。
  言稚雪挑眉,放下酒杯走上前。
  见女人有些苦恼地看着自己的裙子,言稚雪用流利的英语问道:“亲爱的女士,你看起来遇见了麻烦。”
  “是啊。”女人道:“我得去和主人家要一件替换的衣服。”
  语毕懊恼道:“可惜了我这套礼服。”
  言稚雪道:“我是言燕的堂弟,我想我可以带你回房,询问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谢谢!”
  与此同时,言稚雪抽出手机快速地给周毅发简讯求救。
  周毅如今被陆弈辰派到他身边,一直跟着他,只要不危害陆弈辰,什么请求周毅都会努力办到。
  煎饼磨坊:[周毅!你还在酒店外头吧?]
  周毅:[嗯。]
  煎饼磨坊:[去帮我带个东西,速度速度!]
  交代完毕,言稚雪正领着女人下楼呢,便留意到了陆弈辰给他发的信息。
  19.20
  L:[人呢?]
  19.35
  L:[听人说你去了顶楼的酒吧,你喝酒了?]
  L:[别喝酒。]
  19.50
  L:[没看到你,言小少爷,你又去哪儿了?]
  L:[……你喝酒了?言稚雪,再说一遍,不准喝酒。]
  19.55
  L:[回家我会和你算账的,小少爷。]
  言稚雪挑眉,哦吼。
  完球,陆弈辰应该知道他喝酒,还喝了三杯的事了。
  “怎么了?你很忙吗?”女人显然也担心她给言稚雪添麻烦。
  言稚雪默默地把手机收回兜里。
  “不忙,没事,不重要。”
  不、不怂。
  来自作者的公告:
  宝贝们很抱歉,但为了产出更好的文,也为了对自己的孩子们更负责任,在发现瑕疵后我进行了修文,现在1-11章已经替换过了,和旧的内容不一样,22/4之前看的小伙伴如果有兴趣可以再看看,但不看的话,从11章开始看剧情也是接得上的。(鞠躬)


第12章 三个人更快乐
  来自作者的公告:
  宝贝们很抱歉,但为了产出更好的文,也为了对自己的孩子们更负责任,在发现瑕疵后我进行了修文,现在1-11章已经替换过了,和旧的内容不一样,22/4之前看的小伙伴如果有兴趣可以再看看,但不看的话,从11章开始看剧情也是接得上的。(鞠躬)
  “我叫麦吉,你呢?”
  女人临近四十,但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就像一个典型的淑女。
  “雪。”言稚雪给她说了自己的英文名
  言稚雪带麦吉到会议室,那里有早候着的侍应生。
  侍应生给麦吉带来了几套备用的礼服。
  不出意外,麦吉扫了几眼后都露出不满意的神色,但如今裙子都脏了,也没什么选择。
  言稚雪笑道:“女士,如果你不介意……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
  “嗯?”
  言稚雪看了眼周毅给他发的表情包。
  到底是谁平时一副铁血猛男的样子,私底下却爱用猫猫表情包啊!
  [搞定!]
  猫爪。jpg
  言稚雪把手机递到麦吉面前,“你看过这些吗?”
  手机页面上是一些雪焰旗下设计、出产过的衣服细节图。
  雪焰的衣服和首饰结合了言稚雪作为画家和夏明焰作为服装设计师的想法,衣服上满是艺术画,有油画、丙烯颜料、3D手工,也有打印图案,全都出自言稚雪的手。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看,很漂亮。”麦吉脸上是难掩的惊艳神色,“很有创意,我很珍惜。”
  言稚雪指着麦吉裙子上的红色污渍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你的裙子上作画。总归这套礼服已经报废了,我画了,你喜欢就继续穿着,不喜欢就换下,当做我送你的一个纪念礼物,你觉得如何?”
  “很棒!”麦吉听闻只觉得新奇,也有些期待起来了,总归试了也不吃亏,大多数人自然都愿意一试,更别提麦吉本人也是设计师。
  “那些……”麦吉指了指手机上的成图,“都是你画的?”
  “对,我和搭档的小生意。”
  “那你们很厉害。”
  麦吉去了隔壁的卫生间,换下自己身上已经脏了的礼服递给言稚雪。
  言稚雪看了眼手表,距离自己表演还有一段时间,不急。
  污渍只占了一边,从大改大腿的位置到裙摆,上头是喷溅的形状,下边则是流淌的液体形态。
  趁着麦吉换衣服的时候,言稚雪下楼和周毅取了他要的东西——丙烯和油画颜料。
  没错,周毅去了附近的颜料店给他搞来了装备——小管分装的全套颜色丙烯,以及几大管主色油画颜料。
  言稚雪没有去思考要画什么,实际上他画画鲜少思考主题,他只是交给自己的意识,让手去自由地画出作品。
  也因此言稚雪画画时很专注,几乎听不见外头的声音。
  陆弈辰找上来的时候,就见麦吉在一旁一边喝侍应生送来的酒一边划手机,而言稚雪则坐在一旁,在一块白色布料上认认真真地作画。
  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只有手腕在带着笔刷小幅度地摇动,纤长的手指习惯地在画好后蹭蹭成品上的颜料。
  这导致他手上都沾满了颜料。
  陆弈辰能感觉到言稚雪的呼吸很轻,漂亮的桃花眼很专注,长长的眼睫毛轻煽。
  陆弈辰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和麦吉夫人打了个招呼后便坐到他身边去。
  “你是他的……男朋友?”
  陆弈辰:“Fiance'。”
  未婚夫,这是一个蕴含了很多意义的单词。
  麦吉“哎呀”道:“可惜了。”
  “……?”
  陆弈辰挑眉,可惜什么?
  “没什么。”麦吉笑的很神秘,转移了话题道:“你的未婚夫是自学,还是有老师?”
  “他跟着国内着名的画家邓老学,从小便跟着了,也开过不少个人展。”
  “邓老……”麦吉思索一番后道:“我知道他!没想到他居然会收徒?”
  邓老作为业界泰斗,抖抖腿业内能震上震。达到了如此高度,自然是不轻易收徒,言稚雪是他唯一的学生。
  外界传闻那是因为言稚雪天赋异禀,小时候的画作被他老师,也就是邓老一眼就看中。
  实话实说,邓老看中言稚雪的理由,连言稚雪本人都不知道,也许真如外人说的天赋吧,毕竟他和邓老风格并不相似。
  和德高望重的邓老不同,言稚雪的画……充满了争议。
  黑暗、阴郁,看一眼就让人不舒服,喜欢的人一掷千金,厌恶的会质疑言稚雪的人格与品行。总而言之,言稚雪的画并不是大众认知的审美。
  但无论如何,言稚雪依旧年纪轻轻就开了展,名扬海外。
  两人就见原本的污渍慢慢变成了漂亮的图案,再变成一团团火焰。
  裙摆处是燃烧的烈火,最后,几朵玫瑰从烈火处生长,往上攀爬,藤蔓裹挟着火焰,花瓣还在燃烧,但不减半分美丽,
  妖冶而漂亮,带着几分阴郁和诡谲。
  言稚雪画完后回神才发现陆弈辰也在,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言稚雪顿了顿,没理人。
  “好漂亮……”
  麦吉看到成果后都呆住了。
  以丙烯颜料作底色,加上油画颜料作为凸起的层次,作品从左侧裙摆延伸往上,既不突兀又不喧宾夺主,那几朵玫瑰就像裙子天生自带的图纹,不会过分抢镜但又显得别致。
  是独一无二,巧夺天工的设计。
  “你们这些画家的手……真让我羡慕!”麦吉爱不惜手地捧起裙子,“这都让我舍不得穿上了……不过我想,若是我不穿,这反而显得我不尊重画师。”
  言稚雪一边收拾颜料一边笑道:“你随意。”
  同时心底也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担心麦吉和某些人一样无法接受他的画风,为此他特意用了很厚重鲜艳的颜色。
  还好麦吉刚好就是那批喜欢,且喜欢的不得了,觉得很特别的人。
  麦吉高兴地换上。
  而换上后,连陆弈辰这个直男审美都有些讶异。
  他不是设计师,单看裙子他觉得是一件漂亮的艺术品,但看见那裙子真正穿在人身上时,陆弈辰才真真实实地被震撼。
  陆弈辰还心想,会不会是因为麦吉夫人本身气质艳丽,才衬得裙子好看呢?
  后来想一想,不是的,是言稚雪就是根据麦吉夫人来设计!
  不是因为裙子本身特别好看,也不是因为麦吉夫人漂亮得穿什么都好看,而是只有麦吉夫人和这件裙子加在一起时才会这么惊艳!
  连陆弈辰都知道的道理,麦吉夫人自然也领会到了。
  她随即被提起了兴趣,问言稚雪道:“你以前一定给人做过不少定制!你懂得如何放大一个人的气质,扬长避短,我想女明星们一定爱惨了你的高定。”
  言稚雪不卑不亢道:“我和搭档做过很多设计,其中有面向大众的商品,也有专属个人的定制,但我们商品的理念便是将画与布料结合。”
  “你们的公司名字……雪焰对吧?”麦吉夫人回想刚才手机页面上的商标,“奇怪,我以前怎么没听说呢。”
  “我们是小众品牌。”
  “哎呀,真搞不懂你们艺术家的坚持。”麦吉夫人把名片递给言稚雪,“我真想和你们合作一次!你有没有兴趣呢?”
  麦吉夫人一向是个豪爽,厌烦扭扭捏捏的生意人,不喜欢的怎么劝说都不喜欢,喜欢的便要立刻决定拿下。
  言稚雪自然有兴趣,他今晚的目的就是接近麦吉。
  只是没想到老天爷都在帮他。
  言稚雪也没想到麦吉夫人的礼服刚好就这么脏了,给了他一个施展的机会。
  言稚雪和麦吉交换了联系方式。
  “对了。”麦吉笑得神秘又暧昧,“我听Yane说过,她有个破产、神经兮兮的堂弟,当然我理解,在不懂艺术与美的人眼里,艺术家们都神经兮兮!她说她这个堂弟依靠着美色,落魄后跟了一个有钱男人。”
  麦吉也不避忌,直接就看了眼陆弈辰。
  “好吧,我承认这个有钱男人确实英俊帅气,我这么一看,他应该还有腹肌。但是……”
  麦吉凑到言稚雪耳边吹了口气,“跟着女人不是更快乐吗?我亲爱的小画家,除了生意上的合作,要不要和姐姐合作点别的呢?我敢说女人肯定比你那高大的先生温柔、大方。”
  言稚雪:“……??”
  啊?
  陆弈辰:“……”
  怪不得她刚刚说可惜。
  原来是可惜这个啊!!
  陆弈辰哭笑不得。
  紧接着,他就看见言稚雪微微蹙眉,低头思忖。
  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
  “……”
  陆弈辰才想起来,言稚雪可是出了名的情人多。
  陆弈辰手摁着言稚雪的肩膀笑盈盈地提醒他自己还在呢,“言小少爷。”
  言稚雪满是挑衅地看着他。
  一副要你管的嘚瑟模样。
  言稚雪见陆弈辰的反应,感觉好玩极了。
  和陆弈辰作对,外加看陆弈辰生气已经可以登上言稚雪的兴趣排行榜了,于是言稚雪随即对麦吉道:“我觉得你这个提议很好,仅仅是生意上的合作也太无趣了。”
  “哦?”麦吉挑眉。
  陆弈辰道:“我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言稚雪:“?”
  陆弈辰揽住言稚雪的肩膀道:“买一送一,麦吉夫人觉得如何?”
  主打一个弟弟可以,哥哥也可以。
  言稚雪:“?”
  麦吉:“?”
  言稚雪表情嫌恶,“你这个老腊肉谁要啊,恶不恶心!”
  陆弈辰挑眉道:“诶,不能这么说,麦吉夫人刚刚夸我英俊帅气,说不定还有腹肌。”
  语毕,陆弈辰看向麦吉,“夫人猜得没错,我有腹肌。”
  麦吉忍不住捂嘴笑。
  言稚雪气道:“麦吉夫人眼光可高呢!你往一边站去,没人要你!”
  “哎呀呀好啦,我都不要了。”麦吉夫人托着脸颊道:“真是一对恩爱的恋人。看来Yane那孩子是嫉妒了呢,娇生惯养的公主总是如此。”
  “我,我们不是!”言稚雪耳尖微红,“我和他是仇人!”
  麦吉笑盈盈道:“好啦孩子,我看邀请函说你接着有表演,还不快去准备?”
  “以及,感谢你的裙子,我会到场支持你的。”
  说罢,麦吉就去整理仪容了。
  裙子翻新后,她迫不及待地想去补个妆。
  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
  言稚雪瞥了眼陆弈辰。
  陆弈辰把玩着手表道:“我的未婚夫,不如我们来细数你今晚都干了些什么?”
  “干了什么?”言稚雪嘴硬。
  “偷偷喝酒,吃了垃圾食品,和单身女人眉来眼去,还有遗漏的吗?”
  言稚雪轻笑,“啧”了声道:“关你屁事啊,只不过是签了协议的假结婚对象,你管我和谁眉来眼去,你也可以去找别人眉来眼去。”
  陆弈辰摸着下巴道:“说的有道理,我待会儿就去,你说找谁好呢?”
  “……”
  言稚雪咬牙道:“你敢。”
  “为什么不敢?”
  砰——
  言稚雪瞪大了眼。
  下一刻,就见陆弈辰把他扣在了墙上。
  言稚雪背部抵着墙,身前是陆弈辰。高大的男人把他虚虚地圈着,禁锢在他与实物之间,无法逃离。
  陆弈辰只觉得鼻尖都是酒味。
  言稚雪这家伙……当真是不怕死。
  他不知道自己身体是什么情况吗?言家的车祸事故后,他甚至虚弱得多走几步路就得坐上轮椅。
  陆弈辰又问了一次,“为什么不敢,嗯?”
  言稚雪梗着脖子道:“因为你是我的狗!”
  陆弈辰挑眉轻笑,“可现在……位置似乎对调了。你才是我的小狗,不是么?”
  “……”


第13章 一样的童年
  陆弈辰心道,别说,言稚雪真的很像他照顾过的小动物。
  以前他在外国打拼的时候曾经替上司照顾过宠物狗,娇小的狗狗有点笨,但非常有活力,只要稍稍没看住就撒丫子地往外跑,闯祸,碰碰撞撞,乱吃东西。
  若是大狼犬陆弈辰也懒得理,但那是被圈养,娇贵惯了的小东西,外出很容易出事。
  现在言稚雪不就这个鬼样子,一会儿没看住就乱吃东西,乱撒野,但自身身体又脆弱得很。
  但说实话,他确实没什么立场管言稚雪。
  “那你想怎么样啊?陆大总裁。”言稚雪语气凉凉道:“套个狗项圈,把我绑起来,关起来?”
  陆弈辰双眸微暗。
  “套哪?”陆弈辰把手轻轻搭在言稚雪脖子上,随即又自顾自地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的成分。
  陆弈辰笑自己跟个傻逼似的。
  陆弈辰心道,言稚雪说他自己是狗,找个项圈把他套起来。殊不知自己此刻动了情绪,把人摁着,被言稚雪牵动情绪的样子才像是言稚雪的狗。
  “你爱套哪套哪。”言稚雪昂着头,露出了脆弱的脖子,“陆总要打要骂,还是杀了我,我还能抵抗么?”
  陆弈辰无奈摇头,“神经。”
  陆弈辰低头看言稚雪,言稚雪就用那双桃花眼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满是挑衅。
  陆弈辰有时候夜想不明白,言稚雪这样风一吹就倒的身体怎么练就这么倔的性格。
  他永远都不愿低头,就算撞得头破血流都不愿。
  陆弈辰微微出神。
  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两人僵持了片刻,陆弈辰往后退了步,结束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对峙。
  陆弈辰看了眼腕表,“去准备吧,快表演了。”
  言稚雪正要离开,就听陆弈辰忽然问道:“紧张吗?”
  言稚雪反应很快,“不紧张!”
  言稚雪死死扞卫着自己稀薄的尊严,感觉陆弈辰再说一句劝说的话就能扑上去和他同归于尽。
  陆弈辰见言稚雪这样,也就没说什么了。
  只要言稚雪开口,陆弈辰有的是办法让他不需要演出,但……
  陆弈辰觉得言稚雪想试试。
  ……
  言稚雪在卫生间洗脸洗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手指有些僵硬。
  啧。
  跟学生考级前紧张那般。
  言稚雪尽量把手烘干捂热,拿出谱子翻阅。
  表演的时候没有谱子看,但表演前读一读谱子能解压。
  言稚雪演奏的是他以前比赛和表演那首曲子,这个谱子都跟随他十多年了,纸张已经泛黄,字迹也模糊不清,但言稚雪也懒得换,毕竟是已经记熟了的东西。
  咦?
  言稚雪注意到谱子角落有个小小的凸起,纸张与纸张之间似乎藏了什么东西,言稚雪便好奇地取了出来。
  只是取的过程必须很小心,也有点辛苦,毕竟纸张已经很破旧了。
  但言稚雪这时候就是有一股莫名的感觉。
  必须取出来。
  毫无理由的。
  而取出来后,谱子夹层里藏的是一张小小的卡片,看着和谱子一样破旧泛黄,软绵绵的有些皱。
  ……这是什么?
  言稚雪凑近一看,随即有些愣。
  这是当年陆弈辰送他手链时,首饰盒里附赠的卡片,想必当时的他将手链挂在文件夹上后,便随意地将卡片给塞入里头了。
  卡片上是手写的两行字。
  音乐不在音符,在于音符间的留白。
  ——克洛德·德彪西
  言稚雪心道,他对这行字没什么印象应该是因为那时候的他太小了,他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但这个句子,若不是他恰好听过他的老师提过,他也不会很好地理解。
  那时候他的钢琴老师在演讲激励他的学生。
  “你看,这四周原本是安静的,但我说话了便出现了声音,打破这片寂静;这世界原本是安静的,但音乐一被奏起,就填补了这份空缺。
  我的孩子们,你们给沉默带来了音符,只要你们存在,那就是音乐,那就是美好!”
  ——比起弹得好不好,只要你存在,那就是好的事。
  言稚雪在那个年纪怎么会看得懂纸条的意思,他只会评估手链的价值。但陆弈辰呢……?陆弈辰比他年长两岁,言稚雪也不知道当时的陆弈辰是随手摘抄,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还是怎么着。
  言稚雪出神地看着那张卡片,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翻涌。
  “我觉得你弹的好听。”
  “你觉得好听有个屁用,你什么都不懂!”
  “我确实不懂,只是觉得好听。”
  言稚雪不住轻笑。
  罢了。
  言稚雪把卡片重新收好,闭眸沉淀思绪。
  再次睁开眼,已然恢复一片清明。
  ……
  宴会大厅上,陆弈辰轻轻晃着高脚酒杯等候。
  随着司仪的公布,就见言稚雪上了台。
  言稚雪最近可是A城茶余饭后的八卦主角,不少人都特意凑前来看。
  想看看传闻中落魄的言稚雪最近过得如何,难不成真的落魄得还要被迫表演卖艺了?
  言稚雪没有看台下的观众,只是动作熟练地打开琴盖。
  深吸一口气,手指便覆了上去。
  “咚。”
  第一个音符从言稚雪的指尖流淌而出,回荡整个大厅。
  接着更多、更多。
  曲子平缓内敛,演奏的人认真却看不出丝毫紧张,反倒是能感受到其投入和享受的心情。
  陆弈辰一顿。
  这个曲子……是以前言稚雪比赛“输了”,只拿到第三名,并且之后在学校表演还出现了失误的曲子。
  他原以为言稚雪对这个曲子厌恶至极,甚至产生了阴影,没想到在这个场合,这个节骨眼,时隔多年后的第一场表演,言稚雪却还是弹了它?
  随后不由得轻笑。
  这确实是言稚雪的作风和脾气。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把障碍给杀了。
  言稚雪哪甘愿认输,说不定还一直耿耿于怀于自己以前没发挥好的事。
  他总要争取一次机会,平息以往的不甘。
  陆弈辰身边的人是刚刚和他谈了生意的年轻小总,恰好也很喜欢音乐,他不由感叹道:“是童年即景里的梦幻曲啊……这歌不容易演绎,背景深厚,感情也浓重。慢歌可比快歌难弹多了。”
  曲子作为世纪名曲很通俗,大多数孩子在学习钢琴抑或比赛时都会弹,但真正要弹好,弹懂不容易。
  陆弈辰好奇问道:“什么故事?”
  身边人低声道:“作曲家和恋人相爱,但遭到恋人父亲的反对,两人不得见面,作曲家便写了十三首曲子,就是童年即景。这首梦幻曲是妻子的童年。”
  陆弈辰一顿。
  台上,曲子节奏却依旧平缓,带着几分天真可爱,像小孩子在花园里转圈。
  台下所有人都跟着音符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一时间,大家都忘记了台上的人是那个破产的言稚雪,只觉得那是一位完美的演奏家,也许相较专业的他没有弹得多好,但曲子演绎出的氛围与情绪已然让大家忘了这些。
  台下的人并非音乐评审,鲜少内行,大多数人只是被牵引情绪的普通人。
  甚至有人眼眶泛红。
  明明曲子叙说的是美好的童年,但怎么却让人这么伤心呢?
  台上演奏的人看起来像不真实的那般,月光般的西服、纤细的手指、雅致的三角钢琴,还有水晶灯的灯光。
  他闭着眼,已经投入到了曲子中,再没有管弹得好不好,而是在音乐制造出的场景里一遍遍地游走。
  陆弈辰不住地闭眸。
  言稚雪的童年也是他的过往。
  和其他忍不住被音乐带走的观众一样,他似乎看见很多开心与不开心的往事,看见自己在言家豪宅里小小而简陋的房间,看见小时候的花园。
  花香扑鼻,他们在里面奔跑,红色的皮球被言稚雪砸到他身上,他还要转头朝自己挑衅般地吐舌头。
  还有言燕和其他堂哥堂弟们将他围在了水池边上,逼迫他跳下去给他们捡球。
  他不愿意,有人伸手要推他。
  “你们干什么!”言稚雪扯着稚嫩的嗓音冲到陆弈辰身边,拽住他的胳膊奶声奶气道:“陆弈辰是我的狗狗,只有我可以欺负,你们不准欺负他!”
  “陆弈辰只可以陪我玩!”
  小奶团子努力地将陆弈辰护崽子般护在身后,虽然目的不纯就是了。
  “咚……”
  最后一个和弦很轻很轻地结束。
  一曲完毕,言稚雪看着自己停在琴键上的手,还有些出神。
  没有帅气的抬手收尾,也没有利落的转身,言稚雪似乎还留在了音乐里。
  台下观众亦然。
  几秒后。
  大厅里爆发如雷掌声。
  麦吉夫人甚至拿着手帕擦拭自己的眼泪。
  言燕站在一旁也傻了。
  怎会如此……
  不是说言稚雪已经不会弹琴了?不是说他退步得没法呈现出合格的演出了吗?
  “看来言少破产了日子还过得不错嘛……?这还有功夫弹琴,不得不说,弹得真好……”
  “想什么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总归还是养尊处优的少爷,破产是破产,总不可能一分钱不剩,不是说他自己还有什么时装小公司吗?可能是成绩也不错吧!”
  “陆弈辰虽然是报复,但怎么说,多言稚雪一份助力总好过没有吧,想来也不会太苛待。”
  “唉,不过也不知道他们那名不副实的婚姻能坚持多久呢……”
  “但无论如何,破产了这个状态真的不错,看看人家在台上的样子,我一男的都觉得好看,不愧是有钱人家养大的骄矜少爷。”
  言燕听着身边人的议论声只觉得面红耳赤,甚至呼吸不顺。
  她期待了那么久的,言稚雪丢人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让言稚雪白白赢得了一片掌声和夸赞,这机会还是她双手奉上的。
  显得她像个小丑……!
  言燕气得都说不出话了。
  言稚雪下意识地和陆弈辰对视一眼。
  陆弈辰这时候忽然有些好奇,言稚雪在弹奏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他的童年和年少时期吗?
  言稚雪下了台,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见言燕朝自己走来,随即如孔雀开屏般挂上嘚瑟的笑脸挑衅,“怎么了我亲爱的堂姐,有没有哭鼻子啊?”
  言燕重重地吸了几口气,“言稚雪,可别太得意了。”
  “堂姐这是嫉妒我有机会得意吗?”言稚雪笑盈盈道:“不然堂姐努努力,也找找机会得意?”
  言燕只得搬出别的事来压言稚雪:“言稚雪,你以为你很厉害?回头我们和陆弈辰的合作谈成了,我看你哪里哭去!”
  言燕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连阴阳怪气都懒得装,直接破口大骂。
  言稚雪还在激人,“堂姐这话说的,我未婚夫和你们谈成合作,我为什么要哭啊,我不得高兴堂姐往我们家送钱?”
  “我又不是堂姐,孤家寡人的倒贴谢家,谢家还看不上。”
  “你……!”
  言燕哪能受得了这气,举起手中的高脚杯朝言稚雪砸去。
  言稚雪先是感觉到有酒水滴落沾到了自己的外衣上,接着就见高脚杯朝自己砸来。
  千钧一发之时,就见陆弈辰已然站到言稚雪身边,抬手精准地挡住酒杯扫走。
  酒杯哐当一下摔落在地上三分五裂。
  言稚雪还有些愣。
  陆弈辰目光微沉。


第14章 情人与暧昧
  “陆总?”
  言燕先是被酒杯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看清是陆弈辰后勉强地挂上笑容,“我这堂弟就爱乱说话惹人生气,陆总想必也深有体会。”
  陆弈辰语气没什么情绪道:“注意言行举止。”
  言燕:“啊……?”
  是让言稚雪注意言行举止吗?
  言燕得意地挑起眉梢,还没来得及讥讽言稚雪什么呢,接着就见陆弈辰对她道:“言小姐,大庭广众对宾客动手并不文雅。”
  言燕:“……?”
  啊?
  言稚雪冷哼一声,狐假虎威般躲到陆弈辰身后,目光更为挑衅地看言燕。
  他心道,他好歹和陆弈辰签了结婚协议,同一条线上的蚂蚱,陆弈辰说什么也得帮他!
  言燕似乎没预料到陆弈辰会直接开口说她,她下意识地看了四周,这边的声响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都在疑惑地看着她。
  言燕咬了咬下唇,努力支撑着笑道:“陆总,你误会了,我那是……那是……”
  顿了顿,言燕像是想到了什么,定了定神道:“我和我堂弟起了些冲突,他出言不逊,我作为姐姐的教训教训几句罢了,没什么大事,陆总不用担心,一些家事罢了。”
  言稚雪随即手攀着陆弈辰的肩膀,微微踮脚,眨巴着眼语气可怜兮兮的,“陆弈辰,她拿玻璃砸我。”
  言稚雪指了指自己被弄脏的礼服,“你看,你送我的礼服都坏了。”
  实际上也就被溅到了三滴,而且刚好是无色的酒精,可以说是微不可见。
  陆弈辰:“……”
  言燕:“???”
  陆弈辰轻咳了声对言燕道:“姐弟之间的争执确实是你们的家事,但你对我未婚夫动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言稚雪咧嘴,“就是就是!”
  言燕:“?????”
  不是,也没人告诉他陆弈辰和言稚雪感情……不错啊?
  陆弈辰怎么会……!
  越来越多人往这里看,言燕压低声量道:“没事,只是小小的口角冲突,您的……未婚夫也没受伤,我还有事就先……”
  “诶,等等。”言稚雪打断道:“泼了我,一句道歉也没有?这就是言小姐的处世之道?”
  言稚雪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言燕拉下了脸。
  得寸进尺……!
  言燕嘴角抽搐,强压怒火道:“堂弟,也不用这么小气吧?”
  言稚雪笑盈盈的,“不好意思,我天生小气。”
  言稚雪字典里就没有忍让这个词,言燕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泥人都会有脾气,无论什么法子,只要能让言燕难受,那他就高兴了。
  陆弈辰挡在言稚雪身前,垂眸把玩腕表,似乎没有打算理会。
  言燕看了眼陆弈辰,又看了眼言稚雪。
  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立下什么重大的决策,言燕闭眸道:“我道歉,行了吧?”
  言稚雪眨了眨眼,“所以道歉呢?你妈没教你道歉要说对不起?”
  “……言稚雪。”言燕咬牙切齿。
  “怎么有人做错事还不道歉的。”言稚雪上前揽住陆弈辰的胳膊,小鸟依人般道:“你觉得该怎么办啊?”
  陆弈辰:“……”
  揽人就揽,掐什么呢。
  在大家看不见的角落,言稚雪狠狠地掐着陆弈辰的手肘,仿佛陆弈辰要是不配合言稚雪就要把他给嘎了。
  陆弈辰面上不显,依旧是优哉游哉的模样淡声笑道:“我未婚夫性子比较倔,言小姐莫要见怪,道个歉息事宁人,大家都没事。”
  言燕这会儿从愤怒到绝望,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凭什么啊。
  陆弈辰为什么愿意帮言稚雪。
  言燕低垂着头,“……对不起。”
  说完她就逃走了,看都不敢看四周的人。
  四周的人有在嘲笑言燕失了身份的,也有在讶异。
  言稚雪和陆弈辰感情这么好的吗?说好的报复呢?
  但这建立在利益上的感情与婚姻岂能长久?
  陆弈辰挑眉看言稚雪:“满意了没?小少爷。”
  言稚雪哼哼唧唧地松手,赦免了陆弈辰被他掐得伤痕累累的胳膊。
  陆弈辰看了眼腕表,时间也差不多,他们该回去了。
  言稚雪是个病患,得早睡早起。
  言稚雪离开前问道:“麦吉夫人呢?”
  “看了你表演后便急匆匆离开了,可能是有什么事。”陆弈辰调侃道:“怎么了?还惦记着你那sugar mommy?”
  “不仅仅是我的,还是你的。”言稚雪冷笑,“不是有人也争着要么?难怪陆大总裁在国外事业上升得那么猛烈,原来是有特殊手段啊。”
  陆弈辰和言稚雪上了车,“哪比得上我们言小少爷,情人排到纽约去。我希望你和他们已经断了联系,否则……”
  “否则……?”言稚雪托着下巴。
  陆弈辰点了点言稚雪的鼻尖,“别怪我和你算账,喝酒那笔我还没算呢。”
  “你要怎么算?”
  “回家算。”
  周毅默默地看路,专心驾车,假装自己是聋子。
  真是来猛了,一接到总裁和总裁夫人就看他俩打情骂俏。
  “哦?”言稚雪挑眉。
  害他怪期待回家的,就想看看陆弈辰整什么幺蛾子。
  两人回到家,前脚刚踏进房门,下一刻言稚雪就感觉被陆弈辰腾空抱起。
  “……!”
  “陆弈辰!!”
  陆弈辰把人抗在肩上,大步上楼回房。
  “喂……!”
  言稚雪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脸颊和耳尖因为倒挂而有些充血,一片通红。“你,你……”
  也许通红的理由还有别的。
  不是吧?陆弈辰和他……不应当啊!协议结婚,相看两厌,陆弈辰这是要干什么!
  陆弈辰把人扔在床上,俯身扑了上去。
  “陆陆陆陆陆弈辰!”言稚雪慌了。
  陆弈辰双手撑在床垫上,俯首看言稚雪像是被煮熟的虾那般不住挑眉。
  这叫什么,嘴上叫嚷得厉害,真有什么了就怂了的空鼓?
  “你你你你干什么!”
  “算账。”
  “你……!”
  接着就见陆弈辰一手扣住言稚雪的手腕摁在头顶上,一手……戳了言稚雪的胳肢窝。
  “……!”
  言稚雪一个瑟缩,目瞪口呆。
  陆弈辰感叹道:“骂了没什么用,打又行不通,只能这样了。”
  “喂……!哈……哈哈……别!”
  “陆弈辰——!我和你……哈……拼了!”
  场面一片混乱,言稚雪双手被陆弈辰扣着,下半身也被陆弈辰用膝盖摁在床上,而陆弈辰正对他上下其手——指挠痒痒,挠遍全身,胳肢窝、腰窝、脖子、脚丫子,没一个敏感区得到幸免。
  “陆弈辰!!”言稚雪叫得嗓子都有些哑了,浑身蠕动得像个蛆。
  陆弈辰见言稚雪开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才把人给松开。
  陆弈辰一松开禁锢言稚雪就吓得匍匐着往前爬,有些着急地逃离,整个人缩到了床角去,像一只炸毛的猫咪。
  “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和你拼了!”言稚雪手忙脚乱地拿着棉被把自己裹起来窝在旮旯,只差没对陆弈辰斯哈。
  陆弈辰抱胸道:“下次还敢么?”
  言稚雪昂着脖子,叫得很大声:“敢!”
  陆弈辰:“?”
  陆弈辰又上前把人摁倒。
  “呜哇——!”言稚雪发出了惊恐而扭曲的叫声。
  主打一个用声音输出。
  陆弈辰轻笑。
  笨。
  “再问一次,还敢么?”
  言稚雪心不甘情不愿,“不敢了。”
  言稚雪说完微微咳嗽了几声。
  陆弈辰一顿,伸手揉了揉言稚雪的心口。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一出,两个都有些愣。
  玩闹的上头劲儿过了,这会儿才发觉两人姿势有些……暧昧。
  言稚雪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双颊泛红,呼吸粗重;而陆弈辰跨坐着压在言稚雪身上,是一个侵略的姿态。
  言稚雪眨巴着眼看陆弈辰。
  陆弈辰也有些愣。
  不该有的暧昧,有些奇怪。
  但总归稍纵即逝,陆弈辰很快地起身,“行了,很晚了,你别作了早点睡觉。”
  言稚雪:“看心情呗。”
  陆弈辰挑眉,“要是不早睡,我让护工阿姨明早做你讨厌的早餐。”
  言稚雪:“……”
  TM好狠的心。
  现在的饮食他已经很吃不惯了,再来个他不喜欢吃的,怕是要他的命。
  “我睡了。”言稚雪状似要拉被子。
  “还没洗漱呢,肮脏鬼。”
  “你很烦诶,滚。”
  陆弈辰人都走到门边了,正欲离去,才像是想起什么般问道:“对了,那首梦幻曲的主人公,最后有和他妻子在一起吗?”
  那位小总告诉他这一系列曲子都是在他们被拆散的时候创作的,那陆弈辰便有些好奇了,他们最后如何了呢?
  言稚雪道:“有哦,很恩爱。”
  陆弈辰宽慰地点头。不然曲子听起来那么凄美,最后还不得善终确实让人惋惜。
  言稚雪接着道:“不过也就恩爱了几年,最后还是悲剧收场。哦对,他的妻子之后还被一个英俊还痴情的小奶狗追求。”
  陆弈辰:“……”
  行吧。
  言稚雪抱胸道:“还有问题?”
  “你在弹梦幻曲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言稚雪挑眉笑道:“关你屁事,滚。”
  陆弈辰离开后,言稚雪快速地洗漱更衣后便躺下。
  一来是真的累了,二来是……他真怕隔天早饭给他来个阴间养老滋补套餐。
  临睡前,言稚雪看着床前落地窗的景色出神。
  天色看起来很不好,乌云密布的,似乎快进入雨季了。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夏天了。言稚雪不喜欢夏天,因为经常会下雷雨。而夏天的雷巨大声,大雨瓢泼得像老天爷拿个盆往下倒,声音也不小,窗户都能被风吹得嗡嗡抖。
  希望今晚和平一点吧。
  但显然在这季节,事与愿违并不意外。
  入夜后,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让言稚雪从睡梦中惊醒,他愣愣地看着空荡荡、黑漆漆的房间,又被一声雷吓得坐了起来。
  言稚雪很怕打雷。
  小时候打雷了,他都是一个人在家蜷缩在被窝里被一声声轰鸣给震得手脚发软,感觉根本无处可躲。
  当时的他并不能真正理解打雷这个科学现象。然而长大后,却不解地发现自己依然害怕。
  言稚雪还记得有一次忘了关窗,狂风暴雨将厨房的杯具全都卷碎,整个房子阴风阵阵的,帮佣的房间在屋子后方的旮旯,他想过去找她,但路上看见落地窗外的在风雨里摇摆的歪脖子,又被吓得不轻。
  陆弈辰被领养到他家后,打雷的晚上他才慢慢能够睡着。
  如今嘛……
  言稚雪四肢有些冷,他用微微发颤的手给其中一个情人发了定位,让他过来陪自己。
  陆弈辰成天埋汰自己情人多,这不,派上用场了。
  “叮咚。”
  一小时后,言稚雪充满希冀地点开微信,却发现对方说进不来。
  [我在大门口就被门卫拦住了,我报你名了,但门卫说陆先生嘱咐过他,为了你的安全,任何人都不能被放行,就算是你亲口说的也不行]
  [那现在怎么办啊?我被门卫赶走了,车子不让我停靠就是说]
  言稚雪烦躁地让人回去,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将手臂架在膝盖上,把自己埋进了臂弯里。
  好在雨虽然下个不停,但没一会儿雷就停歇了,言稚雪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
  ……
  当年陆弈辰住进陆家的第三个星期,雨季便莅临了。
  那一天晚上,陆弈辰半夜起身上厕所时听见言稚雪在他房门外哭。
  言父养母出差了,偌大的别墅扣除住在屋外的帮佣等人就只有他俩,言稚雪也许是害怕了才会来找他。
  陆弈辰其实没打算理会,他还在生气。毕竟白天言稚雪还将他的衣服全都扔进了池塘里。
  但听了一阵,他还是打开房门。
  不是因为同情,是因为太吵了。
  小时候的陆弈辰不会说话,因此他只是默不作声地低头看着抱膝坐在一旁的小孩,小孩穿着米白色的棉质连身睡衣,看起来就像个奶团子。
  言稚雪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打雷了。”
  “……”
  言稚雪擦了擦眼泪,“我怕你一个人睡会怕,晚上好黑的。”
  “你怕的,对吧?”
  “我就知道你害怕!”
  仗着陆弈辰不会说话,言稚雪自顾自地给自己找了借口。
  言稚雪抱着自己的小恐龙玩偶爬上了陆弈辰的床,理直气壮扯着奶音道:“睡觉啦!”
  陆弈辰有些无语。
  算了。
  陆弈辰上了床铺背对着言稚雪躺下。
  “轰隆!”随着窗外一个巨响,言稚雪翻身可怜巴巴道:“陆弈辰,能不能和我牵手手啊?”
  陆弈辰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言稚雪又犹豫了,“可是妈妈说不能碰你,脏,有细菌。”
  陆弈辰又面无表情地抽回手。
  “唔。”言稚雪犹豫了片刻,下床给自己翻出了手套,戴上后迫不及待地牵住了陆弈辰的手,完了还沾沾自喜,“这样就可以啦。”
  “我厉不厉害?”还要问陆弈辰。
  “厉害死了。”因为陆弈辰不能说话然后自己回答自己。
  陆弈辰低头看他和言稚雪隔着手套牵着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奇怪的家伙。
  这会儿的陆弈辰还不知道,长大后的陆弈辰还挺怀念这时候的言稚雪,至少这时候的言稚雪还是一个软萌萌,只能小作妖没法大造作的小孩。
  ……
  ……
  早晨,言稚雪醒过来时雨已经停了,只留下院子里的狼藉。
  好多花都被摧残折断了,外头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水洼。
  但下过雨的早晨总是特别清醒和凉爽,言稚雪起床后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水汽。
  言稚雪起身洗漱的时候接到了夏明焰的电话。
  夏明焰语气是难得的高昂与兴奋。
  “我的天啊……!阿雪,你也太厉害了吧?”
  “雪焰今天收到来自麦吉集团的合作邀请,你不知道……早上我和雨雨点开邮箱时,还以为在做梦!”
  “阿雪我真的……太高兴了。”夏明焰道:“能和麦吉合作,这对于一个服装设计师而言,是一件多令人高兴的事!”
  确实,事业上有了大进展,任谁都会高兴。
  言稚雪原本因为雷雨和没睡好的低落心情也因此变好。
  言稚雪笑道:“和麦吉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开个会,定下具体合作项目吧。”
  “嗯!”
  “诶!!阿雪阿雪!”从对面的声响来判断,应该是夏雨雨抢过了手机,“我还有个更好的消息!无论是麦吉夫人还是陆氏集团都没和言燕合作,啊哈!”
  夏雨雨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让夏明焰都无奈道:“行了你。”
  但言稚雪比夏雨雨还兴奋,“真的?!”
  家人们谁懂,和麦吉合作,很高兴。
  Yane丢了合作,卧槽,宇宙级别开心!!
  “对!这叫什么,恶有恶报!我爽了,我今天能吃三碗饭。不过……”夏雨雨话锋一转,语气低落道:“秋蝉还是被Yane给抄了去,但也没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法务部也整装待发,就等开战!”
  言稚雪坐到阳台边上,一边拿出画具一边道:“天真了姐姐,你以为我为什么接近麦吉?”
  “啊?不是为了合作吗?”
  言稚雪语气有几分嘚瑟与倨傲,“除了合作自然还有别的用途,信我,我不会让Yane有机会抄袭,呵,这次她抄到她爹头上了!”
  聊了一阵与安排好会议时间后,言稚雪便继续画画了。
  这是近期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言稚雪第一次在家重检画笔工作。
  别墅内其实有画室,但言稚雪还在起稿阶段,戴了副眼镜,抱着册子坐在沙发里就着刚刚好的光线便开始了。
  言稚雪捏着笔有些出神。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画什么。
  麦吉夫人的礼服是因为原本就有了污渍,他只是进行修改,但若是起稿一片空白,他便有些下不了笔。
  没有灵感,也没有什么主题。
  关于下季度的设计夏明焰让他自由发挥,自己决定主题。
  但……什么主题?
  言稚雪就这样涂涂写写到了傍晚。
  临近夜晚,天色又开始混沌,气温变凉,也许今晚又要下暴雨了。
  言稚雪再次让他情人过来。
  陆弈辰不让他做,他偏要做,反正陆弈辰在他主宅逍遥快活,凭什么他也不能快活?
  言稚雪欣赏着院子里的花草,撑着伞徐徐离开院子,来到小区外头的警卫室。
  “轰隆——”
  惊雷响起,言稚雪浑身一颤,忍住不适将伞打开,就坐在警卫室边上等。
  “言小少爷,您这是……”门卫看着言稚雪,有些为难道:“外头冷,你还是回去吧!”
  “我回去了怕你不给人开门。”言稚雪挑眉道:“我邀请我朋友来我家做客,你不给开门,我只好在这里亲自开了。”
  “您这……”门卫挠了挠后脑勺,“不是我不给开,是陆先生嘱咐过了,不让开。”
  言稚雪挑眉,“我和你陆先生的关系你还不知道?”
  警卫室里除了门卫大爷,还站着一个黑衣服的高大男人,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卫和言稚雪,想来是陆弈辰的人。
  门卫下意识看了眼男人,咽了咽口水对言稚雪道:“这……要不您问问陆先生?你们先打个商量嘛!”
  言稚雪有些无语,他上前问那个黑衣男人道:“你认识周毅吗?”
  “……”
  “就凭我和你陆总还有周哥的关系,开个门都不行?”
  滴答。
  雨点落下,天空下起了毛毛雨。
  “哎哟下雨了!您赶紧回去!”门卫看着言稚雪苍白的脸,蜷即便没有陆弈辰的吩咐,他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但言稚雪比门卫还执拗,冷下脸道:“就一句话,开还是不开。”
  “给他开。”
  另一把声音从身后传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见篱笆外停着一辆迈巴赫,陆弈辰搅下了车窗,挑眉看着半个身子被雨打湿的言稚雪。
  陆弈辰的司机给言稚雪开门,言稚雪瘪了瘪嘴,撑着车门边缘艰难地挪了进去,坐在陆弈辰身边。
  陆弈辰神色和往常无异,想来是下班后就赶来的,手上的公文还没处理好,这会儿还在低头看文件和平板。
  只是……车内气压异常的低,言稚雪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冷凝与紧绷。
  陆弈辰也许在生气,也许没有,但言稚雪莫名觉得有些害怕。
  言稚雪心道,以前年少时他骂陆弈辰都不带眨眼,现在陆弈辰没说话他就感觉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快待不下去了。
  “叮咚。”
  就是这时候,情人很不合时宜地给言稚雪发了消息。
  [我快到了,今晚有门进吗?]
  听到提示音的陆弈辰眉毛微微挑了挑。
  言稚雪咽口水,赶紧回消息。
  [别来了]
  [啊?我人都快到了,如果没门进,不然我接你出去?]
  言稚雪有些紧张,要是让他和陆弈辰碰面那感觉情况会更糟糕,而陆弈辰已经“啪”一下把平板给盖上了。
  言稚雪必须把话说清楚,于是把手机收起来之前匆匆忙忙给人下了马威。
  [tm让你别来,我老公在家。]
  言稚雪把手机收起来后才发现陆弈辰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看他。
  言稚雪像一只被发现干坏事的猫,浑身因为惊吓而颤了颤,捂住手机戒备道:“你,你看到了?!”
  陆弈辰看着言稚雪随时都要炸掉的模样,笑得有些恶劣,一字一句道:“没看到呢,老公。”
  “……!!”
  言稚雪瞪大眼,只觉得脸颊热起来了,心跳也不住地加速。
  陆弈辰哭笑不得。
  言稚雪见状下意识问道:“不生气了嘛?”
  陆弈辰也跟着一顿。
  从篱笆到房门的距离自然不远,车子开个半分钟就到了,这会儿车子已经停下,司机给两人开门,陆弈辰便没回答,顺势下车了。
  言稚雪有些意外,因为他看见司机打开车子后备箱,搬出好几个行李。
  他现在才看到他们后头还跟着两辆大车,管家和帮佣听见声响从房子里出来帮忙搬运行李和一些小家具。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看起来像陆弈辰要搬来这住?
  不是吧,不让他住主宅,自己也不住了?
  陆弈辰看了眼言稚雪湿掉的衣服,道:“进去吧。”
  从小到大他就无法理解言稚雪折腾自己的行为,如果不满他人他大可以发脾气,但何必和自己置气?
  就像今晚下雨了气候凉,所有人都在劝言稚雪回去,言稚雪衣服不披,被冻得嘴唇都发紫却还是为了赌气而在外头。
  言稚雪病还没好,身上还有车祸留下的伤,陆弈辰看到言稚雪的时候,言稚雪浑身都冷得发抖。
  陆弈辰叹了口气,领着言稚雪去了书房,让护工陈阿姨给言稚雪端上热茶和泡脚桶。
  言稚雪窝在暖暖的毛毯里,泡着脚抱着暖手宝,忽然就觉得有些困。
  言稚雪再次问道:“你要搬来这儿住?”
  陆弈辰看了看外头的天气,“嗯”了声。
  他们刚进屋没多久,外头就成了瓢泼大雨,今晚看着又不太平。
  “为什么?”
  陆弈辰道:“这几天下雨,主宅淹水了。”
  言稚雪:“?”
  啊?


第15章 陪睡
  见言稚雪一脸懵,陆弈辰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少爷,这好歹是我名下的房子,我还不能住了?”
  言稚雪瘪嘴。
  他一边不希望陆弈辰来,一边又希望陆弈辰来。
  好烦哦。
  言稚雪小幅度地踩水。
  但人果然不能太任性……
  去外头淋了一点雨,吹了好些风,言稚雪觉得他开始头晕眼花了。
  言稚雪头一点一点的,靠着沙发人倦怠了起来。
  等陆弈辰从公文里抬头,就见言稚雪已经……睡着了?!
  陆弈辰看了眼言稚雪还泡在水里的脚,哭笑不得道:“言稚雪。”
  “……”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陆弈辰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最怕言稚雪又发烧了,发烧可不是开玩笑的,就怕烧出什么毛病。
  陆弈辰上前把手放在言稚雪的额头上探了探。
  好在没有发烧。
  可是好像着凉了,因为言稚雪下一刻就抓住沙发的毯子把自己裹起来。
  “小少爷,劳驾移一下脚。”
  “头疼。”言稚雪微微眯眼,懒洋洋地动了动小腿,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陆弈辰:“……”
  陆弈辰重重地叹了口气,后悔自己为什么搬来。
  但也只能取来毛巾,把言稚雪的两只jiojio从盆里拿出来擦干。
  言稚雪被伺候得舒服,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脚擦干了,陆弈辰挑眉:“起来,上楼睡,不然今晚你自己睡客厅。”
  “嗯……”也许是真的头晕还冷,言稚雪也没什么力气管那么多,直接就倒下,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里睡。
  陆弈辰等了片刻,“你再不动我就抱你上楼了。”
  若是平时的言稚雪早就倔着反抗,但这会儿他的倔强仅限于:“乖狗狗……”
  陆弈辰哭笑不得,手穿过言稚雪身下的毯子连人带毯一起打横抱起来。
  轰隆——!
  外头一声惊雷,言稚雪浑身颤了下,“陆弈辰……今晚我陪你睡。”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
  言稚雪怕陆弈辰拒绝,直接伸出手揽住陆弈辰的脖子,死缠烂打般道:“不答应就咬你。”
  陆弈辰:“哦,现在有力气了。”
  言稚雪瘪嘴。
  陆弈辰把人带回房间,放下后言稚雪果然缠着他不撒手。
  “陆弈辰,你把我情人赶走了,你得负责陪我。”
  陆弈辰被人拉着一起躺下,“冒昧问一下,言小少爷,你情人业务都有什么?”
  陆弈辰手指绕起言稚雪耳边的一缕发丝打圈,“陪床,嗯?”
  言稚雪终于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没有。”
  回答得很小声。
  “那叫来做啥?像小学生那样给你念睡前故事,聊聊天,吃宵夜?”
  “……”
  如果承认的话,感觉怪丢人的。
  但是他有钱啊,有钱什么不能干!有钱他都可以叫人来他房间后空翻!
  言稚雪不答。
  “那你情人还挺老实,不过也对,为五斗米折腰么。”陆弈辰靠在言稚雪身侧,“但我不是,言少,你没给我钱,却让我一个单身成年男人在这儿陪你睡……”
  陆弈辰眼眸微沉,笑盈盈道:“你说,不危险么?”
  “……你不是讨厌我么?”言稚雪把半张脸都埋在毯子里,戒备地蜷缩成一团,只露出眼睛。
  他能察觉到另一个男人身上带着几分侵略的气息,危险而内敛,但至少……让他觉得熟悉。
  至少,比外头的惊雷与风雨熟悉。
  陆弈辰挑眉,“理由?”
  言稚雪声音很小,“你就是讨厌我才出国。”
  “……”陆弈辰沉默了片刻道:“那你讨厌我吗?”
  言稚雪答得很快:“讨厌。”
  “讨厌你还让我在这儿陪你?”
  “讨厌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言稚雪说得头头是道:“比如在这里陪我。”
  陆弈辰轻笑,“你怎么不去辩论。”
  言稚雪心道还是哑巴好,以往和陆弈辰一起睡他都没吭声,现在长大了,会说话了就那么多逼事,烦!
  “爱陪不陪,不陪滚出去。”言稚雪嘴上这么说,但缠在他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
  陆弈辰挑眉,“言稚雪你就是笃定我不会打你是吧。”
  “我说过了,你要打就打,我言稚雪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会记住的!”
  陆弈辰也懒得和言稚雪扯皮了,只是笑了笑道:“那劳驾你把手拿开,这样怎么睡。”
  言稚雪戒备地盯着陆弈辰,小心翼翼地收回手,似乎是怕陆弈辰趁此机会跑了。
  陆弈辰:“祖宗,你得让我去洗个澡吧?”
  “……哼。”
  不一会儿浴室便传来水声,但大多数都被外头的大雨给覆盖了。
  言稚雪头晕乎乎的累极了,但就是撑着眼皮不睡。
  一个人入睡,他怕三更半夜又会被惊醒。
  过了好一会儿,陆弈辰才出来。
  言稚雪一愣。
  陆弈辰上半身没穿,下半身草率地围着个毛巾,他能看见水珠从陆弈辰有些凌乱的头发往下流淌,水珠从下巴砸在胸肌上,再缓缓沿着好看的腹肌线条往下,没入了三角区。
  陆弈辰没说谎,他确实有八块腹肌,而且身材很好,浑身都是恰到好处的肌肉,不会过分膨胀但也彰显了力度。
  是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类型。
  言稚雪:“……”
  什么正经人大半夜洗澡就这么不穿衣服出来啊!!
  神金!
  言稚雪闭眸,眼不看为净。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陆弈辰才带着刚洗澡好的清香躺下。
  灯关了后,两人背对着彼此,只能听见均衡的呼吸声。
  这个晚上,言稚雪终于没有因为惊雷而做噩梦。
  反倒做了别的梦。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在练习梦幻曲,幻想了一些画面,让一些言稚雪想抹除掉的陈年回忆都涌了上来。
  “和我私奔吧,我们去一个没人找到的地方,过穷一点的日子,但没有人可以管我们了!”
  “我们去一个小城市,没有谢儒,没有烦人的长辈,养一只猫,赚一点点钱,但是够买日用品和吃的就行。”
  “嗯……顶多我不喝奶茶,不吃蛋糕,不看演出了,你说这样如何?”
  但是梦里没有后续和回答,只是慢慢地陷入了更沉的睡眠。


第16章 瑟诱
  隔日言稚雪起床时,大雨已经停了。这些天的雨都集中在半夜,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看了看,阳光稀稀落落地洒在床铺上,身侧已经空了,想必陆弈辰已经去晨练,又或者已经离开回主宅。
  ……不对。
  陆弈辰搬来了。
  言稚雪愣愣地看着落地窗。
  陆弈辰那厮……搬来了他们不得朝夕相对?这也太让人不快了!
  言稚雪随即登录软件查询他遗产手续的情况。
  住陆弈辰这儿也是暂时的,他很快就可以搬走,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
  这四个字对他而言很陌生,有一点让人害怕,又有点让人……期待?
  因为在新的生活里将没有他父母的影子,谢儒的伪善,言谢的股份牵扯……旧日的阴霾将不复存在。
  ——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生活。
  昨晚的梦境历历在目,言稚雪蹙眉,想把那些回忆给踢出去。
  那无疑是他和陆弈辰最不愿提及和记得的回忆。
  言稚雪伸了个懒腰,洗漱后便也出门工作。
  昨晚淋了点雨后他确实是有些晕乎乎的,但睡了一觉后变得可以忍受,只是偶尔头部会有点刺痛。
  但对于身体不好的言稚雪,身上有哪个部分不舒服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言稚雪尝试走了走,发现还成,便没带上轮椅。
  夏明焰和麦吉夫人效率还挺高,说要开会便开,这会儿便开始筹备合作了。
  言稚雪去到公司时,夏明焰已经在和麦吉夫人分享“秋蝉”。
  “你来了!”夏雨雨朝言稚雪招手,“我买了大家的早餐,有你喜欢的油条!赶紧吃!”
  言稚雪挑眉。
  好耶,没和陆弈辰吃早餐的生活,棒!
  会议并没有很正式,大家都是一边吃一边聊,最后敲定了秋蝉与下一季度的产品将和麦吉集团合作。
  “我会把秋蝉当作一个试水和介绍。”麦吉抱胸笑道:“就拿她来介绍给我祖国的人们,来个小小的开胃菜,当作预告了。随后,我们全方面宣传,隆重地退出我们的冬季产品。”
  如今夏季快要结束,这就意味着雪焰和麦吉那边将会有一个长期合作,至少持续到冬季去,也是半年以上的事了。
  夏明焰甚至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但和麦吉聊了后,也确实发现麦吉很多理念都和雪焰合拍,他也和麦吉谈得很愉快。也许这个合拍来自与对自己艺术信念小小的坚持?
  麦吉好奇问夏明焰,“你们创立雪焰,就没想过要赚大钱吗?只是为了你们的梦想?”
  夏明焰和言稚雪对视一眼。
  夏明焰挠了挠头道:“赚钱肯定是想赚的,吃穿用度总得考虑。但是……”
  言稚雪道:“没有人不想赚钱,但也许我们把别的排在了赚钱前头。”
  夏明焰点头,“这很难形容。”
  麦吉轻笑,“没事,我能理解。那是什么在赚钱前头呢?”
  夏明焰道:“我的很简单,就是一些不甘心吧……上学时设计理念不被认可,所以就想争一口气证明自己……罢了。”
  夏雨雨翻白眼。
  她弟弟她最了解,外人总是会好奇言稚雪脾气那么刚烈是怎么和夏明焰玩到一起的。
  实际上,夏明焰并不如外表那般看起来随和、温柔,他也有自己的傲气和脾气,倔起来和言稚雪一样。
  所以她总得拉住他们,就怕他们一上头做了什么罔顾自身利益的事。
  夏雨雨看着热情奔放,但总归是个律师,是个依靠理性头脑吃饭的人。
  见所有人都看自己,等待自己的答案,言稚雪笑道:“我想逃离。”
  麦吉:“嗯?”
  言稚雪一语带过,“那时候离家出走。”
  “噢?”这看来并不是一个很开心的话题,麦吉便没有继续,只是摇头道:“我以前创立品牌时也是因为逃离。”
  麦吉抱胸挑眉道:“你们不知道吗?那时候我和前夫都闹上法庭了,因为我并不是真正的‘女人’,而他……将我打进医院缝了十二针。”
  众人都愣了。
  夏雨雨瞪大眼睛从麦吉头顶看到脚底。
  这美貌让她羡慕得眼睛都要滴血了,居然……?
  麦吉摊手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都很好,这就足够了。哦……也许并没有很好,但也没事,只要比前一天好就行。”
  言稚雪垂眸。
  是啊。
  他一辈子都在逃离所有让他不开心的过往,但其实说不定从没逃出去过。
  因为悲伤不在过往,在他心上,而他还活着心还跳着。
  但也没事,他只要一天比一天更远一点点就行。
  “对了。”麦吉留意到言稚雪不高的情绪,岔开话题道:“那天看到雪的表演我才想起一件事,我祖国的阿弗洛狄德品牌你们应该知道吧?”
  “自然。”夏明焰点头。
  元老级的时尚品牌,这个夏明焰倒没肖想着合作了,对方根本不需要合作,甚至联名都得是别的大品牌求来的。
  “我收到内幕消息,他们接着会办一个产品设计大赛,产品是香水,理念是童年。”麦吉看向了言稚雪,“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个,是因为那时候我听了你的童年梦幻曲,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参加。”
  言稚雪摇了摇头,“我不懂调香。”
  虽然言稚雪有收藏香水的爱好,懂得很多,但从没有去仔细研究过其中门道。
  “不,自然不是让你去调香,我儿子是个调香师,但他对设计并不敏锐,你们也许可以合作。你负责理念与产品包装设计,我儿子负责调制。”
  言稚雪一顿。
  “谁让他小时候拒绝和我学习设计。”麦吉幸灾乐祸地笑道:“现在他可苦恼了,这比赛理念与包装设计占了一半的分。”
  要赢得比赛,香与故事得完美融合。
  这是一个诱人的比赛,也不怪麦吉的儿子想参与。毕竟若是赢了比赛,便获得了阿弗洛狄德当季的品牌代理推广权。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夏明焰鼓励道:“画作与香水在一起很妙,想象一下你的画出现在香水的瓶子上,搭配流动的香气,我很期待。”
  夏雨雨也道:“对!试了再说嘛,别错过!”
  言稚雪蹙眉,“主题是什么来着?”
  麦吉:“童年。”
  啊……
  麦吉翻了翻业内人给她透露的比赛提要。
  ——有的人童年是甜美的棒棒糖,有的人是酸涩的果子,有的人是发苦的咖啡,所有人的童年都不一样,有没有一瓶神奇的魔法药水,能让我追溯你过去的故事呢?
  麦吉笑道:“当我听了你的梦幻曲,不知怎的,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参与这个比赛。”
  看着夏明焰和夏雨雨期待的目光,言稚雪叹了口气:“女士,你知道我投身雪焰就是为了逃离。”
  怎么还会想要追溯呢?
  麦吉挑眉,“可我觉得,唯有追溯才能真正逃离。若要抛弃某些东西,你首先得先找回来,坦然面对它。”
  “你慢慢考虑,我儿子的名片已经发你了,你自己决定。”
  麦吉离开后,言稚雪还在出神。
  麦吉自然说得出这样的话,因为她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她在法院上斩断了前夫与过往。
  但在言稚雪的过往中,他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让他去开庭的敌人。
  他敌人是他自己。
  言稚雪叹了口气。
  烦死了。
  “对了,秋蝉敲定与麦吉集团合作了,那Yane那边……”事到如今,夏雨雨也已经明白言稚雪要干什么了。
  夏雨雨不得不赞叹言稚雪想到的办法。
  秋蝉如今版权已经在麦吉那了,若是Yane有什么动作,将会被重视版权的麦吉控告。
  言稚雪将言燕留给了麦吉处理。
  夏明焰:“只要知道Yane的发布会是什么时候就一切就绪了。”
  夏雨雨:“可我动用了所有人脉和办法都查不到,我想Yane如今戒备心很重,应该是打探不到了。阿雪有什么办法吗?”
  言稚雪垂眸,“有。”
  夏雨雨轻笑,“你真是神奇的哆啦A梦。”
  言稚雪待在公司和夏明焰敲定了秋蝉的最终设计后才回家,抵达后也已经是傍晚的事了。
  言稚雪看着空空的客厅出神。
  陆弈辰还没回。
  言稚雪所谓的办法也就是他最后的底牌——求陆弈辰。
  但怎么求?
  别人一般都是怎么求的?
  “……”
  言稚雪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他甚至开始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
  ……
  咔哒。
  深夜,陆弈辰疲惫地打开了房门。
  ……??
  言稚雪此刻正躺在他床上,宽松的睡衣露出了锁骨与半截腰。
  陆弈辰看了眼天色。
  今天也难得没下雨啊。
  言稚雪被开门声惊动,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咦?他为什么在这里?
  哦对……!
  言稚雪这才想起来,他打算……来着!
  他要陆弈辰,威逼利诱他一起搞Yane。于是言稚雪把自己洗香香,喷了香水,挑了个轻薄的睡衣来守株待兔。
  言稚雪想知道陆弈辰会露出什么表情,恶心?生气?惊吓?
  说不定会因为觉得恶心而答应他,只求他不乱来。
  但是陆弈辰回来得太……晚……了……
  晚得言稚雪睡着了,头发也睡乱了。
  言稚雪顶着个鸡窝头爬起来,坐在床角愣愣地看陆弈辰。
  陆弈辰挑眉,“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在我房间干什么。”
  言稚雪僵硬地扯了扯领口,让睡衣从对着陆弈辰的左肩滑落。
  陆弈辰:“……”
  言稚雪:“……”


第17章 你维护他?
  “你……”陆弈辰一时语塞。
  言稚雪也觉得自己很傻,默默地把衣服穿好,头发rua整齐,缓缓地起身。
  陆弈辰走到言稚雪身边笑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言稚雪目光幽幽地盯着陆弈辰。
  言稚雪刚起床还有点晕,撑着床铺就想起身,但脚底一软,不小心扯着陆弈辰倒了下去。
  陆弈辰被人给拉到床上,还有点懵。
  言稚雪看着虚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顿了顿回答了陆弈辰的问题,“……瑟诱。”
  陆弈辰抱胸站在一旁,一副等着言稚雪表演的样子。
  言稚雪:“……”
  有点演不下去了。
  陆弈辰怎么那么配合!
  陆弈辰道:“爬床的可不像你那么笨。”
  言稚雪气笑,“看来以前有不少人爬过陆总的床,陆总见惯大风大浪,自然不把我看在眼里。”
  “这也不是看不看的问题,那你也得先有东西让我看。”陆弈辰手指轻挑起言稚雪的衣领子,“穿这么严实,是想让我看什么?”
  言稚雪倒吸了口凉气。
  陆弈辰这是……这是为了羞辱自己不惜忍着恶心和自己倔?
  言稚雪龇牙咧嘴,“陆总口味真是低俗,我还以为,亲自拆开礼物的成就感更大。”
  陆弈辰看着言稚雪泛红的眼角和泪痣,眉梢一挑,解了言稚雪的第一颗扣子。
  言稚雪:“……”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和陆弈辰比能耐,不能输!
  言稚雪梗着脖子,像根木头似地僵在陆弈辰床上。
  陆弈辰饶有兴致地看着言稚雪,伸手随意一挥又解了言稚雪衬衫的第二颗扣子。
  还没反应?
  陆弈辰正要解第三颗,言稚雪有些紧张地抓住陆弈辰。
  “你,你饿成这样了?”言稚雪手有些抖,“荤素不忌?”
  “言小少爷,怎么把自己贬成这样呢?”陆弈辰逗猫,“你不相信自己的魅力?”
  见陆弈辰又要有动作,言稚雪慌张之下直接咬住了陆弈辰的手腕。
  陆弈辰挑眉,直接一个用力把人抱了起来揽在怀中起身。
  言稚雪坐在床上,背靠着陆弈辰,抬头就能看见陆弈辰的下巴。
  陆弈辰手揉了揉言稚雪的肚子,“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爬床?”
  “陆弈辰……啊!”
  言稚雪瞪大了眼,惊恐地看着陆弈辰往下移的手,还有些不敢置信。
  “拿开!你也不嫌恶心!”
  “是谁先睡到我床铺来的?”
  “……”
  “你滚!”言稚雪双目赤红,“你TM别碰我!”
  陆弈辰嗤笑,“言小少爷问我不嫌恶心,我看你倒是挺嫌的,怎么?我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言稚雪挣扎着想要逃开,奈何被陆弈辰桎梏得死死的。
  “陆弈辰你放开!”
  陆弈辰不放开,反而把人摁在被窝里。
  “言稚雪。”陆弈辰手摁着言稚雪的后脑勺,对言稚雪笑,但笑意不达眼底,“记住,不要随意招惹人。”
  “……”
  陆弈辰把人松开,言稚雪逃也似的狼狈爬了起来跳下床,戒备地看着陆弈辰。
  陆弈辰默不作声地解开领带,似乎是准备洗漱。
  见言稚雪还不走,陆弈辰笑道:“所以闹了那么多,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言稚雪冷声道:“帮我一件事。”
  陆弈辰:“态度可真不像求人的。”
  言稚雪撇头,“求你了,你不要。”
  陆弈辰:“搞清楚,是我不要还是你不要?言稚雪,我可不瞎,我甚至没和你计较你这说一出演一出的事。”
  “……总之。”言稚雪道:“帮我问问Yane新品发布会的时间和日期行么。”
  “嗯。”陆弈辰没多问,也没拒绝。
  言稚雪顿了顿,转身走了。
  陆弈辰看着被带上的房门,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也是蠢,还陪言稚雪玩儿,玩得自己今晚热水澡都没法洗。
  ……
  五天后,Yane新品发布会。
  言稚雪和陆弈辰也受邀参与,言稚雪来是带着看戏的心情。
  言稚雪阴阳怪气,“陆大总裁这么空闲?还是来给言燕撑场子了?”
  陆弈辰语气更加阴阳怪气,“你陆大总裁为了给你问发布会详情,详细到时间,不来就可疑了吧?到时候被言燕察觉了什么,导致我合伙人的轨迹败露,你找谁哭去?”
  言稚雪“啧”了声。
  盛装打扮的言燕看着满面春光,在台上激扬地致词与感谢。
  言稚雪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点晕。
  陆弈辰蹙眉,“怎么了?”
  言稚雪摆手:“没事,厌蠢症犯了而已。”
  其实就是发布会一群人挤在一个封闭的会场里,加上四周音响播放致词,言稚雪才有些晕。
  言稚雪:“我去外头一会儿。”
  言稚雪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言稚雪离开会场,站在门边吹风时正好遇到他小叔。
  ……可真是冤家路窄。
  言稚雪一看到他小叔就想到葬礼上他被自己气得差点厥过去的狰狞嘴脸。
  小叔这会儿看到言稚雪随即像闻到肉味的狗,直接就冷嘲热讽,“哎哟哟,这谁啊?怎么在这儿,是被我大哥他们赶出来了吗?还是说见阿燕年少有为,你心里不平衡来这儿吹风了?”
  言稚雪无语,一把年纪的人了,和言燕一个幼稚德行。
  言稚雪嗤笑,“小叔这么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致词的是你女儿呢?”
  小叔面色一变。
  可能是想到了他那纨绔儿子吧。
  致词到处都有音响播放,像是生怕人家听不见似的。
  言稚雪站在外边的门也能听到言燕高亢的语气。
  “接着就是我们下个季度的新产品,秋天即将莅临,枫叶携着分,蝉探出了头,你们不想知道她的造型与味道吗?”
  言稚雪挑眉笑,与此同时,网上炸开了锅。
  言稚雪将手机屏幕转给小叔看。
  ——麦吉集团对Yane提出正式诉讼,控告Yane涉及品牌抄袭与侵权!
  ——Yane发布会前三个小时,麦吉集团就在国外公开了新产品,设计竟与Yane一模一样!
  ——麦吉负责人声称早已获得产品资料外泄的情报,但没想到肇事者竟是赫赫有名的Yane!
  言稚雪吊儿郎当道:“我猜……可能不一会儿就有执法人员来现场了,堂姐确实年少有为啊,这么大排面也不是谁都有。”
  小叔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有些着急地冲进去找人了。
  言稚雪打了个哈欠。
  有些累,但还没看到言燕精彩的表情,他怎么都不会走的。
  小叔进去后不一会儿里头的致词与仪式便被暂时叫停了。
  看来好戏要开场了,言稚雪慢悠悠地走进去,也不急着坐下,而是站在一旁观察匆匆忙忙跑去后台的言燕。
  言稚雪想了想,他好歹是言家人,算半个“自己人”,去后台也没工作人员敢拦吧?
  于是言稚雪就真的进去了,但只是站在远处观察。
  “怎么回事……!”
  言燕果然焦头烂额。
  “我们的配方就算抄了,也是抄的言稚雪那个破烂公司,怎么就和麦吉扯上关系了?!”
  “额……说是雪焰和麦吉合作了……”
  “……??”
  言燕愣了。
  什么?
  她在麦吉跟前鞍前马后,阿谀奉承,还拿出了言家产业作筹码,麦吉理都没理她,怎么会和雪焰合作上?
  言燕并不相信。
  直到助理把麦吉的官方网页给她看。
  言燕:“……”
  言燕像是卡壳那般跌坐而下。
  输了……吗?
  最后还是输了?
  怎么会这样……
  言燕当场红了眼眶,“爸……怎么办?”
  言稚雪大伯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言燕,“我说你……怎么就跑去抄袭别人的配方!我们也不缺宣传的钱!”
  言燕哽咽,“爸,你要帮我!我……我就是看不惯言稚雪那个嚣张的模样,我咽不下这口气啊!他爸妈都死了,你不还好好活着,赚的钱也不比他们少,我为什么赢不了他!”
  “你……!”大伯也被气得够呛。
  “哈哈哈……”言稚雪不住地笑,“可是言燕,你从一开始抄袭我的产品,不就是已经认输了吗?”
  言燕和大伯这才察觉到角落站着的言稚雪。
  言燕有些慌张地擦脸颊上的眼泪,被言稚雪看到她大哭,这让她更加崩溃。
  言稚雪抱胸看着言燕道:“就是笃定了我的设计一定比你们好,才想抄袭的不是么?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即便你赢了也不算数,你只是用了我的设计才能赢。”
  “你……你胡说八道!!”言燕不住地啜泣。
  言大伯蹙眉道:“给我起来,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
  言稚雪添油加醋,“是该好好哭,待会儿执法人员来的时候就没得哭咯,说不定还要坐牢呢。”
  言燕捂住脸,情绪彻底崩溃,被助理带去休息室了。
  言大伯看着言稚雪冷声道:“你有什么目的直接说。”
  言稚雪挑眉道:“大伯真聪明,我可以说服麦吉不过分追究,但是……”
  言大伯静待下文。
  “当初我父母和谢家说好亲事的时候,谢家不仅给了我股份,还给了我父母和大伯你,如今我和谢儒已经没关系了,不想藕断丝连。”言稚雪抱胸道:“你把谢家股份转回给我,我就不追究了,否则麦吉追责起来……我看Yane不仅不用干,言燕说不定还得铁窗泪呢。”
  言稚雪轻笑,“我知道你也许有肮脏的手段摆平,但是Yane倒闭,言燕那个玻璃心又死要面子的受得了吗?”
  言大伯目光冷如冰霜。
  言稚雪觉得有些累,便拉了张椅子坐下,优哉游哉地等待言大伯答复。
  “你名里所有的股份都得转给陆弈辰,你和我要回股份有什么好处?难不成真的想帮陆弈辰?帮你昔日的仇人?”言大伯嗤笑道,“大伯劝你一句,名利场上没真心,陆弈辰现在也许对你忍让迁就,但你可别飘了。”
  “你们的过往一片狼藉还成了仇人;你们的现下是利益驱使;而你们的未来也将分道扬镳。股份与其转让给他,还不如让大伯替你保管,至少都是言家人。”
  言稚雪打了个哈欠,“说完了没?说完了给个答复,同意还是不同意?”
  “你……”
  与此同时,执法人员也来了,外头一片混乱,伴随着言燕的尖叫声和哭声。
  言稚雪笑盈盈地看着言大伯。
  言大伯:“……”
  好片刻,言大伯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答应你。”
  “但你好自为之,你迟早会被陆弈辰反噬。”
  言稚雪起身,笑得张扬,“那就让他来,我怕他么?”
  ……
  ……
  外头言燕狠狠地将休息间的东西都杂碎,像个疯婆子。
  发泄了一阵子后,她才脱力般坐下,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
  言稚雪……
  言燕眼底发狠,她就算死了也要拉言稚雪垫背!
  “咔嚓。”
  就在这时,休息间的大门被推开,陆弈辰缓缓走了进来。
  言燕先是有些愣,随后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般冲向陆弈辰。
  “陆总……!”言燕深吸一口气道:“陆总,你帮帮我,我知道……不!全部人都知道你讨厌言稚雪,你帮我一起对付他!”
  “陆总,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合作伙伴和股份,我也有!”
  陆弈辰后退了几步,与言燕拉开距离道:“我想你误会了,合作伙伴与股份对我而言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并非雪中送炭。”
  “那你……”
  陆弈辰笑道:“我来是想警告你,别再对言稚雪有什么想法。”
  言燕愣了。
  啊?
  陆弈辰似笑非笑,“言小姐,我的未婚夫性格看起来不好,实际上也确实不好,但他并不会无缘无故加害他人,除非是有人纠缠不休。我希望你能还给我们安宁的生活,不要再对我们有任何想法。”
  陆弈辰说话依旧温和有礼,台词听着甚至像是在请求,但言燕只觉得浑身发颤。
  有些人笑比不笑更可怖,明明是柔声说话却让人不敢招惹,甚至害怕。
  言燕能感觉到陆弈辰周身气场如寒冰。
  陆弈辰把玩着腕表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若是再有什么事……陆氏的手段也是人尽皆知。”
  言燕腿有些乱,勉强找回声音道:“陆总,你难道还不知道言稚雪的性格和人品吗?你维护他他也未必会感念,未来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
  陆弈辰笑了,“那就让他咬,我怕这个么。”


第18章 自欺欺人
  最后,言燕被执法人员带走了,发布会不了了之还登上了头条。
  ——惊!Yane总监石锤抄袭!
  [粉转黑,我原本还很喜欢Yane的设计,没想到设计师这么low?]
  [额,万一不是抄袭呢?不是说与国内的品牌合作了吗?万一这是误会一场?]
  [执法人员都到现场了还能是误会?不要太离谱!而且我看了看,麦吉合作的是一个小公司雪焰]
  [雪焰?没听过,哪来的野鸡?]
  [能和麦吉合作的公司都叫野鸡,那别的是什么,鸡毛?暴言,不知道雪焰的都是对时尚圈不了解,只懂得趋炎附势跟风的小屁孩,雪焰是圈内极具逼格的宝藏品牌公司,不做营销,出的产品量少但精,千金难求,接单只接感兴趣的高定。]
  [我去查了查,好家伙,难怪麦吉会愿意合作,这也太别致了!很好奇夏总监的合作对象是谁,国内有符合条件的画家吗?]
  [+1 雪焰的神秘画师是谁啊!]
  言稚雪的画作充满争议,因此雪焰虽不至于隐瞒,但也并没有特意宣传画家身份。
  但大众的好奇也只是一阵子,毕竟又不是什么网红还是大明星,更多关注的还是产品本身。
  秋蝉上市后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反观Yane则是滑铁卢,甚至直接上了新闻。
  言稚雪确实有让麦吉夫人手下留情不闹上法庭,但即便留情了,基本的流程,例如公开道歉和赔偿还是有的。
  言稚雪看完了当局发布的言燕道歉视频,便没在意了。
  跳梁小丑罢了。
  言稚雪如今更在意的是别的事。
  他之前让夏雨雨查的事有着落了。
  两人就在雪焰的休息间聊,夏雨雨翻阅手中的资料道:“你父母的事……确实是有不少疑点。首先就是,导致破产的主要项目是一个郊区的发展项目,建造过程中发生了爆炸与火灾,导致巨额赔偿。但是我让人查了查爆炸事故,电路明明前一天晚上都好好的,还有不少技术人员保驾护航,怎么隔天就出事了呢?”
  听着比起天灾,更像人为。
  言稚雪蹙眉道:“我小时候言氏集团就发生过工地坍塌的事故,我记得从那时候开始我父母对这方面就很小心。”
  也正是因为坍塌事故,导致言氏集团对外声誉非常不好,很多人说这是为了赚钱而偷工减料,罔顾工人安危的黑心发展商。
  为了打破这个说法,言父到处高调地做慈善,还从孤儿院领养回一个残疾的孩子,也就是不会说话的陆弈辰。
  虽然目的并不纯粹,言家做的善事都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但无论如何还是有不少贫困的人受惠,外界的声音便也越来越小了。
  “合作方是丰业技术公司,是对方提供的图纸,但这是国外的公司,事故后员工们都被撤走了,留下的几个负责人一问三不知,而在国内的分行也因为事故倒闭,分行总监不知所踪。”
  言稚雪揉了揉太阳穴。
  “那个分行总监……找不到吗?”
  夏雨雨叹了口气:“我有让人去找,目前还没消息。至于事故的前因后果我也仔细查过了,并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目前只能暂时先等着了。”
  言稚雪点了点头。
  夏雨雨顿了顿,温声劝道:“不过阿雪……逝者已逝,你别想太多。”
  言稚雪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知道有谁在背后针对我们,算是为了日后打算吧。”
  免得哪天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不过还是有好事的!”夏雨雨把一个牛皮信封递给言稚雪,“至少……遗产审批通过了!恭喜你啊,拿回老宅啦!”
  言稚雪一愣。
  啊……
  言家的主宅已经在破产后被收走抵押了,剩下的是老宅。
  言父言母在言稚雪上了初中后便带着他搬离了老宅,但老宅里都是他小时候的回忆,言稚雪想要回来不仅仅是因为需要住所,也是……
  言稚雪想起了老宅里的大花园。
  里面不少回忆,即便不美好的回忆也许多过美好的。
  “谢了。”言稚雪笑道:“还得我们夏律师帮忙催催啊。”
  夏明焰进来时,就见言稚雪在拆开牛皮包装。
  夏明焰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夏雨雨嘚瑟道:“凭证和钥匙!你英明威武的姐姐大人成功给阿雪加速拿到了!不然等手续通过得是猴年马月的事,阿雪都在陆总的家生三个孩子了!”
  夏明焰:“……”
  差点生了三个孩子的言稚雪:“……”
  夏明焰好奇问道:“所以你打算搬离陆总的家了?可是你们订婚宴也还没办,能搬么?”
  之前夏明焰和夏雨雨也问言稚雪要不要住他们家,总归大家都是单身,也没什么不便之处,但言稚雪婉拒了。
  “应该能吧。”言稚雪垂眸,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先不提陆弈辰会不会答应,他自己……
  如今还在雨季。
  ……不对!
  言稚雪发觉自己陷入了盲区。
  因为下雨了所以需要陆弈辰陪,这本就是因为陆弈辰不让情人去他们家。
  言稚雪冷哼,如果他搬离陆弈辰别墅,那他天天在家夜夜笙歌谁管他呢?!
  夏明焰和夏雨雨陪着言稚雪开车去了老宅。
  这些年言家依旧有让人来定期收拾和维护,因此两层楼的老式别墅着并不破旧,只是白墙看着有些发黄褪色。
  走进会客厅,就能看见落地窗外郁郁葱葱的花园,因为没人住,外头的花草长得非常野性与茂盛,还有不少虫子和蝴蝶落户。
  “哇……你小时候住这儿?”夏雨雨感叹道:“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老宅看着也比我那小公寓好多了!”
  夏明焰视线环绕着四周,最终落在了落地窗前的钢琴道:“很适合作为画画的主题。”
  夏雨雨:“啊?”
  夏明焰笑道:“麦吉夫人不是推荐阿雪去参加以童年为主题的比赛吗?”
  夏雨雨:“哎呀,人家阿雪不也还没答应嘛!”
  “这么好的机会,阿雪一定会答应。”
  “我也觉得!”
  两人一唱一和地游说。
  言稚雪抱胸挑眉道:“得了你俩,要不要参加还得看小爷心情,参与比赛虽然赢了荣光无限,但也得有灵感吧。”
  “灵感……比如这间老宅啊!满满的不都是你的童年?”夏雨雨雀跃地绕了钢琴一圈,“你小时候有在这里弹琴吗?”
  夏雨雨想象言稚雪小小一只,脚都够不到地,粉雕玉琢地在认真弹琴的模样,总觉得可爱极了。
  言稚雪笑道:“有啊,本来有琴房,但我很喜欢这个花园,便闹着要把钢琴抬到这儿。”
  “那时候我父母本来也想把这个琴扔掉,但这是邓老送我的礼物,邓老时而不时还会来拜访我给我家教,因此他们不敢扔。我小时候就坐这儿弹。”
  言稚雪坐了下来,十指爱惜地覆上琴键。
  “这是在我家留得最久的钢琴,虽然它音质放到现在已经不算好了。”
  “我弹的时候,陆弈辰就站在我旁边,这里。”
  言稚雪指了指钢琴边上的一个位置。
  “他总是听不懂,太笨了,但是会乖乖地听完。”言稚雪笑道:“我逼他听的!然后玩腻了,我就拉着他去花园玩,哦,也是我逼他陪我玩的,还让他给我捡球。”
  言稚雪说到陆弈辰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我生病了就会说他抢走了我的雨伞让我淋雨,功课不做就说是他拉着我玩儿,摔了就说他推的,他也不说话,替我背了所有的锅。我父母知道真相,可他们也没时间理我,他们更愿意去赚他们的打钱,所以总是敷衍地点头,罚了陆弈辰。”
  “陆总还真是个大冤种……”夏雨雨无奈道:“怎么罚的啊?”
  “扣掉他的吃的,但我还是会偷偷给他带去,然后逼他陪我玩才有的吃。”
  拿捏得死死!
  “所以他才会讨厌我吧……”
  夏明焰:“不一定?小孩子间的打闹,陆总不一定会放在心上。”
  言稚雪只是笑而不语。
  他没说的是,小时候他被父母忽略、被谢儒欺负,他所受到的一切不好的事,他都会在陆弈辰身上重复一遍。
  别人怎么待他,他就要怎么待陆弈辰,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什么安慰。
  谢儒说言稚雪只是他谢家的一条狗,他就和陆弈辰说他只是自己的一条狗,像是要找回什么场子,像是这样就能拥有什么。
  小时候幼稚的罢了。


第19章 下雨的老宅
  老宅的大门外有一小排阶梯。
  言稚雪小时候喜欢蹲在这里等父母回家,但大多时候都等不到。
  “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回家?”小稚雪像一颗小蘑菇般蹲在阶梯上,捧着圆嘟嘟的脸问陆弈辰,“而且他们回来了也不理我,他们在忙什么啊?”
  此刻天色灰蒙蒙的,时而不时有雨滴落下。
  陆弈辰撑着一把伞站在言稚雪身边,无声地催促他回去。
  言稚雪转头看陆弈辰:“是不是因为我考试考得不好?”
  陆弈辰也不知道,因此只是默不作声板着脸站在一旁,一如既往。
  言稚雪瘪嘴道:“爸爸妈妈不和我说话,别的小朋友不和我说话,你也不和我说话。”
  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做得不好吗?
  言稚雪想了想,可这次考试他已经很努力了。
  他全部科目都考了A等,距离满分只有一两分。是不是因为没有满分,爸爸妈妈才不满意?
  言稚雪下定决定,他要拿满分!
  ……
  下个季度,言稚雪终于把所有科目都考了满分,言稚雪很高兴,他在阶梯上连坐了五天后终于看到父母回家。
  “妈妈!爸爸!”
  小稚雪跳了起来抱住母亲的大腿,“我考了满分!”
  “好好,阿雪真棒。”言父已经上楼了,被抱住的言母拍了拍言稚雪的发顶,“爸爸妈妈有个视频会议要开,阿雪先别闹。”
  小稚雪眨巴着眼道:“可是我考了满分,我可以要奖励吗?”
  想要爸爸妈妈陪自己一天。
  “当然!阿雪要买什么都可以!多贵都行!”
  “我……”
  “你可以和管家叔叔说要什么,他会带你去买,或者和你谢儒哥哥说……”
  言稚雪嘟嘴道:“我不要谢儒哥哥,我想要爸爸妈妈陪我去买。”
  “不行啊,爸爸妈妈没时间。”言母软声劝道:“因为爸爸妈妈忙着赚钱给阿雪买东西呢。”
  言稚雪想了想道:“那我不要买东西了!”
  “说什么傻话。”言母轻笑:“你还是小孩子,你不明白,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钱,没有钱什么都干不了,你要记住,没有什么比这个重要。”
  ……
  后来言稚雪想着,如果考满分什么奖励都没有,父母也不甚在意,那全都考零分呢?
  如果他在学校坏事干尽,时而不时就要喊家长,是否会换来一点关注?
  于是言稚雪真的那么做了,他试了所有纨绔做的事,去酒吧、试试抽了烟、去网吧打游戏夜不归宿、在学校混不三不四的校霸,还故意把自己作进医院。
  后来发现都是一样的,无论做什么他父母都不会多做停留,因为这些都可以用钱摆平。
  叫家长、成绩不好无法毕业,言父言母便给学校捐款,身体出事进医院,便高价请好的医生和护工。
  言稚雪也彻底明白了,自己做的一切都是跳梁小丑。
  ……
  ……
  言稚雪出神地看着大门的石头阶梯,如今已经长了些青苔。
  夏明焰和夏雨雨已经回去了,言稚雪在老宅绕了一圈,整理顺带怀念了些杂物,想着自己也差不多该回陆弈辰别墅去收拾行李了。
  不知不觉便已经入夜。
  轰隆!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突兀地划过天际,强光和巨响让言稚雪都吓了一跳。
  言稚雪赶紧从院子里进屋,把窗户都关上,连窗帘也要拉好。
  也不知道这雨持续多久,言稚雪打开电视窝在沙发里划手机。
  L:[在哪?]
  想来是陆弈辰下班回家后发现没人,这才询问。
  煎饼磨坊:[老宅]
  L:[好。]
  言稚雪顿了顿,鬼使神差般又发了几条信息。
  煎饼磨坊:[陆弈辰]
  煎饼磨坊:[下雨了,很大]
  回过神又撤回。
  言稚雪看了看时间,这场雨应该不会持续到半夜,待会儿雨势小了他就让周毅来接自己吧。
  轰隆!
  雷声越来越激烈,外头像打仗那般,窗口被拍得都在颤抖,呜呜作响。
  言稚雪把自己卷在毯子里缩了缩。
  下一刻,随着一阵巨响整个宅子“咔嚓”一下陷入了黑暗。
  停电了!
  电视机黑了屏,每一盏灯都刹那间熄灭,整个房子像极了小时候让他不敢睡觉,至此留下阴影的那个夜晚。
  漆黑、安静,没有一个人。
  屋子内的电器都停止运作了,因此四周阒然无声,安静得只剩下外头的风雨交响曲,连空气都像是停止了流动。
  言稚雪心道,他真是撞大运了。
  他今天早上出门就该查黄历!
  言稚雪无奈地顺势躺下等待雨停。
  老宅在郊区,停电后路灯便没运作了,雨下得那么大开车走山路并不安全,说不定还会遇上山崩,如今言稚雪要通知周毅也来不及了。
  然而接着发生的事差点让言稚雪吓走半条命。
  风雨把花园里的树枝都折断了,枝丫被风卷着砸到了窗口上,言稚雪循着玻璃被击打的声音一看,就见落地窗上贴满了狰狞的枝丫,像怪物般在张牙舞爪地想要闯进来,许是枝丫尖锐,其中一块玻璃还出现了裂缝。
  从窗口看出去,能见到外头摇摇晃晃的歪脖子树,在风雨的摧残下看着随时都会连根拔起。
  言稚雪用毯子把头捂住,眼不见为净。
  其实他应该上楼回房,但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敢动,仿佛圈在原地就是最安全的。
  “咚咚!”
  雪上加霜的是……门外传来了敲打声。
  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有敲门声……?!
  无论是人还是鬼言稚雪都很崩溃。
  言稚雪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想要求救,就见微信弹窗上是陆弈辰的信息。
  L:[开门,我到了。]
  发送时间一分钟前。
  呜哇……!
  言稚雪这会儿像是忽然有了勇气,铆足了劲跳下沙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大门,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下了沙发就会被吃掉。
  “陆弈辰……!”
  门开后,言稚雪看到站在风雨中提着一把伞的高大男人,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
  言稚雪脱力般把自己融进了陆弈辰的风大衣里。
  陆弈辰把伞往言稚雪身上倾过去,半个肩膀都被打湿,抱着人沉吟道:“先进去,外头冷。”


第20章 留下的记忆
  陆弈辰环着人进屋。
  陆弈辰身上披着一件大风衣,言稚雪顺势把自己藏了进去。
  两人进了屋后,陆弈辰看了眼屋子里的情况——漆黑、寒冷、窗口外都是枝丫。
  讲道理,这个场景和电影里的鬼宅毫无区别。
  陆弈辰想了想道:“你要进车吗?”
  言稚雪低着头,蜷成一团靠着陆弈辰道:“随,随便。”
  陆弈辰见言稚雪一副走不大动路的样子,顿了顿把雨伞交给他。
  “撑好。”
  接着,陆弈辰把人给打横抱起来。
  言稚雪先是一惊,随后一手攀着陆弈辰,一手赶紧把伞稳住遮住两人。
  陆弈辰把人带进车,调好空调,打开了车内的柔光。
  两人窝居在车内,别说还挺舒服。
  言稚雪把副驾驶的椅背放下,抱着摊子躺着,懒懒问道:“你怎么来了?路灯坏了,你还敢来。”
  陆弈辰无奈笑道:“收到你信息后我就来了,那时候还没停电。”
  言稚雪眨巴眼,“那为什么收到信息你就来了啊?”
  陆弈辰顿了顿,“可能脑子坏了。”
  言稚雪笑了。
  陆弈辰看了眼覆盖在雷雨中的老宅,问道:“倒是你,怎么忽然跑来老宅。”
  言稚雪垂眸,“就……遗产审批过了呗。”
  陆弈辰摸着下巴,“哦?所以有人要搬进来了?”
  言稚雪想起老宅的样子,心道反正夏天就要过去了……!
  他再撑一阵子,等雨季过了才搬吧。反正……也不差这一点时间了嘛!
  言稚雪干咳了声道:“还没搬,老宅积灰多年,如今大雨又把玻璃撞碎了,修理和打扫也需要一阵时间。”
  陆弈辰挑眉。
  是谁之前信誓旦旦,拍胸脯和他说老宅审批过了就要马上从他别墅搬走?
  陆弈辰难得没有继续调侃,免得有人炸毛拉不下脸硬要搬进去,然后惹出一堆麻烦喊他善后,因此只是抱胸道:“行,你暂时不搬也好,免得被谢儒找上门。”
  言稚雪一顿。
  陆弈辰笑道:“最近谢氏在投标一个新项目,我和谢家大伯联手,想从谢儒手中抢过项目。谢儒如今内忧外患,焦头烂额。”
  言稚雪翻白眼,“难怪他最近没烦我了。”
  之前还在律师楼堵他,但最近都没看到他的影子了。
  不过无论如何,言稚雪身边还是跟着不少以周毅为首的,陆弈辰安排的保镖。
  陆弈辰摇头,“不一定,从你这儿下手针对我,也是一个突破口,所以你近期注意些,别把自己作到他手中。”
  “不用你提醒。”言稚雪冷哼,“我自然会躲得远远。”
  他又不傻。
  之后两人便没有再聊,只是安静地等待雨停。
  陆弈辰看着平板里的公文,继续他的工作;而言稚雪则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关于老宅有太多回忆,无论是他和父母的,和陆弈辰的,还是和谢儒的。
  那时候他还小,谢儒总会带着很多新奇的玩具和零食过来玩。
  “这些零食和玩具你不喜欢吗?”
  “我也可以叫爸爸妈妈买啊。”
  “那你想要什么?谢儒哥哥都可以做到哦。”
  小稚雪认认真真道:“我想要幼稚园的小朋友都陪我玩,谢儒哥哥,为什么他们都不和我玩啊?”
  “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小谢儒凑到小稚雪耳边道:“我可是他们的老大,只要你和我玩,然后和他们说你要和我结婚,就像家家酒里的爸爸妈妈,他们就会和你玩了。”
  “真的吗?”小稚雪嘟嘴道:“可是我不想和你结婚,我不想和你演爸爸妈妈,而且只和你演好无聊。”
  “那你想和谁演?”
  “我想和弈辰哥哥演!他不会讲话,不会欺负我,而且一个人的好可怜哦。或者……我也可以和小叶演爸爸妈妈,和小米演姐姐弟弟。”
  小谢儒有些生气,他收走了小稚雪的所有玩具。
  “你干嘛……!”
  “不给你玩了,阿雪没有听话,爸爸妈妈才不要你的,其他小朋友也不要和你玩了。”
  小学的时候,言稚雪还是很疑惑。
  “他们还是不和我玩……”
  “因为大家都不喜欢阿雪啊。”谢儒外头道:“可是我喜欢阿雪,大家也喜欢我哦,你和他们说你我们是在一起的,将来要结婚生宝宝的,他们一定就不讨厌你了。”
  言稚雪道:“可是我不想大家因为我要和你结婚才喜欢我的,我想要他们喜欢我这个人。”
  “可是没人喜欢你啊,阿雪。”
  言稚雪低下头,最后他跑到了陆弈辰的座位,紧紧抓着陆弈辰的手,“弈辰哥哥喜欢我!”
  谢儒嗤笑,“你弈辰哥哥不喜欢你!因为你总是欺负他!”
  言稚雪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感觉随时都要哭了。
  陆弈辰正看书呢,觉得头疼得很,他瞪了谢儒一眼,从座位抽屉找了颗糖果扔给言稚雪,示意他别闹。
  ……
  ……
  “吃糖么?”
  言稚雪醒过来的时候,就见陆弈辰已经缓缓地开车下山回城了,也不知道陆弈辰是几点开的车,但言稚雪转头一看,外头天色已经露出鱼肚白,就快要日出天亮了。
  言稚雪也是被这光给照醒的。
  见言稚雪在发呆,陆弈辰便给他扔了颗糖。
  言稚雪接住,剥开糖纸爬起了身。
  在经过一晚上的狂风暴雨,如今天气明朗,雾霭散开,只留下叶子的水滴和泥土的潮湿。
  言稚雪都不知道多久没看过日出了,毕竟他一般没起那么早。
  山间刮起一阵风,树叶窸窸窣窣的,太阳借着这把风趁机从云层探出头。
  就是这一瞬间大地被光芒照亮,万物苏醒,一片灿烂。
  言稚雪搅下车镜子,胳膊放在上头,头枕着胳膊探出去看。
  陆弈辰一转头就见言稚雪半张脸在金色的柔光中,眼睫毛在逆光下清晰地煽动,发丝随着车子一颠一颠,像一只好奇的猫咪探出头想晒太阳。
  陆弈辰轻笑,放慢了速度。
  ……
  回城后,言稚雪休息了一阵便约了麦吉的儿子——卡洛出来谈一谈。
  他最终还是想尝试合作参加比赛,只看对方在和自己聊了后愿不愿意了。
  两人约在一个安静的咖啡馆。
  言稚雪来到后就见卡洛已经到了。
  卡洛是一个典型的外国帅气小伙,金发碧眼,笑起来有小酒窝。
  “嗨!”卡洛一眼就认出了言稚雪,毕竟很好认——不是每个人脖子上都有玫瑰纹身。
  “你好啊!你和我妈说的一样漂亮,东方人都很漂亮,但你是万里挑一的漂亮。”
  言稚雪笑了笑点头,“谢谢。”
  卡洛把菜单递给言稚雪,也不寒暄了,开门见山道:“我妈说你有很多很棒的想法和理念,而我只会调香,需要你的帮助。”
  “不一定。”言稚雪一边翻阅一边道:“想法固然是有的,但也要看契不契合,我相信你在调香时脑子里不会真的一片空白,基本概念还是有的。”
  “嗯……确实。”卡洛挑眉。
  两人接着交换了一些想法,待两人把三片蛋糕,咖啡和烤饼都吃完后,卡洛已经非常激动了。
  “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合作得非常愉快!”卡洛一击掌道:“我甚至马上有了想法,名字就叫童年梦幻曲,一共四瓶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与基调,预示着四个阶段。第一瓶……取决于你给我的第一张画,也许……可以来一点梦幻的基调?”
  言稚雪心道,所以他需要给卡洛四张代表着童年四个阶段的画。
  言稚雪顿了顿道:“梦幻……我不确定,卡洛先生,既然要合作了,我想我也得诚实一点和你说,我的童年并不梦幻也不快乐,充斥着更多让我不愉快的回忆,所以我的画可能会压抑、黑暗,就像外界对我的评价,如果你不喜欢要尽早说。”
  “我看过你的画。”卡洛笑道:“我怎么会毫无准备与做功课就来了呢?实话实说,外人评价你的画很阴暗,但我和我妈妈一样,我们很喜欢,我觉得……很危险。”
  “嗯?”
  卡洛摸了摸下巴道:“不是黑暗,是感觉藏了很多秘密,看起来很神秘也很魅丽。”
  两人聊了一阵也挺熟了,卡洛没忍住挑眉撩拨,“就像你给我的感觉,像一朵荒野的玫瑰。哦对,我想你一定听说过很着名的一款香水,叫无人区玫瑰。”
  言稚雪哭笑不得,有其母必有其子,这俩见着自己都忍不住嘴贫一下是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定在想我和我妈一样,是吧?”卡洛笑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但我们性格比亲的还相似,我们可不是轻浮,这是对美丽的欣赏与追求。”
  “好了,说回正事。总之,我没有那么狭隘地认为童年一定要是甜美还是梦幻的,一切看你画的再聊,再说……我的童年也并不甜美呢。”
  卡洛叹了口气道:“你也听过我母亲把我父亲告上法庭的事了,我小时候家里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啊。”
  不过两人都没有想分享自己过去的意思,这话题便过去了。
  临分别前,卡洛执意买了单,并让言稚雪什么时候有想法,什么时候画好了便什么时候联系他。
  言稚雪回到家的那一刻,脑海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有了画面想画出来。
  言稚雪每次画画都像中邪似的,手不听使唤进入了无人能打搅的境地,于是他遵从自己的内心去了画师。
  等到他把草图给描出来,底色铺上后才愣了。
  他画的是一副郁郁葱葱的花园,里面有两个小孩子再追逐。
  言稚雪一直以来的画都是外界诟病的阴暗,但他真正画了他觉得让他很不开心的童年后,出来的却是一片温馨和美好。
  他这才知道,原来小时候发生了那么多事,但在他脑子里印象最深刻的居然是花园,留在记忆里的……美好比悲伤更多吗?


第21章 拜访
  上了初中后,言稚雪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你这个卑鄙小人!”言稚雪揪着谢儒的衣领子,双目赤红,“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做了什么?”谢儒摊手,笑盈盈道:“阿雪,你又在发什么脾气?”
  “你还想狡辩!”言稚雪把手机里的视频递到谢儒面前。
  是谢儒用钱和学会位置收买同班同学,让他们孤立自己的对话。
  谢儒挑眉,“谁给你看的,陆弈辰?”
  言稚雪双眼微眯,“你要干什么?”
  谢儒最爱找陆弈辰的麻烦,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陆弈辰也逐渐不会忍让,谢儒招惹他他就揍回去。
  但谢儒知道明面上打不过陆弈辰后,多的是暗中使绊子的手段。
  “没干什么,现在你知道了,就更知道要怎么做了吧。”谢儒知道瞒不过去了,干脆坦诚道:“我说了,你听话一点就不会有孤立的事了,不是么?”
  言稚雪冷笑,“谢儒,如果是要听你的话才能得到的朋友,那太廉价了,我宁愿不要”
  “随你。”
  言稚雪看着眼前轻描淡写,比他大两岁的“哥哥”,忽然觉得很可笑。
  整整快八年,他都以为是他做的不够好才没有人喜欢,他试过考取好的成绩想借此吸引人,也试过故意考得不好,没想到……
  只是因为谢儒。
  他父母说的没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言稚雪垂下了头。
  出乎意料的,难过、悲伤、生气的情绪好像都没有,只是觉得空空荡荡的。
  “阿雪……”
  “别碰我。”言稚雪定定地看着谢儒,眼神带着疏离,“别和我说话。”
  谢儒一惊,以前的言稚雪最多是抗拒,但他从没看过这样……冷淡的言稚雪,仿佛是要把他给化进陌生人的区域。
  谢儒道:“阿雪,你真的生气了……?”
  “没有,不重要了。”
  谢儒和言稚雪不同级,但谢儒和陆弈辰一样年龄一个班。
  言稚雪从那之后一直避开谢儒,唯有跑去欺负陆弈辰,比如让他跑腿买水、让他帮自己搬东西、写作业的时候才会看见谢儒。
  但他没理人。
  “阿雪。”
  谢儒凑到陆弈辰的位子上,“阿雪你别不理我,我知道错了,我已经让他们都不这么做了,没人会欺负你了之后。”
  “阿雪你原谅我一次。”
  “……阿雪,陆弈辰又不会说话,你和他整天自说自话个什么啊?有意思么?”
  谢儒哄了老半天,最终耐心告罄,伸手想拽住言稚雪。
  “阿雪过来。”
  “你别碰我!”言稚雪躲到陆弈辰身后,凶巴巴对陆弈辰道:“你要是不帮我拦住人,回家我就把冰箱里的全部可乐都倒你床上!”
  谢儒抬手就要把陆弈辰推开,“你别多事陆弈辰!”
  碰!
  接着,谢儒就被陆弈辰给推倒在地。
  ……!
  四周传来惊呼,不少人都默默看起了戏。
  “反了你陆弈辰!”谢儒怒极反笑,两人随即扭打在一起。
  言稚雪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抄起一旁的书狠狠地往谢儒身上哐哐砸,武德是一点都不讲。
  ……
  言稚雪睁开眼睛时,看了看天色,发现自己在画室里头睡着了。
  言稚雪伸了个懒腰,一旁摆着的是已经完成的画作。
  郁郁葱葱的花园,栩栩如生的蝴蝶;天上的太阳很灿烂,但乌云悄然而至,看着像是要下雨了,因此其中一个孩子在招呼另一个孩子回家。
  也许细品会看见乌云与水中奇怪的幻影,但至少第一眼看去,油画里的孩子快乐而美好。
  言稚雪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也是第一次画出配色那么温和的画,粉绿相间、姹紫嫣红,就像春天那般,于是他决定明天去他的老师邓老。
  这毕竟是比赛,交给卡洛之前,言稚雪想先让邓老给他评论与指导。
  邓老住在郊区,比言稚雪老家还要偏僻,说是荒郊野岭也不为过,言稚雪心道,他明天得早早出发,去到邓老家时说不定都下午了。
  言稚雪洗了手下楼吃饭,陆弈辰见到人便问道:“我听周毅说你明天要去郊外?”
  “对,怎么,你要跟?”言稚雪抱胸,“我们陆大总裁这么空闲?”
  “没空。”陆弈辰道:“只是想和你说我明早出差,大约三四天。”
  言稚雪一愣。
  陆弈辰道:“若是害怕打雷,便在邓老家住几晚。”
  “才不要,我好端端的去打扰老人家避世隐居干什么呢。”言稚雪嘟哝道:“你去哪儿啊?”
  “B市,谢家的股东大会。”陆弈辰叹了口气,“本来想着带你一起去,但毕竟是谢家的会议,你去会有些不方便。”
  “我才不去。不过……你打算在股东大会上做什么啊?”
  陆弈辰挑眉,“自然是……搅得他们翻天覆地。”
  言稚雪也挑眉,眼角的泪痣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跳动,“劝你不要那么嚣张,小心可别被地头蛇给吃了。”
  “那也要看他们吃不吃得下。”
  言稚雪看着眼前嚣张恣意,权势滔天的男人,忽然有些出神。
  “诶,陆弈辰。”
  “嗯?”
  言稚雪歪头问道:“你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嗯……?”
  言稚雪在沙发坐下,取过一个苹果啃,“你是不是很开心啊,如今的你不再受制于人,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敢反抗你。”
  陆弈辰在言稚雪身边坐下,用水果刀细致地给苹果削皮,轻笑道:“不是还有个言小少爷一直致力于反抗我码?”
  “啧。”
  陆弈辰把削了皮的苹果递给言稚雪,“胃不好吃这个。”
  言稚雪看着陆弈辰眼底下的黑青。
  陆弈辰工作像拼命似的,时而不时就出差,空闲时见他都在看公文、接电话,一刻都没闲着。
  言稚雪道:“我想,你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吧。”
  否则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去维系呢?
  “小少爷,人都是被推着往前走的。”陆弈辰笑道:“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喜欢与不喜欢,只有需不需要,想不想要。”
  “啊?”
  “来吃饭。”
  ……
  隔天,言稚雪难得起了个早出发。
  邓老就像小说里的隐世高手那般,要么出国采风,要么一心在家专研画。
  周毅开车,还带了另外一个兄弟和言稚雪穿过重重竹林,饶了好几圈山路后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一座中国风的古宅藏在竹林间,白墙青瓦,站在外头就能听见里头的溪水声,活像什么武林门派。
  言稚雪早早和邓老说了,因此这会儿竹篱笆开着,言稚雪让周毅把车停在外头。
  “老师不喜欢车开入院子。”
  周毅只得点头道:“我们在外头等。”
  言稚雪背着一袋子画具,沿着小径往里走。
  四周很安静,言稚雪微微蹙眉。
  往常邓老的帮佣阿姨都会出来迎接自己,这会儿是还在忙吗?
  言稚雪继续往里走。
  越走越深,言稚雪便察觉不对。
  好安静……
  而且气氛有些诡异,他不确定自己的第六感准不准确,但他感觉似乎有人在暗处看自己。
  言稚雪掏出手机想要联络周毅,接着他便感觉后背一凉,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身后出现,从后禁锢住他。
  言稚雪只感觉那人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第22章 绑架
  言稚雪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熟悉是因为之前来过。
  陌生是他已经很久没来,并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来。
  “谢儒。”言稚雪冷冷地看着身边的人,“你又想干什么。”
  言稚雪心道,谢儒真是疯了,以前他和谢儒吵得太凶或者在外头浪得过头,谢儒就会把他强行带来这里——谢家的地窖,或者说禁闭室,美其名是反省。但如今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谢儒这么做和无异。
  即便在他们有婚约的时候,谢儒这么做言稚雪也有权控告他,只是他知道这样做没用。
  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他的父母。
  地下室黑黢黢的,一盏灯也没有,只有旁边一个小小的通向楼道的玻璃窗,丝毫不透光。
  这里除了谢儒身下的椅子和言稚雪此刻躺着的床铺,什么都没有,连地板和墙壁都是冰冷冷的水泥。
  谢儒的爸爸还没去世之前,谢儒犯错了,谢爸爸便会把他关进来反省,连谢妈妈也不能幸免。
  那是一个比谢儒还要自我和控制欲泛滥的男人,无法忍受别人对他的忤逆,而谢儒在他的教养下可谓是深得衣钵。
  也因此在长大后,谢儒在受不了言稚雪对他的反抗之时便也重施故伎。
  谢儒挑眉,“你还用问?你每一次进来是因为什么,这次便是因为什么。”
  言稚雪只觉得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言稚雪冷笑,“哦,因为我不受你控制,你就把我关进来,谢儒,你可真TM是天才。莫名其妙把一个陌生人关进来,我是不能能报警说你?”
  “陌生人?言稚雪,我们TM从小便是要结婚的关系!是你背叛了我,无论是感情还是股份!”
  四周太黑了,言稚雪适应了后只能勉强看见谢儒狰狞和愤怒的神色。
  这就是谢儒。
  这才是谢儒。
  外人看见的儒雅公子都不是谢儒。
  言稚雪即便再愤怒再恶心,想要一拳反击或者和谢儒拼了,但处在这个环境,生理反应却更为诚实,他发现自己一见到谢儒生气就失去了力气,浑身微不可查地在发抖。
  但即便再怕,也不能让谢儒这逼发现。
  谢儒想让他害怕进而顺从,那他还就偏不。
  言稚雪昂首嗤笑道:“疯子,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疯子。真好笑,因为我背叛你你就要把我关起来,那你怎么不把你公司那些股东关进来,陆弈辰和你作对你怎么也不把他一起关进来?
  哦……我忘了,你没那个本事,只能拿捏我来满足你那无处发泄的控制欲,掩饰你是个败者的事实,毕竟陆弈辰回来了,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言稚雪!”
  谢儒抬手就要打言稚雪。
  言稚雪把脸送了过去,语气满是期待道:“你打,用力点,回头正好给我做伤情鉴定。”
  谢儒:“……?”
  谢儒看着眼前的人,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没有下手。
  “阿雪……”谢儒胸口剧烈起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挫败地放下手,“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从小到大我对你花了多少心思你还不知道吗?”
  言稚雪凉凉道:“比如给我在地下室这里添置一张新床?”
  这床以前是没有的,只是言稚雪身体不好谢儒才添置。
  谢儒坐了下来,感觉更加挫败,“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作为我的未婚夫,你偏要和我作对,乖乖听话和我一起生活很难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为什么总要制造一些额外的麻烦,让我们之间变成现在这样?”
  言稚雪觉得好笑,“我也很奇怪啊,谢儒,所以在你的世界观里就是要听另外一半的话?那我让你吃屎你吃吗?我还想看你死,还想看你学狗叫在地上爬,你爬呀?”
  谢儒:“……”
  言稚雪:“你看,你都不乐意吃屎,凭什么让我吃你这口狗屎?”
  看着言稚雪嬉皮笑脸的样子,谢儒忍住怒火:“……那陆弈辰就喜欢你了?愿意为你当狗了?值得你背叛我去和他结婚?阿雪,小时候我就劝你了,现在我还要和你说,你以为陆弈辰真的喜欢你?喜欢你他当时会丢下你去外国?”
  “他没有丢下我去外国,你大可不必扭曲成这样。”
  谢儒抱胸道:“无论如何你成功说服了自己,但事实就是他离开了,无论是以前还是过去,他终究是会离开的,他不会愿意在你身边,也就我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像个舔狗那样喜欢你,追求你,但他可不会。”
  言稚雪垂下眼眸,有些无语,“不是谢儒,世界上的男人是死绝了吗,我还非得从你们两个中间二选一?”
  言稚雪伸出手指头一根根掰扯,“你也知道他唯一能被攻击的地方就是出国了,毕竟其它方面……论财力、能力、智商……所有,你都比不过他诶,好可怜哦。”
  “……言稚雪你不要逼我动手。”
  言稚雪轻笑,“还说是舔狗,谁家舔狗一言不合就打人。还舔狗,你配吗?真正的舔狗就应该委曲求全,哪怕我和别人结婚了,也为了我的幸福拱手让出你的股份,哎,你接着装呀,触及利益了就装不下去了是吧。”
  谢儒有些绝望地看着眼前油盐不进的言稚雪。
  言稚雪怎么变成了这种样子……
  以前言稚雪被关了就会害怕,歇斯底里。以往他的出逃方式包括绝食、假装哮喘病发、真的气急攻心发烧生病了,还有一次是情绪失控拿叉子戳自己脖子逼迫谢儒放人,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脖子处纹了玫瑰,用以遮掩伤疤。
  但如今他为什么那么气定神闲?是因为觉得陆弈辰会来救他?
  ……陆弈辰。
  是陆弈辰教坏了他,从小就是这样,言稚雪一定是跟着陆弈辰才会越来越叛逆,反抗和忤逆自己。
  陆弈辰记得,很小的时候言稚雪还会亲昵地叫他谢儒哥哥。
  而言稚雪第一次对他冷下脸,避开他再也不和他说话就是因为陆弈辰给他看了那条视频。
  如今言稚雪一口一个陆弈辰,不过就是贫民窟出生的杂种,凭什么介入他和言稚雪之间的关系?
  现在就算走了狗屎运,也改变不了他本就是个又穷又哑的杂种的事实,这样的人目光能有多长远?还创建商业帝国,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
  谢儒打赌很快就会倒闭破产,而言稚雪还对他盲目信任。
  谢儒眼底没了温度,只觉得烦躁得很,就像以前言稚雪忽然有一天不理他了,现在他对言稚雪做什么都像朝死水里丢石子,这让他很不安与焦躁。
  谢儒觉得他再待下去会发疯,于是起身道:“你自己好自为之!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就签了这个,到时候我再让你出去。”
  谢儒把一叠契约放到床边,“不要搞幺蛾子,我知道怎么对付你。”
  说完就走了。
  言稚雪“啧”了一声,这就被他骂走了,到底谁的谁啊。
  不过……
  人走后言稚雪才发现自己四肢已经冷得僵硬了。
  言稚雪朝手心哈了几口气,找回自己有些失控的心跳和呼吸。
  言稚雪扫了一眼契约,黑暗中也看不清,但大概是股份、婚约诸如此类的东西,言稚雪看都懒得看,直接扔到一边去。
  言稚雪躺在床上,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觉得恶心至极。
  也不知道谢儒对他老师做了什么,只希望别伤害到邓老。
  言稚雪猜测谢儒应该是派人把自己打晕后从后门带走,因为周毅他们才察觉不到。
  也不知道周毅他们发现不对劲需要多久,更不知道发现后……会怎么做。
  陆弈辰现在出差了不在国内,即便他在国内,他会……来救自己吗?
  但订婚宴还有一个月就到了,无论如何陆弈辰都需要自己出现在宴席现场,至少在那之前他会和谢儒讨人吧。
  就凭着这点,无论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因为如今是契约关系,言稚雪始终有底气。
  以往他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也不想把夏明焰他们这些普通人卷进来,但这次他好歹和陆弈辰签了合约,所以他不想要再做蠢事。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觉得以前自己绝食、自残的行为很笨。
  无论他怎么做,除了伤害自己也根本没什么用。
  言稚雪深吸一口气,待家佣把饭菜送进来后,言稚雪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没再怕的!
  大不了和谢儒那逼同归于尽嘛!
  *担心有些小可爱把作话关了所以放在正文里:下一章就入v啦!让大狗狗来英雄救美,两人再气一下谢b!小可爱们在v章留言有随机红包掉落,开奖前全订可以参与抽奖,感谢大家支持昂!另外推一下我的预收:《我靠绯闻在人界苟活》
  小兔妖闻兮被调任前往人界当外交官了。人类与妖怪关系紧张,闻兮此次任务重大,必须打消人类特警攻打妖族的想法。
  只是妖怪在人界难以行事,收到的敌意和挚肘很多。
  怎么办?
  闻兮破釜沉舟,决定……炒绯闻。
  听说特警二队队长骆绛深得民心,常年在荒郊野岭杀作恶不守法的妖怪,多年未归。
  闻兮大手一挥,他俩的同人本,论坛情仇帖,新闻八卦……全都给安排!
  看到新闻报道,闻兮戏精上身,眼眶微红,“真不知道远处的战乱什么时候结束,想他了。”
  看到虐恋爱情电影海报,闻兮怅然喟叹,“总有许多恋情是世人不能接受的,跨越种族,被身份限制的禁忌之爱总是如此艰难。”
  下雪了,闻兮垂眸轻笑,“他总爱在下雪天握着我的手去赏梅。”
  多绝美的爱情,多可怜的妖怪,众人心想。
  几年后,二队队长回来了。
  听说,队长高大英武,这次远征创造了一人砍杀七个狼妖战士,手撕妖怪的传说。
  听说,队长嫉恶如仇,特讨厌妖怪,唯独他那位妖怪地下情人。
  听说,队长嗜血狠戾暴脾气,明明是个人类但比妖怪还可怖。
  闻兮连夜跑路。
  门一开,多年不见的故人,眉眼冷峻的军装男人语气森然,“跑什么?我还没听够呢。”
  闻兮看着那把抵着自己喉结的漆黑枪口,发着抖问想听什么。
  男人笑眯眯的,“来和我说说我们那曲折浪漫,海枯石烂的一, 段, 情。”


第23章 不要丢下我
  谢儒面色沉着地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两个窗口,一个是地下室的监控画面,一个是股东大会的视频会议。
  他好不容易逮到言稚雪落单的机会把他带回来,为此他放弃了股东大会。
  总归他二伯有在现场,他去不去差别不大。
  谢儒微微蹙眉: “陆弈辰没在?”
  他从言稚雪手中骗去了那么多股份不就是为了搅动风云吗,这会儿他居然会错过?
  谢二伯也觉得奇怪, “席位上有预留给他,可我大哥身边空着。”
  谢儒冷笑,他那吃里扒外的大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陆弈辰勾搭上。
  难不成……陆弈辰是因为言稚雪才没去?
  不,不可能。
  谢儒没去也还好,但陆弈辰不是谢家人,也是他的第一次参与,意义和他不一样。
  陆弈辰对言稚雪怀恨在心,怎么可能会为了言稚雪放弃这大好机会?
  当年言稚雪拉着他要一起私奔,陆弈辰同样为了利益抛弃言稚雪。
  退一万步,陆弈辰需要言稚雪完成订婚宴席,那也是一个月后的事。
  谢儒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的秘书。
  “谢,谢总……不好了!我们的账本出事了!”
  与此同时,视频会议里也传来二伯焦躁的声音, “我就说怎么大家态度有些奇怪,甚至明目张胆地偏帮我大哥……草!小谢,你账目怎么回事!”
  谢儒一愣。
  ……
  地下室内,言稚雪把自己裹紧在被子里。
  有点冷。
  地下室在地下本就潮湿阴寒,昨晚下了一场雨后,早晨起床之时言稚雪只觉得冰寒刺骨。
  言稚雪嘴唇有些白,心道有些不对劲。
  以往谢儒把自己关起来后怎么也不会像这次那样不闻不顾,言稚雪怀疑自己死地下了他都不知道。
  难不成是有什么急事?比他发泄掌控欲还要重要那种急事?
  联想到陆弈辰说的话,言稚雪心想,该不会是因为股东大会?
  也许是陆弈辰做了什么事让谢儒焦头烂额,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太平静了,平静得让言稚雪有些不安。
  想了想,言稚雪看向了他的午饭。
  自从他拿叉子自残过送来的饭菜里便没有刀叉,只有圆润的木汤匙,但……
  言稚雪把瓷盘砸碎一角,瓷片擦干净后藏在了枕头底下。
  过了一阵,地下室的门便被推开,谢儒脚步有些重地下楼。
  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甚至是有些来势汹汹。
  靠着床头的言稚雪微微蹙眉,往后缩了缩。
  “言稚雪。”
  谢儒冷声道: “谢氏旗下的儒师集团被控告逃税,你有什么头绪吗?”
  言稚雪挑眉: “你犯法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就是你不对了。”
  “……言稚雪,别扯开话题,是你告诉陆弈辰内网的密码?”
  谢儒和底下的人层层盘查,想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后来发现是有人骇进了内网,但要成功,至少得需要一样东西,要么是密码,要么是账号,要么是代码。
  谢儒这才想起来,他和言稚雪还没闹僵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手机用的账户密码是言稚雪的生日。
  言稚雪轻笑, “谢儒,陆弈辰知道我的生日不奇怪吧?”
  谢儒上前直接掐住了言稚雪的脖子, “言稚雪,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言稚雪昂着头定定地看着他, “你诸事不顺,我便有好处,我高兴。”
  谢儒收紧了手,言稚雪纤细而脆弱的脖子青筋暴露,皮肤也转红,看起来就要被捏碎了。
  言稚雪张嘴艰难地呼吸。
  谢儒双目微黯, “阿雪,从小到大我自认我对你保持着基本的尊重,我说过,你身体不好我不勉强,我守住了作为伴侣的底线。你呢?你对我做了什么?”
  言稚雪心道,好好好,谢儒清高,他出去外头找人约炮这种事在他心中居然是守住伴侣底线。
  谢儒松开手把人摁倒, “我觉得我真可笑,我到底为了什么这样对你处处忍让,致使你一步步地踩在我头上,一步步地把我推向深渊。”
  “你……!”言稚雪察觉不对劲,谢儒这样子看起来像疯了一样,眼底是藏不住的怒火,像是彻底撕开了压抑许久的斯文面具。
  谢儒一手将言稚雪双手按在头顶上,一手粗鲁地拉开言稚雪的衣领子。
  “我父亲说得没错,过多的放纵只会让人得寸进尺,不知天高地厚。”
  言稚雪呼吸急促,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谢儒这个疯子!
  谢儒此刻跨骑在言稚雪身上,因此言稚雪用尽全身力气抬腿往上扫,直直揣向了谢儒的胯下。
  “……!”
  趁着谢儒疼得分神,言稚雪挣脱了他的禁锢,从枕头底下抽出瓷片刺向了谢儒的脖子。
  “……言稚雪!”
  谢儒低吼一声,把言稚雪给推开。
  瓷片满是棱角,言稚雪因为用力手掌也是一片血。
  言稚雪喘着气,举着瓷片蜷缩在床角,惊恐而戒备地看着谢儒。
  谢儒手捂着脖子,鲜血汩汩直流,但他居然赤红着眼没打算放过言稚雪,顶着伤口扑上言稚雪要去抢夺他的瓷片。
  两人缠斗,言稚雪自然是落下风。谢儒把言稚雪的手腕给折断抢过了瓷片。
  “言稚雪我真是小看你了。”谢儒抓着言稚雪的头发把人给摁在被单里, “你以为帮了陆弈辰那杂种就能飞黄腾达?啊?”
  “他迟早也会破产,和你那势利的父母一样!只有我才能给你稳定的生活,你TM偏要和我作对!你以为你是谁,蹬鼻子上眼了是不是!”
  自从言稚雪转移了股份,谢儒便有一口气堵在心间,而这次账本的事就像是那根导火索,在把谢儒的尊严狠狠地蹂躏了一遍后,临界点终于爆发,谢儒像是要把这几年受到的气一次发泄。
  就在这时,言稚雪忽然全身抽搐,不停地大口喘气。
  谢儒一顿。
  言稚雪意识飘忽,只觉得很冷,从早上积攒到现在的冷,手掌心还在流血,手腕疼得他喘不过气,呼吸感觉一点一点被剥夺。
  他感觉他快要无法呼吸了。
  谢儒冷声道: “又要玩你那套苦肉计?”
  言稚雪嘴唇发紫,浑身都在抖。
  苦肉计只对在乎自己的有用,言稚雪从来不想再谢儒面前使用苦肉计,一般都是他为了出去不得已使出的自残手段,或者真的因为情绪激动被逼出哮喘病发。
  但言稚雪此刻根本说不出话,要是耍嘴皮子他还能把谢儒气得怀疑人生,但若是谢儒真的不讲道理和他这样硬碰硬,那他是毫无胜算。
  谢儒: “言稚雪,你别用这招逃避,我不买账。”
  谢儒把言稚雪翻过来,却发现言稚雪……根本不会反抗了。
  言稚雪双眼无声,意识恍惚,全身皮肤紫白交错,只是不停地抽搐喘气。
  ……这是哮喘病发了。
  谢儒也愣了。
  ……不像演的。
  谢儒试探性地解开了言稚雪的扣子,见言稚雪情况越来越不对,他只能起身喊护工下楼。
  护工一下来脸都白了, “言少这是哮喘病发,要是不及时急救会没命的!”
  护工在谢家待了很多年,也是看着谢儒和言稚雪长大的,言稚雪的情况她很清楚,两人糟糕的关系护工也心知肚明,只是装聋作哑。
  “那就给他急救!”谢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退到一旁。
  刚腾升起的怒火就这样被戛然而止,谢儒发泄般重重往墙上挥拳一砸。
  就在刚才他二伯和他说,他们要投标的项目黄了,被大伯顺利夺去了。
  甚至还有执法人员去到他公司询问详情,接着他将要应付一堆法务纠缠,不得安生。
  如今谢儒的势力暂时还能帮他争取一点时间,但这毕竟触及逃税,他再怎么权势滔天也抵不过公关与律法。
  现在最怕的就是被公关找到关键证据,如今二伯和他手底下的人正在焦头烂额地规避风险,而二伯则让谢儒去求救祖父。
  可谢儒哪敢啊。
  他们这几个后辈拼了命地在祖父面前证明自己,为的不就是祖父死后的继承权,如今他求救祖父也许还有救,但这也表示在祖父心中他将会被大大扣分,也许还会与继承权无缘,反倒便宜他的盟友谢二伯。
  思来想去,谢儒便觉得烦躁至极。
  他多年经营难不成要败在他一时的痴心?那个生日密码,不就是言稚雪对他活生生的打脸。
  “谢……谢少……”护工给言稚雪上了呼吸器后小心翼翼道: “急救用处不大,要送去医院……”
  谢儒冷声道: “不送会怎样?”
  “不送会有生命危险……”
  “……”
  护工就怕言稚雪真死了,追究下来罪名会按在她头上,只得硬着头皮道: “这次病发严重,三个小时内不送医院就医八成会恶化身亡。”
  谢儒定定地看着言稚雪,言稚雪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哈气,身体小幅度地颤抖与抽动。
  “……叫救护车吧。”
  “是!”
  护工接着也给谢儒包扎脖子上的伤口。
  谢儒的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也得去医院处理。
  ……
  五个小时前。
  “要不然硬闯吧?”医院内,夏雨雨看着眼前的陆弈辰,急得快哭出来了。
  陆弈辰默不作声地看着病房里躺着的老人,那是言稚雪的老师邓老。
  那天他本来前脚就要踏上飞机了,但后脚随即收到了周毅的电话。
  言稚雪出事了,是邓老的护工拖着伤出来求救的,周毅当即把护工和同样受伤的邓老送往医院。
  好在邓老手术很成功,并无大碍。
  “不行。”陆弈辰身后的女人摇头道: “夏小姐,要是对方没有人质还好,但若是我们拼火杀进谢家,谢儒会做出什么事我们不敢保证。”
  “而且谢家别墅的位置……有些敏感,除非逼不得已,否则闯进去陆总轻易就又要到国外去了,他好不容易才把身上的脏水洗干净。”
  夏雨雨一顿。
  她似乎听人说过陆弈辰有案底,一度没办法回国。
  原来是被人陷害吗?谢儒?
  女人有一头天生的红棕发与蓝眼睛,是一个漂亮的外国人,夏雨雨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叫梅薇,出事后这女人便从外国连夜赶来,似乎是陆弈辰叫来的帮手,陆弈辰管她叫“二姐”,但夏雨雨知道陆弈辰没有兄弟姐妹,这人还是个外国人,因此大约是干姐。
  夏雨雨见梅薇与陆弈辰一脸肃穆,悄声道: “可是谢儒好歹是阿雪的前未婚夫,应当不至于伤害他……吧。”
  她实在害怕,毕竟陆弈辰甚至搬来了干灰色产业的人。
  梅薇看向陆弈辰,陆弈辰没搭话。
  陆弈辰心道,怎么不至于,谢儒在外人面前脾气温和,但那只是伪装。
  言稚雪在他跟前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独立的人格,谢儒看他就像看一个言家送来的礼物,是自己的所有物。
  言稚雪十四岁的时候最为叛逆,那时候被谢儒拖进地窖后,陆弈辰以探访谢叔叔为由闯了进去。
  谢儒那时候就拿着叉子按在言稚雪的脖子上吓唬他, “你要跟陆弈辰走还是留在这?你要是和陆弈辰走,别怪我手下无情。”
  哪里知道言稚雪忽然就发疯似的夺过叉子直直往自己脖子戳,赤红着眼看谢儒, “我可以走了吗?”
  那时候谢儒和陆弈辰都傻了。
  对了。
  陆弈辰出神,这就是为什么言稚雪脖子上有玫瑰纹身吧,也许是他长大后看不惯那道疤痕,即便很细小,便想用什么掩盖住它。
  但他知道,只要言稚雪还有一口气,残了还是伤了谢儒根本不会在意,说不定他会更乐见其成。
  陆弈辰哑声对梅薇道: “再等一小时,可以让兄弟们准备了。”
  自从言稚雪出事后他便没有合眼,眼底一片青黑,但他这会儿看着情绪依旧稳定,像是已经做好了天塌下来的准备。
  如果陆弈辰和谢大伯的计划顺利,那谢儒的罪行就会被公之于众。
  陆弈辰担心谢儒会恼羞成怒伤害言稚雪,那这样还不如硬闯进去。出事便出事了,大不了之后再想办法收拾残局。
  在股东大会传来喜讯那一刻,梅薇便带人出发,但……
  “晚了一步,出事了,救护车带着人去医院。”
  ……
  言稚雪躺在救护车上时,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他好像看见了人生走马灯。
  小时候的陆弈辰,他那不着家的父母,谢儒的逼迫,出国的陆弈辰,离家出走后的小公寓……
  言稚雪有些恍惚。
  耳边是谢儒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听他的话,似乎尾随在救护车后的人都被袭击,医院也被控制住了。
  “是陆弈辰?他哪来那么多人!而且他怎么敢在国内这样明目张胆干架,他声誉不要了?!他案底洗干净了?你们怎么做事的!”
  “外国人?那给我查出来是谁!”
  言稚雪轻轻眨了眨眼,陆弈辰要来接他吗?
  来到医院后,言稚雪看见了陆弈辰。
  他带着人站在手术室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喝谢儒。
  接着言稚雪便要被推进手术室,他有些害怕出来后就见不到人了,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陆弈辰轻声道: “别怕,我会一直在。”
  接着,言稚雪便被推进手术室。
  大门合上,陆弈辰收起了温和的表情,转头看谢儒。
  谢儒的人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这会儿医院内的都是梅薇的人。
  陆弈辰拈着手中的光碟,语气淡淡道: “要我把这份证据发给你祖父,还是你现在立即离开,自己选。”
  谢儒摁着受伤的脖子,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地看陆弈辰。
  “陆弈辰……我怎么觉得,你回国的首要目的比起言稚雪,更多是针对我?你想把我拉下马,是吧?”
  陆弈辰挑眉, “前半句不对,后半句对了。毕竟这些年你也对我做了不少事,不回报倒是我不礼貌。”
  夏雨雨在身后心道,这些年陆弈辰的案底果然是谢儒捣的鬼。
  谢儒深吸一口气。
  今日他败局已定,输得一塌糊涂。
  谢儒目光幽幽地看着手术室与陆弈辰,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
  “好,好好……”
  谢儒咬牙切齿道: “你说到做到,堂堂正正地和我斗,不要闹到我祖父那儿去,都几岁的人了还告什么家长。”
  陆弈辰嗤笑。
  这就是谢儒口口声声说的“爱”,说什么对言稚雪付出甚多,说到底也抵不过手中的权利。
  谢儒定定地看着陆弈辰,笑得扭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陆弈辰,权势本就比情爱重要,只有权势才能得到情爱。我若是没有手握大权,我怎么把言稚雪锁在身边?这不是你的想法吗?你当初也选择了权势,如今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陆弈辰轻轻摇头。
  谢儒就像个疯子,只相信他所相信的。
  陆弈辰道: “二姐,是时候送客了,麻烦帮我把人送下去。”
  “好。”
  下一刻,谢儒就见两个高大的黑衣男人抓住了他,将他从窗户……扔了下去。
  “……?!”
  夏雨雨也张大了嘴,吓得不敢吱声。
  这里是三楼,摔下去死不了,但怎么也得重伤,说不定还会落下残疾。
  “你们……!”
  “陆弈辰你别太过分!得罪谢家有你好果子吃!”
  “你tm……!陆弈辰,你个乡下来的贱民,你TM以后也别想好过!”
  咚——
  随后再也没声响。
  ……
  ……
  “阿雪,阿雪……”
  言稚雪看见小时候的陆弈辰在叫他的名字。
  “陆弈辰!”
  “和我私奔吧,我们去一个没人找到的地方,过穷一点的日子,但没有人可以管我们了!”
  “我们去一个小城市,没有谢儒,没有烦人的长辈,养一只猫,赚一点点钱,但是够买日用品和吃的就行。”
  “嗯……顶多我不喝奶茶,不吃蛋糕,不看演出了,你说这样如何?”
  陆弈辰点头道: “好。”
  他牵住了他的手。
  ……不对。
  小时候的陆弈辰是个哑巴,他根本不会说话。
  所以……这些是假的。
  言稚雪心道,对了,这本就是假的,因为陆弈辰根本没答应他,那时候的他选择出国。
  言稚雪蓦然睁开眼睛,像是从什么噩梦中醒过来,只觉得心率变得好快。
  言稚雪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身处在病房,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而陆弈辰……就坐在他身侧。
  察觉到言稚雪醒了,陆弈辰从假寐中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他。
  言稚雪低声道: “渴。”
  陆弈辰像是忽然回过神,扶着人起身给他递了水。
  喝完后两人都相顾无言,但陆弈辰眼神就没从言稚雪身上挪开。
  片刻,陆弈辰轻轻将言稚雪鬓边的碎发给挂在耳后,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惊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言稚雪昂着脖子倔强道: “我没有怕,一点都不怕。区区谢儒是吧?”
  言稚雪心道,太丢人了。
  他不想在陆弈辰面前示弱,就好比示弱会输了什么一般。
  陆弈辰轻笑, “好。”
  陆弈辰还在看言稚雪,言稚雪觉得他脸上都要被陆弈辰看出个窟窿了,便转移话题道: “我饿了!”
  言稚雪在禁闭室没怎么吃。
  “我想吃豆……”
  陆弈辰: “豆浆可以油条不行。”
  “……”
  陆弈辰道: “出院再吃,我让陈姨熬了点鸡汤,你先喝点。”
  陆弈辰给言稚雪摆好。
  言稚雪喝了几口汤,炫点鸡腿后却忽然觉得恶心反胃。
  言稚雪跌跌撞撞地冲向浴室,朝着马桶呕吐。
  可他胃里也没多少东西,吐了一会儿便胃酸。
  陆弈辰安静地在一旁给他拍背,随后弄湿了毛巾给他擦嘴。
  言稚雪浑身颤抖。
  即便嘴上说不怕,身体却是实实在在地后怕,生理反应已经出卖了言稚雪。
  陆弈辰没说破,只是轻声问道: “伤口还疼?”
  言稚雪看着陆弈辰,只觉得浑身都疼,脖子被掐得青紫的地方疼,手腕骨折的地方疼,手掌心疼,肺部也疼,浑身难受。
  言稚雪眼眶泛红,慢慢地盛了泪。
  “……疼。”
  陆弈辰伸手把人给抱住,他把言稚雪融入怀中抱得很紧。
  言稚雪眼泪随即落了下来, “陆弈辰,为什么你要丢下我。”
  陆弈辰: “对不起。”
  言稚雪带着哭腔控诉, “你丢下我。”
  陆弈辰: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你骗人。”
  “不骗你。”
  言稚雪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七年了他从来没这么哭过,陆弈辰走的时候他一滴眼泪也没掉,但此刻却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那般嚎啕大哭。
  陆弈辰怕言稚雪又哭得病发,一边给人顺气一边干涩地哄道: “别哭,我以后都听你的,你先别哭。”
  言稚雪不住抽气。
  他也不想哭哇!丢撵死了!
  但他忍不住哇!
  言稚雪带着浓浓的鼻音道: “陆弈辰,你之后能不能忘记这一段。”
  陆弈辰心说那肯定不能,但这会儿他只能顺着哄道: “好。”
  言稚雪得到保证,又继续哭。
  陆弈辰头疼地抱着人,手不住地轻拍言稚雪的背。
  七年在外打拼,无论是事业出了大问题还是什么,他从未有哪一刻觉得如此地无措与……心软。
  这一刻他居然有一股莫名的冲动,就是再也不放开怀中的人。
  言稚雪越哭越喘气,陆弈辰道: “你再哭我就忘不了了。”
  言稚雪不停地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停下来。
  努力了一阵后,言稚雪终于止住泪,用毛巾不停地擦自己布满了泪痕与鼻涕的脸。
  像一只在洗脸的猫咪。
  言稚雪看了眼陆弈辰被他哭得一塌糊涂的外套,移开了双目,脸颊有些红。
  陆弈辰温声道: “回床上躺着好不好?”
  他们俩还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呢。
  言稚雪声音沙哑道: “嗯。”
  陆弈辰把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还吃吗?”
  “嗯。”
  言稚雪盯着红肿的眼睛和小丑鼻子开始吸溜起汤。
  吐了一阵,外加释放了情绪后他胃口反而大好,虽然动作很慢,但一口一口地把汤给喝完了。
  言稚雪小声道: “吃完了。”
  他还是很有力气很厉害的。
  一大碗汤都喝掉了呢。
  陆弈辰很配合,一边收拾一边道: “嗯,你很厉害。”
  言稚雪眨巴眼道: “股东大会顺利吗?”
  陆弈辰顺利就说明谢儒不顺利,那他就舒心了。
  “很顺利,继续下去谢儒很有机会铁窗泪。”陆弈辰笑道: “多亏我们言小少爷的帮助。”
  “你加油,赶紧让那个逼人铁窗泪。”言稚雪恶狠狠道: “最好永远不要出来。”
  “我努力。”
  “对了。”言稚雪顿了顿,问道: “我好像听到他们提什么案底……”
  陆弈辰是因为谢儒动了手脚,案底不干净才无法回国的吗?
  陆弈辰垂眸, “陈年旧事,总归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总归我也……回来了。”
  言稚雪眨巴眼, “那你以后会一直在国内吗?”
  “说什么傻话,那是自然。”陆弈辰眉峰一挑, “不过也有可能不在。”
  言稚雪一愣。
  陆弈辰笑道: “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可以出国玩。”
  言稚雪一顿,随后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连头盖住,闷声道: “神经。”
  “别捂住脸,待会儿窒息。”陆弈辰把被子拉下,才发现言稚雪的脸蛋已经和番茄没区别了。
  陆弈辰忍住不笑, “你休息一阵吧,我也得休息了,有事再叫我,我听得到。”
  陆弈辰快三天没睡了,如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铁人都得休息。
  “哦。”
  言稚雪靠着床头闭目养神。
  陆弈辰脱了西装外套,到一旁的沙发躺下浅眠。
  言稚雪睁开眼睛看陆弈辰,越看越出神。
  ……
  ……
  在言稚雪十六岁的时候,陆弈辰和谢儒十八。
  言父言母和谢家的伯伯们齐聚一堂,言母笑盈盈道: “谢儒今年都成年啦,是个大孩子了,未来什么打算啊?”
  谢儒的亲生父母去世后照顾他是的二伯与二伯母,二伯母作为监护人应道: “还有什么打算,就进公司历练呗!谢儒还年轻,但管理风范不输当年他爸爸,公司交给他管理我们很放心。他祖父都说了,让谢儒拿着他爸当年的股份管理他爸的公司,一切都稳了!”
  言父言母听闻眼睛更亮。
  他们的眼光果然没错!
  “那我们家阿雪……”
  二伯母拍了拍谢儒的肩膀, “等谢儒十八岁的生日宴上就让他公布继承股份的事,连同和阿雪的订婚宴,先定个良辰吉日,等他们够岁数了就领证结婚,谢儒,你说怎么样?”
  谢儒笑得温和,点头道: “我会好好照顾阿雪的。”
  “……我不同意。”言稚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他牵着陆弈辰的手凶巴巴道: “现在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我和陆弈辰自由恋爱,我不和谢儒结婚!”
  言稚雪紧紧握……或者说拽着陆弈辰的手,低声警告: “陆弈辰,你最好配合我!”
  陆弈辰没有说话。
  言稚雪难得庆幸陆弈辰是个哑巴,这样也来不及反驳他。
  只要他抓得够紧!
  言稚雪死死地拽着陆弈辰下楼喊道: “我和陆弈辰在一起了!我们很相爱,我将来要和陆弈辰结婚!”
  当然,言稚雪自以为自己抓得很紧陆弈辰无法挣脱,其实就言稚雪那小猫踩奶的力度,陆弈辰随手一挥就能甩开。
  但陆弈辰只是安静地配合。
  客厅的几个长辈都愣了,谢儒笑容也有些挂不住。
  言父最先反应过来,他低喝道: “言稚雪,你不要闹!”
  言母赶紧打圆场, “额……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放在心上,阿雪这是和谢儒吵架了吧?在闹脾气呢……年轻人就是这样,一阵风一阵雨的脾气也不好……”
  二伯母也笑道: “嗯,理解,年轻人嘛……让他们闹去,我们也先回了。”
  “好好好,那个订婚宴的事之后再商量啊……”
  谢儒面色有些沉,似乎不想离开,但被二伯母拉着走了。
  客人都离开后,言父上前对着言稚雪就是一个巴掌。
  “逆子!能不能有点大局观?!”
  接着言父又给了陆弈辰一巴掌。
  “哪里来的孽畜,你要不要脸!我们好心供你上学,供你吃饭,让你好吃好住,你就这样勾引我们儿子?!你还是个男人吗?怎么,想当登门女婿?要点脸!”
  言父越说越气,又想给一巴掌。
  言稚雪随即拦在陆弈辰身前, “是我勾引的他!我逼他的!”
  陆弈辰: “……”
  言父更气了,浑身都在发抖。
  “逆子,逆子!”
  言母拉住言稚雪,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道: “阿雪你行行好……就当为了我们家……”
  一片混乱。
  随后,言父把陆弈辰叫到了书房。
  “我听说你收到了A大的保送名额?”
  陆弈辰点头。
  言父顿了顿,点头道: “好孩子,这可是外国的名校,成绩得非常优异才能去啊!”
  “爸爸作为过来人有些话要和你说。谢家有权有势,阿雪现在也就闹个脾气,最后还是会跟他。我如果是你,就不会被小年轻一时上头的决定和脾气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你去外国避一避也好,进修自己,回来文凭镀金了,阿雪也冷静了,我们给你个高职,你也能服众,如何?”
  言父不愧是生意人,这些话很有道理,也确实划算。
  “怎么样?一,外国名校;二,留在这受委屈。”
  陆弈辰顿了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既然人大少爷都这么“胁迫”自己了,那他没理由临阵退缩。
  “你……!”
  言父深吸一口气, “好,好……你出去!”
  ……
  ……
  再然后就是长达半年的的“战争”。
  言稚雪被谢儒关过禁闭,也导致他将叉子戳入自己的脖子;被父母关过紧闭绝食送进医院;无数的吵架与争执,无数的反抗与哭喊。
  终于,言稚雪哮喘病发进了医院,医生说得动手术。
  “病人太折腾自己了,你们作为家属,得好好看着他啊……”主刀医生蹙眉道: “情绪起伏过大,饮食睡眠不好,还有我看他身上有无数的伤口,这些都很影响心态,你们还不知道病人的身体状况吗?而且我看他不仅仅是身体状况不好,怎么精神状态也堪忧?我甚至想建议你们报个精神科。”
  “精神科?!”言母跳了起来, “你,你瞎说什么呢!你一个外科医生怎么懂精神啊!我儿子才不是神经病!”
  言父也皱眉, “行了别嚷嚷了,这事可别传出去。”
  言母几乎要哭出来了,她转身对陆弈辰尖声喊道: “你高兴了吗?!阿雪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吗!这半年你和他谈恋爱,把人给折腾成了什么样啊!”
  陆弈辰在一旁安静地听完。
  随后他离开了病房,在医院天台上抽了根烟。
  他一向不抽,因为二手烟对哮喘病患不好,但这会儿没忍住。
  陆弈辰吐了几圈烟圈。
  谈恋爱……其实他和言稚雪也没谈,他只是言稚雪的挡箭牌罢了。
  只是他从没有拒绝。
  把一根烟抽完后,他漱了口喷了些廉价香水,确保自己身上没有异味后会便回病房。
  言稚雪坐在轮椅上,在阳台吹风。
  他的背影很纤细,看着随时会被风吹散。
  陆弈辰上前,言稚雪忽然牵住他的手。
  “陆弈辰……”
  言稚雪眼底一片青黑,面色苍白,浑身骨瘦如柴。
  他精神有些恍惚, “完成手术后和我私奔吧,我们去一个没人找到的地方,过穷一点的日子,但没有人可以管我们了……”
  “我们去一个小城市,没有谢儒,没有烦人的长辈,养一只猫,赚一点点钱,但是够买日用品和吃的就行。”
  “嗯……顶多我不喝奶茶,不吃蛋糕,不看演出了,你说这样如何?”
  陆弈辰在他身前蹲下,想了很久,纠结了很久终于深吸一口气打下这句话。
  ——阿雪,我们没有钱。
  一句话,抽干了陆弈辰所有的力气。
  言稚雪再怎么闹怎么离家出走,言家也不会真的切断他经济来源,即便真的切了,至少言稚雪出事了医药费还有人担着。但如果和他远走高飞,那就不一样了。
  言稚雪眨巴眼, “没有钱我们可以赚啊!我给人画画演出,你随便找份工作,还活不下去不成?”
  陆弈辰垂眸。
  可是即便言稚雪不喝奶茶,不吃蛋糕,不看演出,他们也没有钱。
  言稚雪是一只被娇养惯的金丝雀,他吃劣质的米粮会胃疼,喝不卫生的小摊饮品会闹肚子,住寒冷或不干净的屋子会生病,每天需要昂贵的药和补品来吊着身体,出什么事了就要动手术。
  他可以带着言稚雪离开,但他不希望温室里漂亮的花朵就这样枯萎死去。
  即便花朵不喜欢在温室里,但至少……还活着。
  陆弈辰又打了一串信息。
  ——我们逃不走,言家和谢家很快会把我们找回来。
  说不定他们在车站就会被抓回去。
  言稚雪挑眉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国家那——么大,总会有个藏身之处,顶多我拿我所有的积蓄出来,买张机票去外国。”
  “退一万步说……如果被抓回来了……”
  言稚雪神色疯狂,眼神恍惚, “我就死给他们看,我从医院楼上跳下去。哦,或者我去谢氏大楼跳。”
  “……”
  ……
  而当言稚雪手术完成后,在他身边的是谢儒。
  “陆弈辰呢?”
  谢儒像是一直在等言稚雪问,他笑盈盈道: “今天凌晨的飞机,走了。”
  言稚雪沉默了好久。
  “他去哪?”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陆弈辰到外国商学院追逐前程去咯。”
  “……”
  谢儒摊手, “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他去的。”
  “阿雪,我早劝过你对他不要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不是你以为的顺从听话的家犬,是养不熟的野狗。你养在身边呵斥,就不怕他迟早有天反咬你一口?如今出国了也好,以后你和他两人互不干涉,再无瓜葛。”
  “阿雪,他背叛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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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降临》是一款爆红的末日求生游戏,玩家在里面激情战斗切磋,与丧尸怪物搏斗,制造装备与武器。
  江梓被朋友拉去玩,手残的他PVE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 PVP被丧尸摁在脚下虐。
  江梓只得在这个战斗游戏里当个种田玩家。
  别人在和怪物搏命,他在解锁食谱掌握厨艺。
  别人在屠杀丧尸城,他在建造房子。
  别人在争地盘抢基地,他在荒地种稻米。
  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穿进去这个游戏了。
  穿进去后,大部分玩家看着自家破烂的房子,空荡荡的厨房,捂着肚子沉默了。
  江梓:?
  王者降临。
  ——
  惊!全服第一高手山海平忽然离开了所在的基地,离开了这个争霸赛屡屡夺冠的强悍基地,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地方吗?
  战地记者激情追问采访,请问大佬去了一个小破基地,是想体验亲手开辟疆土的快感吗?
  山海平:那边的……饭香?
  记者:?
  做饭的厨子更香。


第24章 你喜欢过我吗?
  年少时,言稚雪发现陆弈辰拿到了保送的名额后,并没有说什么。
  后来他听说学校给陆弈辰发了表格,可以填写有意愿还是无。
  言稚雪于是跑到了办公室去,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怕陆弈辰答应。
  言稚雪不敢进去,他站在门外悄悄往里看。
  他看见陆弈辰坐在桌边,低头认真地阅读表格详情。
  “小陆同学,这可是人生大事,你考虑清楚了啊。”
  陆弈辰的班主任拍了拍陆弈辰的肩膀,随后便转身离开,给他一些私人空间考虑。
  班主任走出来后就看见探头探脑的言稚雪。
  言稚雪吓了一跳。
  班主任叹了口气道: “你就是A班的言稚雪吧?我听说过小陆同学和你的事。”
  言稚雪眨巴眼。
  班主任道: “我知道你不想让他出国,但同学,你要知道他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也有权选择有利于他的未来。”
  班主任没料到有学生,尤其还是陆弈辰这种非上流家庭出身的孩子会愿意放弃保送名校的机会,便去尝试了解情况。
  明白了陆弈辰的背景和现在面对的问题后,作为老师的她恨铁不成钢。
  哪有为了情情爱爱放弃学业和事业的呢!
  言稚雪顿了顿,蹙眉道: “我根本没有逼他。”
  班主任知道言稚雪是出了名的刺头,更是个目中无人的纨绔,摇了摇头就走了。
  她这个外人再怎么劝也没用,还得年轻人自己醒悟。
  言稚雪愣愣地看着陆弈辰。
  他……逼他吗?
  因为谢儒欺负他,所以他就去欺负陆弈辰。
  因为谢儒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格去尊重他,所以他就也这么对陆弈辰。
  言稚雪猛然意识到了这点。
  他抬头一看,陆弈辰身后是落地窗,他背着光在填写表格,有散落的光投射在他身上。
  言稚雪忽然觉得,如果没有他,陆弈辰应该会像其他优秀的人那样顺顺遂遂,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
  或者如果他没有拉着陆弈辰折腾,也许陆弈辰也会在言家名下的集团领一份高职,毕竟再怎么样陆弈辰对外都是言家领养的孩子,为了“慈善”的名声,言父也不能对他太糟。
  言稚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
  里头陆弈辰已经填完了表格,他顺其自然地勾选了无意愿,仿佛这只是在决定今天要吃什么那般简单,没有半分纠结和可惜。
  陆弈辰把表格交上去出来就看见言稚雪蹲在一旁。
  陆弈辰有些疑惑,他上前朝言稚雪伸出手。
  言稚雪闷闷不乐地牵住陆弈辰的手,就这样被他牵着一路去到了小卖部。
  陆弈辰给言稚雪买了一根冰棒。
  言稚雪: “?”
  陆弈辰将冰棒朝言稚雪嘴边送了送。
  言稚雪懵懵地张嘴咬了一口。
  冰凉清爽的感觉在口中炸开,带着点甜丝丝的水果味,在这个夏天吃是最让人快乐的事。
  言稚雪眨了眨眼,陆弈辰这是在哄他开心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呢!陆弈辰做这些事,就像言稚雪认知的男朋友,他见别人都是这样谈恋爱的。
  ……
  ……
  自从言稚雪从禁闭室回来后身体状况便变得极不稳定,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哮喘症状也没完全消退,因此还需要留院观察。
  言稚雪在医院修养,陆弈辰让周毅等人死守。
  周毅还特意和言稚雪道了歉,是他失职才导致这起事故的发生,但言稚雪也不甚在意,这本来就不是周毅的问题,谁能想到谢儒他们甚至对邓老下手呢?
  好在邓老已经康复了,只是腿脚受了伤行动需要依靠轮椅,担心有什么后遗症,目前还在留院观察。
  言稚雪从谢家的私人医院转移到邓老接受治疗的地方后,便推着轮椅去拜访了他。
  邓老看了眼他的画,笑盈盈道: “看来你的风格有转变的苗头啊。”
  邓老虽是业界泰斗,但除了对作品与艺术有自己的坚持与傲气,日常生活中的他脾气很好,为人也和善。
  言稚雪道: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邓老沉吟道: “说不准,但你很特别。”
  “嗯?”
  “你是一个用情绪作画的人,你的画便是你的状态,从小到大我甚少教你什么画画技术,只需要告诉你基本的运作原理,你变能自己发挥。”邓老嘿嘿笑道, “毕竟老头子我可是出了名的懒,让我带学生还不如杀了我,可你不一样,我鲜少需要教你。”
  言稚雪一愣。
  这还是邓老第一次和他说这些话。
  言稚雪无奈道: “我还以为邓老万里挑一选了我是因为我有天赋呢。”
  “就是天赋啊!”邓老一击掌道: “我说的那些就是天赋,我们小雪天生就会画画。”
  “所以啊……我看这幅画多了几分美好在里头,我不会说它是好还是坏,因为那都是你的一部分。”
  言稚雪轻笑。
  但接着邓老忽然话锋一转,原本笑嘻嘻的脸变得有些严肃, “但老师只有一句话和你说,别放弃画画。”
  言稚雪一顿。
  “用情绪作画的人往往身体内隐藏着巨大的情绪,但若是这份情绪哪一天消失殆尽了,你也许就画不出了。”
  言稚雪愣愣地点头。
  他对这些事尚没有概念,他也想象不出自己不画画的样子,毕竟他已经放弃了钢琴,如今只剩下画画,而且这还是自己的本职,怎么会说不画就不画呢?
  两人聊了一阵子后,言稚雪便回自己的病房去了。
  之后邓老便顺利出院,言稚雪两日后再做一次最后的检查,若是没有问题也可以回家了。
  陆弈辰来到病房时言稚雪已经睡着了,床头柜上摆着一些颜料,铅笔与画纸。
  想必是言稚雪闲着没事做便继续工作画画,画累了倒头就睡。
  陆弈辰有些好奇,便轻轻拈起言稚雪完成的画作。
  纸张背面上写着标题。
  《童年梦幻曲系列之2》
  陆弈辰心道,看来这是言稚雪和那位卡洛先生合作的第二副画的草稿。
  但陆弈辰翻过来一看画作,却是愣住了。
  画上是他。
  画里的少年提着行李箱上飞机,但言稚雪毕竟也没真正见过他上飞机,因此更多是想象。整副画梦幻又绚丽,充满了不真实。
  但离别的情绪却很真实。
  少年脚下踩着旧日的阴霾,鬼魅的影子带着扭曲的脸在追逐他,天空则是奇奇怪怪的颜色,有绚烂缤纷的未来,有危险的漩涡,有错综复杂的蜘蛛网。
  童年从无忧无虑变成了分水岭,是每个人必经的离别。
  这是一幅很好的画,也很适合卡洛的主题。
  陆弈辰微微垂眸。
  他看向了床上躺着的人。
  当年他离开之前,做了一件出格的事。
  陆弈辰前往国外的飞机在凌晨,但他去机场前来了医院。
  那时候言稚雪刚做完手术,没有意识地躺在床上。
  陆弈辰想着,他离开后也许就很难回来了,也许再见面要很久,很久以后。
  又或者再也见不了,谁知道呢。
  陆弈辰放轻了脚步,轻轻撩起言稚雪额头上的碎发。
  他心道,以后就没人照顾言稚雪了。
  希望言稚雪能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折腾了。
  陆弈辰俯首亲吻了言稚雪的额头,动作温柔而爱惜。
  再见了,他默默地完成了道别的仪式。
  ……
  此刻,陆弈辰也在看着言稚雪。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俯首亲吻,也许是因为想做一个永别的仪式。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陆弈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有股冲动,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冲动。
  言稚雪看起来睡得很沉。
  高大的男人弯下腰,再次俯首亲吻。
  唇落在额头上,蜻蜓点水那般。
  但和过往不一样的事,这次言稚雪睁开了眼,他愣愣地看着陆弈辰, “你在干什么?”
  陆弈辰也愣住了。
  “……”
  “……”
  气氛有些许微妙。
  陆弈辰轻咳了声,转身给言稚雪削苹果。
  言稚雪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 “陆弈辰,问你一个问题。”
  “嗯。”
  言稚雪辗转了很久,最后还是道: “额……就,谢儒怎么样了?”
  陆弈辰背对着言稚雪道: “被人送去急救,没事,但一条腿瘸了。如今人在医院但还得接受执法人员的盘查,他旗下的公司和财务也暂时冻结。”
  “啧,活该。”
  “关于谢儒,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嗯?”
  陆弈辰转身将苹果递给言稚雪, “我们查到了谢儒的账目,证实他逃税后还发现另外一件事。”
  言稚雪一边啃苹果一边坐直了身。
  “你父母……自杀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火灾导致的破产。”
  言稚雪一愣。
  这确实是个疑点,工地爆炸导致出了火灾事故,损失惨重,但言父言母怎么就因为这个自杀?肯定还有别的催化剂。
  但言稚雪想先弄清楚事故,因此让夏雨雨查的一直都是火灾。
  “你父母也逃了税,账目和谢儒是连在一起的。因此工厂发生事故后他们才如此绝望,因为事故后言氏的账目便被翻出问题了,不仅没办法赔上工厂的损失,说不定还要被罚款更多。”
  言稚雪蹙眉道: “既然当时我父母的账被执法人员查出问题,怎么谢儒就能独善其身,没被牵连?”
  “这就是疑点了。”
  陆弈辰摇头。
  账目的事……之前就因为言父言母的死这样不了了之。
  言稚雪一惊,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他转头呆呆地看陆弈辰。
  该不会……
  陆弈辰叹了口气, “很有可能,我们还在查证。”
  言稚雪再次躺了下来,五感交杂。
  他父母……
  算了。
  他们就这样死了,甚至连他的愤怒与委屈一时间都没了落点。
  病房内再次陷入安静。
  片刻,言稚雪还是眼一闭,腿一蹬,直接豁出去。
  “陆弈辰,问题我还没问完。”
  “嗯。”陆弈辰也有所预感,坐到了言稚雪身边。
  言稚雪闭着眼语气飞速, “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我啊!”
  言稚雪心想,他还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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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陆弈辰的秘密
  喜欢?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曾有同学问他们是不是一对,谢儒也曾抨击两人毫无真心,而在年少时他们最后的相处时光里,陆弈辰成了言稚雪的挡箭牌,两人做了假情侣。
  七年后再次重逢,两人又成了合约夫夫。
  在这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有没有那一瞬间,那一分钟还是那一秒有过一次心动或者真心的喜欢呢?
  陆弈辰料到言稚雪会问问题,但没想到言稚雪会问这个,一时间也顿了。
  但陆弈辰思考的时候,却忍不住也好奇。
  “那你呢?”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
  “……”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言稚雪才道: “可我……已经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了。”
  他自打有意识起就被迫喜欢谢儒,为了反抗便假装自己和陆弈辰两情相悦。
  可若是喜欢,不会是像他们这样的吧?
  他见过他的朋友谈恋爱,也见过夏明焰和夏雨雨被爱慕者追求。他们热烈而诚挚,无论如何都不像他和陆弈辰这样。
  言稚雪低下了头道: “我……我没想过。”
  陆弈辰伸手揉了揉言稚雪的发顶, “没关系。”
  那一晚上,陆弈辰在梦里看见了小时候的言稚雪。
  粉雕玉琢,眉眼骄矜。
  “弈辰哥哥,为什么你不会说话?”
  刚来到言稚雪家时,言稚雪一直这么问。
  理由很简单,陆弈辰家里进了劫匪,父母让年幼的他躲进衣柜里,哭着和他说不准说话,不准开口,更不准发声音。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和劫匪搏斗受重伤,最后失去了性命。
  而他将嘴唇,手掌与舌头咬出了血,愣是逼着自己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待劫匪离开,他被带到警局后警察让他说明情况,他却发现他再也无法开口了,医生判断这是心灵创伤所导致的后天残疾。
  他就这样成了“小哑巴”。
  “弈辰哥哥,陪我说话嘛……”
  “弈辰哥哥,快来和我玩!你可是我们家的狗,要听我讲话的!”
  “弈辰哥哥……”
  来到言家后,陆弈辰身后就跟了个小尾巴。
  陆弈辰看见的言稚雪也许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看见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少爷,而他看见的是一直拽着他到处玩儿的小朋友,有些呆呆笨笨的。
  “弈辰哥哥,只有我可以欺负你哦,别人欺负你了,我就帮你打回去!”
  言稚雪上了学后因为没有朋友更加孤独,他开始像一头吊着自己肉不放的小狮子,倔强地把陆弈辰化进了自己的领地。
  还会让陆弈辰陪他做奇奇怪怪的事,满足他的任性。
  比如三更半夜拽着他出去, “我要去看星星!”
  又比如放学后拉着他不回家, “我想要钓鱼!”
  慢慢地,陆弈辰好像忘记了小时候的阴霾。晚上的噩梦不再是那个躲在柜子里的夜晚,而是言稚雪嚣张跋扈的脸。
  陆弈辰觉得,言稚雪更让他烦心。
  再后来,这个烦心就变成了挂心。
  他开始不理解言稚雪为什么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为什么总是不开心。
  他想要珍惜言稚雪,想对他好。
  ……
  再之后,言稚雪出院了,他身体还没好全,但剩余的可以回家修养。
  按主治医师的话是,放松的心情比物理药物更好,而言稚雪在听到后随即大声表达自己觉得在家会更放松。
  有人说身体不好的人久病成医,吃药跟喝开水一样简单,但言稚雪打小还是讨厌吃药和医院。
  至于回家……那还是陆弈辰的别墅。
  言稚雪如今又病了,便顺理成章地继续住在陆弈辰家,暂时没有什么理由搬出去。
  回到家后言稚雪暂时没有出门,乖乖待在家,当然这也不是言稚雪转性变乖了,而是他暂时……折腾不动。
  哮喘严重发作后的后遗症还是蛮强烈的,言稚雪经常感到头晕气短,时而不时也会呼吸困难需要吸入药物,医生建议他还是暂时使用轮椅。
  陆弈辰也忙得成日不着家,和谢儒的对峙并没有结束。
  每次陆弈辰回家时言稚雪都睡了,而言稚雪还没睡醒陆弈辰又出去,因此两人愣是快一周没见。
  六天后,陆弈辰难得早回,听护工说言稚雪在画室,走了进去却发现满地的废纸团。
  言稚雪蹲坐在高高的凳子上,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拿着手里的笔刷。
  满地的颜料捅,垫地板的报纸和比言稚雪还要高与宽大的画板,但上面空无一物,只有一些混杂的底色。
  言稚雪正以苦大深仇的表情看着画板。
  陆弈辰抱胸站在门边笑道: “大画家灵感瓶颈?”
  言稚雪这才发现陆弈辰回来了,他愣了愣, “哼”了声。
  实际上言稚雪已经进入了一段时间的瓶颈期。
  出院后他将第二份画作交给了卡洛先生,卡洛先生很满意,也没有再作修改。
  言稚雪接着就要产出第三份画。
  就是这第三幅,言稚雪直到现在都毫无头绪。
  陆弈辰道: “画不出就别画了,出来吃饭。”
  言稚雪头也不回闷声道: “你自己吃,我不吃了。”
  陆弈辰挑眉, “祖宗,不会是这几天我不在家,你都没好好吃饭吧?”
  “……”
  陆弈辰正要说什么,下一刻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往前踉跄了两步。
  言稚雪吓了一跳,笔刷“啪嗒”一下都掉了。
  陆弈辰扶好门框站好,按了按太阳穴道: “没事。”
  言稚雪还是像个雕像似的没动弹,维持着诧异的姿势。
  说真的不仅仅是言稚雪,换作别人看见高高大大,看起来凌厉有力的陆弈辰这样也会吓一跳,说不定还会联想成陆弈辰该不会是身患绝症要死了吧。
  陆弈辰哭笑不得道: “真没什么,走,去吃饭。”
  陆弈辰像老母鸡牵鸡崽子那样带言稚雪离开画室,言稚雪因为太惊悚,甚至都没反抗。
  快到饭厅了,言稚雪才转身蹙眉道: “你……真的没事?”
  “没事,怎么了这么担心?”
  言稚雪冷哼道: “当然是要关心一下你有没有事,你没了我好继承你的家产。”
  陆弈辰轻笑。
  言稚雪冷声道: “所以为了你的家产,还是让家庭医生过来看一下吧。”
  “不用,小……”
  “陆弈辰!”言稚雪厉声道: “可别忘了你是我的狗!”
  见言稚雪似乎真的很害怕,陆弈辰只得道: “行。”
  正好可以让周钰来给他俩做个例行检查。
  要测量血压和检查身体就还不能吃饭,因此两人只得移步书房。
  周钰久违地来给两人检查了一遍后,推了推眼镜框道: “言少没什么大问题,总归他身体虚弱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好好养着就是了。至于你……”
  周钰无语地看陆弈辰, “反倒是你。”
  言稚雪坐直了身。
  陆弈辰也疑惑地眨了眨眼,像个在等待判刑的罪犯。
  周钰道: “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但要是再不理可就变成大问题了!简单来说,操劳过度。”
  陆弈辰挑眉。
  好吧。
  周钰道: “没有足够的休息与睡眠,三餐匆忙不定时,气血虚浮,这我除了维生素也没什么药可以开,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周钰离开后,言稚雪凶巴巴地瞪着陆弈辰。
  陆弈辰: “额……”
  言稚雪: “闭嘴!”
  言稚雪愤怒道: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讲点道理,祖宗你自己身体还没养好呢。”
  “我和你能一样么!”言稚雪呼吸粗重道: “你难道想变得和我一样么?”
  陆弈辰: “……”
  陆弈辰温声道: “我自己有分寸,你的身体也会养好的。”
  “我不管。”言稚雪拉着陆弈辰的袖子,梗着脖子道: “明天你不准上班。”
  “阿雪……”
  “不准!”言稚雪哼哼唧唧, “你要是去上班了我就把你的工作服全都弄湿,把门锁弄坏,把车钥匙藏起来。”
  陆弈辰哭笑不得, “那我在家办公。”
  言稚雪歪头, “那我就把你电脑和手机摔碎。”
  陆弈辰揉了揉言稚雪柔软的耳朵道: “说真的,忙完这波我也被迫休息了。我和谢大伯现在是扳倒谢儒的关键时期,但等审批启动了,我就不能参与了,最好是去外国避一避风头,正好我可以借此休假旅游。”
  言稚雪不解, “避风头?”
  陆弈辰道: “嗯,我有案底,而且我一开始在外国的公司确实不是完全干净的。为了避免嫌疑,待审批启动,上头开始查案子后就让谢大伯自己处理,我得先脱身。”
  言稚雪这才惊觉,他似乎没有问过陆弈辰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他经历了什么,如何白手起家,如何从一贫如洗的少年变成了如今的商业巨鳄。
  他们俩已经在彼此的成长中缺失了一段,那是永远找不回的拼图。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感觉,就好比拼图有百来块,拼完后少了一块也不能否认其他碎片的数量与完整。但就是少掉的那一片让整个拼图看起来让人觉得非常不开心。
  言稚雪蹙眉道: “你以前……真的有涉嫌灰色产业?”
  “没有。”陆弈辰摇头道: “但我的干姐和干哥就不好说了。”
  “?”
  陆弈辰推着言稚雪的轮椅往饭厅走,一边走一边道: “我毕业后就在一家普通公司打工攒钱,业余的时候会去养老院和教堂服侍。”
  言稚雪瘪嘴, “还挺善良啊我们陆大总裁。”
  “……那倒不是。”陆弈辰笑盈盈道: “外国照顾老人的工作很好赚。”
  “……”
  “反正我在养老院兼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老人家,老人家是上世纪的大人物,如今退休后名下产业无数,便散给了有缘人打理。我便是其中之一,我的干姐干哥们亦然。”
  要得到老人家的赏识自然没有那么简单,更别提还有那么多竞争的人,要如何脱颖而出,其中的血泪与豁命陆弈辰也不想过多叙述,只是简略道: “我便是这样慢慢起步。”
  言稚雪有些出神。
  陆弈辰拍了拍言稚雪的肩膀道: “你呢?这七年如何?”
  言稚雪道: “就这样呗,简单而普通,是你能想象的日子。”
  反正都过去了。
  陆弈辰道: “所以,明天放我去上班,然后下周你收拾收拾,我们去外国散散心如何?你要是那么好奇,可以带你回我母校看看。”
  言稚雪心道,他正好处在创作的瓶颈,出去看看……也好?
  “哦。”
  ……
  ……
  下周,在谢家一片混乱的时候,陆弈辰和言稚雪便登上了前往外国的飞机。
  因为时差,言稚雪在头等舱睡了一觉后,抵达时正直夕阳西下,风景最美的时候。
  两人放了行李,陆弈辰便如约带人回自己母校。
  学校建筑就像欧洲的城堡,古老而肃穆。这会儿秋天,学校的走道两旁都是枫树,路面上枫叶为毯。
  陆弈辰推着言稚雪的轮椅慢悠悠地走,顺带给他介绍。
  “这里是我以前上课的教学楼,五楼,没有电梯,每次赶课还得爬上去。”
  “这里是食堂,食物不好吃,面包硬得硌牙,但便宜,我们都捏着鼻子吃。”
  “这里……”
  言稚雪静静地听。
  这比起学校更像是一个微型城市,走过校门后教学楼和商店沿海而建,庞大和漂亮的公园不仅有学生,也有不少市民在散步和玩滑板。
  不过这里没办法使用汽车,因为大家要么步行,顺带欣赏一路的绿植,亦或是骑自行车。
  言稚雪坐在轮椅上也不起眼,这里有不少老人也在散心。
  “诶?!YiCheng!”
  两人走到草坪的时候,有人在身后叫唤。
  一个和陆弈辰年纪相仿的外国男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你怎么回来了?!”
  外国男人长相耿直,一头卷发和粗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老实,俨然一个书呆子。
  陆弈辰介绍道: “我以前的同学,麦尔,现在在这里当老师了。”
  麦尔上前用力拍了拍陆弈辰的肩膀, “回来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麦尔看了眼言稚雪, “这位是……”
  陆弈辰抢在言稚雪开口前道: “我的未婚夫。”
  “Fiance?!”
  麦尔瞪大眼, “哦我知道,是那个之前你在医院……”
  “麦尔。”陆弈辰打断道: “你没课?”
  “没啊!我刚下课呢,也不看几点了。”麦尔一击掌道: “难得你回来了,不如我叫上大家聚一聚?晚上一起喝酒啊!”
  陆弈辰看了眼言稚雪。
  言稚雪点头,他没意见,他也好奇陆弈辰以前在这里上学时的同学。
  “那就这么说定了!”麦尔看了眼时间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直接去?”
  几人去了清吧,清吧和酒吧不一样,这里没有喧哗的群魔乱舞,只有驻唱歌手压着嗓子唱歌。
  陆弈辰捏了捏言稚雪的耳尖, “给你点果汁,你不准喝酒。”
  言稚雪: “……??”
  言稚雪低喝道: “来酒吧不喝酒,你当我小孩?”
  “你是大人,但是是生病的大人,有什么法子呢?”
  言稚雪退一步, “我喝度数低的。”
  “不行。”
  “……”
  “神金。”
  两人咬耳朵的行为被陆弈辰朋友看到了,其中一个人笑道: “恭喜你得偿所愿!”
  言稚雪有些疑惑。
  啊?
  陆弈辰使了个眼色,朋友随即心领神会,转了个话题道: “啊……哦……反正!今晚庆祝YiCheng回来!也恭喜他要结婚了!到时候请帖记得给我发啊,我们有空挡肯定飞过去和你庆祝!”
  几人碰杯欢饮。
  一桌子七,八个人,言稚雪就见里头有穿着火辣的美女,有像麦尔这样的憨土豆,有穿着西装想必刚下班的生意人,也有打扮得奇奇怪怪的街头风格。
  里面还有个华裔,这个年轻男人和其他人相比就显得斯文极了,他正被一个高大的卷发男人单手揽在怀中,两人看着很是恩爱。卷发男喝高了就忍不住和他贴贴,猛男撒娇,惹得一桌子哄笑。
  “啊呀,看来继琼斯和叶之后,我们又要有一对黏糊糊了!”有人调侃陆弈辰和言稚雪。
  还有人对言稚雪道: “哎呀呀,真羡慕你们东方人,好漂亮精致啊!YiCheng肯定很幸福。”
  陆弈辰只是举着酒杯笑笑。
  言稚雪戳了几口橙汁,心道陆弈辰的这些朋友什么都不知道,大家都默认他们是一对。
  但……
  他们不是。
  言稚雪有些出神地看着琼斯和叶。
  这样的才是情人吧,他们看彼此的时候眼睛里是有爱意的。
  言稚雪虽然和这些外国人交流起来没什么障碍,但他生性比较冷淡,因此也没说什么话,喝了一半果汁后便觉得有些生气。
  大家都喝酒凭什么他喝果汁!
  言稚雪对陆弈辰道: “我去个洗手间。”
  言稚雪心道,他悄悄去后头偷点一杯,陆弈辰也不能如何。
  陆弈辰蹙眉,似乎是有些不放心让言稚雪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酒吧溜达,再说卫生间位置偏僻。
  叶起身道: “我陪你去吧,我正好要去点一杯。”
  陆弈辰便点头了。
  叶推着言稚雪的轮椅往后走,闲聊道: “我叫叶庭,你全名是……言稚雪吗?”
  言稚雪点了点头,见叶庭把他推到洗手间后就要离开去点酒,言稚雪随即把人叫住。
  “嗯?”
  趁着陆弈辰不在,言稚雪抓紧机会问道: “我想问个问题,怎么你们好像都认识我的样子?”
  “也不是全部,就我,麦尔和刚才那个祝福你们的艾力。因为我们几个之前和陆弈辰一个寝室。”
  言稚雪眨巴眼, “他提到我了?”
  叶庭神神秘秘地逗人, “没有哦,但我们就是知道。”
  言稚雪好奇死了, “你们怎么知道?”
  “之前陆弈辰在医院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在场啊,他借的我的手机打回国呢。”
  啊?医院?
  打电话?
  明明都是中文,怎么串一起他就听不懂了?
  看着言稚雪疑惑的样子,叶庭“oops”一声,掩嘴道: “难道我说错话了?难道之前陆弈辰打电话的对象不是你,是他前任?”
  言稚雪也不确定,鬼懂陆弈辰那逼有没有前任。
  外界不是传闻陆弈辰在国外莺莺燕燕,身边红颜蓝颜不断么?毕竟那个一个大老板,怎么会没人贴上呢?
  但言稚雪也没真切问过陆弈辰。
  一开始他也觉得陆弈辰在国外肯定夜夜笙歌,灯红酒绿,可相处久了就会忍不住怀疑……那个工作狂真的会谈恋爱?
  感觉比起恋爱他更想多看几眼公文。
  “可是也说不通啊……陆弈辰那个死脑筋应该只有一个……那时候感情那么深刻,怎么会说换就换……”叶庭喃喃自语,最后道: “这样,你手机号码和四年前一样吗?一样的话让我看看。”
  言稚雪给叶庭看了眼,最后叶庭确定道: “没错,之前陆弈辰借我手机打给你,号码我还存着,一模一样!”
  叶庭直接用搜索功能翻出了三年前的记录,这记录也很好找,毕竟叶庭已经定居在外国了,并没有什么打回国的通话记录。
  言稚雪蹙眉道: “他在国外的时候我没有收过他的电话,我们也没联系。”
  叶庭大为震惊, “啊这,原来是单相思……”
  叶庭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
  见叶庭笑得这么……八卦,言稚雪只觉得更好奇。
  “到底怎么了?”
  “哎呀呀,没想到他打给你,你还不知道是他打的。不过你真的要听?我说了会不会被陆弈辰揍啊。”
  “我们悄悄说,不告诉陆弈辰,这事就你知我知。”
  叶庭摸了摸下巴,乐子人的心态随即被激发, “那就告诉你好了,不然你不知道这事也怪可惜的,我想以陆弈辰那个死要面子的性格,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和你说了。”
  叶庭看了眼不远处,陆弈辰等人还在喝酒,没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因此便放心地开始了他的故事, “陆弈辰以前刚来的时候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说是什么小时候的创伤后遗症。这你知道的吧?”
  言稚雪点头,说到这个他也挺好奇,陆弈辰是怎么会忽然说话的?难不成后遗症长大后会自动消失?
  于是言稚雪问道: “那他是忽然会说话的吗?”
  叶庭挑眉, “诶嘿。”
  叶庭笑得更恶劣了, “我那兄弟不行啊……还得我来帮一把。”
  “我慢慢和你道来啊,当年的陆弈辰特别拼,卷得我们全部外国的学生都跑来问我东方人是不是都这么卷。”叶庭摊手道: “我们虽然确实比较卷,但卷和发疯可不一样。陆弈辰那给我们的感觉就是发癫,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读书要拿满分,奖学金,课外活动要最高分,打工也不止一份。”
  “这就算了,还省吃俭用,节省程度……哎我都懒得细说了,我们问他怎么这样折腾自己,他说要创业。”
  言稚雪愣了。
  叶庭继续道: “然后呢,他这样作还真的出事了,大半夜的胃痛,我们这几个兄弟一边嘲笑一边把他送医院。当然接着就笑不出去了,我草啊,医生给出的结果是晚期胃癌,说他要死了,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言稚雪瞪大眼。
  啊?
  不过叶庭表情感觉这事还有转折,毕竟他一边说一边感觉要笑出来了。
  “麦尔那时候眼泪感觉已经快出来了,我们几个守在他床边问他还有什么遗愿。然后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
  “他和我借了手机,要给人打电话,可他是个哑巴啊!但死者为大,我还是借了,然后他就拨打国内号码,接通后愣了好久。可是……”
  叶庭说着笑便收敛了起来,可能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也有点感触。
  “可是奇迹发生了,他也许是以为自己要死了,硬是憋出了一句话,虽然声音很沙哑。”叶庭说完后看向言稚雪, “他说了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言稚雪已经彻底愣住了。
  叶庭挑眉道: “反正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知道你的存在。或者说我们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们只知道陆弈辰有一位‘爱人’,现在看他带你来了,我们自然而然就会把你联想成电话里的那个神秘人了。你是不知道当时陆弈辰打电话的表情。
  哦,然后后续发现误诊了,他的检查报告和另外一个人搞混了,还得到医院的一笔赔偿,还给他免费治疗因为强行开嗓而受损的声带。治好后他就能说话了,再也不是哑巴了,也许万事起头难,冲破了那层心里禁锢就突破了?
  后来我们就一直拿这事调侃他,说他为爱创业,为爱开嗓什么的。我说完了,你可别出卖我。”
  言稚雪轻轻摇头, “谢谢你。”
  他其实……已经忘记了那通电话了,因为他觉得很奇怪。
  国内外有时差,那时候凌晨五点,他被一通电话吵醒,接通后对面也没说话,言稚雪带着浓浓的起床气骂道: “你哑巴啊?!哑巴打什么电话!不说话我挂了!”
  其实但凡这电话是在言稚雪意识清醒的时候打的,言稚雪都不会反应这么慢,还等待对方说话,他会直接掐断。
  但就是这么刚好言稚雪等了,而陆弈辰也终于逼迫自己说出了话。
  他觉得,如果就这么死去,他至少也要和言稚雪道一句别,至少也要说过一句话。
  “……照顾好自己。”
  嘟——嘟——
  言稚雪傻了。
  啊?
  言稚雪接着倒头睡了回去,这事也被他忘了。
  言稚雪看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原来……原来陆弈辰是这样学会说话的吗?
  ————————
  私密马赛出门了没有日万,但有7k


第26章 爱与时间的长河
  言稚雪就这样愣愣地去上了厕所,又愣愣地回到了陆弈辰身边。
  冲击太大,他甚至都忘了要去偷酒喝的事情。
  “回来了。”陆弈辰看了眼言稚雪,凑近闻了闻道: “居然没有去偷喝。”
  言稚雪: “……?”
  言稚雪龇牙咧嘴, “敢请你已经做好我偷酒的准备了?那我不喝反倒是亏了。”
  言稚雪说完就想推轮椅离开要去拿酒。
  陆弈辰挑眉拉住言稚雪的手腕, “坐好。”
  言稚雪瘪嘴。
  陆弈辰有些讶异。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家猫咪听话不闹腾,这可比彩票还难得。
  言稚雪低垂着眸,别扭地“哼”了声。
  ……
  几人还想继续闹,来个不醉不归,但陆弈辰很快就起身带着言稚雪回家睡觉。
  麦尔等人丝毫不意外。
  “唉,从学生时期开始你就是那个最扫兴的,现在怎么更早了!”
  叶庭眼尾一挑,吹嘘道: “这个在我们国家叫‘妻管严’。”
  陆弈辰心底无奈,有没有一种可能,言稚雪比他更爱玩,你要言稚雪通宵泡吧,言稚雪第一个双手同意。
  “走了。”
  两人回到酒店,言稚雪看了眼双人床,又看了眼陆弈辰。
  诶……?
  “怎么了?”陆弈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毕竟律法上他和言稚雪可是被承认的一对。
  “额……”言稚雪瘪了瘪嘴,没说什么。
  言稚雪见陆弈辰拿了毛巾要去洗澡,忍不住叫住人。
  “陆弈辰……你……”言稚雪眨巴眼问道: “你的几个朋友好像认识我,这事怎么回事啊?”
  言稚雪想听陆弈辰是怎么说的。
  陆弈辰轻笑, “你知道些什么了?不会是叶庭那小子把我给卖了?这么短时间你们也能聊那么多?”
  “那可没有。”言稚雪秉着义气没出卖人,梗着脖子道: “叶庭什么都没说,我就是随口问问,怎么?问都不行么!”
  陆弈辰见言稚雪这样炸毛的样子,伸手捏住他耳朵道: “你给我撒个娇,我就告诉你如何?”
  “……!”言稚雪脸蛋一热,咬牙道: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陆弈辰挑眉,只觉得更奇怪了。
  他怎么有种错觉,今天的言稚雪似乎很听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再说也没有人会因为猫咪听话而高兴,说不定会更加担忧。
  这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陆弈辰像抱小孩那样把人抱到膝上坐着, “给你五分钟思考怎么撒娇。”
  “……这种事也不用思考吧!”
  “那,请?”
  “……”言稚雪手攀在陆弈辰肩膀上,撇开头冷哼道: “才不要。”
  陆弈辰却不住地笑。
  “干嘛……!”
  陆弈辰拍了拍言稚雪的背, “行了,就当你通过了,下去。”
  言稚雪怒目道: “我什么时候撒娇了!”
  陆弈辰见言稚雪还骑在他膝上不下去,便抱着人顺势躺下。
  “睡吧,明天……对了。”陆弈辰躺在言稚雪身边,问道: “我大姐知道我回来了,想找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明天聚一聚,你去么?”
  言稚雪一顿。
  如果说今天见的朋友代表的是陆弈辰的学生时代,那见他那些“兄弟姐妹”便是他真正的“过去”。
  离开校园那青涩而冲动的阶段,是真正脱胎换骨的社会与历练。
  言稚雪有些呆滞。
  “不去也行。”陆弈辰道: “让叶庭他们带你到处走走也好。”
  “我去。”言稚雪低声道: “闲着也是闲着。”
  “好。”
  ……
  陆弈辰的大姐就居住在城郊外的一个小农舍里,言稚雪和陆弈辰来到时还有些意外。
  怎么说……和他想象很的不一样。他还以为会目睹什么黑X大佬会晤,场景肃穆,气氛冷凝。
  结果以上都没发生,他看见的是一个和其他房子没什么区别的农舍,红砖块与白墙堆砌的欧式小房子看着很温馨,爬山虎顺着墙缝往上生长,篱笆上长满了牵牛花,屋子外头还有大大的院子,种满了菜。
  一个漂亮的外国妇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哎呀!你们来了!晚饭还没做好,但我烘了好写饼干,你们先进来坐坐吃一点!”
  妇人披着围裙,手上还拿着果酱,她看了眼言稚雪,笑盈盈道: “这位就是雪吧?我听梅薇提过,你是小陆的爱人。你好啊,我叫海瑟薇。”
  爱人……?
  “你好。”言稚雪轻轻点头,和陆弈辰一起在会客厅坐下等待。
  言稚雪看见梅薇也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书,他对这个女人有印象,在医院时他看见他站在陆弈辰身边,因为长相过于艳丽吸睛,言稚雪这才记住了。
  陆弈辰介绍道: “二姐,梅薇。”
  梅薇合上书,毫不掩饰地从头到尾扫视言稚雪。
  言稚雪坐直了身,还有些紧张。
  片刻,梅薇却挑眉道: “恢复得不错。”
  毕竟梅薇那天亲眼看言稚雪被推进手术室。
  言稚雪一愣。
  陆弈辰笑道: “你别看二姐这副凶巴巴的样子,她本职是医生。”
  当然,梅薇手中的手术刀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医生这个职业也给他们带来了很多便利。
  言稚雪下意识就看向大姐海瑟薇。
  陆弈辰道: “她本职是甜点师,但她可不是普通的甜点师,她的甜点千金难买。”
  正是因为千金难买,所以她更多是出现在名流场合中提供限量甜点。
  言稚雪听闻便好奇地取过桌子上的甜点罐开吃。
  比起好吃,更多是……特殊。
  言稚雪吃了一口,只觉得新奇,便又想多吃几口,吃着吃着眼睛越来越亮。
  好吃!
  梅薇见状没忍住放下书,到厨房去取了更多的甜点带到言稚雪身边,顶着一张冷酷绝情的脸一个个递给他。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这个好吃,快吃。
  陆弈辰哭笑不得。
  言稚雪确实让人很有投喂的欲望。
  梅薇见言稚雪吃完了就递,言稚雪不太明白大家的意思,只是乖乖地一口一口吃。
  梅薇感叹道: “陆弈辰,什么便宜都给你占了。”
  他们这几个里面除了早早结婚生子的大哥,还没有人有对象呢。
  陆弈辰抱胸挑眉, “大姐和二姐那不是没有对象,是眼高于顶,我相信追你们的人可以排到我故乡。”
  梅薇把一块曲奇饼干递到言稚雪嘴边,眼神可怖, “要是追我的男人像雪那么可爱,我也不会拒绝。”
  “啧。”陆弈辰伸手抢过饼干自己吃, “晚了,这是我的人。”
  说着陆弈辰手顺势放下揽住言稚雪,一副大型犬划领地的样子。
  言稚雪耳根发热。
  陆弈辰在说什么啊。
  怎么自从医院回来后,这个人越来越怪。
  而且国外和国内……很不一样。
  在国外,没有人了解他们的过往,所以大家都很自然地将他当成陆弈辰的“爱人”,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
  他们真的是一对吗?
  言稚雪以为他们会露馅,但并没有人觉得不对劲。
  难道……爱是这样的?
  结婚,交往也是这样的?
  而梅薇见陆弈辰这副样子,不屑地“啧”了声, “你放心,智者不入爱河,我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脑子被狗咬了一口似的,和以前的你完全有哪里一点相似?”
  梅薇心道,她才不要变成陆弈辰这副傻呵呵的样子。
  言稚雪忽然有些好奇, “他以前是怎么样的?”
  梅薇悠悠道: “我这样子。”
  啊……?
  言稚雪转头看陆弈辰这看起来吊儿郎当,玩世不恭,还爱捉弄他的样子。虽然陆弈辰周身自有掩藏不住的气势,但那总是一闪即逝,不像梅薇那般,明摆着的“莫挨老子”,周身气场肃杀,仿佛裹了层冰渣,一靠近就要被大卸八块。
  见言稚雪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梅薇倒是被逗笑了,她挑眉道: “你的爱人,以前……”
  “梅薇。”陆弈辰慢悠悠道: “揭人短处,不带这么玩。”
  梅薇摊手。
  陆弈辰点了点言稚雪的鼻尖道, “反正你知道你陆哥以前很厉害就行了。”
  “啧。”言稚雪瘪嘴。
  再晚点他们口中唯一一个已经结婚生子的大哥便来了,带着他的小女儿一起。
  而其余的兄弟姐妹要么没空,要么出国了便没来。
  大哥看起来上了年纪,进来后和他们打声招呼,祝福了陆弈辰,和他们道了恭喜后便去厨房找大姐闲聊和搭把手。
  他的女儿——洛洛年纪和言稚雪相仿。
  但和梅薇那不带情绪的审视不同,这位洛洛看言稚雪时就带上点敌意了。
  “这就是陆哥的爱人?”
  洛洛语气挑衅,抱胸睥睨着言稚雪, “就这?”
  言稚雪也挑眉。
  哟?
  言稚雪转头看陆弈辰。
  陆弈辰干咳了声,转头看洛洛,眼神带上几分警告。
  洛洛有些委屈,瘪嘴道: “陆哥,这个人看起来好弱,好笨。”
  言稚雪一眼就看出这小女生喜欢陆弈辰,于是顺势靠着陆弈辰躺到他身上,语气无辜道: “不好意思啊,你陆哥喜欢笨的。”
  洛洛: “……!”
  洛洛正欲发作,梅薇随即压低声音道: “洛洛。”
  洛洛吓了一跳,不住地瑟缩,她很怕梅薇这个冷冰冰,看起来很可怕的女人,冷哼了声就提着裙子跑走了。
  梅薇道: “小孩心性,翻不起什么浪,不用管她,等她长大了会为自己的恋爱脑黑历史痛哭的。”
  言稚雪哭笑不得,看了眼陆弈辰,挑眉低声道: “传闻没冤枉你是吧?看来我们陆总在外国确实莺莺燕燕,好不快活?”
  陆弈辰也笑, “言小少爷不相信我?”
  “看你表现咯。”言稚雪垂眸。
  几人聚在一起吃了饭后,陆弈辰便和大哥去了书房,想必是聊公事,梅薇也跟去了。毕竟陆弈辰回国后和这里公务的交接都是梅薇在处理。
  如今他们口中的“父亲”已经不怎么露面了,公务大多是大哥代理。
  言稚雪在院子里休息看星星,就见洛洛跑了过来,一副要力争理据的样子。
  言稚雪叹了口气。
  洛洛冲过来就道: “我以前从没见过你,我认识陆哥已经五六年了,你突然冒出来就想抢走他?”
  言稚雪啜了一口手中梅薇塞给她的奶茶,慢悠悠道: “那不巧,你陆哥七岁时就和我在一起了。”
  “……?”洛洛一愣。
  “我们一起上学,一起长大,你陆哥尿裤子的时候还被我看见呢。”当然,尿裤子纯熟捏造。
  洛洛气道: “照你那么说,那为什么陆哥在这里工作那么多年你都不在啊!以前陆哥受过很重的枪伤,躺在床铺上不能行动一个星期都是我照顾的,那你又在哪啊?!”
  言稚雪一顿。
  “洛洛。”海瑟薇在里头见洛洛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便走了出来打断, “你陆哥和雪已经是法定的伴侣了,你这样在人家伴侣前面吵吵嚷嚷可不淑女。”
  海瑟薇一边把洛洛拉走带回房,一边歉意地朝言稚雪笑笑。
  把洛洛安置好后,她又出来道: “洛洛年轻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言稚雪问道: “陆弈辰以前受过很多伤?”
  秋千很大,足够容纳好几个人,海瑟薇坐到言稚雪身边轻声道: “孩子,无论如何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在意。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受过伤,你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过自己的困难和委屈,这很正常。”
  海瑟薇说话语调缓慢而柔和,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言稚雪无奈笑道: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都各自过了很多年。”
  海瑟薇靠着秋千,和言稚雪一起看天上的月亮, “这也很正常不是吗?鲜少有情人彼此从出生到死亡都没有缺失,爱不是占据每一寸时间,也不能用时间衡量,只是在对的时间,和对的人在一起。你们以前也许曾在一起,但时候未到,而如今那个时候便到来了。”
  “你看,至少你们一直都在同一个月光下。”
  言稚雪有些出神。
  “那……我们这样,也是爱吗?”
  “爱有那么,那么多种,哪能被定义呢?它不是客观的,它只有主观。”海瑟薇笑盈盈道: “只要你觉得是爱,你感受到了爱想要接受这个人,那就是爱。”
  “你看,那么多男人自诩爱着梅薇,他们用尽一切去追求她,但她拒绝了他们,她主观地认为那不是爱。”
  “孩子,你觉得呢?”
  言稚雪也看着月光,仿佛答案就在里头。
  ————————


第27章 吻
  书房内,三人刚结束对话,大哥见洛洛似乎在外头闹便先离开了。
  书房内只剩下陆弈辰和梅薇,梅薇抱胸挑眉道: “没想到,我们陆总居然还要‘金盆洗手’。”
  “怎么说得那么社会。”陆弈辰哭笑不得, “只是……”
  陆弈辰思考了片刻道: “打算回国后过安稳的生活。”
  梅薇锐评: “恋爱脑,可怕。”
  陆弈辰挑眉, “怎么?想过安稳的生活和别人什么关系?”
  “哦,所以你金盆洗手和你的爱人没有关系。”
  “爱人……”陆弈辰转头看外头的月光, “你觉得我们是恋人?”
  梅薇抱胸道: “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确认他爱不爱你。但我了解你,我发誓要是你不喜欢他,我明天就结婚。”
  陆弈辰: “……”
  这何尝不是一种毒誓。
  “难道你认为你不爱他?”
  陆弈辰没回答。
  梅薇嗤笑: “建议回去照照镜子,不说别的,仅仅是你的眼神就不单纯,男人我还不了解?你想和他上/床,下流。”
  陆弈辰无奈道: “姐,我退出产业后我们说不定以后就很少机会见面了,你说话善良些。”
  见面肯定少,但陆弈辰和大哥说好了,他是老爷子提拔起来的,将来大家需要帮忙他依旧是一个渠道,他不再主动接生意,但他永远是他们的家人。
  梅薇冷哼, “是啊,说走就走,说不见就不见,绝情。”
  陆弈辰摇头, “有些感情少见也不会淡。”
  他和言稚雪……七年未见。
  ……
  陆弈辰走出书房后,言稚雪还在院子里赏月,不知道是单纯想出来散心还是在等陆弈辰。
  陆弈辰上前才发现言稚雪已经睡着了。
  他靠着椅背,头一点一点的,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神情惬意。
  陆弈辰轻轻拍了拍言稚雪的肩膀, “外头冷,回房睡。”
  “嗯……”言稚雪睡到一半呢,哪能那么轻易精神,哼哼唧唧的不想起身。
  陆弈辰见状便把人抱起来。
  言稚雪像没有骨头的树袋熊,抱住陆弈辰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陆弈辰把人抱回房放在床上,但言稚雪抱得舒服不愿意撒开,腿还缠着陆弈辰的腰。
  “你……”
  陆弈辰喉间干涩。
  他想起梅薇说的话。
  说实话,在回国后看到言稚雪的第一眼,他早有模模糊糊的想法。
  但他不是不愿承认,而是不恰当。
  可喜欢哪能轻易躲藏,即便假装骗过自己,眼睛也看得出来。
  只要言稚雪这个笨蛋没察觉。
  陆弈辰道: “松手。”
  言稚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呆呆地看着陆弈辰,毫无防备。
  “陆弈辰……”声音像小猫那样,带着睡迷糊的沙哑,不知道还以为在撒娇。
  此刻言稚雪的手也软软地攀在陆弈辰背上,指尖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服,像怕他离开。
  陆弈辰眼眸微黯。
  言稚雪招惹他作甚。
  陆弈辰俯首……亲住言稚雪微张的唇。
  “……!”
  言稚雪原本半眯的眼这会儿直接瞪圆。
  啊?!
  言稚雪直接清醒了。
  陆弈辰他……在干什么!
  陆弈辰一手捏住言稚雪的下巴,一手摁住言稚雪的后脑勺往上推,加深了这个。
  也许是压抑了不知道几年的感情被毫不留情地一语点破,也许是他俩如今在国外,又或许是今晚的言稚雪太没有防备。
  陆弈辰放任自己沉沦。
  在两人唇齿相碰的那一瞬间,陆弈辰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喜欢言稚雪。
  不……他爱他。
  陆弈辰的热烈而温柔,言稚雪被亲得有些喘不过气,又有些不知所措。
  “陆……唔……”
  言稚雪本有些害怕地抓住陆弈辰,但慢慢地眼神也有些迷蒙,双腿难耐地缠住陆弈辰的腰。
  ……言稚雪被亲得动情了。
  陆弈辰及时地结束起身。
  言稚雪躺在床上不停地喘气,双眼蒙了雾,唇上一片水光与红肿。
  陆弈辰呼吸也很急促,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言稚雪,像一头恶狼在看送到嘴边又不舍得吞咽的生肉。
  言稚雪脸更加红,他用袖子掩饰般擦了擦嘴,转过身低声道: “你,你发什么疯,是不是喝酒了?”
  陆弈辰垂眸, “也许。”
  陆弈辰深深吸一口气, “你睡吧,我去洗个澡。”
  “……嗯。”
  陆弈辰离开,轻轻把门带上。
  房内只剩下言稚雪一个人后,他用被子蒙住头,感觉整个人要炸了。
  啊啊啊……
  啊啊啊啊!!!!
  陆弈辰在干什么啊!!!
  言稚雪要去世了。
  言稚雪起身恶狠狠地摔枕头,假装这个是陆弈辰。
  难,难不成……
  言稚雪有了可怕的想法。
  陆弈辰不会……喜欢他吧?
  不,不可能,也许陆弈辰发疯呢?也许陆弈辰欲求不满看见个人类都能激动呢?也许……也许……
  也许陆弈辰也和他……一样呢?
  言稚雪愣愣地看着无辜的枕头。
  他真的喜欢枕头……啊不是,喜欢陆弈辰吗?
  言稚雪很纠结,很崩溃,也很……困。
  于是言稚雪决定躺下,逃避似的睡过去。
  ……
  ……
  隔天,两人道别了大姐去美术馆。
  这两天言稚雪都在陪陆弈辰“探亲”,这会儿便轮到陆弈辰陪言稚雪去看他喜欢的东西了。
  这会儿正好有个秋季的美术展,言稚雪喜欢的外国大师也参与其中,言稚雪起了个大早,难得兴奋。
  美术馆里人不多不少,陆弈辰牵着言稚雪的手没有提昨晚的事,只是像别的情侣那般给言稚雪拍照。
  言稚雪穿了个土色的大衣,搭配格子贝雷帽和长筒靴,看着就是一个漂亮又精致的小画家。
  言稚雪看到喜欢的画便拍下,还要陆弈辰拍他和画的合影。
  陆弈辰不懂画,从满是衤果体的神话主题展出来后,来到现代抽象的专场,看着满场的奇怪图案,更多心思都放在默默地拍言稚雪看展的样子。
  言稚雪看展很认真,他会凑到画前弯下腰仔仔细细地阅读,像一个小侦探。
  就在这时,一把热情的声音出现了。
  “陆哥?!”
  一个把头发染成张扬红色的华裔男生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
  陆弈辰想了好片刻, “闻佳?”
  “哎!你不记得我了吗?”闻佳一个大步上前就拍了拍陆弈辰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亲密模样, “昨天麦尔他们和我说我还准备约你出来聚一聚呢,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你。”
  陆弈辰对言稚雪介绍道: “我在认识老爷子前曾在一个财经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这是我的同事。”
  闻佳笑道: “陆哥还帮我照顾过猫咪呢!”
  陆弈辰微微蹙眉。
  当时他们的上司出差让陆弈辰帮忙照顾猫咪,那是一只骄矜的波斯,总是会让陆弈辰想起言稚雪。
  而后来闻佳说怕猫咪寂寞,也总要把猫咪带过来。
  说实话,都是成年人,陆弈辰也不傻,端的什么心思陆弈辰不可能不知道,因此便不着痕迹地拒绝了闻佳的示好。
  闻佳是外国的富二代,胆子大套路也多,当时还用了不少花招来追人。
  不过陆弈辰本就不是普通人,年龄增长后气势越来越生人勿进,虽然看着似乎总是面上带笑,但也让人不敢造次,因此闻佳最多也只是暗戳戳地凑近。
  “这位是?”
  闻佳看向了言稚雪。
  言稚雪咬住下唇。
  之前的洛洛虽然来找他麻烦了,但言稚雪也并不觉得有多大的恶意,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但眼前的男人让他有一种领地被入侵的警戒感。
  言稚雪忽然伸手挽住陆弈辰的胳膊,挑眉道: “我是他未婚夫,麦尔他们没和你说吗?”
  陆弈辰有些讶异言稚雪的反应。
  “啊……”闻佳顿了顿笑道: “麦尔有稍微提过,但这毕竟还没正式结婚,所以我也没放在心上,原来就是你啊。”
  “订婚宴下个月就办了,也快了。”言稚雪轻轻靠着陆弈辰道: “到时候欢迎你来。”
  “额……”闻佳转了转眼珠子, “既然都碰见了,那一起吃个饭吗?”
  陆弈辰心道这大约不是“偶遇”,他昨晚有询问麦尔这附近有什么好吃,想必是恰好被闻佳知道了。
  不然世界那么大,偏偏他们就在这遇见了,还还真是“缘分匪浅”。
  陆弈辰正想拒绝,却听言稚雪道: “好啊。”
  陆弈辰看了言稚雪一眼。
  言稚雪挑眉,一副兴师问罪的神色看他,大有陆弈辰要反对他就闹的架势。
  陆弈辰只得牵住言稚雪的手,无奈地揉了揉安抚。
  三人去了一个很有格调的小餐厅,是闻佳推荐的地道美食,说是牛排很好吃。
  闻佳笑盈盈道: “以前我和陆哥也曾来这里吃,庆祝圣诞节,这里很适合烛光晚餐。”
  言稚雪挑眉。
  陆弈辰心道,确实半个公司都来了,还上了包间。
  陆弈辰笑盈盈地看着言稚雪,自从言稚雪一副要开战的模样,陆弈辰便没说话了,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言稚雪。
  言稚雪很配合, “哦?原来陆弈辰喜欢吃牛排。”
  “对啊,陆哥喜欢吃七分熟的牛排。”
  牛排上桌后,言稚雪往椅背一靠,看了眼陆弈辰。
  陆弈辰无奈地接过言稚雪的盘子,将言稚雪的牛排切成了大小均衡的肉块。
  闻佳觉得牙酸,刚刚嘚瑟起来的面色差点有点挂不住。
  他什么时候见过陆弈辰这副样子?
  陆弈辰在国外给人的形象就是冷漠无感情,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眼里只有所谓的目标。
  闻佳有些不甘,难不成陆弈辰喜欢这种漂亮的菟丝花?
  他有听说陆弈辰的爱人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因此他还挺有信心,他帮忙父亲打理公司多年,对付这种脑子空荡荡的家伙还不手到擒来?
  而真正见到言稚雪后,他先是被言稚雪的相貌惊艳,但随后又更加鄙夷。
  原来是依靠美色获得陆弈辰。
  可陆弈辰看起来很受用,难不成陆弈辰和大多数男人都喜欢那种需要保护的傻白甜?
  闻佳有些生气。
  不,陆哥不是这样的人。
  闻佳调整好心情,又恢复笑脸道: “之前陆哥你回国后,我都联系不上你……听我爸说你是太忙了,这会儿好不容易见面,不然接这几天我带你们逛逛?而且……我爸这里也有生意,我们可以聊聊,陆氏回国后应该一切都要重新整合吧?”
  言稚雪接话: “闻先生那么热心肠,这敢情好啊。回国后我会帮忙陆弈辰联系你的,我们言氏和陆氏在国内一向欢迎合作伙伴。”
  闻佳一愣。
  啊?
  言稚雪挑眉道: “我刚才快速地查了查,你们闻氏是做时尚服装的吧?那正好和雪焰合作。”
  雪焰……?
  言稚雪道: “也许你可能没听过雪焰,这是一个小作坊,但卡洛先生和麦吉夫人你应该有所耳闻。”
  闻佳蹙眉道: “我知道雪焰。”
  而且他还挺喜欢这个品牌,卡洛和他也认识,因此有听卡洛说过最近的合作,他还挺看好并且期待的。
  言稚雪挑眉道: “知道了更好,如果你有意愿合作,雪焰也不会拒绝。”
  “……?”
  想起陆弈辰对美术没有兴趣,今天却出现在美术馆,难不成……
  闻佳瞪大了眼, “你是……雪焰的神秘画家?”
  言稚雪轻笑, “也不神秘吧,只是没有特意宣传,毕竟我在国内名声不是很好。”
  闻佳直接变成了一个雕像。
  啊……
  啊……
  啊?!
  闻佳彻底挂不住笑了, “我,我不知道,你……”
  可,可那又怎么样!
  闻佳看向陆弈辰。
  那陆弈辰和言稚雪联姻不就是为了利益往来而已吗?他,他真的喜欢言稚雪……吗?
  闻佳方寸大失,自乱阵脚。
  言稚雪见闻佳没有再说话,便得意地对陆弈辰道: “切好没?我饿了。”
  陆弈辰无奈, “祖宗,是不是还要我喂你嘴里。”
  “可以。”言稚雪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陆弈辰挑眉,叉了一块肉递到言稚雪嘴边。
  言稚雪张嘴正欲吞下,陆弈辰快速地收回手,自己一口给炫了。
  言稚雪: “……”
  这人好幼稚。
  言稚雪龇牙咧嘴地看着陆弈辰。
  有病?
  陆弈辰没看言稚雪,一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那般默默地吃肉。
  言稚雪看了眼面带几分不甘地看着他们的闻佳,又看了看眼前欠揍的男人,笑了笑,却是捏住陆弈辰的下巴,有些强势地……了过去。
  闻佳: “?!”
  陆弈辰: “……?!”
  言稚雪挑眉,含糊不清道: “报仇……”
  一语双关,不知道报的仇是因为陆弈辰吃了言稚雪的肉,还是……昨晚的。
  “你,你们吃,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不好意思,我失陪了!”
  闻佳从小就跟着父亲一起做生意,自视甚高,从来没遇过这么……离经叛道的人。
  他完全没想到言稚雪为了气他,居然敢在他面前直接和陆弈辰亲。
  言稚雪是疯子吗……!
  而陆弈辰一副任由言稚雪为所欲为的样子,眼底满是宠溺与好笑。
  闻佳待不下去了,只觉得面色发热,直接就起身急匆匆地跑走。
  言稚雪唇瓣还停留在陆弈辰的,片刻他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冷哼了声,顶着发红的耳尖小声道: “跑那么快,是要逃单吗,不是说的富二代,我看不过如此……”
  陆弈辰他……彻底傻了。
  ————————
  闻佳:我只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第28章 希望你开心
  言稚雪哼哼唧唧道: “看什么看,都说了,报仇!”
  是有一点幼稚的表现。
  陆弈辰低头想要捡起刀叉,才发现指尖居然有些……脱力。
  啧。
  陆弈辰有些自嘲般想,这言稚雪还真是……
  陆弈辰低眸道: “吃饱了待会儿我们就得收拾收拾换去新的民宿,休息好明天登上邮轮。”
  言稚雪身体不好,这次来更多是养病和放松心情,创造灵感的。
  因此录一次也不带言稚雪到处走动了逛街了,便打算和他一起去郊区散散心,然后再去邮轮看烟花和城市景象。
  在海上观望城市的轮廓,既能享受美景又不会太累。
  “哦。”言稚雪做了大胆的事后现在忽然乖得很,红着脸低着头默默吃肉。
  言稚雪心想,陆弈辰怪怪的,他也怪怪的。
  抵达新民宿后,言稚雪却愣住了。
  民宿依旧是个小农舍,但庭院却美得不像真实世界。葡萄藤架与万紫千红相互映照,枫叶更是开满一园子。
  就像古希腊画里神明的后花园那般。
  言稚雪忽然发现无论是他破产后入住的别墅,还是如今度假的民宿都有花园的影子。
  言稚雪笑道: “哪哪都能赏花么。”
  陆弈辰道: “你不是很喜欢吗?”
  言稚雪小时候时多数不多的快乐就是在花园里撒丫子奔跑,和花花草草聊天,拉着陆弈辰撒野。
  老宅里全都是不快乐的回忆,唯独那个院子。
  他父母和谢儒从不屑踏入那有机率让自己鞋子沾上泥泞的地方,也认为是陆弈辰这个野孩子教坏了言稚雪,让他爱上野外阳光与空气的感觉。
  院子里宽敞而自由。
  言稚雪笑了笑,推开门走到院子中,站在葡萄藤下观察还没成熟的绿葡萄。
  陆弈辰把两人的行李放好,笑道: “可惜了,不然我们还能吃。”
  院子里有桌椅,陆弈辰坐在一旁陪言稚雪。
  言稚雪心想,他最近和陆弈辰也相处了挺久。而日常生活中,陆弈辰一直对自己有求必应,也一直陪着他。
  谢儒总说什么都能给自己,天上的星星他也愿意摘,而他实际上好像也给了不少,从小到大的小至首饰,大至股份和房产,但他似乎从未满足与开心。
  而陆弈辰的话,言稚雪觉得他们经常拌嘴,争锋相对,但陆弈辰默不作声地满足了自己的所有,想让自己开心。
  言稚雪觉得自己缺失的安全感与爱好像在慢慢地被治愈。
  有人花费一辈子去补全缺失的童年,但他自己好像一直就在自愈。
  可是……
  言稚雪坐到了陆弈辰的面前。
  这次和陆弈辰来到国外后他突然惊觉,陆弈辰很好,也是一个条件完美的伴侣。他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追求者。
  言稚雪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够聪明,不够美好。就像谢儒说的,他脾气差,嚣张跋扈,也爱欺负陆弈辰。而破产后他也失去了所有来自豪门的筹码,不仅如此,他身体也很差,差到谢儒都对自己无可奈何,再不甘也只能去外头找鸭找妓。
  陆弈辰似乎并没有理由喜欢自己。
  言稚雪头靠在自己的臂弯里,趴在桌子上摇晃着腿出神。
  陆弈辰不知道言稚雪在想什么,他只是起身问道: “晚上想吃什么?”
  言稚雪闷声道: “随便。”
  陆弈辰挑眉, “我厨艺很好,不然给你展示一下外国的佳肴?”
  言稚雪稍微被挑起了兴趣, “你厨艺很好?”
  “嗯。”陆弈辰撸起了袖子走到厨房, “以前自己一个人在国外住,为了省钱自然而然就会下厨了。”
  言稚雪轻笑, “我之前离家出走省钱的时候也没学会做饭啊,顶多吃泡面或者不吃。”
  陆弈辰重重叹了口气, “还好意思说,你身体就是这些年被自己作坏的。”
  言稚雪嗤笑, “还说我,是谁省钱省到胃痛进医院啊?”
  “……”
  “……”
  余音刚落,言稚雪就心道完球。
  他不小心暴露了他和叶庭的谈话内容!
  陆弈辰垂眸笑, “你知道了?”
  其实陆弈辰也大概猜到了。
  言稚雪低下头。
  陆弈辰朝平底锅里下了两颗鸡蛋, “过去的事就过去,别想太多。”
  “嗯好。”
  陆弈辰说得没错,过去的事何必再纠结谁对谁错。
  言稚雪很长时间都在怨怼与责怪陆弈辰。
  后来才发现,他责怪的其实不是陆弈辰,那只是一个幌子,也不是父母抑或谢儒,他真正愤怒的对象是……自己。
  但都过去了。
  没意义了。
  言稚雪深吸一口气,吸入满院子的馥郁香气,还带着一点果子的香气。
  ……
  民宿不是酒店,这里房间很多。但陆弈辰很自然地将两人的行李箱摆在同一个房间里,而两人简单地吃完饭后,言稚雪也很自然地回了陆弈辰所在的房间。
  双人床很大,言稚雪洗了澡后在陆弈辰身边躺下。
  但躺下后的言稚雪并不老实。
  言稚雪只穿着一套宽松的浴衣,浑身带着刚洗好澡的香味与水汽,他忽然往陆弈辰身上凑近,整个人几乎要躺在他身上。
  原本在看平板的陆弈辰一顿。
  这是干嘛?
  言稚雪枕在陆弈辰的膝上,手指轻轻拈住陆弈辰的衣领子。
  “陆弈辰,问你个问题。”
  “嗯?”陆弈辰把平板收了起来。
  言稚雪纠结片刻,鼓起勇气问道: “你和我结婚……为了什么啊?除了股份没想过捞什么好处?”
  大家都是成年人,陆弈辰就没有什么额外的想法吗?
  股份交出去后,说实话,言稚雪不觉得自己再有什么值得陆弈辰去配合的价值。除非是成年人之间的交易。
  陆弈辰微微蹙眉, “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言稚雪挑眉,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我长得也不难看吧?”
  陆弈辰伸手轻轻捏住言稚雪的碎发, “嗯。”
  言稚雪有些紧张,他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可起了头就没理由停下,于是他手指不住地发颤,但又哽着脖子强迫自己继续。
  言稚雪轻轻解开了陆弈辰衬衫最上的扣子。
  “啪。”
  陆弈辰忽然攥住了言稚雪的手腕,暗下眸子道: “稚雪,我有话和你说。”
  “嗯……?”
  言稚雪有些害怕。
  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生气?
  似乎是察觉自己语气过于严肃,陆弈辰轻笑道: “我不是谢儒,如果说和你结婚想图些什么……那我确实也有所图。”
  言稚雪语气很轻, “图什么?”
  陆弈辰: “图你开开心心。”
  “……额啊?”
  陆弈辰曲起食指敲了敲言稚雪的额头道: “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不行吗?”
  陆弈辰希望言稚雪能一直被宠坏,因为恃宠而骄而有着自己的坏脾气。
  “神经。”言稚雪笑了笑,转身抱住枕头道: “那……睡觉。”
  言稚雪背着陆弈辰躺下,假装自己睡着了。
  唯有自己知道,他的心脏正以一个不正常的过快频率跳着。
  ————————


第29章 疯子和疯子们
  隔天,言稚雪和陆弈辰便登上了邮轮。
  邮轮并不是什么豪华的度假船,陆弈辰知道言稚雪并不喜欢奢侈与金碧辉煌的感觉,那会让他感到紧张从而无法放松,因此他们登的只是一个观光船,但房间很舒服,还有一个面向大海的阳台。
  言稚雪很喜欢这个阳台,夕暮的时候,他在甲板上架出了画架。
  陆弈辰坐在他身旁看公文。
  虽然说是来度假休息,但陆弈辰还是得处理公文。
  陆弈辰好奇问道: “你有灵感了?”
  言稚雪就是死活画不出卡洛的第三副画。
  难不成这会儿旅行几天后开窍了?
  “没有。”言稚雪道: “随便画画。”
  陆弈辰挑眉, “不如画我。”
  “……啊?”
  言稚雪微愣。
  陆弈辰勾唇: “开玩笑。”
  言稚雪道: “我从不画肖像。”
  “为什么?”陆弈辰好奇,这难道是什么艺术家的骄傲吗?
  言稚雪: “……你忘了我的风格?”
  言稚雪的画风一向被人吐槽阴暗扭曲,当然喜欢的人也很多,他们称这为艺术,但无论多么喜欢……反正也不会希望自己的肖想被画上去吧,看起来怪不吉利的,还有点可怕。
  毕竟言稚雪笔下的人从来都只是扭曲的剪影,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言稚雪垂眸道: “我不会画人。”
  陆弈辰摇头道: “我不介意,画是画人是人。”
  “……把你画得像个魔鬼你也不介意?”
  “人有千面,我心里也许同时住着魔鬼和天使呢?”
  陆弈辰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人的罪如贪欲等,他怎么会分毫不沾呢?
  陆弈辰也只是和言稚雪随口聊聊,说完便又继续低头办公。
  言稚雪却出了神。
  下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在纸上打上了一个男人的轮廓。
  陆弈辰办公很认真,又也许他注意到了言稚雪的视线但也没点破。
  总之,言稚雪便这样默默地画着陆弈辰。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画实物肖像。
  黄昏的阳光刚刚好,陆弈辰就这样翘着腿坐在他身前低头一动不动地看公文,暮色温柔地在他的白衬衫上镀了一层金黄。
  言稚雪仔仔细细地描摹陆弈辰的五官。
  他过耳的头发有些随意地散落,发尾被海风吹起,眼睛和身后一望无际的大海一样被光影覆盖。
  眼睛是一副人像的精髓,言稚雪留到最后本想落笔,却发现他忽然溺在那双眼睛里头。
  “怎么了?”
  陆弈辰起身走到言稚雪身后,看见了他的作品。
  陆弈辰忽然笑, “不像啊。”
  言稚雪回神。
  仔细一看画像,确实和陆弈辰……不太像,虽然五官和身材是照着陆弈辰画的,但气质大相径庭。
  陆弈辰有些吊儿郎当,也有些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淡,只是这份冷淡与尖锐的锋芒被他很好地藏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都该是一个让人忌惮的人。
  但在言稚雪的画里,陆弈辰就像是快要和身后的海水与天空融在一起了。
  海水奔赴他而来,彩霞与红云为他配饰。
  比景色还要温柔。
  如果是别人看了这幅画定会觉得讶异——陆弈辰哪有这么柔和?
  而如果是言稚雪的老师邓老或者言稚雪的作品粉丝来看,只会更加讶异。
  一向以画风阴暗为名的言稚雪,是怎么会画出那么……浪漫的画?
  虽然画家画风突变也不稀奇,也有大师偶尔乐于尝试别的画风,但对于言稚雪而言,这确实还是有些不平常。
  言稚雪脸有些红,侧身挡住了画板, “所以我才说我不会画人!你别看了,我待会儿就撕了!”
  “别啊,我很喜欢。”陆弈辰揉了揉言稚雪的发顶,弄乱了他的头发, “把眼睛画上好送我呗。”
  “送你干啥……这是我的画……”
  陆弈辰调侃道: “送我我给裱床头柜上。”
  “……”
  神经。
  言稚雪转头想把眼睛补上,下意识地又转回去想看陆弈辰。
  一转随即吓一跳。
  陆弈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脸凑到了言稚雪身边,他这么一转差点就要鼻尖碰鼻尖。
  两人气息交融,近得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言稚雪愣了。
  陆弈辰低声道: “让你看得更清。”
  陆弈辰声音很小也很沉,言稚雪却只觉得一个激灵。
  他在陆弈辰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你,你……”言稚雪哑声道: “我看清了,你走开。”
  言稚雪心脏快速跳着,有些颤抖地把眼睛给补上。陆弈辰此刻就站在他身后弯着腰,虚虚地环着他,是一个充满了侵略性的姿势。
  言稚雪花一点时间才把眼睛画好,但总算赶在夜幕正式降临前结束,否则灯光就不清晰了。
  而这期间陆弈辰一直保持着姿势,极有耐心地看言稚雪画。
  “好了……”
  陆弈辰在言稚雪耳边道: “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言稚雪有些紧张。
  这会儿夜色已经渐深,晚上的节目——烟花秀开始了。
  只听见天空突然传来“砰!”一声,吓得言稚雪又一个激灵,接着便是一声接着一声,整个天空炸出了无数的烟花。
  形状与颜色各异的绚烂烟花把墨色的天空都给照亮,言稚雪注意力随即被移开,他愣愣地看着天空,瞳孔是一闪一闪的。
  陆弈辰压下了想把人抱进怀里的想法。
  “好漂亮。”言稚雪道: “可惜只有一瞬,时间太短了。”
  每朵烟花高调地升到高处,骄傲地展现出最美的一面后便有匆匆落幕。
  陆弈辰认真道: “没关系,至少它最美的样子你记得。”
  言稚雪转头看陆弈辰。
  陆弈辰眼神更加温柔, “言稚雪。”
  “嗯?”
  “你和烟花一样,又不一样。烟花不会想让我藏起来,但你会。”
  言稚雪愣住了。
  陆弈辰什么意思?
  他……他是在告白吗?
  言稚雪脑子一片混沌,只觉得整个人紧张得呼吸都不顺畅, “为什么要藏起来?”
  陆弈辰逆着光,背对着烟花看着自己道: “喜欢的东西不都会想藏起来,占为己有吗?”
  言稚雪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装作没听到,愣愣地继续看烟花。
  陆弈辰也不勉强,不追问,甚至不点明,但该表达的都表达了,他会慢慢等。
  他知道言稚雪需要时间和勇气。
  砰——
  烟花继续绽放。
  陆弈辰和言稚雪继续看,甲板上除了烟花的声音,很安静。
  ……
  ……
  两天后,船只靠岸,两人去了新的小镇景点闲逛,晚上夏雨雨便联系了言稚雪。
  言稚雪窝在阳台的摇床里和夏雨雨开视频。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说的,要继续去调查工厂失火的案件吗?”
  夏雨雨表情有些严肃, “监控都坏了,火是怎么起的都不清楚,但是我托关系揪出了一个当晚值班的守卫,守卫嘴严实,但给了钱后还是老实招供,他说他依稀看见了纵火犯,但是还没看清就被敲晕了。”
  言稚雪手指一顿。
  果然。
  火灾是人为的。
  夏雨雨摇头道: “中间花了一段时间和手段,具体的追查过程我发给你看了,但反正最后揪出来一伙人,都是些混道上的小喽喽,我直接把他们送到公安局去,他们就吓得招供了,他们说……他们是收了谢儒的钱办事的。”
  ……?
  言稚雪愣了。
  夏雨雨挠了挠头道: “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不过我已经再三确认,确实……”
  “我没有不相信。”言稚雪笑了笑,打断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没有太意外。”
  谢儒那个疯子,做什么都不意外。
  言稚雪手攥住了衣角的布料,用力得关节都泛白。
  疯子。
  真的是个疯子。
  “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挺奇怪,追查这些并不简单,而且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从何下手,毕竟那些人可都是道上的,可是我能感觉到有人在帮我。”
  “对方释放了善意,我也不敢追究,只是默默地照单全收,我寻思着应该是……陆总的人吧?”
  言稚雪再次一顿。
  “……应该是吧。”
  不然也没谁了。
  结束了通话后,刚好陆弈辰也回来了,带回了满满一袋子的面包。
  “怎么了?”
  陆弈辰放下袋子后察觉到言稚雪情绪不佳。
  言稚雪开门见山, “你有暗中帮夏雨雨?”
  陆弈辰也直接回答, “嗯。怎么了?查出结果了?”
  言稚雪垂眸, “是谢儒。”
  “……”
  陆弈辰叹了口气。
  和他猜的差不多。
  “为什么呢?”言稚雪百思不得其解, “他再恨我,杀了我就是,为什么会要陷害我父母?”
  说实话言稚雪直到现在对他父母的情绪都很微妙。
  不上不下的,伤心不起来也不至于开心。
  但得知父母是因为他和谢儒的纠葛才会死,他心里很不舒服。
  陆弈辰坐到言稚雪身边, “他不恨你,他是爱你爱得扭曲发病才会这么做。我猜,他其实也并没有想要置你父母于死地,他原本打的算盘是你父母破产了,想必只会更加饥渴谢家的帮助和财产,那到时候你们无权无势,你就只能和他结婚了。”
  言稚雪一愣。
  原来是这样么……
  大概谢儒怎么也没想到,爱财如命的言父言母会因为破产而自杀。
  他大概永远无法理解出身贫穷,后又因为投资走大运一夜暴富他们的是什么心情。
  言稚雪嗤笑。
  让言父言母接受自己变成了他们口中低贱的穷人,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所以他们死了,谢儒反而失去了两个助力。但好在还有遗产,这个遗产条款也是谢儒哄骗言父立下的。
  谢儒原本以为有遗嘱在, A城没人敢和他抢人,也算是稳操胜券了,虽然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白白背负了两条人命。
  但谢儒更没想到,陆弈辰会回来并且抢走言稚雪。
  谢儒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所以他才会破防得去绑架言稚雪。
  言稚雪问道: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在言家破产的时候,所以我才会不着痕迹地帮夏雨雨。”
  陆弈辰当时在国外被谢儒设计回不来,花了很多年才洗白了档案。
  而听到言家破产的消息,陆弈辰一下就想到了谢儒的诡计,那一刻他想,多艰难都要回来。
  他知道若是晚了那几天,那这辈子他回不回来也许就没区别了。
  但陆弈辰想的没错,言稚雪和谢儒的拉锯战已经很多年,但若是最终还是输了,言稚雪只有一个想法:拉着谢儒和他一起完蛋。
  陆弈辰道: “而且扣除夏雨雨,我这里也有了新的发现。”
  “?”
  陆弈辰道: “还是账本的事,你父母的账本出了问题,我也确认是谢儒那边派了人来调换。但有一个疑点。”
  “嗯?”
  陆弈辰: “首先得有项目才能有账本可以作假,那问题来了,那个项目一看赔率就很高以方便谢儒动手脚,但为什么你父母会答应?”
  言稚雪道: “他们反正对谢儒很盲从,说不定是谢儒劝他们的。”
  “不,正因为项目是谢儒的,所以他们肯定会寻求谢家以外的人去评估,毕竟谢儒于他们而言是赚钱工具,最终目的都是赚钱,所以他们肯定很看重项目本身的成功率。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据我得到的情报,你父母原本是打算拒绝的。但两天后,不知道他们见了什么人,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言稚雪也在思考,他父母身边还有谁?
  难不成是他小叔那些人?
  陆弈辰道: “那个项目涉及了艺术投资,或许我们可以找一天拜访邓老,问问他有什么头绪。”
  言稚雪点头, “那等我告知邓老一声,他老人家平时不出门,我们这样贸然登门问他生意的事,我怕他不高兴。”
  “好。”
  言稚雪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他父母的事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言稚雪呆呆地看着院子里的花草。
  片刻,他却笑出了声。
  好可笑。
  “谢儒为了让我屈服于他……不惜做了那么多吗?他对我到底是爱更多,还是占有欲和不服输更多?”言稚雪将头埋进自己胳膊里, “世界上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就盯着我,是因为我从小就不服他的管教吗?”
  “陆弈辰……”言稚雪有些无助道: “我害死了我的父母,但我甚至不为此感到难过,我是不是很坏?”
  哗——
  陆弈辰直接将人揽入怀中,手轻轻拍着言稚雪的背, “不是你的错,疯子做的事总是不讲道理,你不必去理解也不必去为此负责。难过不难过的……我只想问你,若是你死了,你父母会为此难过吗?”
  言稚雪: “……我不知道,大概……不会吧。”
  顶多惋惜失去了一个讨好谢家的工具。
  “退一万步说,你再难过人死也不能复生。”陆弈辰大手轻轻揉搓言稚雪的后脑勺, “无论过去如何,你恨不起来,难过不起来也好,就让他们都散了吧,好不好?”
  言稚雪把脸埋在陆弈辰胸膛里,静静地听着陆弈辰沉稳的心跳。
  “……嗯。”
  ————————


第30章 受伤
  接着几天,言稚雪完成了第三幅画的草稿。
  那是一副让人移不开双目的夜景,近处有烟火,远处有城市高耸的钢筋水泥轮廓。
  言稚雪给卡洛的第一幅商稿是花园,看似温暖但似乎暗藏着阴霾。第一眼觉得温暖,看久了反而让人心底有些发寒。
  但言稚雪以往的画别说第一眼, “温暖”这个词就没出现过,所以那时候邓老也说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
  就像是无底的深渊里忽然出现了一束光,但却让人摸不准,这到底是光么?
  第二副画是机场,少年拖着行李箱想要摆脱阴霾,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画风明显割裂但又独具特色。
  那束光越来越明显,似乎是想和深渊负隅顽抗。
  第三幅……也就是这个夜景,也许是草稿,一时间让人看不出是阴郁还是温暖。
  而夜色下的两个主角站在甲板上,也只有潦草的几条线。
  完成了草稿后,言稚雪和陆弈辰便下了船。
  这趟旅程还是有收获的,至少他不再是完全没有想法,不知道要画什么的状态了。
  陆弈辰说带他出来找灵感,他还真的找到了灵感。
  船只靠岸,两人去了一个新的边缘小城镇。
  但下到码头后,陆弈辰却见到了预料之外的人。
  他二姐梅薇的司机开着车在一旁等他们。
  陆弈辰顿了顿,牵着言稚雪上了车。
  司机没有说什么,只是递给陆弈辰一叠文件,而言稚雪也没在意太多,或者是他并没有想参和陆弈辰那些产业。
  但言稚雪不知道的是……陆弈辰若是谈论公事从来不会避讳他,如今为什么不在他面前谈,只是因为……事关言家和他。
  陆弈辰回家后拆封,发现是来自言父秘书的求救信和一些自证文件。
  梅薇一直在帮陆弈辰调查言家的事故。之前陆弈辰有和言稚雪提过,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言父言母会那么笃定要加入谢儒那看起来极不靠谱的投资。
  想必是有什么高人指点,或者说是迷惑了他们。
  而据梅薇所述,言父的秘书作为帮他们处理了文件的人恰好知道那个高人是谁,可事情发生后他就失踪了。
  如今看来他是被绑架和要挟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办法逃离出国,却在海关被谢儒的人围堵,走投无路之时是梅薇的人出手救了他。
  梅薇把他顺利送出了国,代价就是他必须对他们如实相告。
  秘书说他不信任梅薇他们真的保全他,他必须要亲自见到陆弈辰亦或是言稚雪,等价交换,黑字白纸。
  梅薇在信中询问陆弈辰:要不要见?
  陆弈辰微微蹙眉。
  他肯定不会让言稚雪见他,言稚雪如今精神不太稳定,他不想让他过多参与父母和谢儒的事。
  任何来自外界的信息,陆弈辰都想先过滤了再慢慢喝言稚雪说。
  那他必须找一个时机悄悄出去见了。
  ……
  ……
  两天后,一个下雨的夜晚,言稚雪被雨声给惊醒。
  大半夜的,言稚雪转身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一时间言稚雪有些懵,随后才想起傍晚的时候陆弈辰说了他要出门处理公务,可能很晚回来,让言稚雪不要等他。
  言稚雪便靠着床头玩手机,结果玩着玩着睡着了。
  如今醒过来后,言稚雪看了眼时间。
  已经凌晨两点了。
  虽然陆弈辰说很晚回来,但这也……太晚了吧?
  言稚雪微微蹙眉,批了个外套起身到客厅去。
  四周一片漆黑阴冷,外头下起了牛毛细雨,秋天尾巴的小雨并不吓人,言稚雪也不怕,只是拉了拉身上的毛衣,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虽然对陆弈辰的“公务”不感兴趣,可是……
  言稚雪瘪嘴。
  他是见什么人去了吗?
  神神秘秘的。
  言稚雪觉得有些微妙地烦躁和不安,对于这些陌生的情绪,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言稚雪微微搓揉自己的手掌心和手指。
  陆弈辰……
  四周凉风嗖嗖的,言稚雪也忘点燃壁炉,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等到了天亮。
  “稚雪……?”
  陆弈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把自己裹成一团,蜷缩在沙发角落的言稚雪。
  言稚雪眨了眨眼,鼻子却皱了皱。
  不对劲。
  言稚雪趁陆弈辰没有防备,用力地拉开了他的衣袖。
  “……”言稚雪瞪大了眼。
  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闻到了血腥味。
  陆弈辰大衣的长袖下,右手臂缠着厚厚的纱布,某些地方还在渗血。
  “你……”
  言稚雪面色苍白,浑身发颤。
  陆弈辰随即摁住言稚雪的肩膀道: “我没事,只是轻伤,你别……”
  “你骗我……!”
  言稚雪尖声打断了陆弈辰的话,情绪没有预兆的失控,一晚上的不安终于在此刻爆发,他嘶哑着喊道: “你骗我!”
  言稚雪伸手狠狠地拽住陆弈辰的衣领子,眼眶忽然发红,水汽一瞬间氤氧。
  陆弈辰愣了。
  言稚雪语气发颤, “你……你去哪儿了……”
  “对不起。”陆弈辰当即就把言稚雪抱入怀中,手轻轻拍着言稚雪的后背安抚, “稚雪,对不起,你别怕……”
  言稚雪突然开始抽气,声音染上几分哭腔, “我怕你出去后,就不回来了。”
  陆弈辰咬住下唇,微微闭眸,一字一句道: “我不会。”
  言稚雪到底没有真的哭出来,只是紧紧地抱住陆弈辰。
  “陆弈辰……”
  “嗯?”
  “陆弈辰……”
  “嗯,我在。”
  言稚雪脱力地靠着陆弈辰,努力平复情绪, “别丢下我。”
  “我不会。”陆弈辰把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给人拉好被子, “我明天再仔仔细细地和你说我今晚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你先睡觉好不好?”
  陆弈辰察觉到言稚雪眼底下一片青黑,想必是一夜没睡和焦虑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言稚雪微微晃头。
  陆弈辰紧紧地握住言稚雪的手, “我陪着你,哪里都不去,你醒来后我还会在。”
  “……”
  “我不会骗你,我从来不骗你,不是吗?”
  “……嗯。”那确实,陆弈辰从来不言而无信,若是做不到的事,他也只会保持沉默。
  言稚雪抓住陆弈辰的手,昏昏沉沉地进入了睡眠。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眼底一片柔软。
  但却有些烦恼。
  陆弈辰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今晚得知了一些……骇人听闻的真相,他该如何告诉言稚雪?
  眼前的言稚雪脆弱得像个瓷娃娃,仿佛一碰就碎,有时候,陆弈辰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去保护他。
  不然就干脆不告诉他吧。
  正当陆弈辰准备做决定,他却忽然注意到房间角落的画,他仔细看了看,有些出神。
  第一幅画是阴霾,第二副画是拉扯,第三幅是……未知。
  陆弈辰不由得想,他能不能让这幅画的阴霾散去?
  似乎不能。
  人不能依靠他人走出阴霾,只能靠自己去想通。
  但……
  陆弈辰看着这些画,言稚雪似乎也在努力。
  他在往前走。
  “嗯……”
  言稚雪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睛看陆弈辰,似乎是想要确认些什么。
  “陆弈辰……”
  “我在。”
  “哦……”
  陆弈辰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软下声哄到: “乖,睡吧,明天我告诉你今晚发生的事,好不好?”
  “嗯……”


第31章 和我交往
  言稚雪睡到了下午才起。
  言稚雪睁开眼睛发现陆弈辰就躺在他身边看公文,陆弈辰靠着床头,而言稚雪双手缠在陆弈辰腰上,整个人几乎贴着陆弈辰,像一只黏人的猫咪。
  陆弈辰: “下午好。”
  言稚雪愣了好久才回过神,陆弈辰也不催他,等言稚雪自己慢慢缓过来。
  片刻,言稚雪揉了揉眼睛,松开对陆弈辰的禁锢爬了起来。
  陆弈辰合上文件,笑道; “饿了吗?”
  言稚雪取过一旁的水杯一边喝一边点头。
  像是想起了什么,言稚雪问道: “你……一直在这里坐着吗?”
  言稚雪还记得陆弈辰昨晚答应他自己不会离开,会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睡,如今睁开眼陆弈辰也确实还在。
  陆弈辰点头。
  言稚雪蹙眉, “你还没吃东西?”
  “我也刚醒,不饿。”
  “……笨蛋。”言稚雪瘪嘴。
  陆弈辰揉了揉言稚雪的发顶, “五十步笑百步。你去洗漱吧,我烤点面包,等我们准备好了可以去外头找好吃的。”
  “哦。”
  陆弈辰起身去厨房,言稚雪草草洗了脸却跑到陆弈辰身后,拈住他的衣角拽了拽。
  “嗯?”
  言稚雪: “让我仔细看看伤口。”
  陆弈辰乖乖卷起袖子, “换过药了,轻伤罢了,没事。”
  言稚雪蹙眉, “你昨晚……”
  陆弈辰把烤好的面包放到桌上,拉着言稚雪坐好, “我慢慢和你说。”
  陆弈辰简单和言稚雪阐述梅薇的发现和秘书的事。
  “然后呢?昨晚你就是去见秘书吗?”
  “嗯。昨晚我如约来到秘书指定的地点,一个很偏僻的工厂,他说他将证据藏在了那里,我和梅薇带着几个兄弟过去,他也如实地和我说了真相,但……”
  最后秘书——潘钬却忽然发了疯似的抽出匕首朝陆弈辰刺去。
  一切毫无预兆,多亏陆弈辰原本伸手也不错,横臂挡了下来,只是手臂还是不慎被划伤。
  经过审问才知道潘钬的妻女被谢儒绑了,对方要求潘钬以命换陆弈辰的命。
  言稚雪不傻,很快就厘清了逻辑,蹙眉道: “也就是说……潘钬是得知了谁是说服我父母的幕后主使,为避免被幕后主使灭口便想逃到国外,后来被梅薇姐救下。而谢儒知道了这些事后便绑了他的妻女针对你吗?”
  陆弈辰点头。
  “……所以,谁是幕后主使?”
  言稚雪察觉到陆弈辰有意隐瞒。
  陆弈辰深吸一口气, “稚雪……”
  “我没事,按照你这个态度,我已经大概猜到是谁了。”言稚雪苦笑, “毕竟在我的过去,我身边对我好,足以让我伤心的人不多,我仔细算算,似乎也就夏氏姐弟和邓老。夏氏姐弟没有这个本事,所以只有……”
  言稚雪看向了他挂在一旁的画,没有再说话。
  陆弈辰垂眸, “也许这里面有误会。”
  但可能性不大,陆弈辰从潘钬嘴里知道了邓老的名字后也去查了,确实……
  邓老在言稚雪小时候坚持让他学画画,如果没有邓老也没有如今的言稚雪。言父言母从一开始的坚决反对到最后的无奈接受,毕竟邓老也是业界一等一的泰斗,言父言母没办法太过一手遮天。
  而等言稚雪长大后,邓老便干脆投资了言父言母的公司让言稚雪安心深造。
  也许言父言母对邓老是心有不满的,但他们不会和钱过意不去,若是投资项目与邓老的本业有关,言父言母想必也会被说动。
  但……为什么?
  邓老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他为什么愿意帮谢儒?
  无论是言稚雪还是陆弈辰都想不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言稚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画, “陆弈辰。”
  “嗯?”
  言稚雪沉默了好久后,忽然笑出声, “还挺好笑,我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
  “稚雪……”
  “我没事。”言稚雪打断陆弈辰道: “你不是说要出去吃好吃的吗?走吧。”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
  言稚雪就像个没事人那样,神色如常地吃完了面包去换衣服。
  “走吧!”
  ……
  街上气温已经变得很低了,冬天就要莅临。雪焰和麦吉的联名卖得很好,如今夏明焰他们也在准备着冬季产品,言稚雪回国后想必得忙起来。
  言稚雪穿了一层厚厚的大衣,和陆弈辰一起穿过铺满了落叶的街道,这里是小城镇,因此人烟稀少。
  言稚雪一直没说话。
  陆弈辰第六感告诉他,言稚雪现在状态不是很好,因此并没有打扰他,只是让他自己默默消化。
  两人去了西餐厅,言稚雪点了份意面,吃着吃着却见他忽然面色发白,说也没说直接大步走向卫生间。
  陆弈辰察觉不对劲,跟了上去。
  卫生间里,言稚雪撑着马桶大吐特吐,但他本来就没吃很多,因此吐了一阵都是胃酸,整个人有些抽搐。
  陆弈辰蹲下给他拍背,动作很轻柔。
  言稚雪吐完后洗了嘴巴,神色有些恍惚。
  陆弈辰牵着他, “回去吧。”
  “哦。”
  ——回去后,言稚雪就病倒了。
  言稚雪发了高烧,蜷缩在被窝里无精打采的,陆弈辰请了医生来看,说是无大碍,只需要好好调理。
  言稚雪整整病了两天。
  这两天里他时而清醒时而恍惚,意识游离,只是每一次睁眼陆弈辰都在。
  发烧时人总是会做各种各样的梦,言稚雪梦见了好多好多。
  在言稚雪还小的时候,邓老还未归隐。
  小稚雪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向邓老的画廊。
  “老师……!”
  有时候小稚雪会笑着蹦蹦跳跳冲进去和邓老分享学校发生的趣事,有时候小稚雪是哭着去的。
  比如这天,小稚雪哭哭啼啼地扑倒老人家的怀里, “我妈妈把我的钢琴砸了……”
  老人便会温柔地抚摸男孩的发顶, “没事,不就是台钢琴吗?老师给你买一台放画廊里。”
  “真,真的吗……?”
  “嗯,只要阿雪答应老师要好好画画。”
  “好!”
  言稚雪的喜欢的都要被言父言母和谢儒剥夺,唯独画画因为邓老而让他成功保存了下来。
  至少,至少他还有一件一直喜欢做的事。
  在陆弈辰还未回来的时候,言稚雪最大的快乐是抱着画具窝在小小的房间里创作。
  创出来的作品完完整整的属于他。
  并未他带来荣誉,独立与反抗的金钱资本,朋友与微小的快乐。
  在生病的第四天,言稚雪情况有些好转,他爬起来直接给邓老打了电话。
  陆弈辰微微蹙眉,但最终没有反对。
  “你知道了?”
  手机的另一端,邓老也有所察觉。
  言稚雪蜷缩在被窝里,哑声问道: “为什么?”
  邓老以往对他的关怀和爱不可能是假的,这真的演得出来吗?
  即便演得出来,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那么多年,那难不成邓老真有这个精力去演?
  邓老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 “我想你也许无法理解,但我这么做……有我自己的原因,是为了你。”
  言稚雪愣了,久久无法回答。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邓老见言稚雪没说话,重重地叹了口气, “电话也许说不明白,但是……阿雪,我小时候便对你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学生,我自然对你很是重视,我们之间属于师徒的爱与羁绊做得了假吗?”
  言稚雪颤声道: “那你为什么要陷害我父母?”
  邓老有些疑惑, “阿雪,你不是讨厌他们么?从小你在他们那里受了多少委屈,我看在眼里。”
  “……可是你不是在害他们,你是在帮谢儒!我和谢儒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陆弈辰回来,我现在已经是谢儒的未婚夫了!而且你想帮我,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阿雪……”
  邓老的声音有些悠远。
  他又叹了口气。
  “我该怎么和你说呢……”
  言稚雪坐起身,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紧紧地攥着被单。
  他在期待邓老给他一个答案,也是期盼邓老说这一切和他没关系。
  他在悄悄地期待邓老能够说服他。
  邓老道: “大家把我捧上天,说我是业界举足轻重的画家,但我终究只是因为画技比别人精湛。可你不是,阿雪,你是一块璞玉,你有天赋,你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的画技,你是一个依靠情绪与灵魂作画的人,你很特别。我见到你的第一面,看了你的画后便决定要收你为徒。”
  这是邓老第一次和言稚雪说收他为徒的原因。
  言稚雪有些懵,不明白邓老怎么说起这些,但他耐心地听下去。
  “可阿雪,正因为你是我最得意也是唯一一个学生,我无法忍受你将来无法画画,也无法看着你走下坡。我说了你依靠情绪作画,而从小你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便是滋养你画作最好的养分!你明白么?”
  邓老越说越激动,语气也越来越激昂。
  “唯有苦痛才能让你成为天才!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便能让谢儒和言家给你带来新的养分!”
  言稚雪彻底愣在原地。
  他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是个甚至有些荒唐和可笑的理由。
  而他像个孩子那样哭诉老师为什么要背叛他,可他的老师只是和他说,孩子,这是为了你好。
  哪有什么背叛?只有恨铁不成钢。
  邓老还在说些什么,但言稚雪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掐断了通话,因为头疼再次睡了过去。
  如此又过了两天,反反复复的病情让陆弈辰有些着急,但该做的都做了,他也只能等。
  等到了第三天,言稚雪烧才退。
  大病初愈,言稚雪还有些虚脱,陆弈辰给言稚雪熬了粥,也是难为他在外国还能找到大米。
  言稚雪接过碗,垂眸哑声道: “谢谢……”
  言稚雪浑身像刚从河里捞起来似的松软和疲惫,因为一场病变得更加瘦弱憔悴,面色也有些暗淡。
  陆弈辰伸手轻轻捏了捏言稚雪的手腕。
  言稚雪轻笑道: “我没事。”
  顿了顿,言稚雪补充, “这次是真的没事。”
  言稚雪用汤匙轻轻搅拌着瓷碗, “我……我想要证明老师是错的。”
  “嗯?”
  所有人都要把他往下拽。
  他的脚下就像踩着烂泥,随时都会塌陷进去,黏黏糊糊的纠缠着他让他浑身都是洗不去的污秽,让他没办法再站起来。
  可是……他忽然有些生气。
  凭什么呢?
  言稚雪深吸一口气,把瓷碗放下道: “我的老师……不,现在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我曾经的老师说只有悲伤情绪才能孕育出作品,我偏要证明给他看,我能画出幸福的作品。”
  “我要好好过,过得开心,再画出幸福的画作。”
  言稚雪语气愈来愈坚定,他转头看陆弈辰, “我能做到吗?”
  言稚雪觉得他的心脏愈跳愈快。
  “你能。”陆弈辰被这样的言稚雪吸引,他无意识地张开手臂抱住了人,重复道: “你能。”
  两颗心脏此刻隔着肌肤贴着,心跳也交叠在一起。
  言稚雪下巴搁在陆弈辰的肩膀上,抱着陆弈辰道: “陆弈辰,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我不想逃避了,我想要未来都开心和……有你。”
  陆弈辰身体僵了僵。
  言稚雪把头埋在陆弈辰的颈窝里,声音小如蚊鸣, “……喜欢你。”
  陆弈辰此刻人都傻了,没看到言稚雪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蛋,只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异常的炙热。
  陆弈辰哑声道: “你说什么?”
  “我说……”言稚雪手指紧紧地抓住陆弈辰的背, “。”
  回答言稚雪的,是一个热烈而温柔的吻。
  ————————


第32章 开庭
  陆弈辰的吻一开始是狂风暴雨,他像是一头抑制不住谷欠望的饿狼,碰上言稚雪柔软的唇瓣后便开始攻城掠池,扫过言稚雪的每一寸齿贝,轻轻咬住他的舌尖,惹得怀中的人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而待言稚雪面颊变得潮红,陆弈辰却还舍不得把人放开,于是他的吻便从狂风暴雨变成了缱绻的轻风细雨,一下一下地和言稚雪交换气息,手温柔地揉捏他的背部。
  不怪他舍不得,主要是……怀中人是他念了七年的人。
  无论一开始喜不喜欢,那都是陆弈辰年少的执着与长大后的念想,是他在外国奋不顾身的理由。
  好不容易一曲终了,言稚雪嘴红得都肿了,他有些埋汰地看陆弈辰。
  陆弈辰捏着言稚雪的下巴笑道: “再说一次。”
  “……”
  陆弈辰凑近看他,鼻尖对着鼻尖,声音很轻, “乖,再说一次。”
  言稚雪“哼”了声, “不说。”
  “真的不说吗?”陆弈辰手撩开言稚雪的衬衫,捏了捏他平坦的肚腹,随后又移到了腰窝,似乎是在要挟。
  “……!”言稚雪怕痒,紧张兮兮地抓住陆弈辰的衣领, “你……你!”
  见陆弈辰似乎真的要下手了,言稚雪气道: “喜欢你!行了吧!”
  陆弈辰于是又低头亲了人。
  言稚雪: “……?!”
  如果说上一个吻像是在倾诉那么多年说不清道不明,两人都不知道可否称作为爱的感情,发泄那些年的委屈与思念,却又因为一句喜欢而欢欣,那这次这个吻就很纯粹。
  是作为恋人之间的耳鬓厮磨,带着最原始的……谷欠望。房内的温度仿佛在无形地上升,两人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但两人反应过来时已经衣衫不整地躺在床铺上,陆弈辰虚压在言稚雪身上,眼底微暗,喉结滚动。
  在他的视角里,言稚雪被他圈在怀中,像一只落入了陷阱无法挣脱的兔子。
  可这只兔子的眼睛因为亲吻而水汽氤氧,还有几分迷离,它在以依赖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言稚雪也在看着陆弈辰,入目可及的是结实的胸膛和紧致有力的腰,像他上美术课时看见的完美古希腊雕像。
  言稚雪于是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
  撑在他身上的男人眼神变得更危险了。
  言稚雪咽了咽口水,忽然抬腿缠上陆弈辰的腰。
  陆弈辰哑声道: “……你在做什么?”
  言稚雪脸像煮熟的虾,他撇开头道: “我……我可以。”
  如果是陆弈辰,他想试试。
  他也是男人,自然有谷欠望。来不及多细想,首先浮上脑海的是谢儒无奈又带着几分嫌弃的话。
  他曾说, “阿雪,你身体不好,所以我也无法对你做什么……我出去玩儿那不过是满足男人正常的生理需求,很正常吧?”
  “在想什么?”
  陆弈辰手掌抚上言稚雪的脸颊。
  “在想我们陆总有没有经验。”言稚雪挑眉道: “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行不行。”
  “……”
  陆弈辰双眼微眯, “言稚雪,你是真皮痒了。”
  陆弈辰伸手要解开言稚雪的扣子,稚雪有些紧张,但他还是抱住了陆弈辰。
  一颗,两颗……到第三颗之时,陆弈辰却停下了手。
  解开第三颗,言稚雪胸前的红色便毫无遮挡。
  但……
  陆弈辰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拨开言稚雪的手起身。
  言稚雪眼底划过一丝受伤, “陆弈辰……我身体可以。”
  陆弈辰轻轻揉言稚雪的发, “不急于一时,乖,你烧刚退呢,我要干什么未免太……禽兽。”
  言稚雪瘪嘴, “你该不会是嫌弃?嫌我生病不好看,还是觉得我无法让你尽兴?”
  “你说的什么话。”陆弈辰蹙眉, “一,你很好看,我也不是因为好看才喜欢你;二,做这事也不单单是要让我尽兴,得双方都乐在其中不是么?”
  言稚雪一愣,随后没说话了。
  陆弈辰担心言不达意,于是干脆低头亲吻言稚雪的额头。
  亲吻从额头落到鼻尖,最后才是唇。
  虔诚而爱惜。
  是一个可以传递爱意的吻。
  “等你病好。”
  言稚雪撇头,耳尖微红, “你刚刚说……喜欢我?”
  陆弈辰挑眉, “我没说过喜欢你么?”
  “……”
  陆弈辰敛了笑,语气多了几分认真。
  “我喜欢你。”
  言稚雪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闷声道: “哦,知道了。”
  在这之后,言稚雪还以为会有浪漫的约会。但实际上……他只能在民宿乖乖养病。
  这期间还有一件事,谢儒的贪污案件就要了,届时也需要言稚雪作为言家后裔的身份去现场作人证。
  陆弈辰坐在言稚雪床边,一边翻阅资料一边道: “我和谢大伯爷商量好了,证据确凿,梅薇也帮我扣住了潘钬,到时候我还会联系夏雨雨,让她作为律师替我们正式起诉谢儒纵火,绑架。”
  陆弈辰这次回国是铁了心要将谢儒给击垮。
  言稚雪点头,他懒得下床,就这么窝在被窝里听陆弈辰说话。
  陆弈辰看了他片刻,随后道: “我是你的法定伴侣,我可以替你起诉,同理我也可以帮你上庭作证人。”
  言稚雪摇头, “不用,我可以自己去。”
  陆弈辰: “若是上庭你得和谢儒对峙。而且此行回去,我也不知道谢儒还有什么下作的手段,我不希望你受伤害。最稳妥的办法是我回国,你留在这里和梅薇,大姐他们一起。”
  这么听起来也确实是个完善的计划,毕竟谢儒如今对陆弈辰那是单纯的仇恨,比如雇人想杀了他,但对言稚雪……谁知道谢儒那变态会要干什么呢?
  就好比之前的绑架。
  言稚雪挑眉, “怎么,若是我跟回国,陆大总裁没办法保护我吗?”
  “不是没办法,只是……凡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陆弈辰没说的是,主要回国言稚雪得面对谢儒和邓老,陆弈辰不希望他们影响言稚雪的精神状态,尤其是言稚雪身体本就不好。
  “陆弈辰,我没你想得那么娇气。”
  陆弈辰挑眉,在作无声的怀疑。
  “好吧。我身体确实不好,可是……我想回去。”
  言稚雪垂眸道: “我想回去一起面对,我不希望你像当年那样抛下我一个人出国。我……”
  言稚雪一边思考一边组织语言, “这次我想和你一起。”
  陆弈辰顿住了。
  好半晌,他道: “好。”
  无论发生什么事,这次他们会一起。
  言稚雪看了眼陆弈辰。
  距离他们那天说开后过了两天,他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甚至觉得有点……魔幻。
  陆弈辰成了他男朋友。
  他有男朋友了。
  但他和陆弈辰之间的相处似乎还和往常没有太大的区别。
  也许是言稚雪看陆弈辰看得太久,陆弈辰忽然抬头, “言稚雪。”
  “嗯?”
  陆弈辰眼神有些危险, “我可以吻你吗?”
  ……他收回那句话,还是有区别的。
  言稚雪都不知道陆弈辰为什么那么喜欢吻他。
  陆弈辰总是用晦涩难明的眼神看他,还喜欢亲吻和抚摸,有时候亲完了就会自己默默去卫生间。
  言稚雪总是被亲得很紧张,因为他能察觉到陆弈辰的欲望。
  可陆弈辰就是不和他进行到最后一步。
  就像此刻,言稚雪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陆弈辰摁在床上亲。
  陆弈辰像头食髓知味的野兽,低着头细细品鉴他的美食。
  言稚雪难耐道: “你……你不做到最后就别撩拨。”
  陆弈辰捏了捏言稚雪的脸蛋, “那为了我俩的健康,你赶快把身体养好,否则就要憋出病了。”
  言稚雪哼哼唧唧。
  ……
  三日后,两人终于启程回国。
  回国后言稚雪给卡洛交了第三副画。
  画中被划分成两个区域,上头是烟花绚烂的夜空,看着令人心情愉悦;下方则是沉静的海水,一半的构图都被分给了深深浅浅的海水。
  主角——一个少年划着小舟在海面上漂浮,切割了天空与大海。
  天空很绚烂,海面下空无一物。但却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头重脚轻,因为海水颜色层次分明。
  这和言稚雪第二张机场与行李的图很相似,却又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拉扯,挣扎与反抗,一张则是彻彻底底地分了开来。
  阴霾还在,却在海面下。
  但无论如何,一切终将沉没。
  只差最后一步。
  法院门外,记者将入口挤得水泄不通。
  陆弈辰牵着言稚雪下车之时,四周都是黑衣保镖为他们开路。夏雨雨和法务人员也尽量给两位主角挡镜头。
  “言先生!请问提告您的前未婚夫谢先生是您的注意还是陆先生的主张?”
  “贪污案出来后,谢先生就被人传家暴,花心爱玩,请问这些是否属实?”
  “外界传闻你们感情不睦,结婚只是为了利益往来,请问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待?”
  “陆先生……”
  陆弈辰手环着言稚雪的肩膀,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听到其中一个问题,陆弈辰停下了脚步,笑盈盈道: “我们感情很好。”
  记者们更为激动,都想挖出更多豪门秘辛。但陆弈辰很快带着人进了法院,记者们便也没办法了。
  进去后就见谢儒在一旁安静的等候,他坐在轮椅上,看着消瘦而憔悴,身后站着不少支持他的谢家人与保镖。
  曾经风度翩翩,光风霁月的贵公子如今面色惨白地坐在轮椅里,看着有些阴郁。
  墙倒众人推,就如同当初言家破产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言稚雪的笑话,如今大家也用同样的目光和想法对待谢儒。
  别说雪中送炭的人,连不落井下石的生意伙伴都难找到一个,知道谢儒失势后,大多数人都选择倒向谢家大伯。
  毕竟谁不知道谢家大伯和陆弈辰达成了合作要针对谢家呢?而谢家的权势……谢儒姓谢,他大伯也姓谢。
  谢儒一瞬间从云端跌入泥沼。
  两拨人对上面,谢儒对言稚雪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皮笑肉不笑,看着还挺渗人。
  谢儒看了眼言稚雪挽着陆弈辰手臂的举动,挑眉道: “一段时间不见,我们阿雪已经变成陆总的玩物了吗?”
  言稚雪依偎着陆弈辰,笑得明媚, “一段时间不见,我们谢总怎么话都不会说了,哦……也是,马上就要锒铛入狱踩缝纫机,哦对不起,忘了你现在腿断了踩不动,想必精神肯定受了不小打击。”
  谢儒拉下脸,冷笑道: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言稚雪。”
  谢儒背后毕竟还有谢氏和谢老爷。
  言稚雪定定地看着谢儒: “我等着。”
  ————————


第33章 玫瑰与车子
  庭审进行了一整个早上,言稚雪和谢儒倒是没有太多对峙的过程,基本都是双方律师在唇枪舌战。
  言稚雪凝神了那么久,庭审结束时人都是恍惚的。
  走出来的时候,陆弈辰上前扶住了言稚雪。
  言稚雪眨了眨眼,努力站稳。
  谢儒在一旁见了,凉凉道: “要不要把轮椅借你啊?”
  语气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言稚雪冷笑, “不了,你比较需要。”
  言稚雪靠着陆弈辰,昂着脖子命令道: “抱我。”
  陆弈辰笑了笑,弯腰把言稚雪打横抱了起来。
  谢儒脸色顿时绿了。
  言稚雪“哼”了声,环着陆弈辰的脖子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陆弈辰抱着人,便没打算从满是记者的大门出去,而是转去了后门。
  陆弈辰把人抱进车后,便直直去了市中心医院。
  言稚雪每年都会做两次体检,也有专门的医生接待,今年下半年的体检完没还成呢。
  之前言稚雪生了场大病,再之前因为谢儒言稚雪还做了场支气管手术,陆弈辰觉得体检必须赶紧安排了。
  负责医生是个年迈的中年大叔,姓林,看到言稚雪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贵公子,一时间也有些感慨。
  好几年前体检的时候,他对言稚雪说了,他觉得言稚雪再这么下去,怕是活不过三十五岁。
  但言稚雪从来不听劝,那时候刚离家出走的他道: “活不过就活不过,您看我有什么值得活过三十五的价值吗?”
  林医生听闻便有些生气。
  “你知道有多少人多么盼着要活下去吗?你知道生命有多宝贵吗!什么价值不价值的,生命本身就是价值!”
  言稚雪梗着脖子道: “那就让那些想活下去的人来取走我的命啊!老天爷怎么就听不见呢?”
  再那之后林医生便懒得和言稚雪吵了,只是每年体检都会默默地叹气。
  如今见到言稚雪,林医生苦哈哈道: “走吧,流程你也挺熟悉了。”
  言稚雪心虚地笑了笑。
  说实话,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也逐渐成熟,每次来医院见到林医生这副想把他揍一顿的模样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这次……出乎意料的,有些不一样。
  几个小时后林医生看了眼拍的片和手中的体检报告,都有些讶异。
  这……
  言稚雪干笑, “怎么了?从三十五变成三十吗?”
  陆弈辰微微蹙眉。
  什么?
  林医生摇头,慢吞吞道: “相较于今年年头的体检报告来说,似乎……好转了不少。”
  诶?
  林医生终于露出了今天面对言稚雪时的第一个真挚笑容。
  “和瘦身增肌不一样,身体健康的变化是很快速和明显的,你若是好好打理它,它很快便能给出反应。”
  言稚雪也才反应过来,他和陆弈辰协议结婚后都快半年了。这半年里他被陆弈辰逼迫着吃健康的食物,作息也被他给掰过来了,而家里的护工和营养师也会替自己泡脚,配药,进补,这些都容不得他拒绝,唯有在这方面,陆弈辰霸道不讲理。
  而言稚雪以前特别喜欢去泡吧,但也被陆弈辰给禁止了,这半年他可谓滴酒不沾。
  林医生道: “好几年前我就一直和你说,你再这么折腾你自己迟早活不过三十五,得英年早逝,但如今我看好转不少,虽然会不会英年早逝那事我说不准,但若是你能一直这样照顾好身体,你的身体就会越来越好,凡事循序渐进,至少我看逼今年年头好。”
  林医生瞟了眼陆弈辰, “第一次见你带人来,这是你对象吗?”
  言稚雪点头。
  林医生挑眉, “哦,难怪。”
  他看了眼陆弈辰,高大强壮,还有肌肉,即便熬夜熬出黑眼圈还一副容光焕发的一副精力十足的样子,十分满意。
  陆弈辰不一定是言稚雪的理想型,但绝对是医生的理想型伴侣。
  林医生对陆弈辰笑道: “你也听到了,为了避免你对象英年早逝,你得好好看着人家。言先生先天性哮喘,身体虚弱,气虚血虚,可万万不能折腾,一定要比常人还要多好心思去照顾,你明白么?”
  陆弈辰郑重地点头。
  “我会的。”
  林医生接着拍了拍言稚雪的肩膀。
  两人拿着体检报告离开医院,上了车后言稚雪瘪嘴,感叹道: “看来以后会被你管得更严。”
  现在就已经足够让他抓狂了。
  就说他连吃个油条陆弈辰都要逼逼叨叨几句,要是加重管制……
  言稚雪愤懑不平道: “我岂不是要提前过上七八十岁的日子?”
  陆弈辰抓住他的手腕柔声道: “不会的,要把身体养好,我们才能一起过到七八十岁。”
  言稚雪一愣,耳尖发红。
  “啧。”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
  言稚雪打开手机转移注意力,一个推送让他瞪大了眼。
  ——你以为的塑料婚姻?非也!惊见陆总抱着言少上车!
  配图是陆弈辰抱着言稚雪从法院后门开溜的照片,很明显看出是急匆匆的偷拍,角度隐蔽,人也有些模糊。
  谢家的案子让很多人都在吃瓜等结局,因此这个帖子很快就变成了HOT,
  底下也有不少凑热闹的评论。
  “你们没看到那动作有多呵护!记者拍到的前门采访,陆总的动作也总是在护着言稚雪,爱是装不出来的,那些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和眼神哪骗的了人,我敢说这绝对不是塑料婚姻!”
  “豪门的事谁也说不准吧?当初陆弈辰在言家过的可不是什么好日子,真能冰释前嫌?”
  “说实话陆弈辰没有言稚雪也能再A城站稳脚跟,可言稚雪没了陆弈辰那就是任人欺凌,说不定还会被人面兽心的谢儒家暴,你们就说陆弈辰爱不爱?不爱他接盘?”
  “好恶心啊谢儒,看着儒雅斯文的,没想到还贪污和家暴!”
  “家暴的事有证据了?我怎么没看到?”
  “没有证据,只是谢儒身边的人背叛他爆料的,好像是他……秘书?据说是在微X上面开小号骂老板。”
  “噫,好恶心……如果是真的,那就祝言稚雪和陆弈辰99吧!”
  网上众说纷纭,言稚雪只是笑了笑。
  网上信息爆炸,总归过一阵子大家也就会忘了这些事。但看到不少人骂谢儒,还说他和陆弈辰般配,恩爱,他还是高兴的。
  言稚雪转头问陆弈辰, “我们接着去哪啊?回家吗?”
  从医院出来后已经是傍晚,言稚雪心底猜想,陆弈辰应该是要带他回家,吃个健康又能淡出鸟的晚饭,然后陆弈辰又要开始看他那没完没了的公文了。
  出乎意料的,陆弈辰摇头道: “不回家,带你去大剧院吃饭,然后看场音乐会吧,今晚有演出,应该是你喜欢的乐团。”
  “啊……?”
  ……
  这一晚出演的确实是言稚雪喜欢的乐团。
  言稚雪看着看着脖子有些酸,也有些疲惫,便微微歪头靠在陆弈辰肩膀上。
  陆弈辰轻笑。
  言稚雪抱着陆弈辰的手臂,眼底闪闪发光。
  每一次他在看演出的时候都会幻想自己在弹奏,并且也会忽然间觉得手痒得很,恨不得回家就弹它个天昏地暗。
  虽然很多时候都无疾而终,但自从听了邓老的话后,他忽然觉得……他偏要好好弹了。
  他可以画幸福的画作,或者说即便没有激烈的情绪,他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弹琴也是。
  演出结束后,言稚雪的心情都很好。
  “稚雪,我还想带你看一个东西。”
  “嗯?”
  陆弈辰拿出了一个睡眠眼罩, “戴上。”
  “啊……?”
  言稚雪挑眉: “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言稚雪戴上后,陆弈辰牵着人上车坐下。
  “好了,可以摘下了。”
  言稚雪有些疑惑,不就是上车吗?
  可摘下后,言稚雪彻底愣住了。
  如果说刚刚的心情是很好,这会儿便是更好,但同时有些无措和意外,还有些小小的局促。
  整个车都是盛放的玫瑰与水滴灯,娇艳欲滴的花瓣被灯光映照得忽明忽暗。
  馥郁的花香扑鼻,言稚雪有些意外地左看看,右瞧瞧。他就置身在玫瑰花中,像一个小王子。
  陆弈辰安静地看言稚雪,将他此刻不加掩饰的欢心尽数纳入眼底。
  “你怎么突然搞这出……”言稚雪笑道: “真是的……”
  陆弈辰将藏在身后的一束白玫瑰递给言稚雪,让他捧着, “因为我还没正式与你表白,那天我们只是说开了,但我没告白。”
  言稚雪愣了。
  他怀中的玫瑰与身边的不一样,虽然白玫瑰和红玫瑰想必没那么夺目,但他同样很喜欢。
  “我想趁这个机会和你正式地说,我喜欢你。”陆弈辰语气认真,一字一句道: “也很庆幸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
  言稚雪挑眉, “我们都已经是合法伴侣了。”
  “……说的也是。”陆弈辰轻笑, “那就庆幸你愿意接受我。”
  言稚雪垂眸, “我也……喜欢。”
  “哎呀反正!”言稚雪哼哼道: “你死定了陆弈辰,往后你可得好好伺候我!”
  “好。”
  陆弈辰拉过言稚雪的手,两人在玫瑰丛里交换了一个冗长的吻。
  “陆弈辰,林医生说我身体有在变好。”言稚雪跨过玫瑰坐在陆弈辰怀里,咬住他的耳朵笑得有些挑衅, “我们陆总……不会是不行吧?”
  言稚雪说话声音很轻,温热的气息吐露在陆弈辰的耳朵。
  陆弈辰微微蹙眉。
  他只感觉心尖想被猫爪子轻轻挠了挠,不痛但有点痒。
  因为在车子里留了惊喜,因此陆弈辰特意将车子停泊在旮旯,无人经过,车镜子很黑,外头的人也根本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
  言稚雪一顿,挑眉道: “哎呀,原来我们陆总不是不行啊。”
  言稚雪像只猫咪那样蹭了蹭,用气音道: “我感觉到了哦。”
  “……”
  “哎呀,陆总这么经不起撩拨?”
  陆弈辰手抓住言稚雪后脑勺的发,报复般用力地亲了亲,差点就要把言稚雪的唇亲破皮了。
  言稚雪很享受陆弈辰失控的表情,也很享受被陆弈辰摁得不能动弹的感觉。
  “陆弈辰……你就只会亲?”
  “言稚雪……”
  陆弈辰动手了。
  “呜……!”
  陆弈辰咬着言稚雪的耳朵道: “说得很嚣张,怎么现在就不嚣张了?”
  陆弈辰怎么也不会在车里和言稚雪干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小小地惩治了一下人。
  好一阵子后,陆弈辰将副驾驶的靠背放下,言稚雪软软地瘫在上头,陆弈辰则用纸巾擦拭自己的手。
  与此同时,外头飘下了细雪,一片片雪花贴在了车镜子处,四周忽然都变得浪漫。
  “下雪了。”陆弈辰道: “回家吧,外头冷。”
  “哦。”言稚雪出神地看着外头的雪。
  往年入冬他都要大病一场,但今年并没有发生。
  冬天……也挺好的。


第34章 邓老
  当天晚上两人相拥而眠。
  以往两人虽然经常一起睡,但并没有抱在一起。因此隔天早上,言稚雪起床后发现自己被人拥在怀中,还有些恍惚。
  “早安。”
  头顶传来陆弈辰的声音。
  言稚雪一愣。
  接踵而来的就是落在额头的早安吻。
  看了眼时间,言稚雪轻笑道: “稀奇了,陆大总裁居然为了我那么迟起床,你的公文不看了?”
  “很稀奇么?”陆弈辰挑眉,抱着言稚雪语气吊儿郎当道: “温香软玉在怀,谁还想工作,而且……言稚雪,你怎么对我公文意见那么大?”
  言稚雪哼哼唧唧道: “我才没有,只是陆大总裁你不是眼里只有公文,时时刻刻都要抱着公文和平板看么?”
  陆弈辰大为震撼。
  言稚雪这是连公文的醋都吃吗?
  陆弈辰只得笑着哄道: “怎么会,我时时刻刻都想看你,公文哪有我男朋友好看。”
  “行呗。”
  两人又抱着彼此温存了好一阵,直到一通电话打断。
  陆弈辰给工作上几个有重要往来的人都设置了特别铃声,比如他的秘书,因此知道这会儿想必是急事,否则陆弈辰还没开始上班他也不会来打搅。
  秘书给两人带来了一则消息。
  陆弈辰接完电话后,言稚雪敏锐地问道: “怎么了?是有……不好的事吗?”
  “不,对我们而言是好事,我只是没预料到。”陆弈辰摇了摇头道: “谢老爷子凌晨的时候……去世了。”
  “啊……?”言稚雪也愣了。
  虽然早就听说谢老爷子身体不好,所以才会开始筹备继承人的事,也因此之前谢儒很害怕让谢老爷子知道自己办事不力,谢大伯更是直接倒戈陆弈辰,想要在谢老爷面前取得说话权。
  但……大家都没想到会那么快。
  “这对谢儒而言是一个打击,他失去了靠山。”陆弈辰唏嘘道: “律法本就铁面无私,谢老爷也许有办法稍微周旋让判决来得轻一些,但如今少了谢老爷这个靠山,谢儒大概……完了。”
  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
  言稚雪道: “这是谢儒的福报。那现在谢家应该乱成一锅粥了?”
  陆弈辰点头, “想必待会儿谢大伯就会联系我了,有争夺家产的好戏看咯。”
  言稚雪摇了摇头。
  接着几天, A城又经历了一次洗牌。
  谢大伯获得了谢老爷最多的继承权,还和陆弈辰上了同一艘船,谢氏与陆氏签了不少合作。
  谢家作为多年富商,根基稳固;而陆弈辰是新起之秀,但却能只手遮天。
  可想而知,陆弈辰往后在A城将无人可撼动。
  而法院的判决书也下来了,谢儒需要面对的是巨额罚款,这将让他直接破产;并且因为涉及蓄意纵火,逃税,贪污,绑架等罪名,直接判刑十四年。
  用言稚雪的话来说,就是牢底坐穿。
  俗话说,释怀是最好的原谅,原谅别人是放过自己。
  言稚雪不这么认为,言稚雪觉得原谅别人是给自己添堵,他到死都会觉得谢儒是个垃圾。
  判决需要时间处理,谢儒的律师申请了缓刑,撑着谢儒还没被扣押能联网,言稚雪不忘给谢儒发个祝福简讯。
  ——踩缝纫机是您的福报,一首铁窗泪送给你,恭喜你我的朋友,呵呵。
  但谢儒很快就回复,他给言稚雪留了言。
  “我的阿雪,事情还没结束。在我临走之前,有件礼物想送给你。”
  “明天晚上六点,老宅不见不散,你不来也行,只是不来得和你的恩师永别了。不过……你的恩师终究和你也不是一心,我想他死了你更高兴?呵呵。”
  谢儒给言稚雪发了几张图,是被他绑着的照片。
  “……”
  “谢儒绑架了。”言稚雪对陆弈辰道: “我联系了的护工,对方也和我说被谢儒带走了。”
  陆弈辰微微蹙眉。
  这明显就是一个诱饵,而且也说不准是不是谢儒和的又一次联手设计。
  陆弈辰道: “你想去?”
  “……我不知道。”
  言稚雪愣愣地看着照片。
  片刻,他道: “……最后一次。”
  “无论是不是他们故意布局,这是我最后一次应答,也是最后一次帮,算是还他过往对我的扶持和栽培之恩。这之后,一笔勾销。”
  言稚雪抱住陆弈辰的脖子, “你愿意帮我的,对吧?你让我去好不好?”
  陆弈辰重重地叹了口气。
  “稚雪,你若是去了会很危险,即便有我陪着你也很危险。”
  言稚雪顿了顿。
  如果陆弈辰坚决不让他去,他也不愿意让陆弈辰和他一起冒险。
  不去便不去。
  “好吧……”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谢儒在发什么疯,万一谢儒真的不管不顾杀了想让言稚雪一辈子睡不好觉,也不是没可能。
  陆弈辰知道,言稚雪说想去是想和做一个正式的道别,这样往后他就当真没有这个“老师”了。
  陆弈辰揉了揉太阳穴, “好,去吧。”
  ……
  老宅在深山里。
  奇怪的是谢儒也没规定言稚雪一定要独自一人前来,因此陆弈辰便带了好一批兄弟和他们一起上山。
  老宅大门已经被撞开了,言稚雪穿过门槛,就见被绑在椅子上。看着很虚弱,精神也有些萎靡。
  谢儒把椅子放在钢琴边上,他自己则站在一旁抽烟。
  谢儒自诩身份尊贵,受过高等教育,因此平时绝对不抽烟,但这会儿他不管不顾地蓄着胡须,坐在轮椅里不疾不徐地吞云吐雾。
  更奇怪是的,老宅里只有谢儒和,外加三四个谢家的保镖,并没有很多人。
  言稚雪奇怪道: “你喊我来干什么?”
  陆弈辰跟在言稚雪身后,默不作声地观察四周。
  谢儒又吐了一口烟圈,哑声道: “叙旧。毕竟我觉得,我进去后你应该也不会想来看望我。”
  言稚雪挑眉, “那肯定。”
  谢儒拽着的衣领子,笑得有些扭曲, “而且你也不想和你的恩师叙叙旧吗?”
  “多好笑啊言稚雪,到头来你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向着你的!我呢?我曾经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却被你无情地撇开!”
  出神地看着言稚雪。
  言稚雪看着如此落魄和毫无精神的,心底有些微妙的感觉。
  在很长一段时间,他把看作他的亲生父亲。
  “阿雪……”闭眸道: “你走吧……别理我这老头了,谢儒他……埋了火药。”


第35章 小王子与玫瑰
  时间回到一夜前。
  “火药?”
  陆弈辰蹙眉, “谢儒从哪得到的东西?”
  陆弈辰自然是不放心让言稚雪就这么去老宅,鬼知道谢儒要做什么。
  毕竟以往谢儒名利加身,行事不敢太猖狂,但现在……他一无所有,迎接他的既然是牢狱之灾,那他要做什么都不奇怪了。
  但查了之后,陆弈辰也不得不惊叹。
  谢儒这是……疯了。
  陆弈辰看着平板直摇头。
  言稚雪也傻了, “他在老宅埋火药?”
  “准确来说是还没埋。”陆弈辰道: “货还在卡车里,刚上码头呢,走的非法渠道。”
  “哦……那我们要怎么做?”
  “自然是……报警。”陆弈辰笑道: “他敢进这个货我也是服了,看来是有期徒刑不满意,还打算体验一下更完善的服务。”
  “报警后把货扣押住,当然,这事得做得滴水不漏,不能让谢儒知道,得让他以为他安排的人还是把火药埋进去了,否则我担心他不会带着邓老现身。”
  ……
  而此刻,谢儒听到邓老将自己的盘算爆出来后,却忽然大声笑。
  “哈哈哈……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这个时候装什么好人呢?!”
  谢儒高高举起手中的按钮, “你们……所有人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而言稚雪和陆弈辰也没跑,更没什么惊慌的神色,只是平静地看着谢儒,就像在笼子外观赏发疯的野兽。
  谢儒一愣,并没有按下按钮,只是蹙眉道: “你们……不怕么?”
  言稚雪嗤笑, “你个懦夫,不敢摁了?”
  谢儒龇牙咧嘴道: “我为什么不敢?我什么都没有了,与其在牢狱里度过下半身,还不如和你们一起下地狱!言稚雪,下了地狱,你还是会看见我,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
  言稚雪摇头, “下地狱的只有你。”
  言稚雪的冷静让谢儒破防,他为什么那么自信?
  难不成……就因为有陆弈辰在他身边吗?
  为什么自从陆弈辰回来后言稚雪就彻底变了一个人呢?
  谢儒顿了顿,问道: “言稚雪,你到底……有没有一瞬间,还是那么一秒钟爱过我?”
  谢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以往的他也没那么在乎。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他一无所有,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顷刻间都消失了。他不由得怀疑,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言稚雪神色淡淡,语气没什么起伏道: “没有。”
  言稚雪甚至没有一刻的犹豫。
  “……”
  “好,好……”
  谢儒笑得比哭还难看, “一起死吧。”
  “咔哒。”
  按钮摁下。
  “……”
  无事发生。
  谢儒愣在原地。
  与此同时,警察破门而入,好几把枪口对准了谢儒。
  谢儒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抓住邓老要挟,就被从一旁跳出的警察摁倒。
  “放弃抵抗!”
  谢儒目光呆滞地看着陆弈辰和言稚雪。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输得彻彻底底。
  这两人从始至终都把自己当猴耍。
  可笑,可笑……!
  谢儒目光转黯,再无一线生机。
  他呆呆地看着言稚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一刻直接夺过一旁警察的手枪,摁住对方的手腕朝自己开了一枪。
  砰——
  谢儒记得,小时候的言稚雪看见鸟儿死在花园里都吓得睡不着觉。
  如今呢?
  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得惨烈还不瞑目,说不准哪天就化成厉鬼来找他,会不会让他记一辈子,留下阴影?
  枪口在谢儒脖子上开了一个洞,鲜血喷溅而出,死状惨烈。
  但陆弈辰反应比谢儒更快,在谢儒抓住那警察手腕的一瞬间,他便伸手遮住了言稚雪的眼睛,将人揽入怀中。
  “乖,别看。”
  言稚雪手紧紧地抓着陆弈辰的手臂,直到警察把尸首抬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之前暴风雨打烂的玻璃还没修好,花园里的大树也倒了,四周一片狼藉。
  邓老被救了下来,警察替他解开了绳索,他坐上了轮椅被人推向赶来的救护车。
  “阿雪……”
  经过言稚雪身边,邓老唤住他。
  言稚雪一瞬间眼泪就夺眶而出。
  但他也没看邓老,只是将脸埋在陆弈辰胸膛里,吸了吸鼻子,稳住声音道: “邓先生,救护车已经在外头了,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语气客套而生疏。
  从此之后他们就没有关系了。
  邓老活到这个年纪怎么不通透,又怎么不会明白,因此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言稚雪一眼,最后道: “好,你也保重。”
  然后他便转身走了。
  一切,也算尘埃落定。
  ……
  ……
  三个月后。
  陆氏与言氏,陆弈辰与言稚雪一拖再拖的订婚宴,终于顺利举办。
  三个月前的言稚雪怎么也没想到那破败不堪,留下很多不美好回忆的老宅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温馨,干净,舒适。
  陆弈辰找了人装修和修复,玻璃重新安装,家具擦拭得亮锃锃,地板瓷砖也换了新的。
  整座别墅都翻新了。
  总归不是正式的结婚宴,因此两人的打算是订婚从简,只邀请一些熟悉的朋友和亲人来同乐。
  没有奢侈铺张,没有交际应酬,也没有媒体记者,这不是一场商业联姻抑或晚会,只是纯粹地……庆祝。
  夏雨雨和夏明焰在兴奋地布置小舞台的花与气球,陆弈辰的老朋友们在品鉴中华美食,梅薇等兄弟姐妹则是在阁楼间低调地和陆弈辰喝酒聊天。
  卡洛和麦吉夫人也来了,正和雪焰的员工们聊天,卡洛兴奋地分享他和言稚雪的香水联名设计。
  “多亏你们大画家的绝赞想法,我们……成功夺得第一!”卡洛喝了点酒,面上有些红晕,说话也激动了起来, “公布成绩的时候我们完全没想到!有机会你们应该看看大画家的四副画!我新学了一个词,牛逼!真的牛逼!”
  “我先给你们看手机上的产品图,哦……有机会你们得去看看真迹!接着会在时装周展览!”
  第一幅画,他们身后的花园;第二幅画,机场;第三幅画,海与天空。
  第四幅画……
  这么一看,完全让人无法想象这是出自言稚雪之首。
  色彩明亮,构图平衡,而画的内容温馨美好。
  最后一幅画和第一幅画连成一起了,首尾呼应。
  画的是一模一样的花园,第一幅画是快下雨了,山雨欲来风满楼,阴霾被阳光遮盖住反而显得有些压迫。但在第四幅画里,这场雨降临了。
  下雨后,天空变得一片灰暗。但反倒是因为如此,阴霾便无处可躲,虽然天气不好,但完全不让人感到压抑,像是终于释放了出来。
  第一幅画里的两个小孩忽然变成了大人,他们在花园里奔跑,淋雨,完全不在意昂贵的西装被雨水打湿。
  明明是大人,神态却像个孩子。
  “这真是言先生的手笔吗……好厉害,他这是改变了风格?”
  “不不不!”卡洛笑道: “他现在是……画风自由变幻!他可以随着画画的需求和主题改变,他掌控画作,而非被画作所控。”
  卡洛说的这些大家也听不太懂,但反正……作品好看就是了!
  夏雨雨和夏明焰将刚到的鲜花都摆好,舞台布置好了,大家闹哄着把两人推上客厅里临时搭起的小台子。
  两位主角今天穿得很好看。
  言稚雪一身张扬的红色西装,脖子处的玫瑰纹身与之相应,整个人精致而漂亮,让人完全移不开双目。
  这要是对象不够好看,那大家完全都不会注意到他身边有人。
  但好在陆弈辰足够高大,气势足够凌厉。
  他往言稚雪身边一站,一身乌黑的西装线条剪裁流畅,气宇轩昂,让人心生敬昂。
  “我们双方父母都不在了,今天也没什么仪式。大家玩得开心就好,有酒有肉,大家自便。”陆弈辰朝大家敬酒, “感谢大家的祝福。”
  言稚雪只是笑笑。
  大家齐齐举杯。
  夏明焰看着言稚雪道: “敬……美好的未来!”
  夏雨雨随后也举杯。
  言稚雪一顿。
  这是他之前刚离家出走时,和夏明焰,夏雨雨三个人窝在小小的办公室,那会儿他们还没公司时,卖出了第一单,某个晚上喝了点酒后三人中二瘾大发喊的词。
  言稚雪轻笑,也举杯道: “敬美好的未来!”
  ……
  ……
  深夜,宾客都走了后。
  陆弈辰却忽然牵住言稚雪的手走向花园, “你还没真正参观过新装修好的花园,对吧?”
  言稚雪点头,他们也是昨天才匆匆赶来刚装修好的老宅布置。
  “走吧,带你看个小彩蛋。”
  “嗯……?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陆弈辰看了眼言稚雪脖子上的玫瑰, “我记得你的第一幅画,同时也是成名作就是玫瑰,你很喜欢玫瑰?”
  “嗯。”
  “为什么?”
  “也没有为什么吧,就是单纯觉得玫瑰很好看,很漂亮,你不觉得吗?”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的纹身与宝石般的眼睛, “很漂亮。”
  陆弈辰牵着言稚雪绕到后方,言稚雪随即一愣。
  藏在大树后的……是一片玫瑰园。
  有顺着墙往上爬,开了满墙的,也有花圃里颜色各异的,但共同点是他们在月色下盛放着,毫不掩饰自己的艳丽,张扬而浪漫。
  “你……”言稚雪一时间被震得说不出话。
  一转头,就见陆弈辰已经单膝跪下。
  他掏出了戒指, “协议结婚至今,还没正式与你结婚询问你的意见。”
  “言稚雪,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承诺未来将会爱护你,尊重你,我只希望,你能永远健康与快乐。”
  言稚雪先是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随后……眼眶有些红。
  啧,陆弈辰这家伙……
  言稚雪撇头伸出了手。
  陆弈辰笑了笑,动作轻柔地给他扣上戒指, “谢谢你。”
  言稚雪: “这话不该是我说吗?”
  言稚雪深吸一口气道: “谢谢你……愿意回来。我……我反正,也很喜欢你。其实……”
  言稚雪红着脸,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声音如蚊鸣: “……我也有准备。你手给我。”
  陆弈辰人都傻了,机械性地伸出手让言稚雪也给他戴上戒指。
  下一刻,回过神的男人一把狠狠地抱住言稚雪亲吻。
  两人在月色下越吻越激烈,跌跌撞撞地回了屋倒在沙发上。
  宴席上陆弈辰喝了不少酒,言稚雪也悄悄抿了几口,酒精原本还不上头,但一场求婚让两人腺上激素飙升,此刻都觉得晕乎乎的。
  言稚雪亲吻陆弈辰的脸,哑声道: “这会儿……你总该……不会又忍住了吧?”
  陆弈辰咬牙。
  虽然每一次他都忍住了,但天知道这有多艰难,尤其是言稚雪还不忘一直撩//拨。
  “言稚雪……”
  陆弈辰双//腿缠着陆弈辰的腰动了动, “哥……”
  “……”
  没有人再忍耐,甚至来不及上楼,电视机开着却没有观众,两人忙着酣畅淋漓。
  当然,酣畅淋漓的只有言稚雪,陆弈辰很懂分寸,不敢太粗鲁,即便这样也够呛。
  真皮沙发被言稚雪抓破了,两人制造出的动静和言稚雪的哭泣掩盖了电视机的声音。
  下半夜,电视机终于关上了。
  他们就这样衣不蔽//体地看着彼此,呼吸紊乱。
  也许直到现在,言稚雪都不清楚真正的爱是怎么样的,但他只知道,从他有意识开始,就都是陆弈辰,只有陆弈辰。
  言稚雪窝在陆弈辰怀里,眼眶还红着,声音有些沙哑。
  “疼……”
  陆弈辰捏了捏他的脸蛋, “哪疼?”
  “哪都疼。”言稚雪腿合不上,软绵绵地架在陆弈辰身上, “明天不能上班了。”
  陆弈辰轻笑, “那下次还敢吗?”
  “敢。”言稚雪昂着头哼哼唧唧道: “老子的信念,过短命而快活的人生!爱狠狠做,酒狠狠喝!”
  陆弈辰蹙眉捂住言稚雪的嘴。
  言稚雪心虚地低下了头。
  陆弈辰笑道: “过长命而快乐的人生,好吗?”
  “好的哦……”
  片刻,言稚雪把玩着手中的戒指问道: “陆弈辰,如果时间能重来,你还会离开吗?”
  “……”陆弈辰思索片刻,认认真真道: “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的是,无论我走多远,我永远都会回来。你可能是玫瑰,但我不是小王子,我不会走太远。”
  言稚雪笑了, “不是小王子,那你是什么?”
  陆弈辰亲吻言稚雪的手背, “我是守着玫瑰的园丁。”
  “那……做玫瑰的园丁,你开心吗?玫瑰可是很难打理的。”
  陆弈辰念出了《小王子》里的句子。
  [如果一個人在几百万顆星星當中,爱上独一无二的一朵花,那么他只要望著,就会很快乐。]
  ——终
  ————————
  完结了!陆弈辰和言稚雪会好好地幸福下去的!也祝大家幸福,万事顺心。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鞠躬)我们下一本见!